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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构阶级之图:詹姆逊后现代理论再探

2015-08-15姚一诺

语文学刊 2015年14期
关键词: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后现代

○姚一诺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430079)

一、引言:詹姆逊及其《文化转向》

西方学界关于后现代(主义)的研究不胜枚举,近年来余绪未尽,与现代性研究相似,从学理上对后现代/后现代性/后现代主义等范畴的厘定、界认和系统研究并不多见,其中较有代表性的综合研究论著如琳达·哈琴(Linda Hutcheon)的《后现代主义诗学》颇可提及。与此同时,一些为数不多且分属不同学术语境、承纳相异学术传统的后现代研究者如利奥塔、哈贝马斯、伊格尔顿等,皆立足各自的理论立场,对后现代(主义)作出独到的批评性研究,成果显著。然而,真正能以清醒的现实主张和不容妥协的马克思主义立场深入后现代之肌理,不仅从微观层面细致解剖后现代与后现代性的诸般面相,也在宏观层面将后现代(主义)与全球资本主义的当代发展及其景观相互作用的事实进行高度理论阐发的学者,则非美国马克思主义批评家、文化理论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Jameson)莫属。詹姆逊的后现代研究具有综合与分析兼擅、理论与批评相融、现实与历史统一的特色,被佩里·安德森誉之为“至今詹姆逊在研究后现代的著作中最好的一本”[1]的《文化转向》(1998),集中展现了詹姆逊对后现代(主义)及后现代性极富思辨力的论述。事实上,《文化转向》不只对詹姆逊个人的学术研究具有重要意义,而且是在良莠不齐的后现代研究中值得深入研讨并富于批判性与建设性的精彩著述,不仅摹绘历史,还指向未来。

在特定的理论语境下研读詹姆逊的《文化转向》绝非易事,一则由于该书面向开阔,关涉后现代领域的诸多类属——哲学、文学、文化、电影、建筑、城市、跨国资本等,若为单一专业训练拘囿难以具备宏观视野并因此作出理性判断;二则詹姆逊本人通达诸家,理论思辨力极强,文风晦涩,逻辑理路较难把捉。詹姆逊曾与朱迪斯·巴特勒一同被视为美国当代理论家中文风最“差”的两位,《文化转向》的理论与释读难度可见一斑。

二、理论构形:后现代与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表征

大体而言,詹姆逊的三篇重要论文《后现代的诸种理论》《后现代主义与消费社会》及《马克思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意图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高度与社会和文化理论向度中的“晚期资本主义”概念为后现代主义进行理论构形/模塑,澄清关于后现代主义的种种误读,最后提出重构“阶级之图”的理论远景。

(一)考察:后现代的诸种理论

《后现代的诸种理论》一文对几种具有代表性的关于后现代主义的讨论作了理论上的清理、估价与辨正。詹姆逊指出,应持有将后现代主义概念历史化的基本立场,在仔细甄辨现代/现代主义与后现代/后现代主义之断裂和差异的同时,修补或重构二者的历史联系,以辩证的方法对后现代(主义)的前源后续作出理性考量。后现代主义对自身的历史“遗产”即通常被称作古典/高级现代主义的基本态度是以为异质,强调自身的新质特性,而詹姆逊则认为“这些异质的东西不在于它们自身,而在于那些与之相对的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产生反作用的高级现代主义的冲动和审美中”[2]P21。简言之,后现代主义相较于现代主义凸显出的异质性存在于现代主义自身的逻辑发展中,或曰现代主义的高级阶段中。继而,詹姆逊梳理出近来关于后现代主义研究的四种基本立场,这四种基本立场被詹姆逊以两个二维平面构成的四分列阵形式呈现出来,即所谓“前—后现代主义者”“反后现代主义者”“反现代主义者”及“前现代主义者”。据詹姆逊,一些早期理论家(以伊哈布·哈桑为代表)是以反现代主义的姿态迎接后现代主义的到来,但同时又对后期现代主义的经典加以推重,因此显示出立场的暧昧性。时下早已进入现代派经典作家行伍的伍尔夫表面上作为反现代主义者,实际上这种姿态是其反高级现代主义阶段的中产阶级文化之政治冲动的显现。与此相对,希尔顿·克雷默的目标是“通过重申仍被看作是具有活力的高级现代主义传统的可靠的冲动来质疑后现代的低劣和不可靠性”[2]P23,吊诡的是,克雷默的立场是反后现代主义的,但他通过重申高级现代主义的文化经典反中产阶级,这种暗蔽的政治激情甚或策略的实质却仍是资产阶级的,无法抹去其与资本共生的关系。就这一点而言,克雷默与伍尔夫在政治上殊途同归。在詹姆逊的论述中,哈贝马斯无疑是坚持现代主义的价值并以此批判后现代主义的重要思想家,詹姆逊认为哈贝马斯在政治上具有进步性,但反对哈贝马斯对现代性普遍效能的评价。哈贝马斯对后现代主义的政治立场抱有高度怀疑,甚至认为其政治反动,由此可知哈贝马斯明确继承了启蒙主义的精神遗产与现代性的乌托邦精神。“未完成的现代性”是哈贝马斯的基本观念,而自由主义、平等、民主、人道主义等资产阶级理想和批判精神则与其对启蒙遗产的承袭密不可分。

詹姆逊在总结上述两种对立立场后指出,其共有特征在于认为现代—后现代的明确断裂,进而言之,以肯定/否定的二元价值评价后现代主义与高级现代主义传统的相似性。以利奥塔为例,后现代主义隶属高级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并非高级现代主义的“馀末”,反作为其前奏或准备而存在,因而对后现代主义的考察之目标在于回返和重构“无边的现代性”。詹姆逊表明这种立场具有某种意义上的前瞻性,但颠倒了生产方式与意识形态的关系,因为“再生的现代主义的视野是与新的社会本身充分涌现出来的可能性和期待的某种前瞻性信念分不开的”。[2]P26次之,塔夫里主张的将后现代主义目为高级现代主义冲动的“退化”,是一种有别于“反现代主义”或“前—后现代主义”(propostmodernism)的对现代主义的否定和批判,实质是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在逻辑上承认社会革命先于文化革命。鉴此,塔夫里的概念框架基本承自古典马克思主义传统。然而,塔夫里恰恰否认了后现代主义社会/后工业社会作为新的历史阶段已成事实,所以詹姆逊直言其总体社会革命理念与反马克思主义殊难区分。

至此,詹姆逊关于(高级)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之关系的探讨与判断可窥其本然,即以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对之作出合理估判。坚持经典马克思主义观点意味着视“后现代主义”为完整的历史时期,从互为抵牾的道德评价中抽身而出,基于强调联系和连续性及新旧“扬弃”的“历史辩证法”,反对“或将后现代主义的自鸣得意作为式微的最后征兆加以指责,或将这种新形式作为新的工业技术和专家政治的乌托邦的预兆加以欢呼”[2]P29的非理性态度,目的在于指认“晚期资本主义”作为后现代主义之根本的地位,后现代主义正是晚期资本主义统摄全球的文化逻辑之表征。

从对几种充满悖论性的后现代主义论说之详尽阐析,到申明后现代主义作为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的基本观点,詹姆逊已然占据理论与方法的制高点,继此便是对社会形态意义上的后现代主义进行整体图绘,揭示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如何对后现代主义之表里产生重大影响。嗣后,在《后现代主义与消费社会》一文中,詹姆逊明确指出后现代社会的消费主义特性,事实上,此前詹姆逊已对后现代社会的文化样态作了精微观察:异于高级现代主义建筑的标新立异,后现代建筑不讲求突出自身的空间优位,其暗蕴的“平民主义”倾向实为市场机制与商业文化殖民化的结果。此外,文化艺术领域的雅俗边界消失,阶级界线尤其是工人阶级趋于消弭的状况都成为后现代社会的基本现实。

(二)阐解:后现代主义与消费社会

具言之,《后现代主义与消费社会》提出了后现代主义的几个基本特征:首先是高级现代主义本身暗含后现代主义的既有形式,而后现代主义又以此攻击和反对过分学院化、体制化、精英化的高级现代主义,詹姆逊以此推断高级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具有形式上的统一性。其次,高雅/通俗文化的分野开始消失,一个鲜明的征兆是当代“理论”的逐渐生成,其肇因于传统文类范畴的解体。在詹姆逊看来,混含了专业哲学、语言分析、政治科学、社会学、文学批评等话语在内的“理论”同样是后现代主义的显著表征。最后,后现代主义作为时期概念与晚期资本主义这一“新型的社会生活和新的经济秩序”[2]P3在社会文化各领域的深刻作用须臾不可分离。晚期资本主义亦可称后工业社会/消费社会/媒体社会/景观社会/跨国资本主义等,詹姆逊的后现代研究正是基于这一宏阔背景对指征为“拼贴”与“资本主义精神分裂”的社会文化样态进行批评审理的。

拼贴是后现代主义最显豁的特点或手法之一,但拼贴与戏仿迥然有别。现代主义张扬个性,同时也面临被个性或过分窄化的私人性规范的危险,“戏仿”正是为矫正和突破这一现代主义负面效应存在的,它要求某种自觉意识,以图达成规制的破除与语言的解放。然而,“拼贴”的出现无疑是对“戏仿”功能的遮蔽,因为拼贴既导源又敷衍了社会文化特别是现代风格之整体性的坍解,碎片化症候由此而生。詹姆逊因此颇为警觉地指出,若无限制地运用拼贴手段,那么“最后每个个体变成一个语言孤岛……人们能够藉以嘲笑私人语言和独异风格的任何语言规范的可能性都会消失,而我们除了文体的差异性和异质性,将一无所有”。[2]P5拼贴完全消解了戏仿可能具有的政治批判潜能,而成为漫无目的的话语播撒,无始无终,其碎片化倾向将直接对“总体化”实现的可能造成严重阻碍。

“主体之死”是后现代主义对经典现代主义个性化背离与真正解构的充分隐喻。詹姆逊的理论发现之所以深警,原因在于他不仅将后现代主义目为对高度风格化的现代主义的彻底反动,还使这种反动被自觉地与资本主义的历史逻辑及其本质相联系。就“主体之死”,有两种激进立场值得注意:其一,资产阶级个人主体只存在于自由竞争的古典资本主义阶段;其二,资产阶级个人主体不啻神话,从未真正存在过。詹姆逊认为,与其纠缠于两种立场的意义分殊,不如关心现代主义美学的彻底死亡与后现代拼贴手段的循环“再生产”,而这种不断“再度拼贴”的行为毫无意义,或曰丧失了创造意义的可能。作为消费社会之文化工业典型代表的大众电影(特别是好莱坞电影)在詹姆逊的论域中被作为具有症候意义的后现代现象对待,“怀旧模式”是对此类商业电影最核心的营销策略的披露。“怀旧电影”将历史的零散元素相互拼贴,事实上却与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无涉,其固着的怀旧欲望将审美意识囿限于极为逼仄的领域,因而与对切实可感的当下经验之审美表现彻底绝缘。詹姆逊对此种普遍现象持批判态度,“我们注定要通过我们自己的流行形象和关于往昔的套话寻找过去的历史,而过去本身则是永远不可企及的”。[2]P10

詹姆逊对后现代建筑与城市的分析颇可重视,其中位于新洛杉矶商业区的波拿文都拉宾馆则被置于其批评演绎与理论考索的中心。同样作为后现代主义典型症候出现的波拿文都拉宾馆,指涉了后现代主义非中心、反乌托邦、运动的静止性、超空间性与无时间性等共在特性,故身处后现代社会中,“人们不可能从感性上组织周围的环境和通过认知测绘在可绘制的外部世界找到自己的位置”[2]P15,而世界正在成为无中心的所在,全球认知测绘的艰难甚至某种程度上的失败使个人主体愈发泥足深陷。

(三)组构:后现代主义与马克思主义

前文述及,詹姆逊后现代研究的基底是马克思主义的,故其对后现代主义文化现象的分析最终指向特定历史阶段的社会生产方式与经济运作规律的揭示。正因此,晚期/消费/跨国资本主义社会是后现代主义文化逻辑的最终纽结,德勒兹所言作为“精神分裂症”的资本主义正与目下整个当代社会体系中历史感的丧失紧密关联。历史感的丧失则进一步造成对后现代主义与高级现代主义的差异和断裂的片面放大,而将二者的辩证关系弃于不顾。究竟后现代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具有何种深层联系?詹姆逊在《马克思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一文中做了回答。詹姆逊首先指出必须正视并承认后现代主义是一个事实,并进而反对视自己为后现代马克思主义者的身份定位,重申自己作为马克思主义者的立场。继之,詹姆逊再次抛出“生产方式”概念,为的是说明以马克思主义的分析范畴解释后现代主义的文化现象与美学风格的努力并未失效,诚然媒介社会的全面控制或使经典马克思主义的经济模式难以适应,马克思主义必须面对现实,自我调整、补充和完善,詹姆逊此篇文章的意图正在于此。

詹姆逊将后现代主义作为第三阶段的资本主义的历史现象进行理论处理,实际上“晚期资本主义”概念本身并非詹姆逊原创,而是借自恩斯特·曼德尔《晚期资本主义》一书,曼德尔首次使对资本主义的第三阶段(晚期资本主义)理论化的尝试成为可能。故此,詹姆逊论域中的后现代主义“可被理解为对第三阶段文化生产的特殊逻辑理论化的尝试,而不是另一种脱离现实的对这一时期的文化批评或精神诊断”[2]P34。詹姆逊认为,必须坚持以“总体化”的方式考掘后现代主义的文化逻辑,明确“总体化”要求,不啻是对孤立的、自主的、静止的形而上学方法的超越,更是为探求具有全球化特征的后现代逻辑之必然。值得注意的是,“总体化”不等同于“历史抽象”,但要求以抽象方法进行历史分析,因为在詹姆逊,需要“警惕我们传统中称为的概念的具体化而进行的不断革命”[2]P35,而“永远革命”不啻幻象。与此同时,过度总体化也可能引来危险,即对历史多元差异性质的抹煞并以此统驭历史,这同样是詹姆逊提请人们亟须警惕的。

经由对总体化可能的历史条件的质询,詹姆逊发现,应历史化地理解和评价总体化的作用。受阿多诺、阿尔都塞、斯皮瓦克等人启发,詹姆逊愈加倾向于对总体化作辩证地观照,即在连续统中还原“总体性”的历史位置,并使之不断总体化,故总体化是一个持续永动的过程,因而是总体性的历史的共在。为探清晚期资本主义社会文化生产的幽赜,詹姆逊并未另起炉灶,相反却尤为重视前此资本主义阶段的历史构架,这一历史构架于晚期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提供了共时模式。事实上,晚期资本主义并非只存在典型的与之相适应的生产方式,而是多种历史性生产模式的并存,由此詹姆逊更为强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连续性与统一性,而“后现代运动作为古典资本主义扩展的第三阶段的文化逻辑,它在许多方面都是资本主义晚期的更纯粹更同质的表现”[2]P41。至于后现代的身份主体问题,费瑟斯通认为必须寻找特定的“社会代理人”,意在强调后现代主义的文化生产只限于特定的社会阶级与亚群落。詹姆逊驳斥了这种观点,坚持认为不应将后现代主义特殊化/阶级化,转而指出后现代主义的主体弥散性/无主体性。更为深刻之处在于,詹姆逊所谓后现代主义身份主体的弥散性,并不表明其认可对后现代主义作抽象意义上的“时代精神/生活方式”之类的归认,这种论断犯了将特殊性普遍化的错误。费瑟斯通等人的观点之本质在于将“社会代理人”替换为“历史主体”,詹姆逊则明确表示“这种后现代文化的阶级内涵的身份认同并不暗示‘yuppies’①已经成为某种新的管理阶级或‘历史主体’——仅仅是他们的文化实践和价值、他们的局部意识形态代表了资本主义这一阶段有效的主导意识形态和文化范式”。[2]P43-44质言之,特定阶级的局部意识形态无法承担整个后现代社会的主体身份功能。

从根本上说,后现代主义的主体身份是不可见的,跨国资本逻辑本身才是衡定后现代社会“人类代理者”的有效范畴。跨国资本逻辑之所以能成为后现代社会的本质特性,盖因其汇聚并规训了“所有规格和层面的代理人”,正是由于它的抽象聚焦作用,乃使后现代社会各部门皆能以此为中心高速、正常、有效运转,跨国资本逻辑确立了后现代社会的“主体中心”位置。

乌托邦精神是马克思主义经久不衰的内在品格。以马克思主义的分析范畴介入后现代主义及后现代社会的理论迷宫,詹姆逊最终的政治目标或理想是重构“阶级之图”。尽管后现代社会存在历史的削平、中心的去除、解区域化(deterritorization)甚至“精神分裂”的显著症候,但也为各种活动和异质因素的孕育与壮大提供了自由空间。詹姆逊循此进一步指出,后现代主义是资本主义两个阶段的过渡时期,“一种新型的国际无产阶级将在这种激烈的变化中重新出现而不需要事先预言”[2]P46。通过“认知绘图”重构阶级意识,将使无产阶级再次登上政治舞台,而这恰是后现代社会可能萌生的希望之种。

三、詹姆逊批判:作为金融资本的后现代文化

《文化与金融资本》一文集中呈现了詹姆逊对晚期资本主义/后现代主义时期资本主义由实体/工业资本转向金融资本之过程的研究,金融资本作为多国资本主义最重要的力量象征,与地产投机、后现代文化消费的利润膨胀等新动向关系莫大。詹姆逊以乔瓦尼·阿里吉的《漫长的20世纪》一书对“金融资本”的讨论为引,提出发达资本主义如何对金融资本、股票市场、地产投机、地租的动态流转等经济手段产生强大依赖的问题,后冷战时代的到来是否还能以一种复杂的意识形态分析和批判应对之。晚期资本主义意味着重工业的极大萎缩与股票市场的勃兴,某种程度上使再生产面临“终结”。金融资本适应了全球化浪潮,并正在成为全球主导逻辑甚或“新殖民主义”的代言与“新帝国主义”的强大武器。詹姆逊明确提出,金融资本主义不能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线性发展的结果,其只具有阶段或时期意义,因为资本主义运动既是扩张性的,也是非连续性的,金融资本主义不代表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也不具有历史进步意义。

在金融资本主义阶段,“资本本身变成了自由浮动的东西,从它的生产地的‘具体语境’中分离出来”[2]P138,资本开始获得前所未有的主体性和能动性。金融资本主义通过面向和利用投机形式而非生产活动牟取暴利,而经济文化化与文化经济化的现实要求对大众文化现象的分析必须正视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价值。在金融资本与晚期资本主义文化的同构框架下,以“晚期资本主义文化意识形态批判理论”的“马克思主义阐释学”的分析思路看,“金融资本作为基础性力量必然渗入文化领域,晚期资本主义文化的每一文化动态也必然映现着金融资本的进一步深入发展”[3]。詹姆逊认为,“任何一种金融资本主义的综合的新理论都要伸展到文化产品的这一被扩大的领域中去发挥其影响;的确,大众文化产品和消费本身——与全球化和新的信息技术同步——像晚期资本主义的其他生产领域一样具有深刻的经济意义,并且完全与当今普遍的商品体系连成一体”[2]P140。

詹姆逊以宽阔的历史视野、辩证的理性精神、精密的分析能力和不容怀疑的马克思主义立场,对后现代主义在经济、政治与社会、文化各领域的显影作了全面深刻的理论考量,其对知识分子意识形态批判功能的强调和坚持令人感佩,其对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自觉应用也值得所有欲对后现代主义及后现代性进行探究的研究者学习。就詹姆逊的研究方法而言,有几点尤其值得注意:一是理论考辨与批评阐释并行,二是坚持辩证方法与历史观点,三是有明确的政治立场与现实介入和批判的精神。正如詹姆逊的译者和研究者胡亚敏教授所言,“理论仍在途中”,对后现代主义种种面相与“遗产”的清理、研究与批判也仍在行进之中。

【注 释】

①按:yuppies可译为“雅痞”“雅皮士”等,大体指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处于中产阶级地位的、受过高等教育、追求流行时尚与品质文化消费的人群。

[1]胡亚敏.詹明信的文化转向[J].读书,2001(4).

[2](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文化转向[M].胡亚敏,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3]包立峰.意识形态幻象与晚期资本主义现实[D].吉林大学哲学社会学院,2009.

[4](美)阿瑟·丹托.艺术的终结[M].欧阳英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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