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女性传教士在福建幼稚教育领域办学个案研究
2015-08-15陈忠辉
陈忠辉
(福建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福建 福州 350007)
中国学前教育进入近代学制是以西方教育为参照系的,当时称幼稚教育。 福建幼稚教育在清末民初领国内风气之先,作为西方文化载体的传教士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中国“男女大防”的性别隔离文化背景下,女性传教士大量参与妇女与儿童工作,其传教和办学活动具有鲜明的女性特质。 本文拟钩沉娲标礼、娲西利、颜师姑、惠懿德等对福建幼稚教育筚路蓝缕的贡献,并探讨女性传教士对近代福建女子教育的影响。
1.娲标礼、娲西利与福建第一所幼稚园
福州是近代中外文化碰撞与交融的一个重要坐标。福建第一所幼儿教育机构发端于清光绪初年毓英女校的幼稚园。《福州市志》有简略记载:
清咸丰九年(1859 年),基督教美以美会(后称卫理公会)女布道士娲标礼、 娲西利姐妹在福州仓前山开办毓英寄宿女校及附属保生堂。 光绪初年(约1875-1881 年)娲氏姐妹在保生堂内附设幼儿园。 光绪十四年(1888 年),保生堂幼稚园成为独立部分。 后改名毓英幼稚园,挂牌向社会招生。①
美以美会在1847 年进入福州宣教,1848 年柯林创办第一家男塾,1850 年麦利和夫妇创办第一家女塾,1859 年娲氏姐妹创办了美以美会在东亚的第一所女子寄宿学校, 名为 “Uk Ing-The Pioneer”(毓英——先驱者)。 经过20 多年的努力,逐渐发展成集保生堂、幼稚园、小学和中学为一体的女学。 娲标礼(Beulah Woolston,1828-1886)和娲西利(Sallie H.Woolston,ca.1831-1910),美国新泽西州人,威斯里安女子学院毕业,被美以美会吸收为教师传教士,在华时间在1859-1883年之间。②
娲氏姐妹是美国内战之前为数不多的赴海外传教的单身知识女性。由于中国性别隔离的文化传统,男传教士很难深入民间社会,更无法接触中国女性,而妇女恰恰是中国家庭皈依基督教的关键,女传教士因此获得了施展才华的机会,通过与妇女及儿童的交往,使宗教意识深入家庭进而影响社会。 身为知识女性,女传教士特别关注女子教育,作为进入当地社会的突破口。
毓英最早设初级小学。中国社会普遍存在“女子无才就是德”的性别观念,对伴随开埠进来的基督教又抱持敌视与不信任,最初10 个月里才招到15 个女生。为争取更多生源,毓英以免费食宿与赠衣给钱相诱。 女传教士们凭借其虔诚的宗教信仰和女性特有的韧性苦心经营,毓英终于发展成小学和初级中学兼备的女校。
毓英设幼稚园是出于保生堂的现实需要与美国国内幼稚教育发展的带动。 保生堂收留被遗弃的女婴, 与女校形成相依相存的关系。1868 年娲氏姐妹回国休假,见识了公共幼稚教育在国内的兴起,1872年开始谋划设幼稚园。 “幼则雇乳媪以育之,长则聘女师以教之,且使幼长互相扶助,秩序井然。”③根据教会年报资料推算,保生堂附设幼稚园创立时间当在1875 至1881 年之间。④
娲氏姐妹办学20 来年,毓英成为福州最受欢迎的女校,最初以基督教知识为主要内容,为迎合中国传统教育观念也开设女红与中国经书课程。 随着社会风气开放,送女入学的中产人家渐多,并缴交学费与食宿费,他们要求毓英增设英语课程和其他更多的科学知识课程,以达成“做有一技之长的女国民”的愿望,美以美会也开始要求所属学校开设英语教学课程。 这与娲氏姐妹的教育理念相冲突,娲氏希望用女性以家庭为主的性别观点来塑造自己的学生,以培养基督教家庭主妇为主旨, 在不突破中国现有的父权制家庭秩序下发展一种对妇女态度更多包容的性别关系新模式。⑤她们认为学习英语会使学生不能安心为教会服务而去寻求更优厚的就业机会。 争执的结果以娲氏求去告终。
娲氏姐妹在福州服务25 年,播下了妇女解放与男女平等的火种。“这所女子学校的建立强有力地宣传了我们的信念, 即女性的灵魂与男性的灵魂同样是高贵的。”⑥这场争论中娲氏姐妹不妥协的态度反映了她们并非有自觉意识的女性主义者而更趋向保守,但是这些女传教士给当地民间的影响却刺激了新一代女性的独立追求与事业理想,这显然比娲氏的初衷走得更远。
毓英在1888 年以幼稚园为直属女校的独立部分, 在民国时期毓英的幼稚园、小学、中学都是福州具有很大的影响。
2.颜师姑、惠师姑与古田萃英幼稚园
基督教以福州口岸为中心, 向周围县乡辐射, 古田是从省城进入闽东地区的交通要冲,自然是差会重点经营之地。 《古田县志》记载: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 年),英国女教士惠师姑在古田萃英女校(收养女弃婴的养育堂)对4~6 岁女弃婴(俗称姑娘妹)实施幼儿教育。
英国圣公会1893 年开始在古田办萃英女子学校, 逐渐形成了育婴堂、幼稚园、小学与幼师训练班四个部分。颜师姑是萃英女校的创办人,惠师姑是萃英幼稚园与幼师训练班的负责人。
颜师姑(Miss Nibet,1864-1934),英属澳大利亚人,出生于塔斯马尼亚岛,是英国圣公会传教士,其在华时间约为1889-1925 年。⑦惠师姑即惠懿德,也是澳大利亚塔斯马尼亚岛人,其来闽时间不迟于1896年。 后与牧师高凌霄(Rev.Edward M.Norton)结婚,人称高惠氏(E.Moy.Norton)。⑧在华时间约在1896-1935 年之间。
萃英女校最早从收养女弃婴开始, 在古田当地习称新义山育婴堂。 1893 年圣公会为育婴堂建起一座两层楼房,因建在苍松绿竹、鸟语花香的新义山上,颜称之为“鸟巢”(bird's nest)。 据统计,萃英开办30 余年共收养316 名弃婴。萃英设幼稚园和初级小学堂。收养的弃婴被称为“堂妹”或“姑娘妹”,四岁以下的,雇乳母喂养,直接寄养在邻近村民家里。从四岁到六岁在堂内接受幼稚教育,教师为惠师姑。七至十一岁的孩子在堂内接受初级小学教育。 小学毕业后,由教会安排到闽北、闽东各地的教会学校继续就读。⑨
惠师姑在幼稚园里重视保教结合。 雇请当地妇女担任保姆工作,与孩子们同吃同住,照顾“堂妹”每日三餐、穿衣梳洗与卫生等日常生活。 每个保姆负责12 个孩子。 要求年龄较大的“管姐”帮助年小的“管妹”。由女传教士担任教师。1896 年开办幼师训练班,为闽东闽北各地教会培养幼稚园师资,被认为是全省最早的幼儿师资训练机构⑩。1915年裁撤幼师训练班,学生送往福州协和幼稚师范学校。
惠师姑婚后到福州任教于圣公会三一学院。 颜师姑1925 年因年老多病回国,萃英女校并入古田精英学校。
3.女性传教士对福建幼稚教育与女子教育的贡献
以毓英、萃英为代表的教会女学开了福建近代女子教育与幼稚教育的先河。 女传教士在其中扮演着拓荒者与播火者的形象,这远远远超出了其传教的本初动机。 通过以上个案的考察,可以大致概括女性传教士具体贡献在于:
(1)女传教士通过传教与教育体现自身争取女性解放与自我实现的追求,为中国人展示另一种独立、自信、韧性甚至权威的女性形象。 女传教士为女信徒建立一种新的社会网络与活动空间、营造互属、互励、互助的姊妹氛围,并建立了从育婴堂、幼稚园、小学到中学与大学的女子教育体系,改变了许多中国女孩的命运。 异域的女性特质、女性独立意识与男女平等观念对日后中国妇女解放运动起到了最初启蒙。
(2)女传教士在清末民初奠定了学前教育在中国现代化教育体系的基础。 不仅在福建各地创办了最早的一批学前教育机构,还建构起最早的幼教师资培训与培养机构。帮助中国社会了解与接受社会化班级化的幼稚教育,促成了幼稚教育在近代国家学制转型的地位,带来保教兼重的幼儿教育理念, 引进西方关于幼儿防疫做法与健康观念,传播尊重儿童和以人为本的思想。尽管这种影响在数量与区域范围上来看是有限的,但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中国教育近代化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