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台诗社与顺、康晋安诗坛风尚渐变
2015-07-28翟勇
翟 勇
(泉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院 福建 泉州 362000)
终明一世,晋安诗坛虽然在万历、天启时代受到了来自外部竟陵派“幽深孤峭”诗风的冲击,但是内部主流诗风始终以尊盛唐面目示人。然而随着朝代更迭,顺、康年间晋安诗坛在诗学宗尚上不再是整齐划一的铁板一块,少数诗人不再固守盛唐诗之昂扬雄浑的诗风,探寻的目光开始转向宋诗之瘦硬朴拙的风格。初创于顺治年间、兴盛于康熙时代的平远台诗社前后绵延近百年时间,诗社无论成员人数亦或影响皆冠绝当时晋安诗坛。但是今人对此诗社以及这一时期关注很少,因此本文拟以平远台诗社为窗口,窥探顺、康近百年晋安诗坛诗风渐变过程。不确之处,望方家指正。
一、平远台诗社的成立
平远台诗社成员众多,为更直观地了解其成员情况,特列简表如下:
?
除上表所列32 人之外,李涵,浙江余姚人,都督;顾鸿典,长洲人,白长庚,延安人;张恒,上海人;何锦,不详。
二、宋风渐起:“平远社七子”的分化
郭柏苍《竹间十日话》卷一载:“林伟,字草臣,康熙间侯官诸生,与孙学稼、许珌、许友、高兆等,称平远社七子。”文中仅提到五子,其他二字为谁尚不得而知?据“国朝平远台诗社,前则高云客兆文学、郑山园宗圭大令、陈偶庵騄、叔举骧两文学、孙君实学稼隐君、许天玉珌大令、瓯香友处士也”〔1〕(p680)的记载推测,另外二子当为郑宗圭与陈騄、陈骧昆仲其一。
“平远社七子”一生主要活动时间集中在顺治及康熙前期,与曹学佺、谢肇淛等宗唐派大家尚能接武,但是在其内部却出现了宗唐与趋宋的分化。随着启、祯时代在全国有重要影响的曹学佺、谢肇淛等人的离世,晋安诗坛在顺治、康熙年间的全国影响力急转直下,这时晋安诗坛急需一位文坛领军人物,高举宗唐大旗的高兆担当了这个责任。林白云《闽诗选》云:“云客诗名藉甚,吾闽称诗家者,无不推云客。”高兆不仅身列“平远社七子”之一,并且“与彭善长、陈日洛、许瑨、卞鳌、曾灿垣、林伟俱有诗名,称国初七子。”此外,高兆与当时诗坛大家周亮工、毛奇龄、纪映钟、汪楫、施闰章等交往密切,通过他们向全国传递晋安诗坛的声音。周亮工于顺治四年(1647)任福建按察使时,高兆与周亮工即结为好友。后周亮工于顺治十五年(1658)被捕下狱,高兆为其到处奔走,还特地为周亮工写诗述哀鸣冤。周亮工在《题高云客诗后》中记录了对高兆的感激之情:“自吾负双腕来,未尝书今人所为诗若文。顷为陈生骏乞茅屋入白云司侍其老亲,颇为感动,赋诗二章示骏,骏因出高兆送其入燕诗示予,予读之,不禁涔涔泪下。”另外,毛奇龄《西河诗话》记载与高兆的交往轶事:“丁卯客福州,……适同席者郑畿庭先辈高固斋在坐。间并读余所为《曼殊别志》,甚感。固斋因吟云‘丰台人在翻新句,小调应名洗露红’,遂作洗露红词吊之,……亦一佳话。”高兆与施闰章、纪映钟、汪楫等人亦多有交往,不再一一赘述。高兆论诗宗唐不仅体现在与上述几位宗唐派诗人的交往上,其在《与汪舟次》一书中亦有明确表述:“《唐诗正音》、《唐诗品汇》固当置案头,然《诗归》亦不必定在焚弃之列。伯敬诗集无一篇佳者,而论诗颇有合处。……伯敬取讥,独在好异耳。至如《唐诗选》、《正音》之约与《品汇》之博,三书自须时一参看为妙。”《唐诗正音》、《唐诗品汇》等书恰是终明一代宗唐派诗人奉为圭臬之书。钟惺之诗虽为高兆贬斥,但是认为其诗论尚有可取之处,这恰在于钟惺论诗亦主张学唐人。至于高兆本身诗歌创作,客观地说总体成就不高,郭柏苍云:“高固斋诗,酸涩而多排偶”,林白云亦疑惑“予未得其全集。遍搜他选,俱不甚惬意,岂予所见者隘,抑亦眼力未到耶?”但是从诗歌风格上高兆仍然努力实践白居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理论主张,《消夏录》称其所作《荷兰使舶歌》“纪述详明,见微知著,真可作一篇筹边策读,卓然与杜□代兴无疑也。”
“平远社七子”之孙学稼、林伟等人诗作我们亦能看出步武晋安诗派传统的影子。如孙学稼《登道山观》:“高丘晴翠引登临,彤阁巍然压远岑。遂有千蕤通羽骑,疑从五岳觅青琳。江光俯槛浮潮汐,山色横霄自古今。清晓露寒闻礼斗,步虚声入白云深。”诗格调清壮,气势雄浑,直接盛唐气象。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七子之中的许珌、许友昆仲此时已经开始反思固守唐诗藩篱的弊病,转向在宋诗中寻找养料。许珌(1614—1672),字天玉、一字星庭,号铁堂,别号天海山人,侯官人。曾官安定知县,客死陇上,有《铁堂诗草》上、下二卷存世。许珌早负诗名,与著名诗人王土祯、申涵光等交谊甚密。许珌为诗“其大旨本于黄先生。”此处黄先生即指锐意变革闽诗风,倡导宋诗的黄道周。许珌诗作阎介年认为:“铁堂之诗沉雄富厚,组练雕饰,一归于老成;于闽中诗派稍为变化,不甚规矩唐人而骨骼坚凝,精光迸露。”施闰章也注意到:“许子之诗,绝不屑为靡郁之言,坚骨强气、怵肝裂肠。”许珌作诗不规模前人,所作诗亦多情真意切,如《悼亡诗》:“千里穷交脱赠心,芜城春雨夜沉沉。一官长物吾何有?却损闺中缠臂金。”据《乾隆福州府志》卷六十《文苑传》载:“珌尝与计偕过扬州。士禛时为郡司李,解内子金条脱,资其旅橐。”妻子脱金助夫,今日却为一偏远之地小官与妻阴阳两隔,值否?再如《钟山诗次杜濬四首》,即景抒怀,感叹明亡后改朝换代之物是人非。明孝陵的破败也暗含着作者惆怅的情怀:“孝陵陵上草凄凄,日落江南杜宇啼。金瓦久经麋鹿窜,玉环空锁凤凰栖。青氛大地归科斗,紫气中天散鼓鼙。一自尊灵兹永蛰,才非曹植敢重题。”
许珌昆仲许友,朱彝尊评曰:“有介才兼三绝,名盛一时。……要其篇章字句,不屑蹈袭前人。”许友不仅如许珌一样,“不屑蹈袭前人”,同时师事倪元璐。陈衍根据风格特点把宋诗派分为两派,其中一派为生涩奥衍,倪元璐正为其中代表。许友诗“为佶屈聱牙之辞,掉头攘臂,坼驰其间。”如《学死》一诗:“置我空中山,破茅一间止。两扇苦竹篱,风吹半歌倚。隔溪啼古猿,虎饥舌自舐。老狐带粉髅,叉手习拜起。月暗窥我门,嘻笑露其齿。腥寒渐迫人,吹灯弹窗纸。此际身兀然,由我心先死。学死先死心,未死死同理。”许友诗又有“淡如菊,清如竹”的清旷脱俗之气,如《神光寺看碧桃花》:
城头二月绿苔侵,为讯桃花野寺寻。半树香分疏竹影,数株白近古松阴。
蝶心荡漾春高下,鸠语浮沉雨浅深。蔬笋偶然无酒禁,醉归清梦恋空林。
明丽寂静的美景之下隐含着作者的幽独清高、自甘淡泊的人格写照,有林逋、苏轼疏旷之风。
但是我们要明确的是,顺治、康熙前期晋安诗坛虽已不再是整齐划一,但是宗唐诗风仍是主流。此一时期晋安诗坛诗风正如贺国强、魏中林二先生所描述:“由明代的风雅正体蜕变为变风变雅,同时在当时诗坛祈尚宋诗的感召下,终于如蚕化蝶般逐渐蜕去了格调圆稳的定式,而茁生出宋化诗风的枝条。上述诸家虽受宋诗范型的影响,但其诗风并不曾形成具有时代特宗宋风范。”
三、唐宋并峙:康熙四大家的崛起
“康熙间,郭雍、张远、林豫吉、张崙为四大家。”郭雍、林豫吉二人为平远台诗社成员,其诗郭柏苍赞曰“美不胜收”,因此二人可为康熙中后期平远台诗社代表。二张虽未有明确记载名列平远台诗社,但是在当时晋安诗坛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尤其是张远与郭、林二家共同左右着康熙晋安诗坛宗尚的演变。
林豫吉,字不飞,长乐人。康熙三十三年(1694)进士。工诗善书,挟智任术,明律令。有《林松址诗》。郑杰《注韩居诗话》:“松址诗学杜,甚有骨力。”如《楼夜》:“野旷星偏大,江冥水自声。人烟休远市,漏鼓起荒城。镫下一杯酒,楼头万里情。风尘空老去,吾亦感生成。”首联模仿杜甫《旅夜抒怀》“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但境界狭窄。颈联模拟李白《送储邕之武昌》之“黄鹤西楼月,长江万里情”。全诗境界寂寥,中间又偶露峥嵘,最后归于对自身遭遇的人生感叹。诗学杜之老苍劲健,但失杜之深情远韵。
杜之诗既有老苍劲健,亦有清丽明婉,亦为林豫吉诗风追求,如《夹溪桃花盛开得野老邀酌》:
溪上桃花春自开,渔郎烟棹几时来。天留湖海吾为客,日静桑麻此泛杯。
社鼓忽传江燕至,乡书犹阻塞鸿回。鹖冠野老行藏异,鸡黍殷勤去后猜。
全诗清新明朗,富有乡间田园气息。同时对仗工整、用律严谨,严遵杜之家法。此外,诗亦吸收唐诗字、句之绝巧,“春自开”化用韦应物《滁州西涧》“舟自横”,“日静桑麻此泛杯”化用孟浩然“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虽为化用,但又毫不生涩,是为林诗中较好者。
郭雍(?—1723),字仲穆,又字书禅,福清人。康熙五十二年(1713)举人,有《约园诗钞》。郭柏苍《竹间十日话》云:“时人爱郭约园者,极诋林松址;好林松址者,又极诋郭约园。”民国《福建通志·文苑传》:“雍作,上焉者步趋王、孟,次亦刻露清新。”杭世骏《榕城诗话》:“(郭雍)古体学陶,近体宗王、孟,五言犹称长城。”黄锡蕃《闽中书画录》:“(郭雍)博学能文,诗窥唐人阃奥。”郭雍自称:“吾前后作诗不下千篇,今存其略成章法者,得律诗绝句若干首,古风歌行仅留一二,乐府绝无所解。俟十年后,别有窥寻,乃敢议及。”综上所述,林、郭二人皆学唐,区别在于学唐人的哪种风格,亦即郭柏苍所述“究之,各具体格”。举例明之,《濑溪夜渡》:“月明行十里,寂静濑溪船。远火时过树,幽禽早宿烟。村斜穿径入,石碎断桥悬。对此羁怀满,临风独扣舷。”诗风在王、孟疏朗风神之下,暗含刘长卿清冷寂寥之感,然而缺乏王、孟、刘兴在象外、隽永味长之妙。另外,其诗往往前两联学王、孟之清朗,后两联学刘长卿之寂冷,形成“五言律诗颇有局度”的特点,如《遥和诸子宿北阡草庐》:“不缘兹地迥,青屐肯为停。细草香侵露,高林远带星。鸟鸣千嶂白,帘定一灯青。更爱松风咏,惟余猿鹤听。”
康熙四大家之一的张远可谓晋安诗坛在康熙年间一转关人物。张维屏评其诗“遥情逸气,顿挫浏漓,独能拔出闽派之外”,陈庆元先生赞其是“清初闽诗人之冠”。张远(1448-1522),字超然,侯官人。康熙三十八年(1699)举人,官禄丰知县,有《无闷堂集》。张远论闽诗,于晋安诗派颇为不满,在《张恫臣诗序》一文中较为集中地阐发了自己的诗学理念:“夫闽海之偏僻壤也,山高峭而川清冽。其风俗尚气节,其为诗宜乎奇峭而秀异矣。自林子羽以平淡之诗鸣,严沧浪、高廷礼辈后先继起,唱为盛、中、晚之说,遂习以成风,逮《晋安风雅》书成而闽风寝弱矣。后之作者,袭其肤浅浮泛之词如出一律,自束其性情,以步趋唐人之余响,其不振也宜哉!’”综上所论,张远论诗强调独创,有真性情:“诗言志而已,不知有六朝、三唐、两宋。”并且应该根据闽地独特的地貌风俗,诗宜奇峭秀异。但是这并非菲薄唐诗,而是反对晋安诗派诗学盛唐的狭隘观念。因此张远为避免热熟,诗学宗尚更加广泛:“汉魏诗浑含质朴,皆以意胜。至谢灵运变而璀璨,华采焕然可观。嗣是而降梁陈,迄隋日趋绮靡,陈子昂以典雅澹远振之。至杜少陵纵横变化,集诸家大成,诗人之能尽之矣。而韩昌黎以刻画排奡持立其间,其才气沛然充满,遒健雄深,诗人之杰也。宋诗之博大者,莫过于苏子瞻,子瞻取法杜、韩,乃以才学变其体裁,不规规于古而自成一家,可谓善法古人者。”因此后人在评价张远之诗时亦注意到其转益多师的特点,《四库全书总目》云:“(张远)诗多近元、白长庆体,在晋安诗派中为别调。”陈衍亦曰:“近复细读全集,乃知先生五古多学韩,近人郑子尹作,甚与相似,《哭母》一首其最也。七言参以太白,才笔兴象,足以轶长水、跨新城。”谢章铤评价其诗风“笔意疏秀,得力于眉山为多。”张远学韩较突出者如《下建溪诸滩》:“造物产湖海,至此穷变化。若匪众盘涡,闽溪高可泻。仙霞插霄汉,天险此其亚。”韩诗五古奇绝险怪,并以文为诗,此诗深得其味。学苏轼“疏秀”,如“衔山斜月上,独树一舟维”,“春色荒村外,愁人细雨中”等。总之,虽然黎士弘云:“国初鳌峰、光禄诸老,犹守林、高矩鑊,孑而立者为张超然。郑、张独唱,不胜众和,闽派固始终如故也”,但是“(张远)所倡导的‘奇峭秀拔’诗风及他本人的诗歌实践则为闽诗伏下学宋的潜流。”
四大家中张崙诗流布不广。张崙,字苍嵋,一字文园,侯官人。康熙间监生,授河间府中河通判,所著《晚香堂集》。张崙诗多学李白歌行体,风格清新郎畅,如《拟古》、《江上行》。但是一些诗亦有宋诗平淡清远之格调,如《村居薄暮》:
远岫衔残照,高楼俯暮花。牧童喧在背,渔父水为家。
宠辱安时命,悲欢阅岁华。门无车马辙,早晚此桑麻。
此诗前两联写乡间傍晚之闲适温馨之景,语调平和而意态幽远,即景即情,显得清新自然。后两联表达对生命价值的思考,富于理趣,透漏出宋诗筋骨思理见胜的气息。
结 语
顺、康晋安诗坛与万、启时代相比,无论是从诗人的影响亦或是诗歌创作质量都明显处于下风,同时亦不如晚清闽派“同光体”在全国的地位。但是顺、康半个多世纪却正是晋安诗坛由终明之世独尊唐诗神清俊朗诗风到渐开宗宋瘦硬朴拙之气的重要转折期。令人略微遗憾的是,今天治闽诗者往往忽略了这一时期,这对我们完整了解明清两代闽诗风尚转变十分不利。因此笔者不揣浅陋,书成此篇,权当抛砖之用。
〔1〕谢章铤撰,陈庆元、陈昌强、陈炜点校.谢章铤集〔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
〔2〕郭柏苍.竹间十日话〔M〕.福州:海风出版社,2001.
〔3〕周亮工著,朱天曙编校.藏弆集〔M〕.周亮工全集〔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
〔4〕郑方坤.全闽诗话〔M〕.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702 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周亮工著,朱天曙编校.尺牍新钞二集〔M〕.周亮工全集〔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
〔6〕郭柏苍.乌石山志〔M〕.福州:海风出版社,2001.
〔7〕计东.改亭文集〔M〕.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08 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8〕许珌.铁堂诗草〔M〕.四库未收书辑刊本〔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
〔9〕陈世镕编撰.福州西湖宛在堂诗龛征录〔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
〔10〕徐景熹等修.乾隆福州府志〔M〕.上海:上海书店,2000.
〔11〕朱彝尊.静志居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12〕福建通志局总篡.福建通志〔M〕.福州:福建通志局,1922.
〔13〕钱谦益.吾炙集〔M〕.虞山丛刻本.
〔14〕顾雪梁.中外花语花趣辞典〔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
〔15〕贺国强、魏中林.论清初闽派宗宋诗风的衍生〔J〕.江西社会科学,2006(03):88.
〔16〕徐世昌.晚晴簃诗汇〔M〕.北京:中华书局,1990.
〔17〕张维屏.国朝诗人徵略〔M〕.清代传记丛刊本〔M〕.台北:明文书局,1985.
〔18〕张远.无闷堂集〔M〕.康熙刻本.
〔19〕纪昀.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
〔20〕陈衍.石遗室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21〕黎士弘.托素斋文集〔M〕.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23 册)〔M〕.济南:齐鲁书社,1997.
〔22〕陈庆元.清初闽诗人之冠——张远〔J〕.古典文学知识,19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