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颜色
2015-06-23
这是一个以绿色为底色的村庄。无论是收入眼帘的，还是人们的生活形态……
博荣山，位于莫力达瓦南部松嫩平原北缘。说也奇怪，地势平坦，一马平川上，硬是长出了一个方圆四平方公里，海拔两百多米的小山来。靠近山根便是诺敏河，河水温柔清澈，天光树木倒映水中，美轮美奂。潺潺流水环山自北向南又东折了一下腰身，然后直奔嫩江而去。一马平川的松嫩平原以这里为界向北，逐渐进入丘陵地带，再往北走就是大小兴安岭。
山脚下居住着达斡尔人家。
这个始建于1667年古老的达斡尔村屯——西博荣村，全村五十多户人家，人口二百多人全部是达斡尔族，至今保留着纯正古朴的达斡尔民族风情。
站在山顶向西望去，远处隐约几处村落，再近些是一片柳树林，当地人叫“柳条通”。
山上除了梨树，还有山丁子树、山杏树、稠李子树、山里红树、柞树、毛榛子树等。
早春，冰雪还没融化完，一簇一簇的映山红便悄悄来报春。随之来争春的便是那淡雅的山杏，大朵大朵的梨花，在枝头上颤颤巍巍地竞相开放，有的却羞羞答答含苞欲放。小朵小朵的山丁子花，零零碎碎地撒落在枝丫上。那串串稠密的稠李子花，像休闲广场里的串儿灯似的，看上去别有风韵。
这红的映山红，粉的山杏，白的梨花，给小小的博荣山装扮得就跟水粉画一样，浓墨淡彩总是那么舒服。
如此美丽的山，在“文革”时也未幸免被“革命”了。一夜间，其他村屯的人用所有能用的工具，把这山林践踏得面目全非。居住在山脚下的达斡尔人是见不得如此破坏自然的行为的。他们的信仰是崇拜自然，视大地为母亲，视万物为朋友。于是组织族人护山，骑着马挎着枪，日夜守护，才使博荣山得以安宁。好在现在不用村民护山了，国家已经给保护起来了。
这个村子所保留下来的不光是这山这水，更传承了古朴的达斡尔文化，及人类文明的精髓。
村口那棵百年老榆，铁干虬枝，见证着这个村子发生的百年故事。
我有幸在这如画般的山水间拜访到住在这里的年轻的女萨满。
萨满，是人与神的中介，也是氏族的精神文化代表。萨满与民间一般的神汉巫婆相比较，保持了原始宗教的庄严性和人类童年时代文化传承人的质朴性。萨满文化具有鲜明的中国北方地域特色。作为古代文化的聚合体，几乎囊括了北方人类史前宗教、历史、经济、哲学、婚姻制度、道德规范、文学、艺术、体育、民俗等各方面的文化成就。
而达斡尔族作为古代北方民族契丹的直系后裔，长久以来，全民族以一种自然的信仰状态，一直在传承着萨满文化。
远古时代的达斡尔人，喜欢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建立自己的家园。依靠攫取山林和江河湖海中的现成果实为衣食之源。因而，自然崇拜、动物崇拜在达斡尔族的信仰中占有重要地位。
这位女萨满的家里，窗明几净，院子里干净得一根草都看不见。心想这是典型的达斡尔人家。达斡尔人家就是这样的，不管贫富，家里一定是整洁的。
我怀着敬仰的心走近这位女萨满，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生怕说错了哪句话。
“家有几口人？”问她。
“四口人，两个孩子。”
“原来爷爷奶奶在我们家的，去年被城里小叔接去了。小叔说他们年纪都大了，需要住在医疗条件好的地方。”
“我们家原来是十口人，我们排行老大，两个小叔和小姑从小在外面打曲棍球，老小叔当兵，现在他们都出息了。”看得出，一说到家人她自豪得如数家珍。
“两个孩子都在家务农？”
“不是，都在外上大学，大的在沈阳，小的在西安。”
“那你培养两个大学生不容易呀！完全是靠种地维持生活么？”“有七垧地，还有两头奶牛。政府还给补贴。春天采点柳蒿芽，秋天这山上的山梨山丁子都还能出钱。”
“哦，不错呀！”
“大的今年毕业，毕业就不靠家了，小的还有两年毕业。”
“那孩子们都上大学，将来谁会继承你的衣钵呢？”
“这个我说了不算，要看福报德性达到的境界。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接承，做一个有文化的萨满。可是就算不接承，还有别的人来接承，萨满是不会断续的。”
“是的，一定是后继有人，兴旺发达的。”
说着看见外面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人，穿着牛仔裤T恤衫，戴着牛仔帽。
我说：“你们家来人了。”
“是孩子爸爸。”
我当时真的不相信这个一身牛仔打扮的男人是这家的男主人，至少在我想象中女萨满的丈夫不应该是这么时尚的男人。看见院子里停放的我说不出名字的农机具，知道这完全是一个现代农民家庭。男人悄悄进屋，跟我打个招呼，就没有了话语。看来他是习惯了不打扰老婆的客人。
“我们很有缘分，你看我这个人命咋样？”我试探问。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人不帮你天都帮你，还用问我？”
这个萨满文化的传承人，有着与时俱进的行为言语，清晰明辨的思维意识，令我顶礼膜拜！看来我不得不用科学发展观来诠释我们古老的萨满文化了。这个始终是和人们的思想意识、行为规范相联系在一起，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古老的萨满教，之所以没有被其他教派影响而变异，就是因为她总是与时偕行。
从女萨满家出来，静静地走在乡间小路，仿佛有飘飘忽忽的感觉，真的忘了自己是在凡间还是在仙游。曾经听人说起过博荣山是风水山，山尖上总有祥云笼罩，这里还出过王爷。梨花开放的季节里，满山香喷喷的，很有灵气。是否出过王爷且不去考证，这绕梁的梨花香及真实地活在当下的女萨满倒是真的。
责任编辑 王冬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