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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灶台

2015-06-09/

机电信息 2015年34期
关键词:油面豆包火候

文 / 佚 名

故乡的灶台

文 / 佚 名

我也曾追逐远方,就像追逐信仰。然而,不论我走到天南海北,总有一些声音、味道交融在我的血液里,并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将我身体的戾气一点点排净,让我重又变得素直,坦然。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想,是时候可以俯下身去,写写我的记忆,我的家乡了。把那些发生过的,并影响我一生的,好的,坏的事情,一一归位,虔诚感恩。就像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里讲到的:“那些事件看上去比它们发生时更大,且当时没能被完全容纳。显然它们通过我们的记忆溢出到了未来,但也要求在过去有个位置。”

看《料理仙姬》坚持慢食的幸福。有一集讲到后厨专职蒸米的晴子。在蒸米的整个过程中,除了选米、淘米等环节,火候更为重要。不能用炭,不能用木柴,只能用稻草,这样烧出的米饭盛进深色漆碗,才能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

柴烧对我来说是……大约4、5岁起,我就开始了与哔哔啵啵、忽明忽暗的火塘打交道。麦秆、树枝、玉米秸秆、麻杆、玉米棒……当季的作物秸秆直接作用于日常食物,别有一番原乡况味。在火塘边,我也曾做过太多事。拿起木枝在地上乱画,搬只凳子做作业,大声背诵课文,或是留着口水,等食物慢慢变熟,听长辈絮絮叨叨讲家常……乡土味道、人情世故,也从此时开始,一点一点照进我幼小的心里。

父亲爱做饭,即使粗粮野菜,经他的手也能变得滋味非凡。不晓得我在灶台边帮他看过多少次火,但是记忆最深的,还是他为我们做小食的时候。炒豆子、炸果干、拔丝红薯……其中,炒油面让我印象尤为深刻。

记得别家的油面都是炒完面粉,冲调的时候加红糖,父亲却喜欢把糖直接掺进面粉里,炒制出自家味道。父亲将晒干的面粉过小箩,细细筛过一遍,大锅烧热,入油,一边倾入面粉,一边吩咐着降低火力。刚入锅的糖粉被油浸过,深黄、沉甸甸的,父亲慢慢搅动,将面粉与油混合均匀。随着锅气慢慢升腾,搅拌的次数也逐渐增加,直到热气呼呼冒出,父亲则像打仗一般,拼命翻炒,让锅底的面粉停留不超过一两秒钟,此时火候的控制就成了关键,增一分则糊苦,减一分则生浅,想来就是美食大师们所说的:“控制火候,是接近食物临界点的方式”了吧。

待糖粉炒得变白之际,焦香充盈了整个厨房,热气渐渐消退,一锅香甜馥郁的炒油面就炒好了,冷却,密封,便是一包可以代替芝麻糊之类的绝美早餐。

除了记忆的味道,灶台边更是感知人情冷暖的微妙之所。今年年初,父亲打电话告知我,奶奶在老家去世。放下电话,极力回想奶奶的样子,却大多数是在灶台边。

逢年过节亲友聚会,或是平日爷爷叔父们去田里劳作,临近饭点,奶奶就自然而然出现在灶台边,拢一拢齐耳短发,用目光盘点一下操作台的食材,做到心中有数,就不急不缓地料理开来。幼小的我就坐在蒲团上,点火,看火,看她忙里忙外。奶奶做饭是极其优雅的事,像极了派对上的名媛周旋,对,就是从容地周旋在食材之间,一举一动,有条不紊,恰到好处。如果说年幼的我开始对优雅有了直观的认识,应该就是奶奶在灶台边的模样了。

奶奶知晓我爱吃豆包,每逢年节去探望,她都会蒸一屉豆包给我。掰些常年养在面缸的酵母面团,倒上温水、面粉,揉成面团,拿一床棉被盖严,端到太阳底下或是温热的炕头发上半晌。另一头就在锅子里熬上赤豆,文火慢炖,直至软烂出沙,捣得半碎,再拌上红糖,留作当馅料。奶奶蒸的豆包松软皮薄,馅料十足,不是如今豆沙包一样的熟烂甜腻,而是保留了豆子的嚼劲,沙甜可口。

奶奶年纪大了之后,不愿住到儿女家,自是舍不得断了数十年的灶火,就这样守着灶台,直到终老。于我而言,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在我长远流离、回家之后,从锅里端出香甜的豆包招待我。而对于奶奶来说,这才是她心心念念的的理想归宿。

以前一味觉得,家乡留给我的多是挥之不去的平凡,甚至觉得有些世俗。然而,当我认真回想起来,却多是温暖之处,无声地植入进我的意念,我才得以在今后的路程里,一路笃定、素直。在这个不是处处美好的世界,唯有怀揣温暖,才能在寒夜放歌前行。值此新春,谨此谢过温暖我的心和胃的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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