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丝绸之路上的海南岛
2015-08-15
海南岛位于中国大陆的南端、南海的北部,它北与广东、广西、香港、澳门,西与越南,东与菲律宾,南与印度尼西亚、新加坡、文莱和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隔海为邻。海南岛的地理位置在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航线上。但是,长期以来海南岛在海上丝绸之路上的地位和作用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许多研究海上丝绸之路的学术专著甚至没有提到海南岛。笔者依据史料文献和近年考古发现,阐述海南岛在海上丝绸之路上的地位和作用,以求教于学界同仁。
一、海上丝绸之路的开拓者
古代海上丝绸之路有三条主要航线:第一条是东海黄海航线,从登州、莱州、扬州、明州、泉州、漳州出发经东海或黄海至朝鲜半岛、日本或东南亚;第二条是南海航线,从广州、徐闻、合浦出发经南海,穿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再西行至阿拉伯半岛、红海、波斯湾、地中海、欧洲及非洲东部;第三条是从广州、泉州、漳州出发经菲律宾进入太平洋,东行至美洲。其中第二条南海航线最为重要,海南岛就位于这条航线的交通要道上。
南海航线自秦汉时期开始形成。史书关于这条航线的记载,最早见于东汉班固《汉书·地理志》:“自日南障塞(今越南顺化灵江口)、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今苏门答腊),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今缅甸勃固附近);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今缅甸境内);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今缅甸境内)。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今印度康契普拉姆),民俗略与珠崖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有译长,属黄门,与应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流离、奇石异物,赍黄金杂缯而往。所至国皆禀食为耦,蛮夷贾船,转送致之。亦利交易,剽杀人。又苦逢风波溺死,不者数年来还。大珠至围二寸以下。平帝元始中,王莽辅政,欲耀威德,厚遗黄支王,令遣使献生犀牛。自黄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今马来西亚境内);船行可二月,到日南(今越南中部)、象林(今越南境内)界云。黄支之南,有已程不国(今斯里兰卡),汉之译使自此还矣。”
这条记载说明,早在汉武帝(前140—前87年)时,我国海船满载着丝绸从雷州半岛起航途经今越南、泰国、缅甸、马来西亚等国,远航到印度南部去交换各种物产。然后,从今斯里兰卡经马来西亚、越南返航。这条为丝绸贸易而开辟的海上航路,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南海航线。古代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产通过这条航线进入到越南、马来西亚、缅甸、印度和斯里兰卡,再传播到欧洲的大秦(罗马)等地。文中提到印度“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崖相类”,这里的“珠崖”就是海南岛。因此,当时的人们对海南岛已非常了解。
南海航线分为两条:西线从徐闻、合浦出海后,沿着海南岛西面海岸线“梯航”,经中南半岛到东南亚,穿过马六甲海峡再西行;东线则从广州、徐闻、合浦出海,经过海南岛东面的西沙群岛、南沙群岛抵达东南亚,再经马六甲海峡西行。返程亦然。无论走哪条航线,都必须经过海南岛周边海域。早期由于受到造船和航海技术的限制,出洋的船只多走西线。宋代以后,造船和航海技术大大提高,加上西线海盗较多,东线虽有激流险滩但方便快捷,因此许多船家选择走东线。
海南岛的古代居民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作出了重要贡献。近年的考古发现证明,最晚在一万年前,海南岛已有人类居住。三亚“落笔洞人”很有可能是从中国大陆迁入的。早期人类冒着浪高水深、葬身海底的风险,为了生存从大陆来到海南岛,经过往返多次、常年不断的探索,积累了大海的风向、潮水、暗礁、深浅等一系列的海洋知识,掌握了最初的航道。他们是最早的闯海者,为后来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基础。
距今约五千年前,华南地区的黎族人跨过琼州海峡来到海南岛,从海南岛的出土文物或历史记载中,我们知道黎族已能够使用竹木筏、腰舟、独木舟等。例如,在《清代黎族风俗图》(绘于清代顺治年间)中就有三处绘有木筏的造型,其中一处木筏呈长方形,由纵向14根圆木、横向5根圆木制成;另一木筏由10根圆木、横向用绳子捆绑而成。图的旁题中记载:“花梨产岩密峒间,斩伐经月,成材则合众力扛抬下山,乘溪流急处,以相木编筏载出至平岸,始得以牛力车运。”第三幅图的筏是由竹子编制的,该文记载:“黎人每伐一株,必经月而成材,合众力推放至山下涧中,候洪雨流急,始编竹木为筏,缚载于上,以一人乘筏,随流而下。至溪流陡绝处,则纵身下水,浮水前去;木因水势冲下,声如山崩。及水势稍缓,复乘出黎地,此水虽同归于海……”古代黎族社会发展缓慢,直到20世纪中叶,黎族社会还处于较为原始的状态。所以,此处记载的虽为黎族在清朝初期内河运载的现象,实际反映了黎族人几千年来的传统水上运载方式,是黎族渡海乘筏的有力证据。
黎族来海南岛还有一个重要的工具——腰舟。以往史家多引用《淮南子·物原》的“燧人氏以匏(音袍)济水,伏羲氏始乘筏”来解释原始社会的渡水现象。所谓“匏”指的就是葫芦,把两个或几个葫芦系在腰间以渡水就称为“腰舟”。海南自古盛产葫芦,几乎所有黎族居住地区都有葫芦瓜拯救了黎族祖先的传说,实际上它是黎族远古时期一种常用的渡水工具。因琼州海峡最窄处只有18海里宽,在缺乏其他运载工具的情况下,使用腰舟渡海是完全可能的,这在《清代黎族风俗图》中也有图示和记载:“黎中溪水最多,势难徒涉,而黎人往来山际,必携绝大葫芦为渡;每遇溪流断处,则双手抱匏浮水而过,虽善泅者亦不能如捷,不可谓非智也”。至今黎族聚居的地区还保存着这些葫芦,表明了人们对葫芦的一种特殊感情和依恋心情。
独木舟也是黎族的重要航海运载工具。今在海南省民族博物馆、昌江县博物馆等地,都收藏有黎族制作的独木舟。其中一只独木舟长约4米,用木棉树刻凿而成,外观基本像船的形制,但四边仍有弧度,舟内可乘坐2至3人。黎族的独木舟制作方法比较简单,一般是“选择浮力较好的树砍倒去枝后,砍成3~4米的长度,将其腹掏空,两端外部修成斜坡状,这样一只独木舟就做成了。待其阴干后,即可下水使用。若独木舟干后出现裂缝,就用布条、胶质物等东西填补后再用”。黎族人作为海南岛的早期居民,他们难免要多次往返于琼州海峡,虽然他们使用的渡海工具十分简单、原始,但他们对琼州海峡、北部湾等海域的航线进行了最初的探查,这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提供了重要的前提。从近年考古发现来看,海南岛新石器时代的早期遗址主要分布在海南岛西部地区,即昌江流域。到新石器时代的晚期遗址才遍布全岛。说明海南岛的早期居民是首先在岛的西部登陆的,这就必然要经过琼州海峡和北部湾航线。这与南海海上丝绸之路航线首先开辟海南岛西部航线的历史过程是一致的。
秦统一中国后,实行郡县制。公元前214年,设南海、桂林、象郡,当时海南岛即属于象郡外徼。公元前110年,西汉在海南岛设朱崖、儋耳二郡,海南岛与中国大陆的关系更为密切。从徐闻到海南岛的航行时间也有了明确记载。《晋书》记载:“朱崖在大海中,遥望朱崖洲大如菌,举帆一日一夜至,周匝二千里,径度七八百里,可十万家,女多姣好,长发美鬓。”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温水》记:朱崖、儋耳二郡,“在大海之中,南极之外”。吴国曾数次远征海南岛和台湾岛(时称夷洲),从大陆到海南岛已可借用风“帆”的力量提高航行速度,时达“一日一夜”可至。
南海航线自秦汉时期产生,西晋南朝时期发展,至唐朝时期最终形成。《新唐书》中详细记载了这条航线:“广州东南海行,二百里至屯门山(今广东深圳南头),乃帆风西行,二日至九州岛(今海南东北海域七州列岛)。又南二日至象石(今海南东南海域独珠石)。又西南三日行,至不劳山(今越南占婆岛),山在环王国(即占城国)东二百里海中。……小舟飘流,二日至末罗国(今伊拉克巴士拉)大食重镇也。又西北陆行千里,至茂门王所都缚达城(今伊拉克巴格达)。”这条航线最后一直延伸到东非海岸。
宋代以后,中国北方地区长期动荡,百姓大量南迁。沿海地区商品经济日益增长,对外贸易在国家经济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海上丝绸之路逐渐成为中外交往的主要线路。在这个过程中,海南岛的渔民对开辟南海海上航线作出了重要贡献。根据历代史料记载,海南岛附近西沙群岛、南沙群岛一带海域古时称“千里长沙”“万里石塘”。这里地形复杂,暗礁众多,浪巨风大,险象环生,其中海南岛文昌东部的七州洋、万州东部的万里石塘最为危险。七州洋既是海域,又是海道,水深达七十余丈(约200米),自宋代以来就流行“去怕七州,回怕昆仑”的谚语,海南岛渔民也感叹“走水行船三分命”。七州洋偏东方向的万里石塘更加惊险,史书称“舟犯石塘,希脱者”。许多船只须由海南岛渔民引航,方可顺利通过。
明代郑和七下西洋,每次都经过海南岛附近海域。《郑和航海图》上标明的航线就注有:“独猪山丹艮针五更船用艮寅针十更船平大星……外罗山内过癸丑及单癸针二十一更平独猪山”,其中提到的“独猪山”,在海南岛万州东南海上,“古代海舶往返东西洋,以此为重要望山”;“外罗山”在海南岛南边,是去交趾和西洋的必经之地。
海南岛渔民开辟海上航线的直接记录是《更路簿》。《更路簿》也叫《更路经》或《海道针经》,是古代海南岛渔民经千百年的生产实践,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经验,掌握了南海海流的特点和规律,记录的航海指南手册。它们通过口述或者手抄而世代相传下来,为每家船主必备、每位出海人必熟的“祖传秘笈”。“更”是古代计算航程的单位,“海行之法,六十里为一更”。海南岛渔民的《更路簿》里详细记载了穿越南海诸岛海道各礁的针位(航向)和更数(航程),比如经过万州东南部海域的独猪山一带,须“打水六十五托,用坤未针,十更,取交阯洋”。《更路簿》不仅是海南岛渔民的出海“秘笈”,也是中外交往使者的“导航仪”。随着中外交往的发展,海外诸番贡船由于海南渔民的指引,行多路熟,有些甚至可以驾舶穿越险地,且“虽风汛亦无虞”。
学界认为,海南岛的《更路簿》至迟在明初就已形成。如王诗桃抄本《更路簿》记载:“石塘去二圈,辰戌,一更收”。意即从西沙石塘开往二圈(玉琢礁),航向为辰戌针向,航程一更到达收帆泊船。其中的“石塘”在郑和下西洋时命名为永乐群岛,此簿仍称“石塘”,可见成书在郑和之前。《更路簿》成书后流传到海南岛沿海各地,琼海、文昌、万宁、陵水、三亚、儋州和临高等地渔民普遍使用,目前在广东省博物馆、海南省博物馆等相关部门及个人收藏有十余种版本。保存比较完整有:苏德柳抄本、林鸿锦抄本、王诗桃抄本、王国昌抄本、许洪福抄本、郁玉清抄本、陈水芹抄本、李根深抄本等,这些抄本不仅记录了南海航线的方向、里程以及相关的海流、水文,而且还为南海海域近百个岛礁用海南方言命名。可以说,《更路簿》曾经为无数海上丝绸之路的船只指点迷津、引路护航,对中国和世界的航海事业作出了积极贡献。
二、海上丝绸之路的避风港和补给站
古代远洋帆船必须借助季风、海流航行,加上海洋气候变化无常,海上航行险象环生,海南岛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就自然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避风港和补给站。古代的商船不管是南下西洋、西亚、欧洲等地,还是北上前往广州、泉州等地,许多商船都会停泊于此,补充淡水、粮食和货物,海南岛逐渐成为海上丝绸之路重要的交通驿站。宋人楼钥曾这样形容:“势须至此少休息,乘风往集番禺东。不然舶政不可为,两地虽远休戚同。”史书记载,“文昌县七洲之下有泉出焉,其味甘洌,谓之淡泉,航海者于此取水采薪”。朱崖郡的相公亭“舶船每泊其下……为番商游集之地”。
唐宋以降,海南岛四周港口林立,成为来往南洋各商船的寄泊港。据明代万历《琼州府志》载,海南岛的港口即有文昌铺前港、清澜港,会同(今琼海)冯家港,儋州黄家港、田头港、南滩港、大村港、大员港、小员港、干冲港,昌化(今昌江)乌泥港、沙川港、英潮港、南港,万州(今万宁)港门港、南港、小渡港、陵水水口港、桐栖港、崖州大疍港、毕潭港、望楼港、临川港,感恩(今东方)北黎港、小南港、大南港等。明代甚至规定南海各地来的贡船,要进入广州必须迂回海南岛。日本学者小叶田淳记载,当时崖州的望楼港标有“番国贡船泊此”,毕潭港有“占城贡船泊此”,陵水的桐栖港(今新村港)有“蕃舶泊于此”,都是南海朝贡船曾在此寄泊的意思。
由于海南岛靠近海上航线,各国的商船常由于各种原因而漂至海南岛。明顾岕所著《海槎余录》载,明嘉靖年间,“文昌海面当五月有失风飘至船只,不知何国人,内载有金丝鹦鹉墨女金条等件。”明胡广等著《明孝宗实录》卷104载:“暹罗国夷人挨凡等六人,舟被风漂至琼州府境,广东按察司以闻,命给之口粮,俟有进贡夷使还,令携归本国。”这些番舶漂至海南,得到妥善安置,说明海南岛在海上丝绸之路的航运安全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南海海域地形险要,岛礁众多,是海难频发地,海上事故较多,海南岛的作用就更为重要。如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台湾知府蒋集公家人翁总管,率200余人从台湾回内地,经澎湖时遭遇风浪,连船带人迷失海上一个月后漂到安南,被当地军队抢救。养好伤之后,安南国王特谕,将他们连船送回国,一直送到“琼州界”。又如乾隆三年(1738),在海南岛海域发生两起安南船海难事件:一是安南人邓兴等在海上捕捞,不幸被台风刮到文昌清澜港;一是安南令奉驾驶谷船被风刮到崖州保平港。两起事故的当事人均得到海南官民及时救援,休养之后,当地政府给予口粮盘缠,护送回国。
历史记载,古波斯人“因浮海遇风,惮于反复,乃请其主原留南方,以通往来,货主许焉”。也就是说,古时漂至海南的外来船员,也有留居不归的,形成了早期的外来移民,与当地土著居民往来并在此繁衍生息,世世代代生活居住在海南岛,成为海南岛居民的一部分。宋朝大批回族人迁来海南就是如此。《宋史·占城传》载:雍熙“三年(986),其王刘继宗遣使李朝仙来贡。儋州上言,占城人蒲罗遏为交州所逼,率其族百口来附。”他们在与海南人的贸易和交往中,率众浮舶到海南岛停泊或留居,多数住在崖州,“杂居在保平、望楼、番坊、所三亚(里)四地”。《古今图书集成》记载:“番俗本占城人,宋元间,因乱,挈家驾舟而来,散泊海岸,谓之番村番浦。今编户八所三亚里,皆其种类也。”
唐代的岭南,在阿拉伯商人聚居之处都设有“蕃坊”,蕃坊内建有清真寺。番坊(海南史书上又称“番浦”“番民所”)是唐宋时大食、波斯等国侨商在中国的聚居地,其中不少番坊以穆斯林为主。在海南岛北部的海口,元时就有“番营”的记载,直到清代,海口的“礼拜寺在土城北街巷内,宣德初,军海兰答建,废”。至今在海南岛各地,仍保留有许多与穆斯林有关的名称,如“番坊园”“番园村”“番塘”“番人田”“番坊里”“番坊”“番村”等,尽管今天海南岛的不少地方已无穆斯林居住,但这些地名依然保存了下来,成为一种历史的见证。
近年在海南岛发现了多处唐宋时期古代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古墓群。如1987年,考古人员发现了位于海南岛三亚市藤桥镇的唐宋伊斯兰教徒古墓群,这是一处迄今在华南地区年代最早、规模最大、延续时间较长的伊斯兰教徒墓地。该墓群地处沙丘地带,地势平坦开阔,古墓群绵延数里,前后共发现古墓葬45座。考古人员对该墓群中的7座墓葬进行了试掘,初步确定了这些墓葬的形制和年代。已发掘的墓葬形制皆为土坑竖穴墓,大多长1.8~3米,宽0.8~1米,深1.7米,无葬具和随葬品。每座墓葬前后两端各竖珊瑚石墓碑一块。墓碑雕刻碑文和花鸟图案的一面朝外。墓碑冠有玉圭形、双峰形、山字形等,碑高36~37厘米,宽38~54厘米,厚10~13厘米。花纹图案有圆月形、卷云纹,或是花朵、树枝、双鸟朝阳、锯齿纹带等形态各异的图案。墓碑碑文雕刻阿拉伯文,虽然大部分碑刻铭文风化难以辨认,但通过翻译,不难窥见其内容。其中有一块墓碑上的译文是“除安拉以外,没有可崇拜的,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凡在大地上的,都要毁灭。唯有你的主的本体具有的尊严与大德将永远在”。还有的译文是:“……伊斯兰(是)我们的宗教……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天堂……马达甲”。有的是:“这是……著名的哈桑……的坟墓,……斋月日”等等。更有一块墓碑特别引人注目,墓碑上的译文是:“殉教者伊本·赛爱德·宛葛斯巴巴,归真于12月”。有专家考证,该墓主是第一个到海南岛传教的穆斯林,即第一位到中国广州传教的阿拉伯传教士葛斯巴巴之子。
这些古墓群的葬式与大陆其他地方发现的伊斯兰墓葬的葬式有着明显区别。如在广州、泉州、杭州、扬州等地发现的伊斯兰墓群,墓室一般均用石板或砖砌筑,并用石板压顶。另外,墓前采用一碑双面雕刻,这种形制只是在伊斯兰教的发祥地阿拉伯半岛、阿曼南部海岸的佐德尔古城遗址中有出土。而在海南岛三亚、陵水伊斯兰教徒古墓群中采用的珊瑚石做墓碑,这种葬式迄今仅在东非一带的沿海港口遗址中有所发现。表明三亚伊斯兰教徒古墓群的形制和使用珊瑚石作墓碑的习俗,明显来源于东非和阿拉伯半岛。
再如,位于海南岛三亚市羊栏镇的伊斯兰教徒古墓群,地处大海边的沙丘地带,面积约1600余平方米。目前已发现有30余座墓,皆为竖穴土坑,长1.8~2米,宽0.8~1米,深1.2米,没有葬具和随葬品。死者侧身屈肢,头在西北,面朝西,墓穴两端各竖一珊瑚石碑,碑略呈方形,高47~55厘米、宽43~51厘米,碑首呈圭形、双峰形、山字形。用阿拉伯文刻《古兰经》、墓主姓名、死亡日期等。此处古墓群的年代大约属于唐至元时期。海南岛所有伊斯兰教徒古墓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墓主人的面部都朝向西方,而那正是阿拉伯麦加城的方向。这也许是在告诉后人,他们来自阿拉伯半岛。
三、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贸易口岸
唐宋以降,中国沿海地区商品经济发展较快,海上丝绸之路逐渐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主要通道。海南岛占尽地利,成为中外贸易往来的重要口岸和中转之地。
海南岛对外贸易开展得比较早。唐宋时期已有部分商品输出国内外,主要是当地的土特产品比如沉香、藤、蔗糖、高良姜、槟榔、椰子、玳瑁、珍珠、吉贝、黄腊和香料等,输入的商品主要是大米、面粉、丝绢、瓷器、漆器等。如宋代有人称:“琼人以槟榔为命,岁过闽广者,不知其几千万也。”可见槟榔贸易在当时已达到相当大的规模。
南宋时期,海南岛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与许多国家开展贸易活动。历史记载,980年,“三佛齐国番商李甫诲,乘船舶载香药、犀角、象牙至海口”。宋代时,占城国常到海南买马。1172年,即“乾道八年,占城复来买马,人徒甚盛”。1175年,占城国王再次“遣六百人,海舟三十艘,至海南买马”。明代海南“诸州县亦皆以槟榔为业,出售于东西两粤者十之三,于交趾、扶南者十之七”。可见槟榔销售已形成一定规模,并且主要依靠海上对外贸易。这些都反映了当时海南岛对外贸易的繁荣景象。
作为海上交通的必经之地,许多商船往往停泊海南岛补充淡水、粮食和货物。因此,海南岛逐渐成为海上贸易的重要中转站。南宋李光贬到海南后,亲眼目睹了海南岛对外通商的情景,遂写下一首《阜通阁》诗,其中有“千帆不隔云中树,万货来从徼外舟”的名句来形容宋代海南岛的贸易繁荣程度。宋代由于停靠的船只增多,海南岛沿海出现了十余个著名的码头和港口。自宋代开始,海口神应港就已成为南海航运的必经口岸,明代海南名贤丘濬曾用“帆樯之聚,森如立竹”来描述神应港的繁荣景象,反映了古代海南海上运输的发达程度。古代海南岛上各地之间的运输多走海路,很少走陆路,城镇也多建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反映了当时海南岛海上航运较为发达。《正德琼台志》记载:琼州东水路半日至文昌铺前港,半日至清澜港,日至会同调懒港,半日至乐会博敖港,半日至万州莲塘港,日至南山李村港,日半至崖之临川港,俱无隐泊处。西水路半日至澄迈东水港,半日至临高博浦港,日至儋州洋浦港,日至昌化乌泥港,日至感恩抱罗港,日至崖之保平港,俱有湾汊可泊舟。
朝贡贸易时期,有些国家如安南、暹罗与中国交往十分频繁。如宋代安南入贡57次,明代暹罗入贡112次,中国政府遣使访安南、暹罗两国数十次。“凡番贡多经琼州”,海南岛的琼山、崖州等地,至今仍有番国贡泊遗址。海南作为东南亚国家入贡的中转站,常负起辅护番舶的责任。史书记载,每有“番贡”经过琼州,琼州府“必遣官辅护”,“各遣指挥千、百户、镇抚护送至京”。如洪武三十年(1397),万州千户祝德威统解朝贡品暹罗象到南京。成化二十二年(1486),琼州守军将領曾将战败携家眷逃亡海南岛的占城国王子护送至京。明朝郑和七下西洋都经过南海,海南岛责无旁贷地承担起“谴官辅护”“伴护通夷”的责任,对此史籍多有记载,不再赘述。
宋代以后,海南岛在对外海上贸易的口岸管理方面也日益重要。宋朝经济重心南移,政府推行市舶司制度,主要职责是“掌藩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以来远人,通远物”。即专门管理对外海上贸易事务,主要是征税。市舶收入已逐渐成为朝廷国库的重要财源之一。据记载:北宋熙宁十年(1077)以前,琼州的商税额只有4285贯,而熙宁十年一年全岛的商税收入就达到19597贯。这个商税额,除征收海南香料、槟榔、黄腊、苏木和贝吉等特产税外,也包括船舶税。
为尽快适应海外贸易的开展,宋淳熙十五年(1188),知琼州王光祖在海口开辟了白沙津港,极大方便了往来于海上丝绸之路上中外船舶的停靠并进行贸易活动。宋人记载:海南琼山、澄迈、临高、文昌、乐会等地,“皆有市舶,于舶舟之中分三等,上等为舶,中等为包头,下等名蜑舶,至则津务申州,差官打量丈尺,有经册以格税钱,本州官吏兵卒仰此以赡”。说明宋时海南岛港口已按照商船尺寸大小征收舶税。
1293年,即元朝至元三十年,元朝政府在琼州设立海北海南博易提举司,管理海南岛和广西的海上贸易。“税依市舶司例”。1685年,即康熙二十四年,清朝正式设置“粤海关”,办理关税与出入境的相关手续。“粤海关”下设海口分关,亦称“总口”。下设九个子口,即铺前口、清澜口、沙荖口、乐会口、万州口、儋州口、北黎口、陵水口、崖州口等,均为正税之口。此后,各地商人纷至沓来,海南岛商贸交易盛况空前。海南岛独特的地理优势得到一定程度的发挥,对外贸易空前增长,其重要贸易口岸的地位更加突出。
明清海禁,海上官方贸易逐渐衰落,但私人贸易有所发展,海南岛仍然是重要的贸易口岸,特别是与东南亚国家仍保持着较为频繁的贸易往来。19世纪中叶以后,由于战争和社会动荡,海南岛也陷入缓慢发展状态。直到20世纪中叶,海南岛在新中国建设高潮中开始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今天,海南岛已经拥有现代化的港口、机场、公路、铁路以及800多万人口和美丽的自然风光,正在努力建设成为国际旅游岛,积极参与重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为推动世界经济与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作出新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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