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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温柔》中迪克的三重人格解读

2015-08-15

黄山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人格结构迪克弗洛伊德

刘 会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金城学院,江苏 南京210016)

菲茨杰拉德是一位成绩斐然的现代主义作家,“菲茨杰拉德是‘迷惘的一代’作家最杰出的代表之一,他的小说无情地宣告了美国梦的破产。”[1]257菲茨杰拉德历时10年完成的长篇小说《夜色温柔》以精神病医生迪克与他的病人及妻子为主线,是一部以堕落和沉沦为主题的作品,作者以反理性主义的视角描写了精神病人以及现代人荒芜的精神状态和在残酷现实下的无所适从,“是一部融个人生活经历中的不幸而演化为整个人类社会的悲剧,并把浸透于小说字里行间的悲剧情感物化为一种审美情趣的佳作。”[2]36迪克的悲剧是不合理的社会结构和观念造成的。弗洛伊德反对理性主义,他认为在意识作品的创作过程中潜意识的作用大过于理性,作家心中的潜意识会在其作品中实现外化和变形,他的潜意识学说适应了现代主义文学逃避现实、回归内心、追求自我、开掘人们灵魂的需要。弗洛伊德的学说对现代派作家有着深刻的影响,“他们关注的不再是外部世界,而是人自身的生存状况及内在的精神世界。”[3]38

弗洛伊德在原有理论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重新提出了精神分析的“三部分人格结构”说,即人格是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部分构成的。[4]64弗洛伊德认为,本我奉行的是“快乐原则”,是来自于人的本能需求,自我奉行的是“现实原则”,是经现实世界驯服了的本我,超我奉行的是“道德原则”,在人格结构中充当“法官”的角色。超我对本我和自我有着超强的管制作用,自我会根据超我的价值和道德准则将来自本我的非法的欲望和需求抑制于潜意识深处。通常本我、自我和超我相互制约、相互协调以形成完美平衡的结构,从而为人格的正常发展提供了心理基础。[5]285用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理论去分析迪克,能够得到这样一个明晰的认识,在迪克的人生历程中,恰好存在“自我”、“本我”、“超我”三个阶段,或者说存在这么三个特征比较明显的精神历程。迪克的经历代表了整个美国社会年轻一代所面临的骚动和失落,迪克“自我”、“本我”、“超我”的相互斗争是一种复杂和矛盾的现代体验,反映了“迷惘的一代”的悲观厌世情绪和日趋严重的心理异化感。这部作品中,迪克人格结构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三种力量的争斗和流转决定了他的道德人格的转变,人格结构中这三种力量的对比也是不断变化、转化的。将弗洛伊德的人格三结构运用于小说的诠释当中,对读者对作品中主人公的人格魅力的欣赏,对作品中作者意图的了解都有着很好的帮助。

一、畸形伦理道德观束缚下的超我

根据弗洛伊德人格三结构理论,超我是人格结构中最高的一层,是受道德原则支配而道德化了的自我,它的主要功能在于制约人的本能和监督自我的活动。在人格结构中,超我是最能体现人类文明特质的部分,通过抑制人的本能欲望,实现道德、良心和自我约束的完善。由于超我时刻对本我进行道德限制和监督,因此超我和本我的冲突最为直接和激烈,不断地以愧疚感或罪恶感来指导本我放弃违反道德规范的行为。小说以女影星罗斯玛丽的视角展开叙述,罗斯玛丽在海滩偶遇迪克夫妇,那个时候的迪克是如此风度翩翩、完美无瑕,在罗斯玛丽眼中,“他看上去友善而迷人,罗斯玛丽还从未碰上过这么彬彬有礼的举止。”[6]20他得体果断的举止同样赢得了罗斯玛丽母亲的赞许,他总是能处于社交圈子的核心,成为快乐的制造者,带动每一个人的情绪和现场的气氛。罗斯玛丽深深地迷恋着迪克不能自拔,当她主动对迪克投怀送抱时,虽然迪克已经十分喜爱罗斯玛丽,但是他的道德伦理观念和对尼科尔的忠诚使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欲,拒绝了罗斯玛丽。这个时候在迪克的人格结构中占主导地位的是遵循着“道德原则”的超我,他的言行举止都囿于社会道德规范的束缚。

但是不幸的是,支持着他以“超我”的完美形象示人的道德准则是畸形的。他原本并不属于尼科尔所处的那个社会阶层,他为尼科尔治疗并甘愿成为他们“买来的医生”很大程度上是受他内心对金钱强烈渴望的驱使,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在贫苦中挣扎,“这使得本无获取天性的他萌发了对金钱的渴望。”[6]257他悉心照料尼科尔并努力让她康复,扮演着医生和丈夫的双重角色,与尼科尔结婚对他来说要面临着极大的挑战和社会舆论压力,所以在他身受着不属于他的社会阶层的道德规范的约束,苦闷又无处倾诉时,他愿意为他爱的人做出自我牺牲,“只有他们完整,他才能保持完整,”[6]311这种思想的压制使他身心俱疲,最终导致他精神上的崩溃。他常常苦恼于内心的矛盾,他意识到他的全部能量都已经耗在了沃伦家,完全丧失了斗志和抱负,但是在畸形道德观的约束下他无力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只能任由本我冲出超我的束缚,在他的人格结构中占了主导,使他的性格出现扭曲,精神堡垒坍塌。根据弗洛伊德对人格理论的论述,与自我和本我相比,超我的生命力相对较弱,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人类都是处于“自我”和“本我”的主宰下活动,受制于畸形的道德观念的迪克最终走向悲惨的命运结局是他抛弃超我之后又过分放纵自我的必然结果。迪克这种畸形的超我形象是现代社会的一种普遍现象,失衡的道德行为准则使许多现代人的精神防线处于崩溃状态,又找不到合适的准则来约束自我和本我,导致了精神的荒芜和异化。

二、冲破自我、超我束缚的本我

弗洛伊德认为本我是遵循快乐原则的,它常常绕过自我“现实原则”的干扰而流向自我以外的客体来进行释放以得到本我的满足。迪克在小说的第二部分开始出现了精神上的崩溃,他自我意识的不断失控是通过他本人的视角展示出来的,由此读者可以窥探迪克内心的矛盾冲突,把握迪克道德人格的转变和堕落的过程,本我动力的驱使使迪克变成了另外一种人。与罗斯玛丽分手后的迪克一直处于一种压抑、郁郁寡欢的状态,又因为父亲的去世使他内心苦闷到了极点,在回美国给父亲吊丧的时候,他因醉酒与司机发生冲突是他被过分压制的本我发泄的表现,长期郁积于心中的烦躁,“以一刹那的暴力行为表现出来。”[6]286后来偶遇罗斯玛丽,他一改在沙滩上的那种态度,与罗斯玛丽发生了关系,说明他的道德防线已经完全溃败,人格结构中的本能完全支配着他的行为。

到了小说的第三部分,故事转为从尼科尔的视角来叙述,迪克人格结构中的本我开始冲破自我和超我的压制,完全占了主导地位。在“快乐原则”支配下的迪克无视社会伦理道德,行为放纵不羁,没有了往日的绅士风度和热情。他对他所热爱的精神病研究表现地极为冷淡,甚至提出退出与弗朗兹的合作,当弗朗兹答应时,他感到的是一阵轻松,他知道自己的职业道德在一点点化为乌有,他也因此而有些绝望,但是这微薄的内疚感在强大的“快乐原则”面前脆弱地如此不堪一击,迪克最终在自我与超我的过度压抑下,冲破了道德观和负罪感的束缚,在本我“快乐原则”的驱使下避苦就乐,极力摆脱、逃避现实的压力和生活的烦扰,丧失了上进心。当人格结构中的本我击败超我占了上风以后,它便会冲破伦理道德的约束和良心的谴责,盲目地追求对本能的满足。这一阶段的迪克,他的潜意识中的本我起了作用,不再顾及他人的眼光和感受,以至于让身为精神病患者的尼克尔都觉得迪克是如此地反常。他说了很多让卡罗彬夫人恼怒的话,但是对于她恼怒的信号和警告视而不见,依然我行我素,最终惹得卡罗彬夫人忍无可忍,对他一阵责骂,他却丝毫不在意,这是他社会道德观念淡薄、精神崩溃的表现。运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可以合理地解释菲茨杰拉德对人物命运的安排,作者通过小说主人公本我和超我的较量来揭露人类的心灵,并告诫只有本我、自我和超我达到平衡,人格才能健全地发展并得以升华。过分压制和过分放纵自我,都会导致主体的坍塌,这正是迪克也是异化的现代人悲剧的心理根源。

三、自我的回归

在人格三结构中,自我遵循着“现实原则”,调节本我和外部现实世界的冲突,在“法官”超我的监控下,一方面对本我提出的合乎理智和能融于社会的潜意识进行放行,另一方面压抑、封锁非理性的冲动,为人格中本能欲望的这一部分潜意识寻找恰当的输出渠道,不至于过分压制也不至于过分放纵,所以自我是人的心理平衡程度的度量尺。迪克在认识尼科尔以前是一个优秀而自信的人,那个时候春风得意的他总是想着要做一个正直、善良、勇敢和聪明的人,跟所有年轻人一样,他心怀着梦想,但是那些梦想是在现实允许的范围之内,他的活动和想法都受到“现实原则”的控制,这个时候的他是自我体现最完美的。但是受了金钱诱惑之后,他的梦想方向改变了,在奢华浮躁的上流社会他逐渐迷失了自我,一步步走向堕落,人格开始扭曲、异化。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本能即本我在受到外界、自我和超我的过度压抑时会导致焦虑,释放压抑在无意识深处的焦虑和欲望通常至少有三条途径:第一种途径是由人的心理结构进行自主调整,比如加强自我和超我对本我的制约力量,努力抑制甚至扼杀本我阻止其不恰当地释放;第二种途径是将本能的释放“升华”为艺术作品;第三种途径是将压抑的本能欲望直接释放到异性对象上,以排解潜伏在无意识深处的焦虑和压抑。迪克首先选择的是最后一种,跟罗斯玛丽重逢并将心中的抑郁发泄在她身上,但是当他发现罗斯玛丽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纯洁的小女孩时,他的感情和精神再次无处寄托,于是他继续过着酗酒、潦倒的生活。尼科尔的背叛令他彻底失去了振作的渴望,无心再去争取,而是选择离开那个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圈子,游走于乡间小镇,“不管怎么说,几乎可以肯定他就在美国的某个部位,不是在这个小镇,就是在那个小镇。”[6]400小说最后这句话暗示出,失落了梦想的迪克终归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找到自我存在的价值,找到自我的精神归属。

四、结 语

小说深刻地揭示了战后美国社会的残酷现实和现代人的精神危机,通过描述一群与精神病相联系的“迷惘的一代”放纵无度、纸醉金迷的生活,真实地反映了整个社会和时代的气息。运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来分析迪克,我们会看到一个在自我、本我、超我三种人生层次中不断东奔西突的美国追梦者,同时也让我们认识到造成迪克悲剧的原因不仅在于西方社会等级制度的不合理,现代人金钱享乐观念的虚伪,还在于迪克的精神活动包括爱情生活不时受到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内驱力的强烈摆布,而这种摆布经常使他自己无所适从,使他的自我、本我、超我在相互纠缠中出现失衡,最终导致他精神以及人格上的分裂,是他悲剧人生的一个内在原因。

[1]李维屏.英美现代主义文学概观[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8.

[2]张勤,熊荣斌.逃离理想的王国走向本体的回归——评《夜色温柔》的悲剧审美意义[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1999(4).

[3]刘茄斐.论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对美国“迷茫一代”作家的影响[J].长江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2).

[4]Sigmund Freud.On Metapsychology, the Theory of Psychoanalysis[M].New York:Viking Penguin Inc, 1985.

[5]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6]Fitzgerald, F.S.K.Tender Is the Night[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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