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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三题

2015-06-03卓跃琼

大理文化 2015年1期
关键词:继父姐姐母亲

卓跃琼

记得那是个寒冬早晨,风很刺骨,猎猎地吹拂着。母亲不由分说把棉衣脱下来,硬套我身上的,带有她体温的棉衣。掳走了母亲身上仅有的一点热气。弟弟穿着父亲厚厚的对襟棉袄,却仍然抵御不了侵入骨髓的凛冽。两个罩在父母宽大衣服里的小身子,冷得上牙与下牙比赛似地瑟瑟作响,却满心欢喜,为着母亲让我带弟弟先回家的吩咐。父亲住进医院以后,我和弟弟就在母亲的一个朋友家吃住。我不喜欢。甚至是厌恶那个枯瘦如柴,满脸阴郁的女人,特别害怕她冷漠的、闪烁着刀锋般,看谁都像防备小偷一样的眼神。不论是吃饭还是睡觉,她死死盯着的目光,令我战战兢兢,睡不踏实吃不饱。母亲的吩咐无疑是一道特赦令。

父亲躺在病床上,气色却比往常红润了许多,一直微笑着。姐弟俩对他说了再见,欢呼雀跃着回家。年幼无知,尚不谙事的我和弟弟,想不到,转身走上的,是一条再也看不到父亲笑容的路。

当夜,迷迷糊糊中,被嘈杂声惊醒的我,忙穿衣起床,蹲在楼梯口,勾头往下看。灰暗灯光下,隔壁婶婶,压抑地小声哭,吱吱吱撕扯手里长长的白布。母亲则木偶似地,机械地哧哧哧裁剪白纸黄纸,脸色灰白得可怕。已不是第一次目睹这样情形的我,徒然跌坐在楼梯口,不敢问,也不用问,就明白,九岁的自己,五岁的弟弟,从此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子欲养,亲不在。父亲给了我生命,却不等我长大,以回报他的生育之恩,就把尚未成人的我和弟弟,撒手扔给年轻守寡的母亲。尝尽了因为父亲早逝而遭致的委屈、白眼、欺凌、艰难、辛酸。父亲如山如树,同龄或不同龄的,有繁衍着盘根错节父爱的大树高山撑腰壮胆,笑吟吟行走在父爱撑起的天空下,即便有雨,身心不会被淋湿。惟有年幼丧父,懵懵懂懂中,来不及记住父爱为何物的我,冷暖自担,甘苦自受,在无依无靠岁月里,踉跄前行。幸好,那些难以一一记述的艰难辛酸,磨砺出的品性,不是怨恨、冷漠、无情,而是坚强、豁达、开朗。更能以一颗柔韧的心,一双澄澈的眼,满怀感恩,善待万物生灵。珍惜、铭记生活中他人给予的点滴的美好与温暖,滴水恩,涌泉报。

十年后,在我的极力鼓动下,继父走进了我的生活。不是为了弥补父爱的亏空,而是不想看到从青丝守寡近白头的母亲,再孤苦伶仃地走下去。继父是位司法警官,浑身上下透着不可亲近的凛凛威风。危襟正坐,目不斜视,紧绷着的脸,很少露出笑容。而对与我一样过早承受丧亲之痛的异父异母哥哥姐姐,却像变了个人,格外慈祥,竭尽呵护,让我和弟弟羡慕之极。

已参加工作的姐姐,是家里至高无上的公主,所有家庭成员只能服从和迁就。我则成了小心翼翼的灰姑娘。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惟恐稍有不慎就引发让我胆战心惊的家庭不和。大小琐事,姐姐说了算。她说东,别人不能道西,她让往南,绝不可以朝北。异父异母哥哥在外地读书,家里饮食。一律按照姐姐口味做,凡她喜欢的,别人不能有异议。多是母亲做饭,我每每听到的,是继父关于姐姐爱吃这个爱吃那个,事无巨细地安排和叮嘱。却从未问过我,有关我的。也许源于父亲的川人血统,我自小喜欢麻辣味,姐姐则偏素淡甜食。面对食欲索然的清汤素食,我还得装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高考在即,承受着母亲沉甸甸的嘱咐,不堪重负精神压力的我病倒了。带着摇摇欲坠病体迎来的高考,结果可想而知。不少落榜同学选择复读,看着不算高,于我却是天文数字一样的复读费,想到母亲又将由此与继父发生争执,我毫不犹豫地离开学校。

我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多是姐姐穿过、使用剩余的。生性简朴、性格随和的我,没感觉异样,一个还是青涩少年的人却说出这样的话:我看着心疼,以后不准再穿再用姐姐她们穿过,用剩的,我给你买。说得一脸疼惜,我听得满眼泪花。由此促就那段未敢牵过手,却让彼此一生难忘的初恋,后来夭折于母亲的眼泪,继父和姐姐的强烈干预。他来不及实现的承诺,却是感情旅程中最初、最动听、最纯净和绵甜的情话。

父亲时常喜滋滋地在人前说,我这女儿性格可好了,很随和,很大度,啥都不计较。每每听到这样的夸奖,我便感受到一种钻心的疼。不是不计较,恰恰相反,年幼丧父,随母颠沛流离,外表开朗豁达,内心、感情极其敏锐、细腻、善感的我,和父母健全,家庭圆满的孩子相比,倍加渴望得到发自肺腑的温情,更在乎哪怕是细微末节的关心、关爱。近乎怯弱的百般忍让、屈从。与我自小在孤苦环境下行成的独立、刚烈、倔强的个性,极不相符。却只希望自己所有的谨慎、忍耐、迁就,能够换来这个组合家庭的和谐,能够让一生吃尽苦头的母亲有个完整的家。垂暮之际,病了,痛了,有个老伴陪在身边,嘘寒问暖,足也。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兄弟姐妹凭靠自身的努力和勤奋,都有了让人羡慕的工作岗位,各自成家立业。意气风发的继父,退休以后,身体每况愈下,日渐老态龙钟,再没有往昔咄咄逼人的强悍。风烛残年,患脑出血之后,从此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异父异母哥哥远在他乡。我和姐姐、姐夫轮换守护在医院。常常整夜不能合眼,次日,洗个冷水脸,强装精神抖擞赶到单位上班。别人羡慕不已地对继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呢,你的女儿真好。继父笑呵呵地说,是啊,是啊,我的女儿一直很孝顺。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仍神智不清的继父,没了白昼之分,闹腾的精力却充沛得让人膛目结舌。为防止他在混乱中扯脱蜘蛛网般插满一身的管、线,手足被医生用胶带缚在床沿,却因为二氧化碳潴留严重引起的烦躁,而片刻不消停地手舞足蹈。我也紧跟着手忙脚乱,盖被子、喂饭、喂水、喂药,换床单、屎尿片……反复在床头、床尾之间奔走,昼夜不停。两腿发软,刚气喘吁吁坐下,他又把被子给蹬了,忙不迭地跑过去,盖好,掖紧被角,尚未转过身,又踹一边了。

看到我不厌其烦给父亲喂饭喂水,端屎倒尿,洗脸、洗脚、擦身,无微不至。邻床病人高薪请来的护工对我说,你要是护工,定是非常细心、温柔,做得最好,最受人喜欢的护工。父亲那边的亲戚朋友说,我这样不嫌脏,不怕累侍候着,就是自己亲生孩子,也未必能够做到,他们为此感动,并深受震撼。我淡笑无语。自己的所做所为没有丝毫牵强、伪装,更没想过要得到谁的回报、认可或赞誉。只求心安、无愧。茫茫人海,芸芸众生,继父与母亲,与我,终走到了一起。尽管一路磕磕碰碰,风雨兼程,却不离不弃,携手走过了近二十年岁月,是多么弥足珍贵的缘。我愿意做继父的贴心护工,只希望这相伴相随时光,久些,久些,再久些。挺过这冬,就春暖花开了。与父亲十指紧扣,我流着泪祈祷。

2013年12月21日冬夜,冷得刺骨。或许是源于父女之间最后再看一眼的心灵感应,离开片刻,却一阵阵莫名心悸的我,又匆匆返回继父身边。尚未落座,气若游丝的他,在我的目瞪口呆里,挣扎着喘出长长的最后一口气,倏地停止了呼吸。

我没有哭,轻轻抱起依然温热的父亲,像往常一样,细细地,从头清洗到脚。渐渐冷硬的身子,透出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生爱干净的继父最喜欢的味儿。穿上的寿衣,质地柔软,厚实。冬夜的风,凛冽地拍打着窗棂。红毯覆盖着安放在屋中央的父亲,熟睡般平静的脸,在摇曳的灯影下,泛出暖暖的光。

去广场看母亲,是每天必须的不约而定。坐在凉爽的风里,为浑身病痛的母亲按摩,是她的欢喜,我的开心,也是一道引来羡慕眼光的风景。

侄子家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可人儿,把嫩白如藕的小手放在我的手心里,蹒跚而行,不时仰起苹果一般红润莹洁的脸,冲我笑,眯成线儿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欢喜和满足。侄子一家外出打工,只得把水土不服,老是生病的小人儿留守在家,工作之余与嫂子一起带他的我,就成了自付薪水的保姆。远隔母爱,与我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估计在小人儿心里,我便是妈妈了吧。每天,也像孩童时的我,以窗外放学学生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惯性地推断出我的下班时间。早早站在门口,在来来往往人流中,眼巴巴地地搜寻我的出现。看到远远走来的我,即刻跌跌撞撞扑了过来,一张喜极而泣的小脸,满是晶莹如珠的泪。依偎在我胸前,就谁也抱不去,什么也哄不走了。那无比眷恋和依赖的小样儿,让我每天为之感动着,心疼着。有我,他似乎就抱紧了暖融融的母爱,小小的心得以安然。因他,被职场摸爬滚打中的酸甜苦辣,世态炎凉,打磨得有些冷硬的心和感情,也焕发出了久违的温情,柔美如花,静绽平淡时光。

不论老少,母亲总是港湾,永远的心之所归。想着静坐广场一隅等我的母亲,我抱起小人儿,加快了脚步。包里的手机轻快地响起新信息的提示声,是远方一文友发来的:“母亲去了,我空了,天气艳晴,前面无路。”三天前,在微信里看到她从深圳送垂危母亲回安徽老家的图片,一颗心高高地悬在了半空,放不下来。给她打电话没接,发信息没回,如果真有了意外,会及时告知的,我心存侥幸地想着。有着明媚阳光,草绿花香,满怀一腔活着是多么幸福感慨的此刻,她的母亲,却还是不可抗拒地倒下了。虽在意料中,却仍是难以接受的残酷。站在路中央的我,目瞪口呆。如果此时打电话过去,先于苍白语言抵达的,一定是我铺天盖地的哭,无疑让摇摇欲坠的她雪上加霜。“诺,你已尽力,总有这一天来临,倘若母亲有在天之灵,一定只想看到她爱的女儿坚强前行。”我颤抖着双手,给她回复完信息,徒然跌坐在地上流泪,把身旁的小人儿惊吓得不知所措。我不知道那穿越千山万水而去的,是在抚慰承受着丧母之痛的她,还是安慰惶惶不可终日的我?

近年来,患有多种疾病的高龄母亲,越来越显示出触目惊心的摧枯拉朽,医生说,她随时可能出现心衰而猝死。从不敢关闭手机,每到晚上。尤其是深夜骤然响起的铃声,生怕来电显示的是母亲的号码。医院是母亲的半个家,频繁出进成了家常便饭。每住院,必首签病危通知。签一回,撕心裂肺一回,躲在门外号啕一回。不知,抑或佯装不知病情的母亲,总是硬强打精神,一双浮肿灰蒙,却满是慈爱的眼,望着我,乐呵呵地笑骂哭红双眼的我,怎那么傻。母亲性格刚烈好强,一生凡事不想不愿意麻烦辛劳他人,包括子女。连病重住院,都不让照顾。迫于医生要求,才一脸不情不愿同意我陪床守护。母亲属重症,昼夜监护,面对医生、护士的频繁进出,尤其是夜晚,她就很不高兴地嘟囔,我没事,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一会又来一会又来,让我姑娘安静睡会,她又要上班又要照护我,很累呢。佯装熟睡的我,看着母亲艰难起身,迫不及待关灯,蹑手蹑手走过来,像儿时那样,把我裸露在外的手放在被里,又摁了摁床,长长叹着气说,钢丝床太硬了啊。我的眼泪倏地湿透了枕头。次日,不管医生怎样严厉,母亲决绝不让我陪床守护,连饮食也一再说自己去医院餐厅吃。当我急急忙忙下班,把特意做好的饭菜,心急火燎送到病房时,母亲早已一副饭饱水足的样子。看着小桌上的咸菜和没一点油星的残汤剩菜,无法抑制地失声大哭,才止住母亲不让陪护和送餐的固执和倔强。不论白天或晚上,母亲总会一遍遍催我走,不是担心耽误我上班,就是怕饿着我。我不敢离开,怕一转身,就成了孤儿。我的心流着泪,对母亲说,每天,还能够听到您让我心得以安宁的呼吸。还能够看到您这张看了一辈子,随着岁月流逝,却愈加强烈眷恋,弥足珍贵的脸,还能够尽一点点无以报答生育厚恩的薄孝,是多么幸福幸运的事啊。

我不知道,更不敢想象,远方友人不能承受,却正在承受的残酷,什么时候就突如其来降临在我的身上。失去了这盏称做母亲,一直辉耀着我的灯,顿时暗无天日的岁月,该怎样前行?

朝着广场狂奔,抱紧白发苍苍母亲的那一刻,刻骨的眷恋、喜悦、疼痛,从心底湍急涌出,泣不成声。

如果拿你身上的20斤肉换取母亲的十年长寿,你愿意吗?在网上看到这句话的瞬间,我泪如泉涌。倘若年轻的心脏和血液能延缓母亲老去,我的时光能够绵延母亲的光阴,请恩泽我奉上吧。如果虔诚的祈祷能够获得上苍垂怜,与母亲同在的幸福幸运长久些,再长久些,让我匍匐在地,以生命跪穿岁月吧。

老公出身于偏僻贫困的彝族山区,与他刚结婚的那些年,家里一贫如洗。逢年过节回去,煤油灯照明,无电话、手机通讯,无电脑网络。翻越重山峻岭,走进坐落于密林深处,土房高高矮矮的小村庄,就似乎进入了与世隔绝之地,只偶尔听得见鸡鸣狗叫牛哞的山箐箐。

那样的环境、生活,虽然单调、寂寥,清贫得让人不能想象和忍受。而因为有着公婆无比用心的宠爱,却让我倍感温馨快乐和幸福。一到节假日,就急急忙忙往家赶。单位距离老家远,交通不便,平时很少回去。逢年过节前夕,很少出门的公公婆婆总是迫不及待,再三嘱托进城赶集的亲戚,到单位打听放假时间。知道可以回家,老两口顿时欢天喜地忙开了。首先是把我们住的那间小屋扫了又扫,桌子、板凳、顶棚、墙面擦拭得一尘不染。公公戴上老花镜。蘸着油漆,小心翼翼,把家里仅有的那只木雕花瓶上,变得斑驳模糊的梅花图添画得鲜艳动人。再让妹妹到房背后山上,采摘一些叫不出名字,却姹紫嫣红的野花,或郁郁葱葱的松针叶插进去。平时因为无人居住,而寂无声息的小屋顿时有了朝气和生机。

婆婆则忙着生小火,把精心收攒多时的葵花籽、南瓜籽放进铁锅里翻炒。她炒出来的瓜籽,看不出有加工过的痕迹,轻轻嗑开,却舌齿溢香,成为村里一绝。住的、吃的料理完毕,最后一件必做的,就是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时,把我们原本干净的被子、床单,认认真真冲洗一遍,再抱到屋外太阳下晾晒、拍打。一切准备完毕,就眼巴巴地等着我们回家了。

婆婆去世前几年,双眼因为白内障失明,耳朵却格外灵敏。每次回家,刚跨进那道高高的木门槛,欢喜如童的叫唤声随即传了出来:“秀嫂子回来了!秀嫂子回来了!”她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这按照农村习惯沿袭而来的特别称呼,在我听来,也如同叫唤亲闺女一般亲切亲近。一进小黑屋,她摸索着,拉紧我,把我的手放在她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如老树皮的大手里,来回抚摸。空洞浑浊的双眼就像看到了我,皱纹交错的脸上溢满慈爱的笑。

每天晚上,我们婆媳俩手拉手,相互依偎着,围坐在炭火旺旺的火塘边。她很少说话,通常是我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长道短,多是关于老公不关心不体贴的牢骚。说到这个话题,公公婆婆素来都是偏向我的。不管对错,总是批评和叮嘱老公,凡事要迁让和善待我。而我,也非刁钻之妇,说起我,全村男女老少,无不夸好。在公婆面前诉苦,是过把撒娇的瘾。

婆媳俩絮叨到深夜,直到呵欠连连才肯休息。木板床很小很窄,旧而不破的被子、床单已洗得发白,却很干净,散发出皂角味的清香,暖暖的阳光气息。钻进被翻晒拍打得松松软软,轻柔如羽,贴身暖心的被窝里,连梦都是那么甜美。短暂停留几天。我和老公又返回单位上班。送走我们,公婆即刻把床上的所有用品收起来,整齐叠好,打包,然后高高悬挂在墙上,不让谁碰。即便家里来了亲戚。宁愿去别人家借,也绝不使用。一定要等我们再次回家前夕,才肯打开,欢欢喜喜抱到太阳下翻晒拍打,岁岁年年,岁岁年年,周而复始。

光阴似箭,弹指一挥间,小儿初长成,远离我们,到异地他乡求学。人去床空,抚摩他用过的被子,想到已去世多年的公公婆婆,那爱,那暖,钻心的想念,禁不住让我再次泪落如雨。

风和日丽时,我如当年公婆,把儿子的被子抱到太阳下铺展开来,细细翻晒,轻轻拍打。亦如当年公婆,把深深的思念、牵挂、期待,随同阳光,渗透被子里里外外,等着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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