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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国强 让世界感知爆炸的艺术

2015-09-10裴沛沛

南方人物周刊 2015年5期
关键词:蔡国强火药艺术

裴沛沛

2008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蔡国强——北京奥运会在天空踩下29个大脚印烟花的家伙。“这个作品包括29个烟花做出的大脚印,每个脚印代表一次奥运会,在北京的天际上走过,通往国家体育场。这29个脚印是连续放出的,总共为15公里,或者9.3英里,用时63秒。”蔡国强说。那些焰火和从前的不太一样:精致、节制、高雅,有一种内在的规律。

火药成为了他的画笔,爆炸则是他的创作手段。在奥运会之前,他已经“炸”过不少国家,在国际上,他被称作“爆炸艺术家”,他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创作的“烟花雕塑”曾创下10亿人同时欣赏的纪录。

10亿双眼睛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延长长城一万米》是做给太空居民看的,蔡国强为此用了约一万米的导火线。德国的“麦田怪圈”,用了90公斤火药,1300米引信,一台测震仪、一台脑电图扫描仪和一台心电图扫描仪。

在眼下一大群热衷于制造惊人作品的国际艺术明星中,蔡国强卓尔不群。他的确想像米开朗基罗绘制西斯廷教堂的天顶那样绘制天空,只不过用的是火药和火光。火药的爆炸声,能让世界听见,烟火的光亮,能让世界看见。“要给艺术留有空间,要给艺术家留有空间,要让艺术品跨越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文化,能够给人共鸣的东西。”他说。

陈丹青曾评论蔡国强的作品有一股“草根力量”,蔡国强打趣回应:“好像不错,我就是比较土的。有一种草根性。”草根性带来的是作品中对故乡的依恋,一颗质朴的童心,也正因此,蔡国强认为,“我的艺术在全世界都能得到很多共鸣。”他的展览经常打破当地最多人参观纪录,对当代艺术来说,这并不常见。

“不是说我的艺术多么了不起,只是我的艺术里面有一种草根的力量,这跟我个人的好奇、童心、表现艺术的态度,这些东西都成为普通民众能够共鸣的。放在不同的文化的世界,在多哈,在乌克兰,在巴西,在美国,在欧洲,反正人们很容易跟我的作品发生对话和思考。”蔡国强说。在创作《农民达芬奇》的时候,他写“我是农民的儿子”,最后加了一句话,“不,我就是一个农民。”这句话让他觉得很安心。

在很多人看来,蔡国强之所以名扬世界,是因为作品中用了四大发明的“火药”,蔡国强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外国人的思想中,就算知道火药是中国发明的,也不会关注他的艺术,“就像人们品论红酒的时候,并不会在意红酒是哪一个国家发明的。”

重要的是用得好不好,以“草船借箭”作品为例,不仅仅是运用了火药,从造型上、装置的魅力艺术上,都有不一样的设计。“我要是有什么中国的东西跟世界不同的文化沟通发挥了作用的话,我感觉这还是一种包容的精神。这种精神也许是一种古代的儒家精神,要包容,也包括承认矛盾,容忍自己作品里面存在矛盾的精神。”

从中国传统中学到的,更多来自哲学层面。蔡国强在德国的作品《99只撞向玻璃墙的狼》,刻画了99只仿真的狼以不惜往返的形态撞向一堵玻璃墙的画面。这跟中国并没有关系,德国很注重狼的集体性和它的力量,艺术家也有很多有关狼的作品,但蔡国强做了一堵玻璃墙,表现看得见的墙容易拆,看不见的墙更难拆,跟柏林的历史文化发生对话。同时每个人也都从这些狼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忙忙碌碌、生活的盲目。

童年的蔡国强,家住泉州,与台湾隔海相望。小时候,耳边时不时会传来发射炮弹的炸裂声,这是他关于爆炸的最初体验。

蔡国强的父亲喜欢收藏,精通书法,但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父亲珍藏的书本画作都成了“定时炸弹”。他开始在地下室焚烧珍贵的藏品,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只在夜里烧。藏品烧完了,父亲为了避祸离开家庭,在败落的尼姑庵找到藏身之地,一位90岁的老居士给他提供了避难所。在那里,父亲拿着木棍,在地上的水坑里写大字。水分蒸发,大字消失,留下的是父亲对艺术的爱好,而在儿子身上,水中的大字化成了天上的火光。

蔡国强深受中国道家思想影响,他认为“灵魂媒介”沟通着物质世界和看不见的世界,在他的艺术作品中,也传递着类似的声音,这个声音连接着古代和现代,东方和西方,风水和量子物理。在中国,人们出生、死亡、结婚都要放鞭炮,他感觉到某种隐喻:爆炸的热烈勾连着意识与物质、人类和宇宙。

在往后的作品中,他一直试图将这种声音传递到世界。

20世纪80年代末,蔡国强离开中国前往日本,更深切体会到了物理学和天体物理学的奥妙。在广岛和长崎,核爆的残骸让他看到了爆炸的黑暗一面。从此他开始漫长的艺术尝试:他曾在内华达原子试爆场尝试创作非放射性的“蘑菇云”,希望能“驱邪”,赶走过去及未来可能产生的真正蘑菇云。

后来创作的《地球也有黑洞》获得了日本文化大奖广岛奖。他写道:“这个爆炸作品是在长岛中央公园进行的,距原子弹轰炸地点不远。我在公园中央挖了一个洞,然后用114个位于不同高度的氦气球将2000米的引信和3公斤的炸药保持在空中,它们共同组成一个直径100米的螺旋,以模仿天上星星的轨道。然后引信从最高和最外圈点燃,向下向内燃烧,消失在公园中央的‘黑洞’中。爆炸的声音很大,撼动了整个城市。我的意思是要表明,在利用核能量的同时,人类也在地球上制造出了自己的黑洞,跟天上的黑洞互为映衬。”

2011年日本福岛核电站事故发生后,蔡回到日本,核能再次成为他的创作主题。对他来说,挑战在于将看不见的东西变成可见的。“问题在于你不可能像看见火药爆炸后的黑烟那样看见放射波。”他找到了一种可怕但美丽的手段。“我在那儿帮助当地人种了许多樱树。”种得非常密集,这样从空中也可以看见。他种了2000株,但希望最终能够种10万株,期望樱花因土壤中的放射性发生变异,让人们看到人性是怎样毒害了自然。

如果一切照计划进行,这意味着他找到了一种手段,通过根植于地球的视觉艺术来表达悲剧性。当然,这可能只是一个概念性的场面,不具备严格的生物学意义。但这,或许已经够了,作为一名艺术家,能有什么比想象力、创造力更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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