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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中“乐”在孔子思想中的角色与地位

2015-08-15欧阳思雨

语文学刊 2015年15期
关键词:礼乐论语孔子

○欧阳思雨

(湖北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

孔子不仅是一位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思想家和教育家,还是一位通达声乐音韵、擅长弹奏古琴、吹笛吹箫的音乐大师,可谓是琴不离手、曲不离口。《论语·述而》中记载:“子与人歌而善,必使返之,而后和之。”“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可见平日里孔子酷爱唱歌,亦喜与人切磋,只是不在哭过的这一天唱歌。《论语·宪问》中说:“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弪径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1]由此可见孔子不但目光甚远、口慧过人,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音乐爱好者,能以击磬之声传情达意,为知音者了解。不仅如此,孔子在《论语》中也对音乐做出了各种评价和鉴赏,将“乐”与诗、礼、仁、政结合起来,阐释为人、治国的主张。

《论语》全篇15 900 字,其中包含音乐的部分大约1500字,占全篇的十分之一。[2]孔子所说的“乐”并不仅指音乐,还包括与音乐相关的诗歌、歌舞等一系列音乐艺术活动,是一套体系完备的彰显社会等级的礼乐制度。孔子经常将礼和乐放在一起阐述,这里的礼指的周礼。《论语·述而》中收录了有子的一句话:“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1]这里的“和”译为恰到好处,因为“礼”即人文,涵盖一切,包括“乐”在内。[2]也就是说,一方面“乐”作为“礼”的一种体现形式,应当从属于礼制,另一方面“礼”作为“乐”的立足点,还要用“以礼节之”,不可做非礼之乐。

什么叫做非礼之乐呢?《论语·八佾》中说:“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马融注说:“佾,列也。天子八佾,诸侯六,卿大夫四,士二。八人为列,八八六十四人。鲁以周公故受王者礼乐,有八佾之舞。季桓子僭于家庙舞之,故孔子讥之。”[3]在这里孔子并没有对音乐本身的艺术效果进行评价,而是从用制的规模上抨击季氏不守本分、僭越礼制。而在同篇的下一章又有记载:“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1]《雍》是《诗经·周颂》中的一篇,是天子祭祀宗庙完毕后,撤去祭品是所奏的乐章。[4]但是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家却用了本只有天子祭祀才能用的音乐,明显不符合自己的社会阶级地位,可谓是“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3]。因此,就乐和礼的关系来看,二者必须相互配合,以礼节乐,以乐化礼,方可以使礼乐制度完备并发挥相应的社会教化功能。

从春秋末至战国对音乐本源和本质的探讨不断深入并逐渐形成两大派别[5],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认为音乐源于人的道德情感,应该适用于社会伦理道德,而这种社会伦理道德的核心就是“仁”。在《论语·八佾》中孔子感叹:“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1]在这里孔子礼、乐、仁并提,就是说礼乐都是器物或动作的外在表达,真正溯其本源则应是内心的“仁”。如若没有内心的仁,礼乐都将失其意义。孔子言礼,重在礼之本,礼之本即仁。[6]《论语·阳货》中孔子又反问:“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1]玉帛和钟鼓分别是礼和乐所用的器物,人必先有敬心而将之以玉帛,始为礼。必先有和气而发之以钟鼓,始为乐。[5]敬是礼,和是乐,如果舍本逐末,徒求其外而忽略内在的仁,即使有玉帛钟鼓也不能称其为礼乐。仁也需要礼乐这种表现形式作为载体使其内在精神外化表现出来,这样才能使以仁为里,以礼乐为表的治国思想真正产生效用。

《孝经·广要道》曾记孔子之言:“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论语·阳货》中有云:“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宰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日:‘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日:‘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1]孔子表面上是在讽刺此等小国也要用礼乐治之,实际上内心是给予肯定的。好的“乐”不仅是能帮助维系社会制度,还能改善民风、教化个人,甚至是教育之必须。“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君彬彬,然后君子。”成人不仅要有自然的禀赋和基础,还要用“文”来教化,培养后天的修养和仁德,而“文”化其人的重要手段和途径就是礼和乐。《论语·泰伯》中记载:“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1]据何晏《论语集结》引包咸注云:“兴,起也。言修身必先学诗。礼所以立身,乐所以成性。”[4]诗能兴起人内心的自然情感,但是这情感要通过礼进行约束,要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样符合礼的要求,而真正能够使人成人成性的则是“乐”。

在《论语》当中,孔子常常在涉及诗、乐之美时显现其随和可爱的一面。《论语·泰伯》中孔子说:“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论语·述而》中也记载:“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对于美的音乐,孔子总是情不自禁地感慨称赞,那么孔子认为什么样的音乐才算美呢?

首先,美的音乐须“美善合一”。《论语·八佾》说:“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1]孔安国注:“韶,舜乐名。谓以圣德受禅,故尽善。武,武王乐也。以征伐取天下,故未尽善。”在这里孔子提出了评价音乐的两大标准:美、善。前者更强调音乐表达形式上的完美,后者则更注重在音乐内容上符合礼义。《韶》和《武》以及它们所代表的雅颂之乐的音响形式如何,现在已不得而知。但从《诗经》看,颂乐大多无韵,不分章叠句,音调平和,节奏缓慢。[7]所以可推知《武》乐在声音节律上是美的,但是由于在内容上传达的是征伐而不是仁德礼义的伦理道德思想,所以不能称为善。而对于《韶》乐、《周南》和《召南》,孔子就大力称赞、推崇备至了。在《论语·阳货》中记载:“子谓伯鱼曰:‘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孔子还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关雎》之所以既美又善,是因其在形式上音符洋溢,在内容上以礼调节中和情感,使情绪因素不至超越道德伦理的范畴,才能达到“思无邪”的境地。

孔子在《易·系辞下》中说道“天地之大德曰生”,又说“生生之谓易”[3]。他赞成南方的音乐,因其宽和温柔,合乎“生”,是美的,所以将古代的雅乐当成是南方的音乐加以肯定赞美;而对于北方的音乐则斥为“北鄙之声”,因其带强势斗争的“杀”,不合雅颂,因此不以其为美。在《礼记·中庸》里孔子回答子路的一段话充分说明了孔子的观点:“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投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4]由此可见,孔子用生来解释天地万物,同样也将其作为他美音乐学思想的哲学基础。音乐要能体现其平和宽达、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才能算得上雅乐和正音。这种音乐的“生”和“和”同样也反应了美的艺术形式和善的道德审美标准。

《论语·阳货》中说:“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为了达到善美合一、利于乐教的目的,孔子对《诗经》进行了一次“删诗”,将三千余篇的诗,“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者”,编成了三百零五篇;又正其篇章,使“雅颂各得其所”,史称“正乐”。孔子曾经在访问卫国时遇到旧有师襄并向他学琴并试图悟其真谛;他也曾和乐师探讨音乐的奥秘,《论语·八佾》记载:“子语鲁太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徼如也,绎如也。以成。’”;孔子还经常“弦歌”,其主要内容便是诗,并认为“不学诗,无以立”“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1]可见孔子删诗是在充分了解诗并且学习音乐的基础之上进行的。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提到:“忿而不戾,怨而不怒,哀而不伤,乐而不淫,虽诗歌,亦教训也。然此特后儒之言,实则激楚之言,奔放之词,《风》《雅》中亦常有。”[4]孔子虽然在删诗的过程中只重视雅乐而没有重视新乐,但我们仍然可以在《郑风》中看到一些不符合“思无邪”的标准的篇章。只是在今天由于思想日益开放多元,加上民俗学、语言学研究等学科研究对先秦时期文献材料的需要,许多人对孔子删诗也是褒贬不一的。

总而言之,孔子在《论语》中经常将“乐”和诗、礼并提,阐述仁与礼乐之间互为表里的关系。孔子认为统治者发乎仁心,将“乐”与礼合二为一,以礼节乐,便能够起到积极地社会教化作用,使国家稳定,百姓安康;美善的音乐能够让人远离野蛮,性格通达和谐,成为文质彬彬的君子。孔子对于音乐的态度既有自己美善合一、符合仁义的道德标准,也能通过虚心努力的学习做到有所包容。“乐”在孔子的思想中扮演的是主角,然而在幕后的“仁”和“礼”才是其思想的剧本和导演。

[1]杨伯峻.论语译注[M].中华书局,2009.

[2]朱静.《论语》中的孔子音乐美学思想[J].西安联合大学学报,2004(4).

[3]李泽厚.论语今读[M].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4]蒋孔阳.先秦音乐美学思想论稿[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5]轩小杨.先秦两汉音乐美学思想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6]钱穆.论语新解[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

[7]蔡仲德.中国音乐美学史[M].人民音乐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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