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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因素与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投资

2015-07-09武汉大学法学院苏腾上海大学经济学院韩佳琪

中国商论 2015年25期
关键词:发展中国家制度环境对外直接投资

武汉大学法学院 苏腾上海大学经济学院 韩佳琪

制度因素与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投资

武汉大学法学院苏腾
上海大学经济学院韩佳琪

摘 要:本文利用投资引力模型分析2003~2013年中国对发展中国家OFDI数据,重点考察了东道国制度环境和制度差距对中国OFDI的影响,研究发现:(1)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体偏向于整体制度环境较差且与自身制度环境相差较大的发展中国家,表现出中国OFDI的“特殊性”;(2)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具有明显的市场寻求动机,其倾向于选择制度环境较差且与自身制度距离较大的国家或地区,中国资源寻求型OFDI倾向于选择制度环境较差但资源丰富的国家和地区。

关键词:对外直接投资 发展中国家 制度环境

1 引言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外贸盈余和外汇储备的增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以下简称OFDI)也随之大幅增加。截至2013年底,中国累计对外投资净额(存量)达6604.8亿美元,投资目的地不仅包括发达国家,也包括广大的发展中国家。自2003年以来,中国每年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八成以上流入了发展中国家。2013年,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OFDI存量达到4588.1亿美元,占中国对外总投资的86.3%以上。这说明,发展中国家已经成为中国OFDI的主要目的地。

传统国际投资理论对OFDI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丰富的成果,而从“制度软环境”这一新角度考察OFDI的区位分布也开始引起学者的广泛关注。新制度经济学认为,东道国的制度因素会直接影响到跨国企业战略决策的有效性进而影响到投资收益。Habit和Zurawicki(2002)的研究表明东道国制度环境对FDI有显著影响。Buckley(2007)利用中国OFDI数据发现,中国OFDI流入东道国的规模与东道国政治腐败程度正向相关。国内学者如蒋冠宏和蒋殿春(2012)、岳咬兴和范涛(2014)等研究发现中国OFDI的规模与东道国制度环境存在显著的逆向关系。

涉及制度因素的文献多以发达国家为研究对象,很少将发展中国家作为研究主体,而中国跨国公司在企业所有制及经营环境等方面与发达国家存在明显差别,这导致了发达国家的OFDI理论并不一定适用于中国。因此本文尝试以制度环境与中国相接近的发展中国家作为研究主体,探讨发展中国家制度环境对中国OFDI区位分布的影响,并解决以下两个问题:(1)发展中国家制度环境对中国OFDI区位分布有什么影响;(2)发展中国家与中国的制度差距对中国OFDI区位分布有什么影响。

2 理论与假设

2.1 东道国制度环境对中国OFDI的影响

一个国家的制度环境是构建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它通过公共制度和私人制度构成个体、公司、政府等主要博弈者相互作用的框架,关系着社会的利润分配方式、发展战略、政策成本摊销途径以及投资决策和组织生产方式(World Economic Forum,2009)。

在市场作用较弱的情况下,制度因素的作用非常明显(McMillan, 2007 )。Blonigen(2005)认为,制度环境恶劣如产权保护制度的缺失增加了外来投资者财产被剥夺的可能性,导致投资成本的升高。Globerman(2003)发现,发展中国家所提供的司法体制、监管力度和政府效率等公共品质量水平较低,降低了投资者的预期收入。但有学者研究发现中国的投资规模与东道国制度质量水平逆向相关(蒋冠宏、蒋殿春,2012)。发展中国家国内市场化不完全以及市场监管机制、执法、信息系统的不完善,使得中国企业可以利用“非市场行为”来获得经营便利,弥补制度空隙(Shafter等,2007),从而表现出更高的环境适应性和抗风险能力。

中国的OFDI目前仍以国有企业为主,非国有企业的平均规模较小,对外投资起步较晚,能得到的资源支持相对少,对外投资约束高于国有企业(宗芳宇等,2012)。国有企业能够获得诸如软预算、低息贷款、特殊制度保障等政策支持(裴长洪、郑文,2011),具有一定的所有权优势,抗风险能力较强。国有企业多承担着保障国家资源供应的“非市场动机”,但在制度健全的发达国家中“中国威胁论”的广泛散布,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中铝、中海油、中化集团等国有企业海外并购的失利,使得中国资源寻求型OFDI转向制度环境相对较差的发展中国家。综上,提出假设1。

假设1:发展中国家的制度环境对中国OFDI存在着负面影响。

2.2 中国与东道国的制度环境差距对中国OFDI的影响

由于各国经济发展水平及历史发展阶段的不同,不同时期国家之间的制度会呈现出差异化形态。Buckley等(2008)的研究表明东道国与母国的制度水平对OFDI均有明显影响。Habib和Zurawicki(2002)认为制度接近的国家更熟悉彼此的交易规则和制度环境,可以减少学习成本,并由此提出了“制度接近论”。中国企业倾向于利用各种“非市场行为”发现东道国市场的漏洞,通过“行贿”等行为获得寻租机会,使得中国跨国企业在与发达国家的企业竞争时拥有某种特定的“激励和优势”。

上述研究往往以发达国家为主体,尚不明确这一传统理论是否试用于中国。国内学者蒋冠宏和蒋殿春(2012)利用中国对107个国家直接投资数据发现,东道国与中国制度的绝对差异正向影响其投资规模,与传统理论预期相反。笔者认为,这一现象可归结为以下几个原因:(1)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起步早、经营时间长,已经在制度环境相对较好的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完成了布局,使得中国企业的可投资空间制度风险程度明显高于西方国家;(2)中国跨国公司在经营管理、质量把控等方面仍缺失核心竞争力,企业所生产的产品在技术水平、生产水平等方面与西方跨国公司相比存在差距,主要竞争力仍集中在中低端市场;(3)中国的跨国企业往往具有“非市场动机”和“特定所有权优势”,具有更高的风险“容忍度”,敢于在制度环境较差但有潜力的发展中国家投资;(4)制度环境较差的发展中国家往往存在较大的法制缺陷,中国企业进行“非市场行为”的经济和道德成本低,寻租空间大。综上,提出假设2。

假设2: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FDI并不具有“制度相似性”特征。

3 数据来源及变量设定

3.1 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03~2013年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直接投资流量作为研究对象。在收集数据时,我们发现某些年份中国对某些国家的投资为零,为保证计量结果的有效性,我们排除了中国OFDI流量或制度变量连续两年以上没有数据的国家,共得到58个有效样本。

3.2 变量选择

3.2.1 因变量

OFDI:本文选取中国每年对发展中国家直接投资流量来研究FDI区位分布。FDI数据来源于2003~2013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3.2.2 自变量

(1)制度环境(INS):我们选择世界经济论坛历年公布的《全球竞争力报告》中的制度(Institution)指标来衡量东道国和中国的制度环境质量。世界经济论坛所开发的竞争力理念明确地包含了对公共部门的可靠性、效率、透明度,以及政府与国内经济的经济主体相互作用的方式。竞争力体系中的制度指标包括公共制度和私人制度,其中公共制度包括财产权利、道德规范与腐败、司法独立性等指标,私人制度包括企业的伦理行为、公司董事会的功效、审计报告标准的效力等指标,相对于世界银行的世界治理指标(WGI)中的制度指标可以更好地衡量东道国的制度环境。

东道国与中国的制度差距(INSD),本文参照Habib和Zurawwici(2002)的研究,以两国制度环境差异的绝对值来衡量制度差距的大小。

(2)距离度量(DIS):本文所使用参考Mayer和Zignago(2011)对225个国家测算的双边贸易距离以衡量东道国与母国之间的距离成本。

(3)资源禀赋(RES):本文参考罗伯特·巴罗对资源禀赋的研究方法,以东道国总出口中矿产及燃料资源所占比重来衡量资源密集度的大小,该数据来源于世界发展指标(WDI)。

3.3 控制变量

本文的实证模型还包含以下控制变量:东道国GDP(HGDP)、东道国的人均GDP(PGDP)、东道国的GDP增长率(GGDP)分别代表东道国的市场规模、市场机会和市场增长潜力,该数据来源于WDI;贸易开放度(OPE),可用东道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占东道国GDP的比例来衡量,该数据来源于WDI;基础设施(INF),用以衡量东道国市场发展的条件,该指数来源于全球竞争力指标;东道国宏观经济环境(MAC),用来衡量东道国经济社会的稳定程度和跨国公司营运成本的波动风险,该数据来源于全球竞争力报告。

4 模型设定和结果分析

本文选择固定效应模型对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对模型采用的主要变量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发现各变量的相关系数均在0.6的临界值以下,可忽略本文所选用的变量的多重共线性问题。进一步考察平均方差膨胀因子(VIF),VIF数值均小于10,因此可以确认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4.1 模型设定

本文使用投资引力模型,并在模型中加入所需研究的变量。具体模型如下:

4.2 实证结果分析

模型(1)检验了发展中国家制度环境对中国OFDI规模的影响,可以看到,东道国制度环境与中国OFDI规模存在显著的逆向关系。这与传统OFDI理论投资母国倾向于制度环境较好的东道国的结论相反,验证了假设1,说明中国OFDI区位分布具有“特殊性”。可能的解释有以下几点:第一,中国企业的竞争力逊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在区位选择时,中国企业倾向于进入欧美跨国公司尚未完成布局的、制度环境相对较差的发展中国家;第二,发展中国家拥有潜力巨大的消费市场,对中国资本、技术、管理、中低端产能“走进去”设置的门槛较低;第三,制度环境较差的发展中国家国内市场化不完全,存在着法制不健全、监管不力等问题,导致中国企业可以通过“非市场行为”建立“关系网络”进而为企业运营带来便利,获得竞争优势。

表1 固定效应回归结果

Habib和Zurawicki(2002)指出,东道国与母国制度水平的绝对差异对OFDI的流入影响显著。为检验这一点,我们在模型(2)中引入了发展中国家与中国的制度差距这一变量,以考察其对中国OFDI的影响。可以看到,制度差距在10%的水平下显著为正,即两国制度差异越大,越有利于吸引中国OFDI进入。这一结论与“制度接近论”明显相反,有力支持了本文的假设二,即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FDI并不具有“制度相似性”特征。为进一步完善发展中国家制度因素对中国OFDI的影响,我们设立模型(3),在模型中同时引入制度环境和制度差距,可以看到,两者均保持10%的显著水平,说明中国OFDI整体偏向于制度环境较差且与中国制度差距相对较大的发展中国家或地区。

对于控制变量,模型中东道国GDP和东道国GDP增长率的系数在5%的系数水平下均显著为正,说明流入发展中国家的中国OFDI具有明显的市场寻求动机,东道国的市场规模越大、市场发展潜力越大,越容易吸引中国OFDI的流入,这与传统OFDI理论相符。东道国人均GDP可反映一国的市场机会或工资水平,模型中这一项为负,说明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投资存在着降低成本的动机,即效率寻求型OFDI,但这一项不显著,说明发展中国家或地区的市场机会对中国效率寻求型OFDI的影响不明显。

进一步研究东道国制度环境对中国不同寻求动机OFDI的影响,模型(4)在模型(1)的基础上引入制度环境与东道国GDP的交叉项。可以看到交叉项的估计系数在5%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表明两者间存在较强的相互作用,即中国市场寻求型OFDI倾向于选择制度环境相对较差的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在模型(2)中引入制度差距与东道国GDP的交叉项构建模型(5),可以看到交叉项的估计系数在10%的水平下显著为负,表明中国与东道国的制度差异越大,中国OFDI进入的规模越大。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基础薄弱,给中国企业产品、设备和技术等出口以及基础设施投资等创造了机会,这 使得中国市场寻求型OFDI更容易进入市场环境相对“恶劣”的发展中国家。

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投资具有明显的资源寻求动机(李磊、郑昭阳,2012),为此设立模型(6)、(7)以检验东道国制度环境和制度差距对中国资源寻求型OFDI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制度环境与东道国资源禀赋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而制度差距一项结果不显著,这说明制度环境相对较差的发展中国家或地区能够吸引更多的中国资源寻求型OFDI。部分资源丰富的发展中国家由于腐败、寻租等现象的发生,给境外投资者带来较大的不确定性,而中国资源寻求型OFDI以国有企业为主,这部分企业拥有“所有权优势”和“非市场动机”,表现出更高的风险“容忍度”,使得中国资源寻求型OFDI可以选择制度环境较差但资源丰富的国家和地区。

5 结语

本文利用投资引力模型,对2003~2013年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数据,检验了东道国制度因素对中国OFDI区位分布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中国OFDI总体偏向于整体制度环境较差且与中国制度环境相差较大的发展中国家,表现出中国OFDI的“特殊性”。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FDI具有明显的市场和资源寻求动机,效率寻求型动机不明显。东道国市场规模与市场潜力正向影响中国OFDI的进入规模,与传统OFDI理论相符,但中国市场寻求型OFDI倾向于选择制度环境较差且与自身制度距离较大的国家或地区,双边制度的绝对差异倾向于增加中国OFDI的规模,这一事实说明“制度接近论”并不适用于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OFDI。中国资源寻求型OFDI倾向于选择制度环境较差但资源丰富的国家和地区。

本文以发展中国家为研究对象,弥补了目前中国OFDI研究的不足,进一步验证了中国OFDI区位分布的特殊性,这就要求中国企业在“走出去”时充分考虑东道国的制度风险,通过贸易、投资等国际经济领域的合作,推动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合作。随着发展中国家的兴起,中国应推动“南南合作”的进程,继续在亚非拉等发展中国家扩大投资,除能源矿产投资之外,还增加对种植农业的投资。中国政府和企业应该以“一带一路”和亚投行的建立为契机,积极开展国际合作和产业对接,深挖我国与发展中国家的合作潜力,优化我国对外开放的格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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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F83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298(2015)09(a)-16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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