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补贴政策对企业创新绩效的激励效果评价——来自微观层面的经验证据

邵传林，邵姝静

（兰州财经大学金融学院，甘肃兰州 730020）

财政补贴政策对企业创新绩效的激励效果评价
——来自微观层面的经验证据

邵传林，邵姝静

（兰州财经大学金融学院，甘肃兰州 730020）

文章基于中国工业企业大样本数据实证检验了政府财政补贴政策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该研究有效解决了已有文献仅基于上市公司数据进行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不具有一般性的问题。实证结果表明：与没有获得过政府财政补贴的企业相比，有政府财政补贴的企业呈现出更好的创新绩效；相对于国企，政府财政补贴政策对民企创新绩效具有更好的激励效果；各种检验均表明本文结论具有稳健性。在此基础上，文章指出，未来政府补贴政策应重点向民营企业倾斜，降低对国有企业的财政补贴额度，同时加大国有企业产权改革的力度。

财政补贴；产权性质；国营企业创新绩效；民营企业创新绩效

一、引 言

企业创新绩效的高低在某种程度上不仅取决于企业内部的产权结构（如所有权性质、股权集中度、独立董事制度等），还依赖于政府补贴、税收减免、技术支持等企业外部的激励政策效果，以及两者交互作用的影响。国内外学者对此进行了广泛研究。比如，不少学者基于跨国数据研究发现，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正影响［1－3］。Hu［4］基于北京市813家高科技企业的数据研究发现，政府补贴与企业技术创新正相关。这表明政府补贴对所有类型的企业创新绩效均具有正向影响，高宏伟［5］研究发现，过多的政府补贴对大型国企研发行为会产生挤出效应。李思慧、赵曙明［6］基于江苏省高新技术企业的实证研究发现，财政补贴正向促进民企创新绩效，但补贴型财政激励政策对国有企业创新行为不具有显著影响。王一卉［7］基于中国高新技术企业的面板数据分析发现，政府补贴会对国有企业创新绩效产生抑制作用。李婧［8］基于中国上市公司数据的研究指出，企业家团队所有权与企业创新绩效存在正相关关系，民企的企业所有制性质比国企所有制性质更能促进企业创新绩效的提高。孔东民、李天赏［9］基于沪深两地上市公司的样本研究发现，政府补贴对公司绩效具有正影响，但政府补贴对民企绩效的提升作用要比对国企的作用强。当然，有不少学者对政府财政补贴的作用表示怀疑［10－11］，并不认同民营企业比国企创新绩效高的观点。比如，Thomson、Jensen［12］基于25个OECD国家的数据发现，政府补贴无益于增加企业研发投入，从而也就无法影响企业创新绩效；李政、陆寅宏［13］基于中国制造业上市公司的数据发现，相比民营企业，国有企业具有更强的创新能力；邵传林［14］的新近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的研究结论。

毋庸讳言，既有的文献通过理论和实证研究方法研究了政府补贴、所有权性质对企业创新行为和创新绩效的影响，并一致认为，政府补贴会影响企业创新绩效，而且会对不同产权性质的企业产生迥然不同的影响。不过，究竟是国有企业拥有较高的创新绩效，还是民营企业，学者们并未得出一致的结论；并且，针对政府补贴对国企、民企的差异性影响，既有的文献也未能给出有说服力的经验证据。这就为本文的进一步研究提供了可能的方向。

本文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拓展了前人的研究。第一，从理论上阐释了不同所有权性质的企业究竟缘何具有不同的创新绩效，分析了政府补贴影响企业创新绩效的成因，同时考察政府补贴对不同产权性质的企业创新绩效的异质性影响。第二，有别于既有文献多采用上市公司的数据或某一地区的数据进行实证研究，本文基于中国工业企业2005－2011年的大样本数据探讨所有权性质、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这有效地解决了既有的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不具有一般性、难以推广、引申的难题，从而确保了研究结论的普适性。第三，文章不仅基于大样本数据实证检验了所有权性质与政府补贴的交互效应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而且还依据分组法对上述交互效应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并得出了一致的研究结论。

二、理论阐释与假说提出

（一）财政补贴政策与企业创新绩效

众所周知，企业的创新活动面临着较高的市场风险和技术风险，而且需要高额的资金投入，研发周期也比较长。不仅如此，企业的创新活动还面临着严重的外部性问题。为了解决企业创新动力不足的问题，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由政府对企业创新活动进行财政补贴，以解决创新活动收益低、成本高的问题［6］。其实，政府对企业创新活动进行财政补贴、税收减免不仅是西方发达国家实施产业政策的常用工具，而且已成为政府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重要前提。事实上，中国政府于2008年正式修订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科技进步法》，明确规定国家要通过税收政策、信贷政策、产业政策等支持企业从事创新活动［15］。简言之，政府财政补贴是对企业创新活动的直接资助，这有助于降低企业的研发风险和成本，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企业创新活动面临的高融资约束问题，还有可能激励企业增加研发投资，进而作用于企业创新绩效的提高。大量的实证研究表明，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活动具有显著的杠杆效应，能够提高企业从事研发创新的积极性，并最终促进企业创新绩效的改善［16］。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说1：

假说1：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与没有获得过政府财政补贴的企业相比，有政府财政补贴的企业呈现出更好的创新绩效。

（二）所有制差异与企业创新绩效

不同的企业具有不同的所有权结构，这会影响到企业内部的运行效率、管理方式以及激励机制，进而对企业的创新性行为产生迥然不同的影响，并最终通过企业的创新绩效反映出来。有证据表明，受制于国有产权制度激励不足问题，国有企业里的企业家往往缺乏创新动力，但民营企业却不存在该问题［5，7］。另外，多层级委托代理关系、缺乏最终委托人等产权问题也会弱化国有企业的创新动力［14］。事实上，不同于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民营企业，国企的晋升制度并非由企业创新绩效决定，而是在某种程度上依赖于企业家的政治表现，但这会弱化国有企业家的创新意愿。再加上有不少国有企业已获得垄断地位，缺乏自主创新的动力，这也会影响企业的创新绩效。显然，相比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在产权制度上比较纯粹，并不存在上述问题，所以能较好地激励企业从事研发创新活动，进而有助于提高民企创新绩效。基于此，我们提出假说2：

假说2：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相对于国有企业，民营企业的创新绩效更高。

（三）财政补贴政策与所有制差异的交乘效应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

那么，政府补贴对不同所有权性质的企业创新绩效具有同样的影响吗？与民营企业相比，国有企业的所有权性质决定了他们与各级政府机构始终保持特殊的政治关系，而这种特殊的关系使得绝大部分国有企业很容易获得政府补贴、税收减免等“好处”。但问题是，当国有企业获得政府补贴时，会减弱其进行研发创新的动力。有证据表明，政府补贴会对制造型国有企业的自主研发行为产生明显的挤出效应，进而对企业的创新绩效产生抑制作用［5］。事实上，由于国有企业自身规模较大，较容易从外部获得各种资源，再加上政府还给予了国有企业各种各样的隐性补贴，直接的财政补贴不仅难以激励国有企业从事研发创新活动，还有可能诱使国企高管从生产性行为转向寻租行为［17］。与之相反，政府补贴对政治上比较弱势的民营企业而言就具有较好的激励效果。对于成长过程中的广大中小私营、民营企业，在研发融资约束程度较严重的现实背景下，它们很难从银行获得研发资金，更难以发行股票和债券，因此它们更需要政府补贴来开展创新活动，从而使政府补贴可以发挥更好的效果［7］。总之，就实践层面而言，政府补贴对国有企业创新行为的激励更可能是“锦上添花”，但对民营企业而言更多的是“雪中送炭”。基于上述逻辑，本文提出假说3：

假说3：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相对于国企，政府财政补贴政策对民企创新绩效具有更好的激励效果。

三、研究设计

首先，为了说明假说1和假说2是否能够得出经验上的支持，需要设定如下回归方程：

其中，被解释变量innojit表示地区j内的企业i第t年的企业创新绩效，privatejit表示地区j内的企业i第t年的所有权性质，SUBjit表示地区j内的企业i第t年的政府补贴。本文依据既有的研究文献［6，15，18］选取控制变量集X，该控制变量集包括企业年龄（age）、总资产收益率（roa）、企业规模（size）、资产专用性（fa＿ta）、资本密集度（cap＿d）等变量。此外，在方程（1）中，用∑ind来衡量行业固定效应，用来衡量年度固定效应，用来衡量地区固定效应，用εit来表示残差项。上述模型采用混合的普通最小二乘法（OLS）估计，且同时控制行业固定效应、年度固定效应以及地区固定效应；其中，行业固定效应通过加入44个行业虚拟变量来衡量，地区固定效应通过加入30个省份虚拟变量来衡量①此处以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中的二分位数分类为依据设定行业哑变量。，年度固定效应通过加入6个时间虚拟变量来衡量。在方程（1）中，如果α1＞0且显著，则表示假说2成立，即民营企业比国有企业具有更高的创新绩效；若α2＞0且显著，则表示假说1成立，即获得政府补贴的企业比没有获得政府补贴的企业具有更高的创新绩效。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企业统计数据库（2005—2011年），该数据库包括全部国有和规模以上（主营业务收入超过500万元）的非国企，并且，删除了变量缺失的观测值，并对连续型变量在2．5%与97．5%处进行缩尾处理。上述变量的详细界定和说明具体见表1。

为了检验假设3，本文设定如下回归方程：

方程（2）在方程（1）的基础上加入了所有权性质变量与政府补贴的交乘项p＿SUBjit，其他变量的定义与方程（1）相同。在方程（2）中，如果α3＞0且显著，则表示假说3成立。

表1 变量定义与说明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样本数据统计分析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特征

从表2可发现，企业创新绩效（inno）的平均值为0．025，该变量的最大值为0．586，最小值为0，这说明企业之间在创新绩效上存在着较大的差异性。当用二元因变量（INNO）衡量企业创新绩效时可发现，在全样本中仅有8．6%的企业发生了创新行为，即在观测年份生产了新产品。政府补贴变量（SUB）的平均值为0．131，这表明仅有13．1%的企业获得了政府补贴。企业所有权性质变量（private）的平均值为0．744，这表明民企在样本中占74．4%的比例。

表3列出了主要变量的spearman相关系数矩阵，从中发现：企业创新绩效（inno）与政府补贴变量（SUB）的相关系数为0．095 1，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企业创新绩效（inno）与所有权性质变量（private）的相关系数为0．021，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初步表明假说1和假说2是成立的。

表3 spearman相关系数矩阵

（二）关于本文假说的实证检验

在表4中列出了基于回归方程（1）和回归方程（2）的计量结果。

表4 基准回归

表4中，列（1）—（3）基于回归方程（1）进行回 归，列（4）基于回归方程（2）进行回归。列（1）仅控制了行业固定效应，但未控制年度固定效应和地区固定效应。列（1）的计量结果表明，产权性质变量（private）的估计系数是0．008 9，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政府补贴变量（SUB）的估计系数为0．017 8，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初步表明，假说1和假说2都是成立的。列（2）在列（1）的基础上控制了年度效应，发现假说1和假说2仍成立。列（3）在列（2）基础上控制了地区固定效应，结果发现，产权性质变量（private）的估计系数是0．006 1，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政府财政补贴变量（SUB）的估计系数是0．014 7，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若基于列（3）的计量结果进行测算可发现，民企的创新绩效要高出约0．61%，占样本平均值（0．025）的24．4%，获得政府补贴企业的创新绩效要比没有获得政府补贴的企业高出1．47%，约占样本平均值（0．025）的58．8%。列（4）在列（3）的基础上加入了产权性质变量与政府补贴的交乘项（p＿SUB），估计结果表明，交乘项（p＿SUB）的估计系数是0．01，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假说3是成立的，即政府财政补贴对民企创新绩效的激励作用要比对国企的激励作用强。在列（5）和列（6）中，使用连续型变量——政府补贴（subsidy）替代列（3）和列（4）中的虚拟变量SUB重新估计方程（1）和方程（2），但估计结果表明，上文结论并不因核心解释变量的衡量问题而发生改变。

（三）基于企业产权性质的稳健性测试

为了确保研究假说3具有稳健性，接下来，本文基于企业产权性质进行分组检验，分组检验的计量结果见表5。表5中，列（1）基于国有企业样本估计回归方程（1），估计结果表明，政府补贴（SUB）的估计系数为0．003 5，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政府补贴（SUB）对国企创新绩效具有正向作用。在列（2）和列（3）中进一步将国有企业样本细分为国有控股企业和集体控股企业重新估计方程（1）。列（2）基于国有控股企业子样本的估计结果表明，政府补贴（SUB）的估计系数为0．009 8，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政府补贴（SUB）对国有控股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正向作用。但列（3）基于集体控股企业子样本的估计结果表明，政府补贴（SUB）并未对集体控股企业的创新绩效产生促进作用，这也表明，政府补贴主要通过对国有控股企业发生激励作用进而驱动列（1）中政府补贴变量的估计系数呈现出显著性。列（4）基于民营企业样本估计回归方程（1），估计结果表明，政府补贴（SUB）的估计系数为0．017 5，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政府补贴（SUB）对民企创新绩效也具有正向作用。此外，本文还基于自助法（Bootstrap）对列（1）与列（4）中政府补贴变量的估计系数的差异性进行了跨组检验，结果发现，列（1）与列（4）中SUB变量的估计系数在1%的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这表明，尽管政府补贴对国企和民企的创新绩效均具有促进作用，但对民企的促进作用更强，从而再次表明假说3的结论是稳健的。

表5 基于企业产权性质的稳健性测试

（四）基于因变量其他衡量指标的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本文的假说是否因被解释变量的衡量问题而发生改变，接下来本文首先使用二元因变量（INNO）衡量企业创新绩效，再使用研发投入（RD）衡量创新绩效，估计结果见表6。表6中，列（1）和列（2）采用INNO作为因变量，并分别基于式（1）和式（2）进行回归；从列（1）、列（2）的估计结果可发现，所有权性质变量（private）估计系数均大于0，政府补贴（SUB）的估计系数均大于0，交乘项（p＿SUB）的估计系数显著大于0，这与前文的估计结果相一致。列（3）—（8）使用研发投入（RD）来衡量企业创新绩效，由于研发投入和企业创新绩效高度正相关，使用研发投入衡量创新绩效在理论上具有一致性，并且，在实践中，有很多学者都使用研发投入衡量创新绩效。从列（3）—（8）的估计结果可发现，当使用研发投入（RD）衡量创新绩效时也得出了类似的研究结论，再次表明本文假说是成立的，在此不再 赘述。

表6 基于因变量其他衡量指标的稳健性检验

五、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中国工业企业2005—2011年的大样本数据检验了政府财政补贴政策、所有权性质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研究结果有效解决了已有文献仅基于上市公司数据进行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不具有一般性的问题。实证结果表明，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民营企业比国有企业具有更高的创新绩效。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获得政府补贴的企业比没有获得政府补贴的企业具有更高的创新绩效。比如，其中的一种测算表明，民营企业比国有企业的创新绩效高出0．61%，约占样本平均值（0．025）的24．4%，获得政府补贴企业的创新绩效要比没有获得政府补贴的企业高出1．47%，约占样本平均值（0．025）的58．8%。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与国有企业相比，政府补贴对民营企业创新绩效的激励作用更强。此外，本文还依据企业产权性质进行了分组检验，结果发现，政府补贴变量在国有企业子样本中的估计系数远远小于在民营企业子样本中的估计系数，从而表明政府补贴更有助于促进民企创新绩效的提高。当本文使用二元因变量（INNO）和研发投入（RD）衡量企业创新绩效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从而表明本文的假说具有稳健性。因此，建议要及时调整当前中国政府补贴政策的扶持对象，重点向民营企业倾斜，降低对国有企业的财政补贴额度，同时以混合所有制制度建设为突破口加大国企产权变革力度，促使国企建立从事创新活动的激励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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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Evaluation about the Incentive Effect of Government Financial Subsidies on Innovative Performance of Enterprises

SHAO Chuan－lin，SHAO Shu－jing
（School of Finance，Lanzhou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Lanzhou 730020，China）

The paper analyzes the effect of the nature of property rights and government subsidies to innovation performance of firms based on great sample data of China’s industrial enterprises from 2005to 2011，which solves the problem that the results from other papers is not of generality based on the listed companies．The empirical results show that，private firms have a stronger innovation performance than stateowned firms，the government subsidies have higher invigorative function to private firms than state－owned firms；the results of this paper is robust based on all kinds of empirical tests．Based on the above research results，the paper reckons that，the government subsidies should be leaning to private firms，and decrease the quantity of government subsidies for state－owned firms，and intensify the reform of property rights for state－owned firms．

government subsidy；the nature of property rights；innovation performance of state－ouned forms；innouation performance of private－owned firms

F812．0

A

1672－2817（2015）06－0005－07

（责任编辑：任 燕）

2015－02－01

2015年甘肃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甘肃省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对象研究”（YB051）；2015年甘肃省高等学校科研资助项目“金融生态环境和企业家精神双重视角下的创新驱动发展研究”（2015A－090）

邵传林（1982－），男，山东滕州人，兰州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制度与企业创新融资；邵姝静（1992－），女，甘肃庆阳人，兰州财经大学金融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金融理论与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