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长沙》领字质疑

《沁园春·长沙》是中学语文教材的传统篇目，新课程标准把它作为人教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1》的第一篇课文，是让学生一走进高中，就受到高远的目光，凌云的壮志，豪迈的情怀的熏陶，可见编者的匠心，文章的地位自然不必多说。而《长沙》的确以其丰富的意象、巧妙的情景结合方式，表达出了毛泽东身处险境却坦荡磊落，坚持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伟人气度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对于《长沙》的讲授，大部分老师一般从词本身出发，着重于意象的解读及情景关系的把握。即使进行比较阅读，也顶多是补充一些古典诗词中描写“秋景”的词句加以对比，意在突出毛泽东气度、胸襟上的与众不同，从而帮助学生进一步理解词的内涵。而笔者认为在对作者情感思绪和思想情怀的把握上，通过分析领字来加强理解，是富有意义和创造性的方法。

对该文的领字，传统《教学参考书》解释道：“《沁园春·长沙》上阙中的‘看领起‘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几句。下阙中的‘忆领起‘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几句。”新课程标准版的《教师教学用书》阐述：“一个‘看字，总领七句”；“一个‘恰字，总领七句”。

两者的解说有异有同，都认为全词只有两个领字。全词只有两个领字吗？下阕的领字到底是“忆”还是“恰”？领字所领起的下文的句数对吗？

查《宋词大辞典》“领字”条：“领字，亦称领字句。在一首词中有时处于一韵之首，对后面数字或数句，有统率、领起作用；有时处于两韵之间起着承上启下作用。在乐曲上它是一段音乐的开头，其作用或发音定调，或转折跌宕。”“词中以一字为领字者，称一字领，习称一字豆。”

由于词和音乐有着密切的关系，从而产生了严格的声律和种种形式上的特点。这就是说词有严格的格律，对不同词调的字数、平仄、押韵等都有一定的规定和限制，并集中体现在不同词调的词谱上。领字，特别是一字豆，其固定位置和平仄使用，也必须反映在词谱中。因此，词家在解说词谱时一般对领字特别是“一字豆”，往往都要做特别的提示和说明。这是因为“一字豆是词的特点之一”（王力《诗词格律》），而且“词中领字句，为关枢所在，以用力之去声字为多，藉以承上启下”（龙榆生《唐宋名家词选》）。

王力在《沁园春》的词谱的注释中作了特别说明：“词中有四句‘仄平平仄仄，都应该理解为一字豆加四字句，即仄+平平仄仄。”这就告诉我们，这四句中的每一句的第一个仄声字都是领字，即一字豆，并且标注了该词调的四个领字的固定位置和平仄声调。

龙榆生在他的词学专著《唐宋词格律》中利用“附注”形式，对《沁园春》词调的领字做了更加明确的解释：“前片第四句与后片第三句皆以一字领下四言四句，前后片结尾并以一字领下四言二句，宜用去声字。”这清楚标明了该词调的四个领字及其固定位置，同时也指出各个领字的平仄和分别领起的句数。

根据《沁园春》词谱和词家们的解说，我们应该判断：《沁园春·长沙》的领字共有四个，它们分别是上阙中的“看”、“问”和下阙中的“恰”、“到”。“看”字领起“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四句；“问”字领起“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两句；“恰”字领起“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四句；“到”字领起“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两句。王力关于“问”和“到”均系领字曾有过明确说明：“毛泽东《沁园春·长沙》上阙‘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下阙‘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其中的五字句无论是按语法结构还是按平仄，都是一字豆与四字句。”这一说法也印证了龙榆生先生关于该词调“前后片结尾并以一字领下四言二句”的说明。

但是作为具有领袖气魄和诗人才华的毛泽东，在尊重、讲究中国古典诗词传统的同时，为了表情达意，不为过严的格律所束缚，对格律作了适当的灵活运用。在“看”字的统率下勾勒出一幅生机勃勃、场面宏大的秋景图，纵笔挥洒，一气贯通，突破了格律规定的四句，而扩展到“万类霜天竞自由”，共七句了。王臻中、钟振振主编的《毛泽东诗词鉴赏》解释：“看，此系领字。据格律当领起下四句十六字；据文义，则直贯至‘万类句为止。”

而下阕的“恰“字，按格律，也只领起四句“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写出同学们朝气蓬勃、才华横溢、奋发有为的精神风貌，而“指点江山”至“粪土”三句，写出同学们关心国家大事、评论时政的革命活动。有评论家指出与前四句比较，文气上有间断，文义上有层次。因此，“恰”所领起的只有格律规定的四句。蔡清富、黄辉映编写的《毛泽东诗词大观》解释这一情况时说：“上阙‘看了七句，这里（指‘恰）只领四句。”而“指点江山”三句真的“文气上有间断，文义上有层次”吗？我们看新课程标准版的《教师教学用书》的阐述：“正值青春年少的同学们，意气风发，才华横溢，激情奔放，敢说敢做，革命斗志十分旺盛。面对祖国大好河山，指点评论，经常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写出激浊扬清的文章，把主宰一方的军阀统治者看得如粪土一般。这几句形象地概括了早期革命者雄姿英发的战斗风貌和豪迈气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这是对‘峥嵘岁月‘挥斥方遒的进一步具体化。”由文意可以看出，这七句也是紧密相连，一气贯通的。那么，“恰”字也当领起七句。

综上所述，结合本词特点，我们可以说：《沁园春·长沙》这首词的领字共有四个，上阙中的“看”、“问”和下阙中的“恰”、“到”。上阕的“看”领了七句，“问”领了两句；下阕“恰”领了七句，“到”领了两句。

（林凤华 湖南省新宁县第一中学 422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