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国民参政会在多党合作中的地位与作用
2015-07-23韩继伟
韩继伟
摘要:国民参政会是抗战时期第二次国共合作的产物,是民族危亡之际多党合作的联系纽带。它在抗战初期发挥了积极作用,在抗战中期成为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进行斗争并团结广大中间力量共同抗战的重要场所,在抗战后期沦为国民党实施“一党专政”的工具。
关键词:抗日战争;国民参政会;多党合作;国共合作
中图分类号:K2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269(2015)04-0058-05
抗战时期,由中华民国国民政府成立,包括中国国民党、中国共产党及其他党派、无党派人士代表在内的全国最高咨询机关——国民参政会既是第二次国共合作的产物,也是抗战时期多党合作的重要平台。
一、国民参政会的成立
作为抗战时期的一种特殊政治现象,国民参政会有“战时议会”之称,既是国共两党合作的结晶,也是国共关系发展的“晴雨表”。民族危机的恶化、抗日救亡运动的兴起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是国民参政会成立的时代背景,团结国人、发扬民主、集思广益是其成立的直接动因。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国民党内部的爱国人士开始要求政府开放党禁,实施全民族抗战。在1932年“国难会议”上,与会代表再次提出有关开放党禁的提案。1935年,中国共产党在瓦窑堡会议上把“反蒋抗日”的策略改为“抗日反蒋”,后随形势的发展又改为“联蒋抗日”。这充分显示出中共以民族大义为重、团结一切抗日力量的决心。
1937年八一三淞沪战役后,国民党中央设立国防最高会议。它下设国防参议会为战时咨询机关,延揽国民党、共产党及无党派人士等25人为参议员。这标志着国民参政会开始萌芽[1],开启了国民党邀请各党派共商国是的先河,表明国民党首次与党外人士妥协[2]。随着抗战形势的进一步发展,各党派人士认为国防参议会不足以代表各方意见,在组织及职权等方面缺乏明确规定,成立民意机关的相关事宜终被提上议事日程[3]。1938年3月,国民党在武汉召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制定并通过《中国国民党抗战建国纲领》,确立“抗战、建国”的指导思想。纲领明确规定:“组织国民参政机关,团结全国力量,集中全国之思虑与识见,以利国策之决定与推行。”[4]1938年4月,国民党五届四中全会在武汉召开,通过《国民参政会组织条例》。6月,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公布第一届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名单。7月,国民参政会一届一次会议在武汉召开,国民参政会正式宣告成立。国民参政会的成立在一定程度上调动了全国人民的抗战热情,表现了全国人民团结一致、共赴国难的精神和气概。
二、抗战时期国民参政会会在多党合作中的地位与作用
抗战时期,国民参政会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重要政治舞台,在多党合作中的地位及作用因所处抗战阶段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一)抗战初期(1938年7月—1940年3月)
抗战初期,特别是在第一届国民参政会前三次会议期间,各党各派各界参政员基本上做到了“舍小异而趋大同,翊赞统一,共同救国”[5]15。参政会内国共两党及其他党派、无党派人士中的大多数参政员皆热情地为抗战大业献计献策,特别是国共双方代表基本上能够和衷共济、摒弃前嫌、精诚团结、共赴国难[6]。因此,抗战初期的国民参政会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国难时期的一个准中央民意机构[7]。
1938年7月6日,国民参政会一届一次会议在武汉召开。在全国民众的热切关注、积极支持和共同参与下,会议通过了一系列有利于抗战、团结和民主的提案。中共代表陈绍禹在会上提出《拥护国民政府实施抗战建国纲领案》,得到了全体参政员的起立鼓掌并一致通过。参政会一届一次会议闭幕后,鉴于形势的发展,参政会迁至陪都重庆。在参政会一届二次会议召开之前,身为参政会议长的汪精卫对抗战形势失去信心,连续对路透社等国际媒体发表谈话,制造投降论调。所以,参政会一届二次会议的主题是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和抗战。1938年10月28日,国民参政会一届二次会议在重庆召开。中共代表陈绍禹等人提出《拥护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加紧民族团结,坚持持久战,争取最后胜利案》,痛斥汉奸亲日派妥协投降的无耻谰言,“重申‘蒋委员长为领导抗战建国的民族领袖,国民政府为领导抗战建国的最高行政机关,我全国军民一致信任和拥护”[8]。该提案引起了强烈反响,创下了参政会历史上提案联署人数的最高记录。大会最后通过了《拥护蒋委员长决议案》,痛斥了亲日投降派。国民参政会一届二次会议闭幕不久,身为参政会议长的汪精卫公开投敌,使“时局又起一大波澜”[9]。讨伐汪精卫的卖国罪行成为参政会一届三次会议的主要议题。1939年2月,国民参政会一届三次会议在重庆召开。会上,广大参政员表现出众志成城、团结同心、抗战到底的决心。会议最后通过了拥护政府国策案,提出“抗战方针,必须坚持到底……以复我领土主权和行政之完整,而完成抗战建国之大业”[10],表明了全国人民抗战不屈、坚持到底的决心和信心。1939年8月,国民参政会一届四次会议召开前,民主人士、中华职教社领导人黄炎培等人起草、发表讨汪逆宣言,表明当时中间党派对抗战国策的坚决拥护。于是,坚持抗战到底、反对各种形式的投降活动,成为一届四次会议的主要议题。一届四次会议最终通过了《声讨汪逆兆铭电》,指出汪精卫集团“精神屈服日本”“自毁革命人格”,号召“全国国民一致斥罚,以昭大义”[11]。这是全国国民抗战到底、决不投降决心的再次体现。1940年3月,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随后召开的国民参政会一届五次会议再次严厉痛斥汪精卫的叛逆行径,通过《声讨汪逆兆铭南京伪组织通电》。通电明确指出汪逆“叛国降敌,为虎作伥”“实行卖国,以亡中国”[5]700。总之,抗战初期国民参政会通过的一系列决议,特别是声讨汪逆投降卖国的决议案“统一了国人抗战的意志,澄清了国内对于和战的矛盾、庞杂且不健全的思想与看法,并改善了友国对我国的观念”[12]。endprint
(二)抗战中期(1940年3月—1941年11月)
第一届参政会结束不久,国民党于1939— 1941年先后发动了两次反共浪潮,皖南事变的爆发使国民参政会走到了“十字路口”。国民党利用它欺骗社会舆论,破坏国共合作大局;共产党参政员充分利用这个平台,在“坚持抗战、团结和进步,反对投降、分裂和倒退”的前提下与国民党进行了有利、有理、有节的斗争,团结了大批中间力量,维护了国共合作和团结抗战的大局,巩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1938年10月,抗日战争进入到相持阶段。日军对国民党的战略由“军事进攻为主,政治诱降为辅”改变为“政治诱降为主,军事进攻为辅”。鉴于这一战略转变,国民政府的政策重心由“积极抗战”转变为“消极抗战,积极反共”。1939年冬至1940年春,国民党发动了第一次反共高潮。对此,共产党从民族大义出发,始终坚持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采取“站在自卫立场上”“摩而不裂”[13]的态度。在国民参政会一届五次会议上,中共方面虽明确提出“愿诚心诚意来商讨国共纠纷”“加强国内团结、加强两党团结”[14],但国民政府军政部长何应钦在会议第一天就对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大肆污蔑,企图借助参政会的所谓“民意”攻击共产党。中共参政员董必武当即驳斥了何应钦的指责。中共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一并致电参政会,驳斥何应钦的污蔑,严正指出:“目前的反共活动,实际上就是投降的准备。”[15]国民党不顾中共加强团结、共同抗日的呼吁和警告,于1940年10月发动第二次反共浪潮。1941年初,国民党一手制造的皖南事变把此次反共浪潮推向了极点。国民党的倒行逆施在国内引起了强烈反响,各党派和中间势力对国民党大为失望。第三党的章伯钧、青年党的左舜生等拟组织民主运动,与中共联合以抵抗国民党的政治压迫;救国会的邹韬奋辞去参政员一职,欲往延安;黄炎培一方面对招致迫害的新四军表示同情,一方面对中国的抗战前途表示极大的失望[16]。皖南事变后,中共采取政治上攻势和军事上守势的策略,重建新四军,提出解决皖南事变的“前十二条”办法。1941年2月15日,中共参政员将“前十二条”正式提交国民参政会秘书处,公开声明:“如国民党不接受中共提出解决‘皖南事变的‘十二条,我们的参政员就拟不出席会议(国民参政会二届一次会议)。”以此来缝好蒋介石在国共关系上撕破的裂口。国民党则采取种种优惠条件拉拢中共参政员,提名周恩来担任参政会主席团主席;利用小党派联合组织党派委员会的心情,把小党派的张君劢、左舜生等人拉入参政会主席团,动摇他们拥护中共不出席参政会的立场。中共为表示团结抗战之诚意,再次做出让步,将原先解决皖南事变的“前十二条”改为较为缓和的“后十二条”。即便如此,国民政府仍未接受。因此,中共参政员以出席条件未达到为由,拒绝出席国民参政会二届一次会议。此举使中共赢得了广大进步势力的尊重。黄炎培说:“贤才不堪为铁的纪律摧毁。”[17]中共未出席参政会使蒋介石在国人面前丢了面子,蒋便充分利用会议报复中共。他一方面对中共提出的“前后双十二条”进行大肆污蔑,一方面做出保证“以后绝无剿共的军事”[5]881-887。在其操纵下,参政会最后通过了文化界参政员王云五等人提出的反共拥蒋决议。1941年3月8日,中共参政员复电参政会秘书处,回击蒋介石的攻击。3月9日,会议仍将董必武选举为驻会委员。会后,蒋介石答应解决中共的若干问题。参政会闭会当日,《新华日报》以增刊的形式刊出了《中共7参政员不出席参政会之全部文献》以揭示真相。至此,中共以参政会为武器,在维护抗战大局的前提下打退了国民党的第二次反共高潮。国共两党的这次参政会斗争是抗战时期国民参政会历史发展的重要分水岭,使中间党派得到了启示:以妥协求团结,不但得不到团结,还会丧失自己的地位;只有与共产党相互支持与合作,才能维护自己的地位。中间势力自此后开始向“左”转。此次会议结束不久,中间党派将会议期间成立的“统一建国同志会”改组为“中国民主政团同盟”,于1941年11月16日宣布成立。这不仅是抗战时期中间力量发展的一件大事,也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内部阶级力量向进步势力的方向发展的重要标志。
(三)抗战后期(1941年11月—1945年7月)
在国民参政会二届一次会议后的3年时间里,参政会内部的国共关系经历了“缓和—紧张—缓和”的过程。国民党利用操纵参政会的权力和优势,一再修改《国民参政会组织条例》,削减中共和进步势力参政员的名额,把参政会作为其攻击中共的“工具”。
1941年底至1942年初,中共代表出席国民参政会二届二次会议及三届一次会议,对国民党的一些恶劣做法采取“忍耐”态度。在国民参政会三届一次会议上,虽然国民党通过修订《国民参政会组织条例》的手段,取消了中共参政员吴玉章及其他进步势力参政员沈钧儒等人的参会资格,增加了国民党参政员的指标,但是中共代表以抗战大局为重,仍然按时出席会议。1943年夏,国民党利用共产国际解散的机会发动了以进攻陕甘宁边区为主的第三次反共高潮,国共关系再度紧张。中共采取坚决自卫的原则,充分利用国民参政会三届二次会议实施反击。在国民参政会三届二次会议上,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总参谋长何应钦污蔑中共领导的第十八集团军“夹击”国军部队、分化军力、实施割据。针对无端污蔑,中共驻会代表董必武义正辞严地给予了反击。在董必武发言时,国民党参政员王亚明等无视议事规则,公然捣乱致使会议无法进行。董必武愤然退席,以示抗议。会议闭幕当天,在国民党的操纵下,大会通过了《关于第十八集团军之决议》,污蔑中共破坏政令、军令的统一。1944年5月,国共两党进行抗战以来的第三次谈判,决定将改组政府方案提交参政会讨论。9月5日,国民参政会三届三次会议在重庆召开,国共两党代表张治中和林伯渠分别代表两党向大会作公开报告,阐述了各自的主张。林伯渠在报告中提出“立即结束一党统治的局面……组成各抗日党派联合政府”[5]1348-1349的主张,会场气氛“热烈紧张,达于空前”。对中共这一史无前例的主张,蒋介石向大会作了《一年来军事外交政治及经济等情形》的报告,对中共的主张采取软硬两手进行抵制。一方面,老生常谈,继续坚持所谓的“军令和政令统一问题”;另一方面,操纵参政会在中共代表未参加的情况下通过拥蒋决议,指出:“国家军政之完全统一,实属刻不容缓,誓愿竭尽全力,协助政府,俾政治解决之方案能于最短期内成功”[5]1375。国民党中央社在发表林伯渠的报告时故意删去“成立联合政府”一节的内容。会议结束时,各中间党派和进步力量一致认为国民党操纵的参政会是“中国不民主的阴影”[18]。1945年5月,在国民参政会四届一次会议召开前,国民党事先修改了《参政会组织条例》,大大扩充了国民党参政员的出席人数。据统计,该次参政会仅国民党参政员就占参会总人数的84%[15]135,参政会几乎为国民党一党独占。在会议召开之际,中共及民主同盟一致声明不出席该次参政会,抗议上届参政会拒绝通过“成立联合政府的主张”。抗战胜利后,国民参政会成为国民党鼓动内战、制造分裂的“工具”,完全失去了全国人民的信任和支持。endprint
三、结语
抗战时期,国民参政会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发展的缩影,也是国共关系和中国政治演变的缩影。它在抗战的不同阶段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抗战初期,它为国民党联系中共及其他党派共商抗战大计提供了一个公开、合法和稳定的场所,客观上有利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巩固和发展、有利于增强全国各抗日力量的团结、有利于促进民主运动的开展。抗战中期,国民参政会内部出现了国共之间的争端和摩擦。在这个政治舞台上,国共两党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的引领下,在极力维护团结抗战的大背景下,演绎了一场是坚持“投降、分裂和倒退”还是坚持“抗战、团结和进步”的历史话剧。抗战后期,它成为蒋介石欺骗人民、粉饰独裁统治的一块“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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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德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