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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与日本小学生汉语声调感知实验研究

2015-08-15郝丽霞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7期
关键词:对比普通话年龄

郝丽霞

中国与日本小学生汉语声调感知实验研究

郝丽霞

(北京语言大学对外汉语研究中心,北京100083)

摘要:通过知觉实验比较19名中国小学生和34名日本小学生对合成的普通话声调连续统的感知结果,发现:1)在对部分刺激音节的调类判断上,中日小学生之间存在较大差异。原因是中国小学生感知时依据调形线索的权重比日本小学生更大;日本小学生对范畴边缘成员的调类范畴化能力,与中国小学生有显著差异。2)中日小学生对阴平和比较典型的上声刺激音节的感知结果没有显著差异。这与参加实验的日本小学生开始学习汉语的年龄在语音习得关键期内且他们读的是全日制中文学校有关。

关键词:普通话;声调感知;对比;年龄

一、引言

声调是外国人学习汉语语音部分的难点。留学生的洋腔洋调这一老大难问题引起了国内外研究者的广泛关注。尽管第二语言发音的偏误不一定完全来自语音感知中的偏误,但是已有的大量实验研究表明,发音与感知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1]。本文拟从感知的角度比较并探讨中日小学生对普通话声调感知的共性与差异。

连续的语音声学参数变化被知觉为离散的、数量有限的范畴即语音知觉的范畴化[2]。已有研究发现汉语母语者对声调的感知呈现明显的范畴化模式[3][4]。那么以汉语为第二语言的学习者是否对声调的分辨也存在范畴知觉的模式呢?研究者们分别对美国[5]268、日本[6]214、韩国[7]、泰国[8]255、印度尼西亚[9]、中亚[10]等国留学生的声调知觉状况进行考察发现,留学生的声调范畴化能力与母语者存在差异,特别是初级水平的汉语学习者声调知觉没有显示出范畴模式;且留学生与汉语母语者在声调知觉时所利用的感知线索不同。

上述研究中的被试都处于汉语目的语环境,没有考察非目的语环境下学习者的声调感知状况;参加实验的被试都是学习汉语的成人,尚未发现对小学生学习者声调感知的研究。而年龄因素是影响第二语言习得特别是语音习得极为重要的因素之一。前人研究发现成人与小学生在习得第二语言的速度、成效方面有很多差异,不能直接将成人的习得规律推广到小学生身上。[11]285本研究选择中国小学生和在日本学习汉语的日本小学生作为被试,以期弥补已有研究在这方面的不足。此外,根据Schumann (1976,1978)的文化适应模式理论,学习者群体与目的语群体的社会距离和心理距离对习得过程和最终成效有重要影响[11]154。本研究的日本学习者包括华裔后代、在家全部或部分使用汉语、有汉语背景的小学生和在家完全不用汉语交流、没有汉语背景的小学生两组。

二、实验方法

本实验采用单音节声调连续统合成与调类判断法。

(一)原始语音样本及刺激项的合成

原始语音样本是时长为580毫秒(ms)的孤立音节[t X](“知”,见图1),发音人是一位普通话一级乙等的中国女性,30岁。该音节是高平调,基频值313.1赫兹(Hz),半音(st)值为19.76(半音的参考频率为100Hz,下文同)。预实验测得该发音人的调域为9—20.5st。原始语音样本折合为该发音人的音高五度值为55①。

图1 原始音节样本[t X]55

不改变起点与末点音高,以中点位置为拐点,用Praat合成出降升调至平调的连续统。(参见图2)。拐点音高最低为9.72st(取自该发音人单念上声时实际的拐点音高值),最高为19.72st。相邻两个样本的拐点音高相差1st。所有样本的带音段长度均为580ms。一共产生了11种音高刺激。每种刺激在实验中重复出现一次,因此最终产生了22个刺激。拐点最低的刺激为1号刺激,次低的为2号,依此类推。相关数据见表1。

表1 合成音节的拐点音高与五度音高值

图2 合成的音节②

随机播放22个刺激音节,每个音节后有5秒的静音段,供被试做出判断。

(二)被试及其任务

山西省一所小学的20名10~13岁的学生(Chinese,以下简称CH)和日本横滨一所华文学校的35 名10~12岁的学生(Japanese,以下简称JA)参加了集体听辨实验。日本学生中20名有中文背景,在家全部或部分使用中文进行交流 (Japanese with Chinese background,以下简称JA-W);另外15名学生没有中文背景,在家完全不使用中文进行交流(Japanese non-Chinese background,以下简称 JAN)。他们所在的学校为全日制华文学校,学生开始学习汉语的年龄为4~6岁。各组被试性别比例均衡,无听力障碍。

所有被试听的是相同的声音文件,任务是“请写出你听到的音节是第几声”(四选一强制判断,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被试分别写作1、2、3、4)。

三、实验结果与分析

本实验共有被试55名,其中CH组有一名学生部分音节没有写出答案,JA-W组有一名学生个人信息填写不完整而且部分答案模糊不清,这两名被试的数据因而视为无效,不计入结果及分析。实验收集到有效数据53份。

(一)中国小学生的听辨结果与分析

图3显示的是19名中国小学生对11个音节的听辨结果。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分别用T1、T2、T3、T4表示(下文同)。

图3 CH组的听辨结果

11个刺激都没有被CH组小学生感知为去声。拐点音高较低(9.72st-15.72st)的第1~7号刺激CH 组60%或以上的小学生感知为上声,其余小学生感知为阳平。这些刺激的音高折算为五度调值分别为515,525和535。拐点音高较高的8、9号刺激(五度调值为545)中,前者被试感知为上声和阳平的各占50%;后者则是上声、阳平和阴平三分天下。统计检验表明,对9号刺激可能所属的三个调类所作的判断与随机三择一判断相比无显著性差异((29-CH(2)= 2.44,P>.05)。可见CH组被试对于9号刺激归入三个调类中的哪一类并无明显倾向。拐点音高值最高(五度调值为55)的10、11号刺激,感知为阴平的小学生在90%以上。

(二)日本小学生(有中文背景)的听辨结果与分析

图4显示的是19名具有中文背景的日本小学生对11个音节的听辨结果。

图4 JA-W组的听辨结果

11种刺激基本都没有被JA-W组小学生感知为去声。4号和7号刺激被感知为阳平和上声的比例非常接近,在两个调类之间没有明显倾向 ((24-JAw(1)=1.35,P>.05;(27-JAw(1)=0.21,P>.05)。其他刺激JA-W组的小学生在听辨时表现出明显的选择倾向:对于1-3号刺激,84%以上的小学生感知为上声,其余小学生选择阳平;5、6号刺激有60%-70%以上的小学生感知为上声,其余30%左右的被试选择了阳平;8、9号刺激被JA-W组感知为阳平的比例都超过了60%,其余被试有30%将8号刺激听辨为上声,对于9号刺激则听辨为上声和阴平的小学生各占15%;10号和11号刺激有95%以上的被试感知为阴平。

(三)日本小学生(无中文背景)的听辨结果与分析

图5显示的是15名没有中文背景的日本小学生对11个音节的听辨结果。

图5 JA-N组的听辨结果

对于1-3号刺激,JA-N组的小学生80%以上被试感知为上声,选择倾向非常明显。4-7号刺激同样90%以上听辨结果为上声或阳平,但被试在这两种调类之间缺乏明显的选择倾向,其中6号刺激两种调类各占50%;4、5、7号刺激感知为阳平和上声的比例差异也在统计学上不显著((24-JAn(1)=1.07,P >.05;(25-JAn(1)=1.68,P>.05;(27-JAn(1)=2.44,P>.05)。8、9号刺激JA-N组小学生感知为阳平的比例都在60%及以上;10和11号刺激被90%及以上的小学生感知为阴平。11种刺激中第5、7号刺激皆被约10%的JA-N组小学生感知为去声。

(四)三组被试的听辨结果比较

图6-9显示三组被试将刺激音节分别感知为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的比例。

图6 三组被试将各个刺激音节感知为阴平的比例图7 三组被试将各个刺激音节感知为阳平的比例

图8 三组被试将各个刺激音节感知为上声的比例图9 三组被试将各个刺激音节感知为去声的比例

从图6和图9来看,中国小学生组、有中文背景的日本小学生组和无中文背景的日本小学生组对阴平和去声的感知结果曲线吻合度高,表现为10号和11号刺激每组被试都有90%及以上感知为阴平;刺激音节基本没有被感知为去声。差异只在于JA-N组将9号刺激感知为阴平的比例比CH组低15%左右,且JA-N组有10%的被试将5号刺激感知为去声,另外两组则没有。

从图7和图8来看,每张图的三条感知曲线中JA-W组和JA-N组的吻合度更高,与CH组的吻合度则相对较低。差异主要表现在1、2、3、7、8、9号刺激上。对于1-3号刺激,CH组感知为阳平的比例比另外两组分别高出10%、20%和30%,感知为上声的比例则相应地比另外两组低10%、20%和30%。对于7-9号刺激,CH组感知为阳平的比例比另外两组分别低约20%,感知为上声的比例则比另外两组高出20%左右。

在所有刺激音节中,三组被试在3号(525,拐点音高接近1度与2度之间的临界值)、7号 (535,拐点音高接近3度与4度之间的临界值)和9号(545,拐点音高接近4度与5度之间的临界值)刺激上表现出的差异最大。

四、结论

(一)、CH组与JA组被试对普通话声调的感知结果在拐点音高较低(515)和较高(545)时存在明显差异。

研究结果显示,尽管1-7号刺激CH组听辨为上声的比例都在60%及以上,但日本小学生将音节五度值为515的刺激听辨为上声的比例超过中国小学生10%-20%,而将音节五度值为545的刺激听辨为阳平的比例高于中国小学生20%左右。可能的原因是已有研究发现中国人感知时依据调形线索的权重大于调高,因为在汉语的语调里调高的变化是常有的现象[8]260。前人实验研究已经发现,与汉语母语者主要依靠音高曲线的斜率不同,母语为非声调语言的汉语学习者主要依靠音高高度信息 (具体表现为平均音高)来感知声调[5]269。因而对于515这个与典型上声的调形相去甚远的降升调,20%以上的中国小学生(可能他们的上声感知范畴边界要窄一些)排除了上声选项,更多地注意音节的后半段而将其判断为阳平。

音节五度值为545的刺激是趋向平缓、降和升的斜率都较小的调形。如果作为阴平,它不够平;如果作为阳平,它的升幅不够;如果作为上声,它的平均音高又太高。因此CH组对这些刺激的感知倾向不明,阴平、阳平和上声三个调类都有小学生选,比例无显著差异。JA组则有60%及以上的小学生将这些刺激听辨为阳平,这体现了日本小学生的阳平范畴感知与中国小学生之间的明显差异。

CH组被试在拐点音高接近五度音高临界值的3号、7号和9号刺激的听辨上与JA组的感知结果曲线分离最远,表明日本小学生对处于调类范畴边界的成员音节的感知模糊、困难最大。这一发现符合范畴理论中典型成员比非典型成员容易辨识的规律。

总的来看,不同组被试在对阴平和去声的感知结果上没有明显差异,而对阳平和上声的感知结果则情况比较复杂。这与其他实验研究所发现的结果一致,即日本学习者区分阳平和上声比较困难,无论是感知任务还是产出任务[6]216[12]。针对日本学生感知阳平和上声时易混淆的问题,已有研究发现采用混合知觉训练的范式 (包括自适应训练和高变异训练),能够显著提高日本学生的阳平和上声的范畴感知能力[13][14]。

(二)CH组与JA组被试对普通话声调的感知结果在拐点音高不太高也不太低(525,535)时差异较小,在平调(55)时没有差异。

如图6-9所示,三组被试对4、5、6号和10、11号刺激的感知结果曲线吻合度非常高,表明日本小学生对这些音节调类的听辨已接近中国小学生。尽管其他6个刺激音节CH组与JA组之间表现出了差异,但感知结果曲线的总体走势是一致的,这些日本小学生在调类判断上整体大大优于前人研究中成人学习者的表现。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前面研究中日本被试的平均年龄为22岁,开始学习汉语的时间约为19岁[6]216,而本研究中日本小学生的平均年龄为10.6岁,开始学习汉语的时间为4~6岁。起始年龄与第二语言习得速度和最终成效之间的关系在国内外第二语言习得理论与实证研究中受到广泛关注。Penfield等人1959年提出关键期假设,认为在人生发展的某个特定阶段(一般认为是青春期之前),人可以在没有外部干预、不需要教授的条件下,轻松、快速地习得一门语言[11]286。在此基础上,又有学者提出了解释力更强的多元关键期假设(MCPH)[15]212-216,认为二语习得中的最佳年龄阶段不是唯一的,不同的语言模块具有不同的关键期,即第二语言学习者在语音、词汇和句法等不同语言模块上的最佳习得年龄并非完全重合,并强调起始年龄因素对不同语言模块的习得具有非对称性影响。其中,语音模块的习得成效对起始年龄非常敏感。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习得领域,已有研究发现起始年龄对语音习得水平的影响呈现出线性单调递减的变化关系,即起始年龄越大,习得成效越低[16]。本研究日本小学生整体良好的调类感知结果支持上述理论与研究结论。

(三)JA-W组与JA-N组被试对普通话声调的感知结果没有明显差异。

本研究中有中文背景的日本小学生组和没有中文背景的组在各个调类的听辨结果上都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这两组的感知曲线有极大程度的重叠。这一发现与我们的经验预测有很大不同。

一方面,如上所述这仍可能与被试开始学习汉语的时间密切相关。在关键期内开始学习汉语的日本小学生,即使没有中文背景,仍然可能像有中文背景的学生那样较好地感知调类。另一方面,本文对这些学生的任课教师S、Q进行了在线访谈,了解到这所横滨的学校是全日制中文学校。学生一般在5岁左右入校开始学习汉语,掌握一定程度汉语之后,开始学习其他课程。所有的课程都以中文授课为主。承担其他科目的教师,包括日本本土教师也都必须会说中文。对这些小学生来说,中文既是目标语言,也是学习的媒介语言。而他们所处的是一个类似目的语环境的全中文学校,接受的是汉语的沉浸式教学。受访谈教师也证实学生在课堂上表现出良好的语音面貌,听说能力很强。

与中国小学生感知声调时依据调形线索的权重大于调高不同,日本小学生主要依靠音高高度信息来感知声调,这一发现支持前人以成人学习者为被试得出的结论。可见在对外汉语声调教学中,教师应有意识地训练外国学生将调形与调高两种线索同时利用的能力,特别要突出不同声调的调形信息。此外,传统的对外汉语教学主要对象为来华留学的成人学生,而本研究发现在语音习得关键期内开始学习汉语的日本小学生,其声调知觉表现大大优于其他研究中的成人被试,一方面从实证研究的角度支持了多元关键期假设;另一方面也揭示了开展和促进国外中小学汉语教学的重要性。

本研究没有考察汉语学习起始年龄较晚的小学生是否也具有的声调感知的范畴化能力。日本小学生在负载句中或不同调境下的声调感知模式也是未来值得研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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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章永林)

中图分类号:H1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974(2015)04—0027—05

DOI:10.13877/j.cnki.cn22-1284.2015.07.006

收稿日期:2015-04-18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基于语流音变认知机理建模的语音识别研究”(61175019)

作者简介:郝丽霞,女,山西汾阳人,北京语言大学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专业在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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