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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

2015-08-15曹文刚

关键词:译介当代文学文学

曹文刚

(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不断增强和国际地位的日益提高,世界各国越来越急切地想认识和了解中国,中国走向世界的愿望也越来越迫切,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当代文学走出去引起了各方面的前所未有的关注。在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下,中国当代文学的对外译介与传播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但也遇到了一些问题和障碍。认真总结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经验与教训,找出其对外传播不力的根源,寻求相应的应对措施,才能让中国当代文学在海外获得广泛接受,产生更大影响,也能更好地发挥文化软实力的作用,树立当代中国在国际上的新形象。

一、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基本状况

新时期以来,中国当代文学被大量译介到海外。根据有关数据,有一千多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被翻译成英、法、日、德、西班牙等多种文字,其中小说占了大多数,被翻译的作家有二百多位,译介作品较多的有莫言、苏童、余华、王安忆、残雪、贾平凹、王蒙、张洁、韩少功、冯骥才、毕飞宇、池莉、阎连科等人,其中的很多作品受到广泛欢迎,得到专业人士的好评,取得了不俗的发行业绩。一批中国当代作家在国际上获得了重要奖项,例如: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姜戎、苏童、毕飞宇获得“英仕曼亚洲文学奖”,余华获得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莫言、余华等获得“法兰西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贾平凹获得法国“费米那文学奖”、美国“飞马文学奖”,等等。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也走进了国外很多大学的课堂。如美国大部分大学开设中国文学专业和课程,中国当代文学作品英译本是其重要教材和参考书。法国的巴黎东方语言学院和巴黎第七大学设有中国当代文学课程。

虽然近年来中国当代文学走出去的步伐明显加快,而且到目前为止成绩喜人,但还面临着一些问题和障碍。2010年8月,中国作协举办了“汉学家文学翻译国际研讨会”,来自十几个国家的汉学家、翻译家和有关专家就“中国当代文学的译介”这一话题展开讨论,谈到了中国当代文学在国外译介与传播的基本状况。英国汉学家蓝诗玲指出,中国当代文学英译本在英语世界很难被接受。美国翻译家白睿文说,2009年,美国只翻译出版了8 种中国小说,占其出版的外国文学总数的4%。中国图书国际贸易的逆差约为10∶1,与欧美的逆差达到惊人的100∶1,译入与译出严重失衡,中国文学作品的输出与中国的综合国力和在国际上的地位不相称。李朝全认为:“中国当代文学在对外译介方面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与当代文学创作实际成就相比还有相当差距。”[1]

中国当代文学走出去后的影响也不尽如人意。蓝诗玲在一篇评论中指出,虽然中国当代文学作品英译本的数量在增长,但难以见到有分量的力作,西方读书界普遍认为中国当代文学缺少文学价值,是枯燥的政治说教,不值得重视[2]。苏童说:“中国文学在海外是很边缘的。”[3]余华说他的作品在国外“只能说出版了而已,没有说多受欢迎”[3]。美国翻译家葛浩文说,虽然中国当代文学的翻译比以前多了,但是读者群并没有相应扩大,也没有足够的影响力[4]。

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在被译介到国外后,往往被误读。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往往包含历史因素,因此,要理解中国文学就必须联系具体的历史语境。由于外国读者对中国历史缺乏足够的了解,他们在阅读中国文学作品时,容易脱离中国历史语境,从自身感受出发,凭借主观想象,经常违背中国的实情和作家的创作初衷。当前译介到国外的中国当代文学,一部分是像莫言、王蒙、阎连科、池莉、苏童、余华这类严肃的作家的作品。这类作品代表了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品质,反映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创造力和特有的活力;有一部分是在国内受到禁止和批评的,比如卫慧、棉棉等人的作品,这类作品却在国外最畅销,国外读者对这类文学的接受体现了他们的偏见。出版发行这类作品,主要是出版商出于短期的商业效应的选择;还有一部分是属于所谓的流散文学、旅行文学,是由旅居海外的华人作家创作的。这类作品不乏向西方谄媚的因素,即描写中国的落后、阴暗面来迎合西方的偏见。葛浩文说:“美国人对批评、讽刺政府的,跟政府唱反调的作品特别感兴趣。他们更注重当代的、发展改革中的中国,希望通过文学作品了解中国社会。”[5]

西方读者很重视中国当代文学的地域特征和中国特色,欣赏中华文化中凝聚着东方智慧和美学精髓的语言艺术精品。他们喜欢像阿城、韩少功这类寻根派作家和像莫言、贾平凹这样的乡土作家的作品,寻根意识、追溯民俗、描写民间人物使这些作家的作品在海外受到欢迎。此外,具有全球意识、反映人类生命共性、体现人类共同价值的作品得到西方读者的青睐。比如,史铁生在《命若琴弦》中对生命的深邃思考,余华《活着》对人类苦难意识的深入探索,毕飞宇《青衣》对灵魂深处的触及,使他们在海外获得更广泛的接受,受到格外的关注。

二、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存在的问题

近年来,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发展迅猛,但并非形势一片大好,其中出现的问题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总体来看,中国当代文学的对外译介与传播存在以下主要问题。

1.翻译人才奇缺。文学作品的翻译有很大的难度,对译者的水平有较高的要求,一般人是很难胜任的。中国当代文学的译介主要靠一些熟悉中国文化、具有中文功底的汉学家。而国外的汉学家本来就不多,具有文学天赋又热爱中国文学翻译事业的就更是凤毛麟角。在国内,能真正精通某种外语,胜任中译外的翻译人才屈指可数。中国的大学在2007年之后才开始设置翻译专业,培养职业翻译人才,但目前文学翻译做得比较成功的还很罕见。

2.翻译文本选择的不全面、不系统。海外的汉学家和翻译家一般是凭自己的个人喜好进行翻译选题,有的带有很大的偶然性,碰到什么译什么。葛浩文说道:“我选作品,一是我喜欢的,一是适合我译的。”[6]中国政府对外推介文学作品考虑了多种因素,有意识形态倾向性的,反映中国社会变革和中国人精神风貌的,有利于塑造中国形象的,等等,而较少考虑作品的文学审美价值,忽视了在艺术形式上创新的作品。这样的翻译文本选择,使中国当代文学的对外译介零散、不系统,基于某些人的偏好,带有某种偏向,影响了外国读者对中国文学的全面了解和中国当代文学真实形象的传播。

3.翻译质量尚待提高。目前在对中国当代文学的译介中,转译较为普遍,难以忠实传达原作的精神和意蕴。在欧美一些国家,中国当代文学的翻译出版为商业利益所驱动,一味迎合读者趣味,不尊重原作,删改和删节较为严重,原作的完整性受到影响,误导了译入语读者。

4.翻译受到意识形态的操纵。在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中,意识形态的影响无处不在,这可以从几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题目的翻译看出来。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由白睿文翻译成英文,当他把译本交给一家美国出版社时,出版社一开始表示拒绝,后来勉强同意出版,却要求把书名改成《上海小姐》,由于译者坚持原来的翻译,才最终以忠实的译名The Song of Everlasting Sorrow 出版,不过还是加上了一个副标题——“一部关于上海的小说”(A Novel of Shanghai)。上海是西方人熟悉的意象,上海小姐容易使人联想到东方情调和东方主义,其中的意识形态色彩显而易见。再比如,苏童的《妻妾成群》翻译成英文时,书名用了由该小说改编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名字,虹影的《饥饿的女儿》的书名被译成《江的女儿》。“大红灯笼”“江”迎合了西方读者对于中国的想象。大红灯笼是一种喜庆的标志,会让幸福读者联想到妻妾、小脚、东方女性形象和神秘的中国旧式宅院。“江”令西方读者联想到中国历史、文化的象征——长江与黄河。西方人刻意去树立、建构符合西方意识形态的中国文学形象。

三、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有关建议

以上分析了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基本状况和存在问题,为了改善这种现状,解决存在的问题,我们提出以下建议。

1.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当前,“归化”法在英美文学界十分流行,西方读者普遍喜欢“归化”的翻译,而反对和排斥“异化”的翻译。“异化”翻译的优点是保持了原文的原汁原味,缺点是没有考虑目的语读者的阅读趣味和欣赏习惯,不利于译作的接受。长期以来,中国翻译家在译介西方文学作品时,也大多采用归化法,比如傅雷,他的法国文学译作就像是法国作家用中文写的,深受中国读者喜爱。中国当代文学成功外译的,大多也采用了归化翻译,比如被称为中国当代文学“首席翻译家”的葛浩文用归化策略翻译了众多中国当代作家的作品。可以说,没有他的翻译,莫言不知何时才能登上诺贝尔文学奖领奖台。他说,一个做翻译的最重要的是要对得起读者[7]。

2.政府加大扶持力度。中国政府一直重视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并做出了积极的努力,比如创办《中国文学》杂志,发行“熊猫丛书”,实施“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中国文学海外传播工程”“中国当代文学百部精品译介工程”等。今后,中国政府还要借鉴其他国家成功的经验,拨出专项资金,请外国的汉学家翻译中国文学,给他们提供良好的条件和优质的服务,让他们来中国进修、培训,熟悉中国当下的语言和生活,安排与中国作家见面,与中国读者、研究人员交流、互动,资助国外出版社出版中国文学译作。

3.拓展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渠道。加强中国当代文学在海外的出版发行力度,扩大图书海外出版和发行渠道,鼓励中国出版机构与国外主流出版社合作翻译出版,充分利用外国大出版商成熟的图书发行网络来推介中国文学作品的外文译本,让多种传播渠道并行、相互作用,比如根据文学作品改编的影视,对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就起到了聚光灯的作用,张艺谋、陈凯歌把莫言、余华、苏童等人的作品搬上荧幕,就激发了国外读者对原著的阅读兴趣。

4.提高创作质量。中国当代文学创作还存在不少问题,葛浩文对中国当代文学很熟悉,他说,中国当代文学的总体成就在世界文学中还是有限的,中国作家没有引领20世纪世界文学潮流,中国文学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7]。在很多国外读者和研究者看来,中国当代文学缺乏深刻的人性剖析和厚重的历史感,这使得中国当代文学在海外很难得到大范围的认可和接受。中国当代文学大多不能表达出崇高的境界,缺乏对人类生命价值的不懈追问和对人类精神世界的深刻洞察,在人性深度和历史内涵上还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这大大影响了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因此,中国当代作家要戒除浮躁的文风,不能只追求商业价值,而要注意作品的文学价值、历史意识、主体性和深度模式,在创作中应表现出人类普遍情感和地域色彩。酒香不怕巷子深,酒香了,自然有人来要。中国当代文学走向世界,光靠我们送出去是不行的,作品的创作质量上去了,就会对海外产生吸引力,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就会像我们现在引进外国文学那样成为常态,形成成熟的机制。

四、结语

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是一个系统工程,要把各个环节很好地协调起来,不能忽视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才能实现中国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最终目标。目前,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还存在不同程度的问题和不足,要使之系统化、常态化,还需要坚持不懈地努力。

中国当代文学只有在全球视野中才能显示出其世界意义,我们不但要重视中国当代文学在海外的传播,而且要关注其在海外的研究与接受。海外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是中国文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加强中外研究者的互动、交流、对话,互相吸取对方的长处。应当允许和尊重外国人对中国当代文学的误读,这种误读带有某种必然性,也有其不可忽视的积极作用。海外汉学家和研究者的研究与中国本土学者的研究存在差异,这是正常的,这是一种有价值的差异,有助于中国文学研究水平的提高。

[1]李朝全.中国当代文学对外译介成就概述[N].文艺报,2007-11-12.

[2]Lovell,J.Great Leap Forward[N].The Guardian,2005-06-11.

[3]田志凌.当代作家如何“走出去”?[N].南方都市报,2006-04-03.

[4]葛浩文.从翻译视角看中国文学在美国的传播[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02-23.

[5]罗屿.葛浩文:美国人喜欢唱反调的作品[J].新世纪周刊,2008(10).

[6]舒晋瑜.十问葛浩文[N].中华读书报,2005-08-31.

[7]季进.我译故我在——葛浩文访谈录[J].当代作家评论,20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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