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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视野下的东北传统民居文化诠释

2015-09-28刘治龙王铁军

文艺争鸣 2015年3期
关键词:民居共生东北

刘治龙 王铁军

“当歌曲和传说已经缄默的时候,建筑还在说话。”——果戈理(俄)

1843-1851年间,文化人类学家古斯塔夫·克莱姆(Gustay Klemn)发表了9卷本巨著《人类文化通兜》中提到原始人的居住模式和建筑形式是由文化类型和生活习俗造成,并在之后不断的民族交融和地理迁徙中发生变化。从秦汉时期开始,中国历朝历代大多曾在东北从事农业的拓荒及垦殖。这种垦殖又往往伴随着中央王朝的兴衰以及北方游牧、渔猎民族的南下北返而周期性中断。东北地区的农耕、渔猎、游牧三大板块结构,一直持续到清朝中叶。其中东北地区老房子的变迁不仅记录了岁月的流转,也展现了各个时代不同的审美品格与建筑风貌。在特定的自然环境和社会历史背景下形成的中国东北地区的传统民居建筑具有鲜明的地域特征和民族属性。其中不仅蕴含着古人营建活动所积累的丰富经验和措施,还包含了民居建筑与自然环境适宜性的营造观念及多种文化交融所形成的地域性特征,它以简洁朴实的建筑结构围合出宽容大气的合院空间,在建筑的用材及选址方面注重环境与建筑间的协调、均衡与淳朴的地域文化交融共生,是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共生”原为生物学概念,由德国微生物学家An-ton deBary于1879年首次提出,系指两种不同类型的生物或两种中的一种由于不能独立的个体存在而共同生活在一起,或一种生活与另一种体内,相互依赖,各能获得一定利益的现象。日本建筑师黑川纪章首倡用“共生”来表述其兼收并蓄的、多元化的建筑理念。黑川纪章所强调的“共生”不是将两者完全对立,也不是以融合的方式削弱视觉上的对立关系,而是将建筑与景观中的过度空间,即所谓的“灰”空间,来扭系建筑内部与外部间的过渡关系,使原本在设计中难以界定的室内外过度空间的存在意义得到强化。使室内外环境形成一个有机的统一体,以期达到一种矛盾的融合、是一种既对立又协调的综合表达。”

中国东北民居是中国建筑文化的一个重要表述,汇聚了中华民族先进的建造智慧和生存道理。通过物化空间的空间传达出以东北为土壤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意蕴,再现了以中国建筑文化价值系统为核心的民族思维方式与审美理想。这里汇聚了多个民族的各种建筑风格,经历了上千年的发展历史,在发展与演进中与中原建筑相互影响,并与当地的自然气候相适应,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功用观和审美观。由于受气候的影响,冬季极为寒冷,东北民居建筑蕴含着朴素的自然观,其构建方式与材料体现出对自然的尊重和与之相融合的渴望。院落空间的宽敞是对太阳的诉求,在置身其中,人们会发现其间一砖一瓦对阳光召唤,折射出深厚的建筑哲学。东北民居崇尚自然,与其和谐相生与东北满族“万物有灵”的历史信仰相得益彰。

一、东北民居建筑演变中的共生意涵

东北地处中国北疆。受气候条件的限制,当地的建筑史更多的是人们对自然的敬畏与抗争史。作为一种极具地域特色的民居类型,东北民居的形成与建造动机向来与当地自然地理气候和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息息相关,相互作用。且民居建筑无关政治,人们的居住需要创造了东北民居建筑的构建动机,故东北民居建筑的发展呈现出一种既开放又封闭,既辽阔又狭窄的衍生状态。在史料的搜集与整理中,笔者发现同处于萨满文化的北美印第安人住宅与东北先人的居住方式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土房一半地下盖,古代先民人人爱”。东北的地樯子、地窨子等先民建筑形式与北美西部高原乃至密苏里平原的土著小屋如出一辙。这就为中外不同语境下同一土著文化的发展比对提出了辨异的可能。事实上中国东北民居与北美印第安民居的源流与变迁中,确实存在基于同一文化(萨满)、相似的自然条件(东北亚地区与北美)背景下人类民居建筑的发展历程与文化语境。并在东北土著建筑文化的基础上梳理中原文化对东北建筑意识与构造的融合与影响。尤其是清初实行招民开垦辽东经略,大批关内农民涌入东北,促进了东北地区民居建筑与中原构建技艺的融合。同时,随着清初残酷思想统治“文字狱”的推行,大批翰林儒子、文人志士也被遣送或发配到东北地区。这些“流官徙民”在东北积极传播中原文化,这一阶段对于东北民居的筑居技艺的传播也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在这种状态下东北民居建筑形态的演变较为复杂,最终形成一个矛盾的共同体。

东北民居的演变与东北地区的历史一脉相承,是外界环境与人们生活需求共生下的产物。从古时战国纷争,到满清建筑文化的繁荣,从伪满,日本殖民主义建筑形式,到苏联模式的影响,一直改革开放后的东北民居建筑这部自然与文化的交叠史从未中断。在文字与史实资料的整合与梳理中我们发现东北民居建筑的发展具有以下几个特点:其一,东北地区各民族住宅的外形,主要是受气候的影响形成的,即构成各民族民居建筑外形的要素一屋顶的坡度、墙壁的厚度等突出反映了气候的影响。各民族的民居受当地的地形、水文等环境因素的影响,与当地的地势和环境关系相互依存。其二,各民族民居建筑的规模及空间分布于组合,受当地生活水平的影响较大。即由于家庭的背景不同,在住宅的规模上也呈现出众多差异:由于各民族生产生活方式的不同,出现不同的空间布局。其三,各民族住宅的内部的空间布局和功能组合深受民族固有文化即思想背景和宗教因素的影响。最后,民居建筑是在住宅和地域文化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同时具有历史的真实性与完整性。这些历史条件的产生赋予了东北民居建筑“共生”的内涵。

二、东北民居建筑“万物有灵”思想下的共生美感

住宅是居住动机下形成的,综合反映了自然环境、气候环境、经济生活、民族文化等因素的影响。所以,各民族的居住文化是在其社会的文化背景下保存下来的,又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时代的发展不断地衍生的结果。其中,与居住相关的风俗、信仰集中地反映了各民族居住文化的特色。由于这种风俗的存在,使各民族的居住文化才能够长久地传承和保存下来,这对各民族住宅的外形及内部结构的保存起到了重要参照和依据。东北传统居民聚落是我国建筑文化遗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丰厚的文化瑰宝,它们的衰危与隐退,将是我国民居文化中不可估量的损失。传统民居模式,常受地域条件和历史条件的限定,呈现一定的关联性,而这种设计动机也最易体现建筑师们追求的人文主义精神。

东北民居的构建讲求真实的材料与功能形式的表达。将东北地区尊重自然与道家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一道纳入东北民居简洁的建筑美学中。东北民居的建筑建造以生存为第一要务,气候以及季节的变化直接影响当地人们的生活方式。人们需要有坚实、安全的构筑物来为自身提供来自冬季寒风的凛冽。人们渴望宜人温暖的生活环境,但在现实的生产生活又不得不对自然的力量陷入共生的思考。人们向往他人讲述的南方的暖阳,但他们深知这里是他们生长的故乡。在这种自然环境与本土文化相互作用的条件下产生了两种建筑构想一种是基于生存的本我需要的构建,一种是对自然相生的渴求。在这样的思想作用下,东北民居呈现出共生文化。

东北民居融合了中国传统建筑神韵以用材质朴的对生命的隐喻和对古老技艺的创生形成丰富的共生美感。从美学品位的创造和接受来讲,东北民居建筑在造型充分展示了民族形式建筑的东方韵味。应和了“远看有形,近看有质”的建筑品格。在构建建筑物的选材方面,根植于白山黑水的塞外沃土,东北先民喜欢用朴实的生产方式将树木托运到需要建筑的预留地中,以木材的长度、硬度为建造标准,挑选建造房屋主要骨架,在建筑的外表用以枝条、粘土拼结抗风防寒的山墙,形成东北民居独特的白山杆栏式结构。而在生产力较为落后的封建时代,人们为建造房屋,不惜动用部落力量在深山中找寻粗壮的古树为梁柱。长辈甚至很久以前就在大山中找寻适合建筑的树种做下标记,以备后人建造住所时使用。因此东北古老的民居建筑梁柱结构往往给人以恢宏,厚重的壮美之感。原始的手工技艺是现代加工生产无法取代的要涵。步入一幢东北老宅你会被木制建筑构建上的一刀一斧的粗粝之美折服,原始的手工技艺记录的不仅是一段往事,而是人们情感蕴含的库藏。

而东北民居建筑的墙壁多以粘土、枯草、枝条构筑成保暖性强、坚固宜居的住所。这也便是“土坯房子篱笆寨,关东百姓人人爱”的来历了。从视觉上看东北民居建筑则呈现出让人非常温暖亲切的土黄色,又经过风吹日晒,这种色彩夹杂了些许褪尽的灰色反而变得更加真实生动。由于土坯墙壁必须由人们亲手构建夯打,所以东北民居建筑的每一处都呈现出自然与人类活动相容的肌理。它与深褐色的篱笆墙形成视觉上的补充,与周边环境形成一种“不争”的景象,呈现出一种静默、隐遁的共生。

三、东北民俗文化对民居建筑的共生隐喻

东北民居建筑的建造在现实物候条件影响下,其共生理念不仅包含着当地居民的建筑意识还蕴含着大量转译的民俗思潮与文化脉络。东北民居的建筑文化是多民族文化影响的结果,并逐步衍生出自己的空间布局特点,其最具特色的代表是满族的“四合院”;朝鲜族平面布置是前后长两端窄的矩形民宅;蒙古族的点式聚落组合方式,其境内众多的建筑布局形成了与东北的人文、环境相契合的建筑文化。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更是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在辽阔的黑土地深处。我们甚至可以从前人的口中听到《满族民居特色歌》。

东北民居聚落的平面布局方式为东北古城传统民居的保护和继承提供有力的理论依据,完善了我国多民族民居建筑的丰富性。同时东北民居建筑的发展也为我国北方民居建筑的生态持续起到了一定的参考作用,并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

东北民居聚落建筑的合院空间必须透过建筑形式的的外在,审视内部空间主体人的能动。她的空间场所代表着集体生活的时间及空间中的场所精神,具有传承性及地域性特点。作为居住空间的东北院落不仅仅是生活的必需品,更是以“家”为主体的情感依附所在。从东北民居建筑布局方式的研究中我们不难发现其中体现的农产生活的场景和邻里之间风土人情。

东北民居建筑的合院布置师法自然又充满理性,以宗法理制为核心形成由北至南的正房及两侧厢房。正房中居者为长辈,东西两侧为厢房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儒家思想长幼尊卑的观念。在东北传统的满族民居建筑中,我们会发现几乎家家的门后都立有“索罗杆”,又称“神杆”、“得胜杆”。索罗杆作为坐标点,是满族民居文化传承的缩写:相传当年敌人追捕努尔哈赤时,他跑到一棵枯树下躲藏,一群乌鸦落在树上,这云蔽日,追兵以为不会有人,努尔哈赤得以逃生。后来,其不忘乌鸦的救命之恩命令满族人家家立杆,在杆项放食物以报恩于乌鸦,从而形成独特的民居文化。

院子对于阳光照射较为珍贵的东北居民来说已经远远超出了界定住所领域的意义。它不仅是人们交流行为的发生空间,也是人们生产生活的场所,具有很强的外向性。相对于室内空间,当地东北人在夏秋两季对院子的使用率非常高。人们在院子里白天晾晒谷物,夜里闲话家常其乐融融。院落空间在一定意义上成为了相对于私密住所中的交流空间。而东北普通民居的外围又以低矮平和的木杖篱笆强调空间的领域性。居里间的公共区域在视觉上仅有象征性的阻隔。在院落大门的入口处,即院落内外的过渡区往往退让几步的距离,常布置石桌石凳等休闲设施,为人们的日常邻里交往提供场所。这也是环境与性格关系的影响的有力佐证。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东北民居的空间属性和功能和布局也得到进一步的完善,使建筑间的院落环境更好地适应生活需要,并以此界定衍生出村落空间布局的建设关系,这是人与环境相互渗透的共生平衡。

结语

居住是人们长期停留并在一定的场所内营造的生活的居处,是人类在居住过程中习得并下来的生活方式及与居住生活相关的文化现象,也是人们与自然和谐相生的进化中产生的物化文明的重要组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域的黎民百姓有着属于自己地方的生活传统与居住习惯。民居正象征着这个地方的建筑方言。不同的建筑语境和生活在其中的不同的人又相互联系在一起,互相影响、取长补短。由此,一个地方也就形成了及属于这个地域,又通俗与民居建筑的建筑风格与景观特征。从东北民居的发展脉络中我们始终可以看到以人为主体的与自然相抗争相包容的共生史。它的这种建筑的地方性对于文化多样性可能产生非常重要的意义。也正因如此,建筑也成为了认识和理解一种地方文化的重要手段。

传统民居的精神和文化值得被继承和发展,也应当赋于传统民居以生气,使其适应环境及使用方便的各类建筑空间环境,成为真正的安生立命之所。建筑文化不是封闭的,而是继承与创造的。当代设计者在建筑创作上保持民族文化的初心,吸取外来文化的精华,以科学的手段来实现发展属于人们本身的行为空间和生活场所。东北民居建筑的发展始终以与自然相生相容为基垫,结合地域的民族民俗特色建构自身的建筑文化内涵。它结合当地地域建筑的固有的经验,继承传统的建造技艺与乡土营造是很必要的。对当今的建筑设计而言,顺应文化多元化趋势,吸收和汲取外来文化的精髓,融汇于外,转化入内,将创造出更富有时代意义和精神的新建筑。面对西方的国际化思潮与技术至上并行的发展趋势,依赖与顺应亦或是文化冲突?如何在继承东北地域特点和文化基础之上,接纳外来建筑思潮和建造手段,并将其消化、吸收、革新、创造使之融入地域文化的一部分,为本土建筑文化的传承与发扬奠定基础?也许古老的共生理念早已为我们揭开了答案。

(责任编辑:李明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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