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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北方言词汇与普通话词汇错位角度看东北喜剧小品

2015-08-15阮明慧

语文学刊 2015年9期
关键词:拟声词玩意儿错位

○阮明慧

(暨南大学 华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610)

功能语言学的理论可能有多种形态,具体方法也会千差万别,但在规范方面都遵循三条密切相关的规律,即错位律、突现律和全息律,其中错位律又是最为根本的。所谓错位,就是语句的常规表达同交际的特定意向形成张力,这种张力产生错位,错位越大,交际的特殊价值越高,直到一定的阀值。幽默作为语言运用的艺术,是对常规语言形式的变异,达到陌生化效果,观众对习以为常的表达方式往往表现得麻木,相反,“陌生化”能提起受众的观赏兴趣。东北喜剧小品中大量使用方言词汇,造成语言视听上的陌生感,由陌生感带来新鲜感、幽默感,当然,这种陌生感是在不阻碍意思理解的范围内展开的。笔者将功能语言学中“错位律”的概念加以转化延伸、生发拓展,取“错位”之精神,以错位为视角,从东北方言词汇与普通话规范词汇错位的层面切入,把东北喜剧小品中的方言词汇筛选出来,分类整理、概括总结,仅讨论这种“错位”使用带来的幽默性。

一、东北方言中的拟声词

拟声词是模拟自然界声响而造的词汇,拟声词描摹声音时,给人如闻其声的音响效果,如临其境的实际感受。豪放爽朗的东北人使用更多、更直通人心的拟声词来模声状物,这是东北方言的一大特色。但与普通话中拟声词单纯模拟声音的作用不同,东北方言中拟声词的构词能力较强,运用方式比较多样。本节将着眼于东北方言拟声词与普通话拟声词的不同点,分析东北方言拟声词在东北喜剧小品中的特殊用法及其带来的幽默效果。

(一)拟声词

东北方言不仅使用普通话中普遍存在的拟声词,还结合东北方言松垮高昂的发音、东北人直接干脆的思维方式及超强模仿能力的性格特点,形成更丰富更形象的模声词。这些词出现在小品台词中被演员演绎出来,较普通话中平淡的描述更饱满更生动,观众听到看到新奇贴切的模声方式,难免发笑。运用到喜剧小品中的东北方言拟声词不在少数,如:

(1)“阎淑萍:站下,站下,哎呀我说老香水诶,你搁前边‘噌噌噌噌’跑啥呀?老香水儿:你‘叭叭叭叭’喊啥呀?”(《老拜年》)

(2)“只看所有的男同志挥舞着镰刀‘嚓嚓嚓’……,割完了一片高粱,看这边!所有的女同志也都‘嚓嚓嚓’……嚓出一片苞米,所有人收工了,都在那里‘嚓嚓’……”(《红高粱模特队》)

(3)“高:中了三千块钱,告诉他以后一激动,‘嘎’一下抽过去了,住好几天院。”

(4)“赵:人,好比天上的流星,来匆匆,去匆匆。‘唰’——说没就没啊!”(《心病》)

(5)“亲家:平时吃一串羊肉串都得喝八瓶啤酒,后来把扦子都撸地‘滋滋’直冒火星子。”(《捐助》)

(6)“赵:说一位醉汉,喝醉酒之后拿起这么大块石头照电视砸去,只听‘啪嚓’,电视一点没坏,为什么?”(《卖车》)

这些表现力极强的形容词被搬上小品舞台,通过演员夸张的发音和绘声绘色的表演,已成为小品幽默审美的一部分。如果把小品原文改成“你搁前边跑啥呀””“你喊啥呀?”就去掉了老香水畏畏缩缩和老伴儿苦口婆心劝说的情景再现,意思表达无出入,但表达程度有差别;再如,把形容收割高粱和苞米的状声词“嚓”去掉,整大段的台词就变成寡寡淡淡地讲故事,幽默韵味全无,可以说一个拟声词活化了整场描述;同样,“嘎”“唰”运用在这里,精简精确,一下子就把当时的情态和想描述的情境带到观众面前,活灵活现;“滋滋”“咔嚓”这类词亦是奇趣新颖,甚至绝妙精湛。每个观众对声音都有感知能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一个恰当的词语将感知到的声音描绘出来,当演员做到了的时候,观众自然而然发出“不谋而合”的微笑。

(二)拟声词做程度副词

东北方言中除使用普通话中的程度副词外,还有另一组表程度深的副词,这些词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由拟声词衍变而来的,如“哇哇”“呼呼”“咣咣”“嘎嘎”“嗷嗷”等,这类程度副词不仅比普通话中一般程度副词表程度更深一些,而且更具有形象意义。拟声词丰富的联想义是其衍变为程度副词的语义基础,东北人在长期使用这些拟声词的过程中,由表示单纯实在的声音意义发展成为表示形容某种声响的性质特点,根据它们的特点,在头脑中渐渐将其拟声义与“程度”义建立了联系,具体的拟声词性特征不断减弱,抽象的副词性特征不断增强,使用范围也随之扩大,修饰与被修饰成分之间的联想语义关系越来越模糊不清,由形容某物发出的声响到多修饰性质形容词和部分动词,用来说明人或事物的性质和某些动作行为的强度在量上达到了很高的程度。这类程度副词在东北小品中时时出现,贴合演员即时即景想要传达的情绪,观众情感容易被这样的表达方式带动。

(7)“赵:那年我记得是七月份连雨天呐,那家伙从早上下一直下到中午哇哇地。”(《拜年》)“赵:点击率老高了!哇哇的,都二年多了。”(《不差钱》)

(8)“黑土:我粘枕头就着,呼呼地。”(《小崔说事》)

(9)“赵:大妹子,大哥呀,不是,我这心呐,哇凉哇凉的啊……”(《心病》)

口语中用“哇哇”形容雨大、“呼呼”形容睡眠质量好、“哇凉”表示极其凉,比说雨非常大、睡得特别好、心里很凉好得多,一方面程度上更深更严重,同时又充满了俏皮生活感,这种俏皮滑稽感带来了强烈的幽默感。好的幽默是当局者若无其事,旁观者却忍俊不禁,演员本是用最熟悉的方言土语表达最真实的情绪情感,不料却带来最自然的笑料笑感。这些拟声程度副词并不是演员有意为之,但无心之处却开出了幽默之花。

二、东北方言中常用语气介音词

虚词指没有实在意义,但有语法意义或功能意义的词汇。语气词是其中一种,无实指意义,但表达特定的语气,一句话中少了语气词就抽离了相应的感情色彩。东北方言系统中有普通话中使用的语气词,同时还有一些异于普通话规范的语气词,如“玩意儿”“这家伙”“哎呀妈呀”,与普通话中语气词的功能作用相比,这些语气词有其特殊之处。普通话中语气词“吗、吧、啦、呀、啊、嘛、呐、哇”等承载了句子想要传达的语气,去掉之后一般会影响句子意思,比如“你去看电影?”和“你去看电影吗?”放在相同语境下考察,二者意思上是有差别的;“我们等会出去?”“我们等会出去吧?”两个句子语气的强弱上发生了变化。普通话中语气词的首要功能就是传达语气;而东北方言中语气词除了承载一定的语气外,最主要地是发挥着介音的作用,介音被拿掉,句子只少了口语色彩和某种情绪,原词原句的意思不改变。笔者大胆地将东北方言中这类语气词归为语气词下设的语气介音词。

以赵本山的春晚小品为例,“玩意儿”共出现89 次。“这玩意儿、那玩意儿、笑啥玩意、完蛋玩意儿、败家玩意儿、干啥玩意儿、什么玩意儿”,去掉之后成“这、那、笑啥、完蛋、败家、干啥、什么”,仍保持原意。

(10)“范:怎么整啊,你说这玩意儿?(《牛大叔提干》)

(11)“吴:你喊那玩意儿!一股子一股子的,谁知道往哪使劲呐那玩意儿呐”(《三鞭子》)

(12)“赵:你笑啥玩意儿,这么没能耐呢,完蛋玩意儿!”(《不差钱》)

(13)“赵:我要塑料布是给学校挡窗户,这败家玩意儿!”(《牛大叔提干》)

(14)“赵:海湾那事联合国安南都管不了,你操那心干啥玩意儿!”(《昨天今天明天》)

(15)“白云:太不拿人当腕了,阁铁岭台人家等咱俩小时,这中央台得瑟地你说,什么玩意儿!”(《说事》)

这里用到的“玩意儿”表达焦急、不满、生气、责怪、轻蔑的口气,去掉之后不改变词句原意,“玩意儿”出现于此起到了补足音节的作用,可以将说话人的情绪绵延分摊在更多的音节上,有“碎碎念”之感,恰好这种絮叨回环的气质符合小品幽默审美的需要,不招人嫌反招人喜。

“这家伙”“哎呀妈呀”也是东北人的口头禅,句前句后句中动不动就有这样的词出现,开启承接收束整段话,没有具体意义,起到垫音的作用,填充着语篇之间的留白。

(16)“赵:这家伙,真是人才啊这是,这“扯蛋扯蛋”是不搁这来地啊?”“赵:哎呀妈呀,太丰盛了,这家伙,这龟都上来啦!”(《牛大叔提干》)

(17)“赵:雕塑,嘿,谁修地,这家伙像真的似的。”(《相亲》)

(18)“高:你给我们整点水呀?这嗓子都干巴了,这家伙说地。”(《拜年》)

(19)“赵:哎呀妈呀,这小声挺甜,呐含糖量挺高啊,最起码四个加号。我的妈呀,这小声音小老太太呀!”(《钟点工》)

(20)“范伟:哎呀,哎呀,哎呀我的妈呀,哎呀呀呀~~~?这么厉害呐!”(《卖拐》)

(21)“小沈阳:哎呀我的妈呀,毕老师你跟我照个相呗?”(《不差钱》)

这些语气介音词有的是编剧创作的,更多的是演员根据表达需要现场发挥的,演员用自己熟悉的语言演绎熟悉的情节更能把握表演的节奏,展现在观众面前的当然就会是最本色本真的艺术,否则会有生硬记背台词之感,破坏了小品的真实感。

东北方言词汇符合演员的身份口音、小品的故事情节,若用普通话约束这些地道的东北演员,反而会捆绑了手脚,适得其反,甚至不伦不类。所以从“匹配”的角度来看,东北方言与普通话运用上的错位,反而是另种意义上的接合,相得益彰才能碰撞出幽默的火花。

[1]胡壮麟,朱永生,张德禄,李战子.系统功能语言学概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2]柴茹.喜剧小品语言幽默性研究[D].天津大学,2009.

[3]韩彩凤.试分析东北方言中的程度副词“咣咣、嗷嗷、嘎嘎、哇哇”[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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