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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茵西《新编俄国文学史》的人文性书写

2015-08-15柴诗瑶

语文学刊 2015年7期
关键词:果戈理俄国文学史

○柴诗瑶

(内蒙古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1)

文学史虽然承载着叙述史的使命,但更是一种文学形式,是对人类生活和时代的审美反应。毋庸置疑,文学史是一门科学,注重实证,注重史实,以求真为研究目的,但是文学史不同于历史,正如法国朗松的观点,他认为:“历史学家探索一般事实,只是当个人代表一群人或改变运动方向时才处理个人,而我们则首先强调个人,因为感觉、激情、趣味、美,这些都是个人的东西。”所以有些学者认为文学史是一种“人学”,它的对象是具有审美特性的文学现象。文学史不应该只是像自然主义那样机械客观书写,也不应该过多强调文学史的功利性与目的性,文学史的书写者只有通过审美体验的方式才能真正进入作品。因此,对文学史的人文性究表现在某些审美活动。

20 世纪80、90 年代,欧茵西的《新编俄国文学史》问世,由于文化传统、历史发展、社会形态上存在着很多不同,台湾地区对于俄国文学的关注和研究都有所欠缺,迄今为止,台湾地区俄国文学史类专著并不多,其中较具有分量的有欧茵西所著的《俄国文学面面观》、《俄国文学史》及马兆熊所著的《十九世纪俄国文学十四家评传》等。虽然对于俄国文学的研究水平有限,但是很多学者却在俄国文学研究上做着不懈的努力,为俄国文学的研究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在台湾地区俄国文学史的撰写方面,欧茵西的《新编俄国文学史》(1993 年修订)可以称得上是台湾地区最为权威的版本。欧茵西在1980 年,在相对艰难的学术环境下,独立完成的《俄国文学史》(台北:中华文化学院出版部,1980)。并且在1993 年时,欧茵西对原来版本进行了修订,更名为《新编俄国文学史》。全书共分七章,以作家为主要的叙述方式,全书共涉及80 多位作家,时间从古代跨越至当20 世纪80 年代以后,涉及作家之广,跨越时间之久,连大陆地区撰写的俄国文学史都很难媲美。并且这是在台湾地区出版的第一部俄罗斯文学史,而且作为一部俄国文学通史,台湾在俄国文学史研究方面的价值是不言而喻的。

几乎是同时大陆地区出版了曹靖华先生的《俄苏文学史》三卷本,气势恢宏,叙述详尽,可以说是到目前为止大陆地区最为权威的俄国文学史版本。两个版本各有所长,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文学史观,即文以载道与缘情绮靡。相较于我们常接触到的俄国文学史的主流版本,欧茵西版本的俄苏文学史另辟蹊径,表现了浓厚的人文气息,使得文学史不再是刻板的教科书,更成为一种全新的文学审美体验。

一、饱满的情感

在文学史的书写过程中一直有这样的争论,文学史的撰写是应该纯粹客观描写,还是融入主观情感。勒菲弗尔就指出:“所有的重构,无论其本意如何,总是反映出某种意识形态和诗学形态,并通过对文学的制控,使其在特定的社会中以特定的方式发挥作用。”外国文学史本身就是一种由源语言向译介语重构的过程,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在文学史撰写的过程中,相较于平淡冷漠的叙史方式合理的融入个人的情感,会为文学史的编写锦上添花。

例如同样是在评价果戈理,曹靖华版本这样说:他的名字已经列入世界文化名人的行列,他的作品标志着十九世纪俄国文学史整整一个时代,对俄国文学的发展有及其重要的作用。果戈理是对鲁迅影响最大的外国作家之一,从其“含泪的笑”中看到了他作品中“振其邦人”的作用,在80 年代的今天,果戈理的作品对于我们认识过去,并为清除旧社会的遗留的歪风邪气进行斗争。”[1]142我们看到这是我们大陆地区20 世纪80、90 年代特别主流的一种文学史叙事方式,撰写者并缺乏真切的情感,干巴巴地将文学的功能生搬硬套至某种教育、社会作用。而相对的,欧茵西则怀揣着饱满的热情,进入作家的灵魂和生命当中,使果戈理因为她的论述而变得熠熠生辉,她是这样评价果戈理的:“果戈理站在浪漫主义和写实主义两种潮流之间,以个人的努力,树立自己的文体与风格,自成一家;他以显微镜的观察方式,带着悲悯的胸怀,以不伤人的嘲讽,描写忽略的小人物,描写他们千奇百怪的辛酸境遇,可以从他的作品中看到他的人道主义精神和勇敢。”[2]125显然,欧茵西的这段评价,充满激情,让欧茵西与果戈理精神得到了真正的沟通,融入了欧茵西对作者真切的爱,让读者印象深刻,这样的效果是前者无法达到的。

二、诗情画意的语言

文学史与一般的史著不同,文学史的语言是一种文学语言,文学语言是一种按照美的规律来建构的言语形式,这就要求文学史的书写,不光要有科学的知识传递,更要给读者带来美的体验。读欧茵西的《新编俄国文学史》就像一次美妙的文学旅行:她评价朱可夫斯基(大陆译作:茹科夫斯基)的诗精致典雅,“成为感情的直接流露,而这些感情的细致描写、优雅,绝不粗鄙、生涩,像一串珍珠,晶莹剔透。”[2]67并且“继承了新古典主义的雅,接受了伤感主义的美,加上他个人的青春个性与对生命的爱,圆热的运字技巧与音乐韵律的安排,使他的诗歌像人间仙乐或天堂美梦,大大影响了他的同时代的人,将俄国带进浪漫时代”;[2]69她评价普希金的诗独特别致,认为“他可以用热烈激昂的韵律来写一向凄婉冷静的挽诗,也可以用冷漠的韵格写燃烧的恋情。各种文学对他而言都已经失去界限”[2]77。她评价屠格涅夫的小说细腻绵长,“像引人无限怀思的情书,信里夹带着枯萎花瓣,泛白丝带,尤令你低徊欷歔不已”[2]153……像这样感性而富于形象的语言在这部文学史中随处可见,营造一个诗情画意的审美空间,让读者流连其中,恍如天造地设,呈于象,感于目,会于心。

三、不拘一格的审美感悟

对于相同的事物不同的审美主体会有不同审美感悟。举个简单的例子,鲁迅就曾经评价红楼梦时说:“单是命意,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正因为如此,独到的文学体悟或许可以为文学研究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和审美空间。由于历史传统、意识形态,文化观念的差异,在欧茵西的俄国文学史版本中,有很多新颖的观念是我们在大陆地区主流俄国文学史中闻所未闻的。

比如在评论别林斯基时,大陆地区多看到他的贡献,认为他是推动俄国民族文学发展的斗士,是伟大的革命评论家,但欧茵西却认为“他是一位积极、热情、别有见地,但思想有欠细腻、眼光不够长远的批评家,他的文字亦过分冗长繁琐而紊乱。自十九世纪中叶以来,俄国未见第二位作家,像别林斯基这样一手拙的文笔,却能发生如此强大深远的影响力”。[2]133当谈到高尔基时,曹靖华版本说:“高尔基对世界文学的意义是很难估量的……他不仅反映了底层人民的痛苦与要求,并寄予同情,而且重要的是,高尔基表现了他们的力量、智慧、精神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决心。这位伟大的作家不仅使俄国文学走上世界文学的前列,而且在世界文学中第一个表明了应该如何正确地描写工人阶级,描写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开辟了无产阶级文学的新纪元。”[3]而欧茵西则认为高尔基不具备任何哲学修养,作品中只要不带任何隐射意义,而忠实描绘的话,语气就立刻顺畅自然得多。他的俄文也是中性的,它们只是一种记号,没有自己的生命,若非不断出现强调的字眼,读者很可能会以为是翻译作品。很多人认为,高尔基一生未曾写出一部具水准的作品,主要原因在此。”[2]211对于这一褒一贬的评价,我们暂且不对他们的观点做价值判断,也排除政治意识形态引起的偏差,就欧茵西本来的观点来看,确实耳目一新,会引发学者对于经典的重新思考。

文学史是人文科学,它不同于自然史。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它是社会存在的反映,受社会存在的制约,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文学史是社会文化的一面镜子。它是客观事实下主观因素的产物,不同的侧重和取向是自身选择的结果。大陆和台湾虽属一母同胞,但在文化传统、历史发展、社会形态上存在着很多不同,因此台湾地区的俄国文学研究也形成了自己的范式。欧茵西版本的俄国文学史以自己独特的人文特征为中国地区整体俄国文学的研究提供更多不同的思路和角度,并在一定程度上补充大陆对中国俄国文学史编撰研究的相对不足。

[1]曹靖华.俄苏文学史(第一卷)[M].河南教育出版社,1992.

[2]欧茵西.新编俄国文学史[M].书林出版社,1993.

[3]曹靖华.俄苏文学史(第二卷)[M].河南教育出版社,1992.

[4]陈平原.文学史的形成与建构[M].广西教育出版社,1998.

[5]陈建华.中国俄苏文学研究史论[M].重庆出版社,2007.

[6]肖四新.“外国文学史”编写中的主观性问题[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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