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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秀(短篇小说)

2015-06-30季风

滇池 2015年5期
关键词:拉家常值班室小惠

季风

舒广秀感觉很幸福。

末镇政府大门不大,只可容纳两辆小车进出。不过为了安全,门口还是设得有一值班室。值班室里有一男一女俩老人值班,通常都是男老人值夜班,女老人值白班。本来请门卫,应该请一些年轻力壮的,比方,未县就成立得有保安公司,在保安公司里,可都是一些膀大腰圆的小伙,请这样的人来做门卫,光看那精气神儿,就很会让人放心,要真遇上个把歹徒,还可以上去搏斗一回。让老人出来看大门,这明显就是在门上贴门神儿,摆设。不过听人说,这俩老人是一项大工程建设迁来的移民,你把人家房产都占了,把土地都征用了,总得给人家找个住处住下,找些事儿做吧,否则人家还怎么吃饭怎么生活啊?镇政府也懒得过问,自己又不花一分钱,还有人在这里帮忙看门,这总比没人看门要强吧。真有歹徒来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何况人世间还是好人多,又哪会有那么多歹徒来寻衅滋事?这不,末镇不是就一直没出过什么事么。

舒广秀自打从乡下搬到镇政府来,和自己男人住在一起,就感觉很幸福。不下地种庄稼,也不外出打工,舒广秀很快就长得白白胖胖了。说胖不准确,应该说是丰满了。白就是真正的白了,比那些天生就长在城里的女人还白,而且一看这城市女人的白,就知道那是扑过粉的,你会感觉到很假。可舒广秀的白却是纯天然的,原生态的。舒广秀经常出入于镇政府大院,让那些在镇政府上班的女人,都有了政府大院女人无颜色的感觉,这或多或少会感觉到有这么一点悲摧。可这些舒广秀并不知道,也不会知道。舒广秀老公原本也在镇政府上班,后来调到县里工作了,人虽然调走了,不过还住在镇政府大院内的住宿楼里。像舒广秀这样自己没工作,老公有工作,由这样两种人组成的家庭,在末镇政府,会有一个听起来非常难听,但却很有意思的称谓:半边户。和舒广秀认识,或者也可以说处得还算不错的傅桂容、鲍玉婷,还有王小惠,就全都是这种半边户。

傅桂容、鲍玉婷,还有王小惠,是不是也会感觉到很幸福,这舒广秀并不清楚。但她自己却实实在在感觉到很幸福。傅桂容、鲍玉婷和王小惠,还在舒广秀没到末镇前,就早已经到末镇和自己的老公住在一起了。不过傅桂容和鲍玉婷,在这几个女人中,显得比较强势。而且傅桂容和鲍玉婷比,或许还会有些过犹不及,因为傅桂容的老公,以前是这末镇的镇长,后来调到未县一个局去做了局长。这局长太太,咋个都要比副局长太太光鲜。鲍玉婷的老公先是在末镇的农经站上班,经常要下乡,遇到乡下女子鲍玉婷,后来一来二去的,很快便对上眼了。不过,舒广秀到末镇的时候,鲍玉婷的老公已调到未县去了,而且还是任一个局的副局长。因此,鲍玉婷在人前说话,就颇有些官太太的架子,只是比傅桂容略小一些罢了。或许同为官太太,傅桂容和鲍玉婷,就更容易走到一块了。王小惠呢,人长得只能说是一般,或许就因为对自己的长相不自信,所以这王小惠特爱穿着打扮,老公的工资放到她手里,很快就没有了。王小惠的老公,据说曾经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负过伤,后来转业,作为伤残军人,政府为他安排了一个工作。不过也只是在末镇做了一个一般的工作人员。所以,王小惠的地位,在这几个女人中,就注定会是最低的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末镇政府大门值班室,成了这几个女人聚会拉家常的处所。大白天的,几个女人在家吃了早餐,或送孩子到学校上学回家,或回家途中再折进农贸市场买些蔬菜,有南瓜、黄瓜、四季豆,也可能是莴苣、芫荽、洋葱,还会买点精肉,总之,菜篮子不能说丰盛,但也不可说寒酸,也就这么一回事了,都会从这镇政府大门进进出出。这一天,可能是傅桂容菜买得多了一些,走累了或者是口渴了,于是就到值班室歇息,要找一口水喝。也不知道是这女老人热情,还是很少有人来寂寞,女老人就把傅桂容留下来拉家常。其实呢,这拉家常也很简单,虽然进进出出的见得多了,可真要这样坐下来说话儿,这还是第一次呢,又能拉出什么好家常来。女老人问:“街上菜卖得很贵吧?现在这物价,像雨天水沟里的小青蛙,不断往上蹿呢!”傅桂容说:“现在吃菜比吃粮食还贵,不过再贵也还得吃啊!”傅桂容问女老人,做移民得了不少好处吧?有钱用还来看门,这你不觉得累吗?女老人听傅桂容这么说话,并不生气。女老人说:“我们的房屋不好,土地也少,能赔几个钱?看门虽累,总不至于比在乡下种地还累吧。”傅桂容不想再说话,正要出门,见鲍玉婷和王小惠这会也提了菜,正在从政府大门口经过,就喊进来坐坐。鲍玉婷和王小惠正好也想找一个地方歇歇,就乐颠颠地走进来了。女老人和三个女人拉家常。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现在是四个女人。直到看到在镇政府机关上班的人开始有人下班,三个女人才叫一声:“不好,应该回家做饭了。”于是慌慌地提了菜,慌慌地从值班室里跑出来,并且还慌慌地各自作鸟兽散。

舒广秀最初并没和这几个女人搞到一起拉家常,她每天一日三餐,按时做好就行了。等老公从单位下班回来,在县小的儿子放学回来,就开始摆饭吃饭。看着老公和儿子把饭吃得津津有味,舒广秀会感觉到很幸福。要知道,这舒广秀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女人。早些年,老公在镇政府工作,她在乡下种地,大凡农忙季节,老公就要请假回来帮她几天,这时候,舒广秀就会感到很幸福,干起活儿来会特别有劲。晚上,和老公在床上做爱,也会特别投入,特别用心。只是有时候,舒广秀会拉着老公开始长出茧巴的手,心疼地说:“以后农忙你别再回来了,你干好你的工作就行了。乡下的活儿,我一个人干就可以了。”老公说:“这怎么能行?我真怕你本来很年轻,却把你给累老了。”舒广秀说:“累老了又怎么样?累老了你还不至于就不要我吧。”老公说:“你要真这么说,那我可就真的不要你了。”说着,老公又要去抱舒广秀,这舒广秀顺势就往老公的怀里钻。舒广秀说:“你不是不要我吗?你瞧你都急成什么样子了,还说不要我。”

老公心疼舒广秀,每次农忙他都要请假回去帮舒广秀。舒广秀心疼老公,每次回到乡下,都会看老公非常光滑的手心摞起一层厚厚的茧巴,这让舒广秀非常难受。后来,乡下的粮食卖不出价,好多青壮年都跑出去打工了。老公说:“你不要再种地了好不好,跟我一道住到镇政府去。我们的孩子也大了,我们送他到县城学校读书,这比在乡下要好多了。”舒广秀说:“可我种地习惯了,怕过不惯城市人的生活。”老公说:“这你就不懂了,在我们镇机关,有好几个同事,都把乡下老婆接到城里来过日子,人家怎么就习惯呢!莫非闲着比做活儿还让人不习惯?”舒广秀说:“怕是你那点事儿上来了拗不住,镇里离家也不远,坐半天车就可以到了,这犯得着嘛!”老公听舒广秀这么说话,是又好气又好笑。老公说:“你可千万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你还别说,舒广秀还真让老公说动了心。她把家里的事情草草处理了一下,就搬到镇政府来和老公一道住了。

舒广秀走进值班室和几个女人拉家常,傅桂容、鲍玉婷和王小惠,早已是值班室里的常客了。这几个女人,有时候是几个同时在,有时候又是只有一个两个在,人多人少,女老人都会和她们拉家常。人老话多,女老人还怕你几个中年妇人不成?那一天,舒广秀走进值班室,看见傅桂容已经在这里了。舒广秀记得,一大早,她煮了早餐,让老公和孩子吃了;老公上班,她送孩子上学。送完孩子回到家,打开电视来看了一会,看的是一部肥皂剧,看着看着,舒广秀就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她关了电视,径直走下楼。她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去哪里,或许只是想到要去外面走走。舒广秀到老公身边生活,开头对城市生活还感觉很新鲜,后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在乡下,她可以看见满坡的庄稼,可以看到自家养的鸡鸭满院子乱跑。为了到这城里来,舒广秀把鸡鸭都卖了,把满坡的庄稼托付给二叔管理,就让二叔收获得了。可二叔说不能这样,反正庄稼都生长到这个份儿上了,费不了多少时间的,就当是二叔在给你看着呢。现在,舒广秀真是有些闷得慌,她都很有些想念乡下的生活了。舒广秀刚走到值班室门口,忽然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舒广秀,快进来坐坐。”舒广秀回过神来,看见是傅桂容在和她说话。这时女老人也跟着喊:“舒广秀,你这是要去哪里?何不进来坐坐,拉拉家常解解闷儿。”舒广秀这才发现,虽然这段时间彼此不打招呼,其实人家早就认得她呢。这末镇太小了,忽然间冒出来这么一个大活人,这谁还不会打听打听,谁还会不认得你。

舒广秀听傅桂容和女老人喊她,而且还这么热情,就不好不领这个情了。舒广秀笑笑,然后走进值班室。女老人赶紧给舒广秀递过来一个塑料凳子,舒广秀接过来对着两个女人就坐下了。傅桂容说:“舒广秀,其实你早就应该到这里来了。这样我们几个女人就聚齐了,拉起家常来才过瘾。”女老人说:“舒广秀,你来镇政府都怕一两个月了,就看你每天从政府大院门口进进出出,不是接送孩子上学,就是上街买菜。”舒广秀被女老人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舒广秀说:“我真是这样的吗?这我还真不知道。”傅桂容说:“听说你老公写得一手好文章,我家那口子就不行。”舒广秀说:“你这是听人瞎掰呢,他哪有那能耐。”不过舒广秀听了傅桂容这话,还是很高兴,毕竟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夸自己老公,感觉脸上也有光呢。舒广秀说:“平时在单位写写划划,又累还没得意思。”傅桂容说:“听我老公讲,你家老公把文章都写到省市的报刊上去了,还说没得意思,你这人是不是有些太挑剔了。”舒广秀说:“其实你老公才了不起,以前在镇里当镇长,调到县里去工作了,还做着局长。”傅桂容说:“他那才是真没有意思,平时除了活儿多点,担的责任大点,什么好处都没有。”女老人说:“怎么你俩刚到一起,就谈起各自的老公来了。莫非你们晚上在被窝里还没看够自己老公。”女老人这么说话,傅桂容和舒广秀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不再说话了。

舒广秀自从坐在值班室里和女老人,还有傅桂容拉过一回家常,大凡把家务活儿做完了,就想下楼去值班室坐坐。以前在乡下,那可是忙不完的庄稼活儿,忙不完的家务活儿,累得两个脚板皮子直往上翻,累得两个肩膀头儿直往下沉,又哪有时间找人拉家常。一到晚上,头一挨着枕头,就沉沉睡过去了,就跟死去了差不多。第二天一觉醒来,又是同样的活儿等着要去做,就这样周而复始。可进了城里,一天就这么点事,买菜做饭,接送孩子,洗濯衣服,打扫卫生,就做这么多事。可舒广秀才三十多岁,精力还充沛得很呢。现在好了,有这个值班室,有这一群女人,有在一起说不完的话把儿,这正好可以用来消耗一下舒广秀过多过盛的精力呢。

舒广秀第二次走进值班室,不仅看见傅桂容在这里,而且还看见鲍玉婷和王小惠也都在这里。舒广秀虽然早就看见过鲍玉婷和王小惠,但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看这两个人,这还是第一次。鲍玉婷看见舒广秀进来,只是用一双不大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这双眼睛虽不大,但却很亮,舒广秀只感觉到有两点亮光在她的脸上闪烁。看来做着副局长太太还真不一样。可舒广秀觉得,傅桂容做着局长太太,好像也没鲍玉婷这么凶。王小惠看见舒广秀进来,没忘记打招呼。王小惠说:“广秀姐,你快请坐。”声音听上去有些脆,也有些怯。鲍玉婷看了王小惠一眼,说:“王小惠,你声音蛮甜的嘛。”傅桂容说:“快别闹了,今天都到齐了,我们能不能说点让人开心的事儿。”鲍玉婷可能是想开个玩笑,鲍玉婷说:“傅桂容,你想要开心,那你回家找你老公睡觉去。”结果,傅桂容、舒广秀和王小惠都被逗笑了。不过,傅桂容很快收起笑脸,傅桂容说:“大白天的,找老公睡觉,你倒怕是这样的。”鲍玉婷不明就里,鲍玉婷说:“你还别说,我还真是这样的。”傅桂容说:“你还真敢这样,我算服你了。”傅桂容在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对鲍玉婷表达着不屑,又问身边的舒广秀和王小惠:“你们敢吗?”舒广秀说:“我不敢。”王小惠红着一张脸,没有说话。鲍玉婷见状,就不说话了,场面有些尴尬。女老人这时赶紧站出来说:“鬼妇人些,尽说和男人睡觉的事,害不害羞呀?”几个女人问女老人:“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我们贵妇人,那我们可就真是贵妇人了。你看,我们和机关那些女人比,是不是比她们还牛。她们白天还要上班,晚上跟我们一样,还不是照样要侍候自己男人。可我们就可以不上班,我们和她们比,是不是真的就幸福多了。”女老人说:“你们这些鬼妇人,嘴上积点德好不好?”

舒广秀出入值班室的次数多了,对傅桂容、鲍玉婷和王小惠,就更多了一份了解。比方,傅桂容老公和王小惠老公一样,都在部队当过兵,不同的是傅桂容老公当兵在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战斗,也就是当了一名和平时期的兵。不过傅桂容老公在部队服兵役的时间有些长,被转成了志愿兵,后来转业回来,先在一个乡的武装部任干事,后来做了武装部长。再后来做了副镇长、镇长,到县里任一个大局的局长。王小惠的老公自然就没有这个福气,当兵的时候,正赶上越南和中国交恶,一场自卫还击战,就被派上了战场,差点丧了性命。问题是就因为这个差点,回来就让政府安排了工作。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不过这个福也是有限度的,也就是安排了一个比较一般的工作。再比方,鲍玉婷的老公,当初只是镇里的一个八大员,但人家表现好,被派到一个村委会去任职,后来回到镇里就任了副镇长。鲍玉婷说:“我倒不晓得他做八大员的时候表现好不好,但他到村委会以后,对我表现倒是真的很好。”鲍玉婷说完,早已面带羞赧之色。当然,当初鲍玉婷老公对她是不是很好,这也只有她才能够说得清楚了。

傅桂容总是表现得很有优越感。这从那天鲍玉婷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傅桂容只轻描淡写就把鲍玉婷弄得很尴尬,舒广秀就看清楚了。也难怪,人家老公做着一个大局的一把手,夫贵妻荣嘛。因此在这一群女人中,她常常是说一不二。一群女人对此都表现得唯唯诺诺,没有人敢提出反对意见。不过,后来有一天,趁傅桂容不在场,鲍玉婷忽然就说开了傅桂容的不是,好像是早就受够了气似的,不发泄一下肯定不行。鲍玉婷什么人?毕竟老公也是一个局的副局长,她怎么能容忍傅桂容一个人在这里风光无限。鲍玉婷说:“傅桂容有什么了不起,她以为她还真是一根葱,你没看她到乡下亲戚家去拿东西,恨不得要用车载船装。这样的局长婆娘,就不怕给做局长的老公丢脸。”女老人和舒广秀、王小惠听鲍玉婷这么说话,都大吃一惊。在确认傅桂容不在身边,也不在附近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女老人说:“鲍玉婷,你少说两句好不好?你就不怕人家听见,你就不怕隔墙有耳。”鲍玉婷说:“你以为我怕她不是,我才不怕她呢!”如此说来,前次傅桂容让鲍玉婷开玩笑,弄得不太愉快,这只能说是两人心中早有芥蒂。

舒广秀知道,傅桂容和她们这几个女人不一样,她们这几个女人,真的就来自乡下,要不是自己的男人阴错阳差跳出农门,自己也跟着到城里来享清福,没准现在都还在乡下。可傅桂容不是,人家在这之前曾经是另一个县城的居民,早些年还在国营旅馆上班,后来旅馆不开了,才安心到老公身边来,先做武装部长太太,再做副镇长太太、镇长太太,再后来就做了这个局长太太。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傅桂容,做着局长太太,咋个都应该懂点待人接物,对一些困难的亲朋好友,应该乐善好施,可她偏不。一些乡下的亲戚,原以为有这样一个做着官的亲戚,会跟着沾一些光,后来他们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傅桂容到乡下走亲戚,那是什么也不带,回来的时候,又巴不得把亲戚家所有好吃好喝的东西都拿走。亲戚们吃了亏,自然只会在心中暗暗叫苦。他们还需要这做着官的亲戚,带给他们荣耀呢,哪怕这份荣耀没有任何的意义。

当然,这鲍玉婷虽然不好和傅桂容比,但如和舒广秀、王小惠比,她的优越感也会特别好。鲍玉婷老公不仅在县里做着副局长,而且还因为大工程建设,征用了鲍玉婷家大片的荒山和耕地,还有不少的房产。据说建设方因此赔偿了她很多钱,有说几十万的,也有说上百万的,当然这除了出钱的建设方和帮建设方征地的征地拆迁机构,还有就是鲍玉婷两口子才能说得清了。不过建设方和征地拆迁机构是不会说的,鲍玉婷两口子自然也不会说。这就只会让外面的人去猜了。不过从鲍玉婷那神情看,肯定是得到了很大的一笔钱。所以当看到男老人和女老人,被安排到镇政府值班室来做门卫,自然就会觉得不可理喻,也很有些看不起这男老人和女老人。有一次,鲍玉婷和女老人谈起赔偿的事,对女老人说,领那么多赔偿,还要来看门,莫非这钱还不够你们用。女老人说:“我们哪里领了多少钱,没得几个的,几个儿子女儿找上门来要,不好不给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国家不要在这里搞建设,这样我们的地还在,房子还在,我们就不会来这里看门了。”鲍玉婷听了女老人这段话,还是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情,也许她想到她在这项工程建设中,是真的成了大赢家。

王小惠除了喜欢穿着打扮,她还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就是每天晚上都要出去跳舞。舒广秀到末镇的时候,未县城里还非常流行跳交谊舞。在游泳池旁边,就有一个露天舞场。大概在晚上六七点钟,王小惠和老公、儿子吃过晚饭,她就会跑出来,到露天舞场去跳舞。经过值班室的时候,哪怕傅桂容、鲍玉婷,还有舒广秀,正在拉家常,哪怕有人招呼她,她都会置之不理,会像风一样的就飘走了。这时候,傅桂容,或者鲍玉婷会做一个鬼脸,做得内敛而暧昧。舒广袖一般不会有什么表情。在舒广秀看来,王小惠喜欢跳舞,这是她个人的事,反正自己是不会去的。一想到和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男人抱在一起,随着音乐扭来扭去,这舒广秀就接受不了,就会情不自禁地感到脸红。所以,当有一天王小惠来邀舒广秀一道去,舒广秀是非常坚决地就拒绝了。不过舒广秀不喜欢,并不能让王小惠也跟着不喜欢。因此,当舒广秀看见傅桂容,或者鲍玉婷向王小惠做出暧昧的鬼脸时,心里就感到不快活。人家跳舞又没伤害你们。不过碍于傅桂容和鲍玉婷的要强,舒广秀才没有表现出来。

舒广秀感觉很幸福。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很幸福。初来乍到,她还有些想乡下,想乡下的亲戚和邻居,想乡下正在生长的庄稼。可慢慢的,她就开始不想了。舒广秀也很吃惊,自己莫非这么快就把乡下忘了?舒广秀老公说:“这就对了,如今一家人住到镇里,而且还是在县城边上,生活比以前方便多了,儿子在县小上学成绩又这么好。现在我们只是住在这小城镇里,说不准我们的儿子将来大学读完,就会选择在北京、上海工作了,那时我已退休了,我们就搬到北京、上海去住,到那个时候,说不定这末镇和未县,你都会不大想得起来了。”舒广秀说:“老公,你这是在骂我呢!”舒广秀老公说:“我才不骂你哩,我发现你倒是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了,这我是在为你高兴呢。现在都住到城镇里来了,还去想乡下那些陈谷子烂芝麻,这有意思吗?”舒广秀还有些难受,但想想也对。现在,她除了一日三餐,收收洗洗,她的时间确实很多,她跑遍了未县县城的每一条街道,都很快就能背下来了;还有,她常常去镇政府值班室,跟女老人、傅桂容、鲍玉婷和王小惠她们拉家常,这样时光就好打发了。舒广秀觉得很奇怪,一群女人凑在一起,真的就有说不完的话,真的就可以做到不厌其烦。

舒广秀感觉很幸福,因此她经过值班室的时候,脚步总是轻盈的。这一天,舒广秀刚走到值班室门口,傅桂容就招呼舒广秀:“舒广秀,快进来,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个特大新闻。”舒广秀说:“你能有什么特大新闻?”就走进值班室。傅桂容对舒广秀说:“你知道不?就在刚才,就在你送你儿子去学校的时候,王小惠和她老公在院坝里吵起来了。你知道不,王小惠老公,平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会这么生气,肯定是王小惠在外面给他戴绿帽了。”傅桂容说到这里,脸上完全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傅桂容说:“当初王小惠不是曾邀请你一道去嘛,还好,你没有去。那种地方,要不弄出点事来才怪呢。”舒广秀听傅桂容这么说话,心里有些不悦。不过眼前站着的是傅桂容,她不想把这种不悦表现出来。舒广秀说:“不就跳个舞嘛,至于吗?这个王小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男人呢。这听起来有些不合常理呀!”

王小惠给她老公戴绿帽这个事,虽说沸沸扬扬的闹腾了一阵子,但还是很快就过去了。这种事情,不管真假,最多也就只会成为生活中的一剂调味品,和生活本身的真实和强大相比,都可以说不值得一提。舒广秀发现,王小惠进出政府大院,穿得还是那么光鲜,脸也还像从前那样,看不出她老公是不是打过她。舒广秀看见傅桂容很失落的样子,就想笑。你不是巴不得人家王小惠丢人嘛,最好是让她老公把她打折了腰,打断了腿,这样看你王小惠还怎么见人,还怎么去那个露天舞场跳舞勾引男人?问题是,王小惠还是一如既往的去跳舞,每当进出镇政府大门,脸都不往值班室望一下,这不仅让傅桂容和鲍玉婷尴尬,甚至让女老人都感到不快。倒是舒广秀,觉得很开心。舒广秀和傅桂容、鲍玉婷,还有王小惠,不过就是没事时聚在一起拉拉家常,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不过,对王小惠,舒广秀虽然也有些看不惯,但王小惠真成了傅桂容和鲍玉婷的谈资,舒广秀同情弱者的一面就显露出来了。所以,当看见傅桂容和鲍玉婷大失所望的时候,舒广秀虽不露声色,但内心深处却是很得意的。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又传出王小惠和她老公已经离婚的消息。这个消息是从镇民政所那里传出来的,因此这肯定就是真的了。问题是,王小惠老公,一个连屁都不敢放的人,王小惠还要和他离婚,这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还有,王小惠老公虽不咋的,但毕竟每月还有一份固定工资,王小惠又这么爱穿着打扮,要是真离婚了,没有这笔钱了,王小惠这日子还怎么过?况且,你王小惠不是把绿帽都给你老公戴上了么,而且人家都认了,这你还能怎么样呢?傅桂容和鲍玉婷就像是喝了大碗的兴奋剂,比刚听说王小惠给她老公戴了绿帽那时还要兴奋。舒广秀倒没有感觉到兴奋,她兴奋不起来,只是对王小惠的这一做法,表示惋惜,甚至也有了一丝丝的怨恨。舒广秀知道,王小惠老公当年没被越南人的炸弹炸死在战场上,就是万幸了。现在拥有一份工作,拿着一份工资,供王小惠吃喝,供她买好看的衣服穿,可王小惠还要这样对待他。这时候,舒广秀就开始慢慢的为王小惠老公打抱不平了。

问题还在于,不久以后,王小惠和外省一个年龄已经不小了的男人还来了一回私奔。这回,让傅桂容、鲍玉婷和舒广秀都有点回不过神来了。太突然了,太刺激了。王小惠能给她老公弄一顶绿帽戴在头上,就已经很让傅桂容、鲍玉婷和舒广秀开眼了。还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傅桂容就说:“你们看,人家王小惠,可真是敢做敢为呀,以前我们还真是有点小看她啦。”鲍玉婷说:“哟,傅桂容,你眼气了,那你也去露天舞场跳舞啊,没准也能给局长大人弄一顶绿帽戴戴,这可是你去给他弄的,怕比组织部门发给他那乌纱要有意思得多。”傅桂容说:“鲍玉婷,亏你想得出来,你真要有这样的心思,倒是可以让王小惠领你到露天舞场,给你家副局长弄顶绿帽戴戴,就当你在代组织部门给你老公发了一顶正科级的乌纱。”舒广秀没有说话,她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女人斗嘴皮子,感觉到非常开心,甚至还感觉到了某种幸福。在舒广秀看来,傅桂容和鲍玉婷两个女人说说还可以,要真敢这样做,那局长和副局长还不把她们活剥了生吃了。这局长和副局长,可不是差点死在自卫还击作战前线的那个倒霉蛋。还有,舒广秀想,反正自己是不敢的,自己老公文文静静的,那是自己在努力做贤妻良母,要真做出点出格的事来,那肯定是不行的。可问题在于,现在王小惠不仅给她老公戴了绿帽,还吵着闹着和老公离了婚,现在又闹出这么一个私奔来。不仅舒广秀,傅桂容和鲍玉婷,这会都开始暗暗地同情起王小惠的老公来,这个在战场上可以和敌人拼命的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就只会节节败退,想不出任何的抵抗措施和办法。

王小惠和那个男人走了,值班室里再看不见王小惠的身影。开头好几天,傅桂容、鲍玉婷、舒广秀和女老人在一起拉家常,还会时不时说到王小惠和王小惠老公。说王小惠不会享福,老公工资由着她的性子花,给老公戴了绿帽,老公也很快就原谅她了,可她就是不思悔改,最后走到了离婚和跟人私奔的地步,真的就是好日子不会过,偏要把自己过成这样。也感叹人生的无常,王小惠老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是条好汉,却让王小惠弄得在镇里抬不起头,没有面子。有一段时间,看见王小惠老公在外面喝闷酒,常常是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傅桂容、鲍玉婷和舒广秀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很幸福。不过也只是几天,傅桂容、鲍玉婷和舒广秀就很少再说到王小惠了。何况,王小惠没有离家私奔的时候,来值班室的时间就不如她们几个多,很快淡忘自然就是很正常的了。有时候,也会想到王小惠,不过也只是说说,王小惠现在不知怎么样了,这都是她自找的。这段时间,舒广秀要回乡下去处理一个土地纠纷。乡下的二叔来信说,有人把舒广秀家的一块土地占了。舒广秀二叔去交涉,对方说这地舒广秀又没种,我们又不要她的,我们只是耕种一下,这总可以吧。舒广秀本来要让老公回去处理,自己老公能说会道,会说话儿。可老公说最近忙,脱不开身,要回去也只有舒广秀回去。这样舒广秀就只有回乡下去了。

舒广秀回到乡下,在自己布满蜘蛛网的房子里住了几天,办完事,就想回到镇里来了。房子虽然让二叔帮忙照看,可正当舒广秀看了,还是觉得生分了。屋子非常脏,铺满了灰尘,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烟火气。于是,舒广秀把房子钥匙拿给二叔,就回来了。在回来的路上,舒广秀想,回到镇里,就要和老公商量一下,要么把房子卖了,要么自己重新搬回去住。当然,舒广秀知道,老公肯定是不会答应她回去住的,好不容易才出来,怎么会允许她再回去呢,那就只有选择卖房子了。舒广秀回到镇上的家里,她发现自己才走这么几天,屋子就被弄得非常凌乱。舒广秀用了大半天时间,才把屋子弄干净,把东西摆齐整。待忙完这些,她就想去值班室和傅桂容、鲍玉婷,还有女老人一道拉拉家常。好几天没有在一起拉家常了,肯定又有不少的话把儿要说。

舒广秀走进值班室,看见女老人这会正一个人坐在椅子里打盹。舒广秀没有看见傅桂容和鲍玉婷。女老人见舒广秀走进来,半天才把身子坐直了。女老人说:“这几天总不见你来,你这是去哪里了?”舒广秀说:“我去了乡下几天,回家办点事。”女老人说:“也难怪,我就说嘛。这几天你没来,肯定是去忙什么事了。”舒广秀说:“怎么,傅桂容和鲍玉婷也没来?”女老人说:“是呀,这几天,傅桂容和鲍玉婷都没有来,可我知道她们为什么不来。即便会来,那也是要么傅桂容来,鲍玉婷就不会来,要么鲍玉婷来,那傅桂容肯定就不会来。就像是相互要躲着对方。你知道吗?前几天傅桂容和鲍玉婷吵了一架,据说还差点打起来了。哟我忘了,这你肯定不知道,你不是回乡下去了嘛。”舒广秀说:“是什么事?会让两个人吵起来。”女老人说:“我也不是太清楚,以前,都是鲍玉婷让着傅桂容,所以很难吵起来。可这回,鲍玉婷不仅不让傅桂容,而且还变本加厉和傅桂容吵,傅桂容又不想输这口气,所以就大吵了起来。要不是傅桂容老公和鲍玉婷老公及时赶到,那肯定是打起来了。”

后来,舒广秀才知道,在傅桂容和鲍玉婷大吵大闹前,傅桂容老公年龄已到限,已经从局长的岗位上退下来了。而正在这时,鲍玉婷老公却从副局长升任为党组书记了,实权好像是弱化了,可级别却上去了。这样看来,鲍玉婷敢和傅桂容吵架,并不是鲍玉婷厉害起来了,而是鲍玉婷老公比以前强大了。傅桂容还以为她是从前的傅桂容,可老公已不是从前做局长的老公了,她因此就什么都不是了。这样,当一有机会,以前就在心里对傅桂容不太待见的鲍玉婷,自然就不会再放过她,而是要狠狠地羞辱她一回了。这从那天傅桂容老公和鲍玉婷老公来劝两个女人,就看出来了。傅桂容和傅桂容老公大势已去,风光不再。而鲍玉婷和鲍玉婷老公好像才只是刚刚开始,也许不及曾经的傅桂容和傅桂容老公风光,但肯定会比现在的傅桂容和傅桂容老公要光鲜多了。

舒广秀时不时还会去值班室坐坐。可她发现,不是傅桂容不在,就是鲍玉婷不在,或者就是两个女人都不在。女老人好像比以前老多了,话也明显比以前少了。以前,女老人会经常掺进来说话,可现在好像是看开了,就很少掺进来说话了。有几次,舒广秀在和傅桂容说话,或者是在和鲍玉婷说话的时候,却发现女老人坐在椅子上,枕着一双长着很多老年斑的手睡着了。王小惠走了,没有了音讯,傅桂容和鲍玉婷两个人又不和,来一个不来一个,或者就是两个都不来,女老人又对这说话爱搭不理,因此舒广秀是越来越感觉到没有意思了。她去值班室的时间明显减少了。通常都是家务活儿做完了,电视上的肥皂剧又不好看,感觉到百无聊赖的时候,才会到值班室去坐坐。

这年年底,舒广秀老公也获得了提拔,而且这一提拔还同时调离了末镇,调到未县的一个部门去工作了。舒广秀平时不看新闻,对本地电视台的新闻,更是不会去看。可那天她鬼使神差,和老公一道吃过晚饭,老公进屋去指导孩子做作业,她就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在收拾碗筷的时候,舒广秀顺便打开电视机,这一打开就看到了这条公示,最初应该是听到了这条公示。舒广秀还是第一次听见在电视里会有人直呼她老公的名字。和舒广秀老公一道公示的还有好多人,但舒广秀都不愿注意,她只会关心自己老公。公示刚播完,舒广秀就跑进屋里,对老公说:“你要离开末镇呀?你得到提拔啦?”老公抬起头来,他看见舒广秀一脸幸福的样子。老公说:“这些你都知道啦?”舒广秀说:“电视不是在公示吗?我要是不看电视,也不会知道,以前我不看这个台,偶尔看上一回,就看见在对你进行公示。这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老公说:“这不是才公示么,我是想等到公示结束以后再告诉你。”舒广秀说:“想不到,你还能弄一个领导来当当,我原本想,你有这个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如今要拥有一个工作会多不容易啊!”老公说:“其实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做领导最终都会退下来,到六十岁就得退休,这份工作最终也会失去,因此呀,这没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舒广秀想到了傅桂容和她的老公,就没有再说话了。

舒广秀去值班室的时间更少了,后来干脆就不去了。她除了按时做好一日三餐,接送孩子上学,就是在家里打扫卫生,要不就看电视台不厌其烦播放的肥皂剧。王小惠走了,王小惠的老公又结婚了,老婆是一个死了老公的教师,王小惠老公就搬到教师那里去住了。除了上班还在镇里,平时就很少看见了。傅桂容老公从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就很少去单位上班了,后来干脆办了提前退休手续,到一家私人企业打工去了。自从傅桂容老公退下来以后,傅桂容就很少抛头露面了。傅桂容平时就不大会处事,现在老公又不在局长位置上,这谁还会把她真正当根葱。鲍玉婷虽然随着老公升任正科,想好好地在人前人后幸福一把,特别是曾经在值班室里拉家常的几个女人面前。可现在这几个女人根本就不可能聚在一起,所以自己都感觉到无趣,再想想当初的傅桂容和现在的傅桂容,鲍玉婷就有些泄气。现在,舒广秀不仅不去值班室,她甚至在路过值班室的时候,都懒得再往里看一下了,就像当初有段时间王小惠经过值班室那样。不往里看,舒广秀也知道,这会女老人正枕着一双长满老年斑的手在打盹。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舒广秀送完孩子去上学,然后又折进农贸市场去买了点菜回来。在经过值班室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有点累,就想折进值班室去坐坐,可正当她抬起头来,往值班室里张望的时候,才发现值班室里坐着的已经不是女老人,而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小伙了。舒广秀的脚都已经开始朝值班室迈了,见此情景,她不得不赶紧收回来,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舒广秀一边走一边想,这女老人不在值班室值班了,那男老人肯定也不会在值班室值班了。男老人因为值夜班,所以舒广秀很少看见他,甚至都没有和他说过话。其实俩老人也挺不容易的,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可就是不能让他们同时在一起。现在俩老人都不再值班了,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还有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舒广秀忽然感觉到,她和傅桂容、鲍玉婷、王小惠,还有和女老人在一起拉家常的日子,虽然觉得很幸福,但现在一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虚幻和失真,她甚至还觉得从前在值班室里拉家常的日子其实很假。舒广秀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到家了。她知道,进家以后她还可以看上一会儿电视,然后就要下到厨房里去做午饭了。还好,自从老公得到提拔调进未县一个部门工作以后,孩子放学就是老公在接了。要不然,舒广秀可能就还会再忙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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