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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里

2015-06-03李丽琴

大理文化 2015年1期
关键词:剑川西门古城

李丽琴

西门街32号

记住西门街32号。不是因为一进大门就见到的翠竹,不是因为堂屋里保存完好的明代桌椅,不是因为院子里蓬勃的花草,而是因为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们。

2013年春节期间,在杨舒的婚宴上,与怒江退休回来的水映海老师同桌吃饭,他邀请我们去他家玩时不是说位置,而是强调了门牌号:西门街32号。

走进西门街32号是半年后。文友彭愫英来古城采访一位参加过革命的八十老人。彭愫英是水老师夫妇的学生,我们便在采访结束后去浏览千狮山,回来又到西门街32号喝茶吃饭。

那天晚上是农历七月十五,西门街的河渠边有很多人在放河灯,莲花灯随着水流在小渠里一盏一盏流动。漂亮的花朵载着一个个西门街人的怀念和祝福,在一双双目光的跟踪注视下悠然远去。

32号在西门街中央,我们进去的时候。水老师的爱人何惠慈老师已经早早给我们准备了一桌很丰富的白族菜肴,还特意做了象征红红火火的红曲肉。那天晚上。我知道了水老师是楚雄大姚县人。跟何老师结婚后也成了一定意义上的剑川人。他们的一双儿女都在外工作,退休后他们就和何老师87岁的母亲在古城定居。何奶奶有一个非常美的名字:罗美瑜。有三分责任田,他们在暮春种上苞谷,秋天收回来。平常母子三人锻炼身体,看有益身心健康的书籍,写毛笔字。火把节的时候扎一个精致的小火把,把日子过得安然有序、有滋有味。

再到西门街32号,是带《春城晚报》记者小连去看水老师家的明代桌椅。小连想了解西门街的人文情怀,我以为水老师家能采访出她想要的东西。果不其然,罗奶奶就是西门街的传奇之一。我已经习惯了剑川人谦虚的说话习惯。但何奶奶以前要求三个女儿每天都写一篇小楷。现在她88岁了还每天看两小时书、每天看新闻联播还说自己不识几个字的话引得小连不停刨根问底:为什么读过书的剑川人习惯说自己不识字?为什么古城人家的门联都要自己创作?为什么这个地方这么重视文化?为什么西门街的人都要练毛笔字?

这样的问题有多种答案。说小一点,知识能改变命运。说大一点。知识主沉浮。自古以来三教九流位居前列的大都是知识分子。何奶奶因为自己是长女,在有三男三女六个兄弟姐妹的家庭里,她自然是读完小学就回家帮父母分担家庭重任。这对热爱读书的她是一件憾事。有了孩子后她便一心想把孩子培养出来。于是每天督促孩子们读书写字,在生活很忙很艰辛的时候也要孩子们每天抄写一篇小楷,终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她不仅把三个女儿都培养成材,连孙辈也都赫赫有名。

除了自身的努力与天赋。环境的熏陶对一个人的成长也尤为重要。小连不知道,毛笔字对于我们来说,是一门课程,70后的我们小学时经常都要写一些大、小楷交给老师批阅,90后我的孩子们小学阶段也如此。这自然就会培养出一些毛笔字写得好的人,这些人有这种天赋,有这种兴趣爱好,加上父母着意的培养和环境的熏陶,慢慢就越写越好。

剑川自古以来就有很多文化名人,闻名天下的攻心联、大观楼长联等都出自剑川人之手。榜样的力量加上自身潜质,让剑川出了不少书画家。形成了一种浓厚的氛围和蓬勃的发展态势,这对剑川文化是一种积淀。也是一种传承和弘扬。

“汉唐时期,汉文化进入白族地区。至宋,大理段氏推行儒释结合制度,使用‘设科选士手段选拔人才。汉文化在白族地区的影响进一步扩大。元朝,云南第一任省长赛典赤在滇建孔庙和明伦堂,后云南行省各路均建立教育管理机制。受此影响,剑川境内佛僧开始在寺庙中普遍设馆教授儒书。随后,有志之士在剑川设馆教学,将剑川汉文化教育推向了社会。明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0年),剑川在南门设立学宫同时在金华古寺建立书院,从此,境内开始实行由地方行政指导,推行汉文化教育的方式,巩固了剑川的汉文化教育地位。”敬业的小连在一堆文献资料中。找到了儒家思想对剑川影响至深的有力依据。

我看得最多的是何奶奶慈祥的面容,我理解奶奶以前自己千辛万苦都一心让孩子们读书的情怀。也理解她那时的艰辛和遗憾。在何奶奶身上,我看到了纯真,看到了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何奶奶两条微白的辫子和她看书的恬静神态,像极了电影中的清纯女学生。从容优雅,落落大方,每天看书两小时,看新闻联播。88岁,如果我也能保持这么一个状态,这一辈子就不遗憾了吧。

听雨轩

在古城,一条小巷,一条水流的命名都有迹可循。七曲水要在渠中左右穿行七道,七曲巷的石板路要横竖曲折七次。

不认识何家大院也没关系,让步履随着牌子上的“七曲巷”箭头七曲七折,就看到了两扇大门。“何家是剑川最早从事印刷和文具经营户,在滇西北颇有影响。何宅建于同治年间,原为一进三院,由南、中、北三院组成。南院‘四合五天井布局,中院四合院,北院‘三坊一照壁格局。三院连成一体,颇具规模,保存完整,清代中期建筑风格。”读一读大门外挂牌上的字,你就知道这就是何家大院。

从大门进去往南穿过一个三坊一照壁院落,就是何家后裔现在居住的中院四合院。听雨轩是四合院的南厢房。

已经是第八次到何家大院,遇雨却是头一回,听雨轩听雨,是一种机缘巧合。

雨落到大院里的声音不尽不同,先是丝线一般从空中飘落,不声不响地潮湿空气,潮湿院子里的苔藓,接着吧嗒吧嗒落在瓦上,淋湿瓦片,淋湿地面的小石头,淋湿满院花草的和花果枝叶,然后从瓦口一滴一滴滴落下来,以珠帘的形式,晶莹剔透地挂在古旧的木格子门窗前。挂着挂着,雨帘就变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水流,从瓦口直线倒下来,在院子里溅起一大朵一大朵的水花,院子里的沙沙声也盖住了瓦上的声音。显得急迫又匆忙,不仅把前沿石全部打湿,也打落了一些杜鹃和梅树的叶子,打落了一片桃红色的绣球花瓣。

雨这么下着的时候,很多地方只适合看雨。天空是灰蒙的,云层也没有厚薄。在听雨轩不一样,何家大院可以说是剑川文化的一个浓缩之地,不仅房屋格局反映出一个地方的民族特色、地域特色,挂在各个厢房门前的牌匾楹联,就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一辈又一辈剑川人的性格特点和文化修养。大院里除了“听雨轩”,还有“广闻斋”、“耕憩居”。鞭策励志、修生养性的楹联字画应有尽有。“何人不中何人中/不中何人中何人”,赶考前的意气风发也是成功的因素之一:“弥世泽惟有积德/振家声只是读书”,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也许不是受儒家文化的影响,而是作为人最原始的善良与纯真;“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向高处立,拣平处坐,往宽处行”,人要有追求,但不可奢求,凡事留有余地,心宽则路宽,自由则自在:“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人的一切烦恼都来自于功利与浮躁。不为外物所羁绊。自然会超然物外,自在宁静。

“曲巷无麈兰桂馥;古居有味翰墨香”。何家大妈的声音清脆洪亮,耳濡目染,没进过学校读书的她把何家挂的对联铭记于心,何可及官至太仆寺卿(相当于副宰相),她流畅地读何家每一副对联的语气中充满自豪。何家大院曾被分给了别人,近些年他们一间一间收购回来。把何家祖传的、流失的珍贵物品一件件找回来。让每一个走进大院的人深切地感受着剑川独特的文化魅力与性格魅力。

柳龙冲

没有到县城居住之前,我们就对柳龙冲有了一定印象。柳龙冲有闻名遐迩的王记凉粉,有让百姓安放心事的算命文化,有我们生活需要的物品。

柳龙冲就是现在的文照街,白族话叫“瓮冲”。现在的人说起柳龙冲似乎就指那一条不宽泛的街巷,但从文献资料来看,在明崇祯16年(公元1643年)剑川古城诞生之前,柳龙冲这个称谓包含了西门外、西门以及北门一带,是明代剑川州所在地。为当时的剑川行政中心。

有一些东西对于生活无关紧要,却会在我们的脑子里留下深刻印象。我对柳龙冲最初的记忆,出于王记凉粉。我们在马登或上兰生活的那些时日,也经常到县城办事或闲逛,但办事机构和我们需要采购的商店都不在柳龙冲,作为对它不了解的外乡人,我们也就不刻意来这条街道。几年前,一位朋友在县城出差,打电话问要给我们带点什么的时候,一位家在县城的朋友就说要柳龙冲的凉粉。之后每到县城,几乎都有人提议去吃王记凉粉。去的次数多了。便渐渐关注起凉粉以外的事物。

有时候,人最向往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慵懒惬意的慢时光。柳龙冲最适合老百姓淘生活,服装店可以开得很小,挂些女性喜欢的服装,有缘人门外一看,是自己喜欢的风格,进来一试,合身,三言两语就买下。利润不是很多,但支付生活所需已经足够。理发店不用开得很响亮,实惠和手艺永远是是老百姓最敏感的信息,进来的人多了,票子就在剪刀的咔嚓声中越堆越高。当然,要在消费者多为老百姓的地方做生意,总是要讲点技巧的,夏天小冷饮一杯,清凉解暑;冬天热豆浆一碗,温心润肺;春节前要挂喜庆的春联灯笼,端午节要挂装满雄黄菖蒲的布扎……老百姓消费。讲的是实惠实用,老百姓淘生活,除了讲究诚信为本,是不是再加点时效性?雕刻碑章应该最省口水,有些买卖老百姓也不喜欢讨价还价,只要放得端正,老百姓心里的那杆称自然不会倾斜。

柳龙冲有一种令人很感兴趣却又望而怯步的景象。一些很平常很普通的日子,能在这里见到一两个摆摊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多为女性,年老的看起来七十到八十年龄,年轻的四十左右,在大街子天(星期天)或县城闲逛的人多的太子会等民族节日就会多一些,大概五、六个,他们或坐在一个古旧斑驳的木门前,或坐在一个商品摆放得玲琅满目的摊位旁,或坐在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狮子旁,每一个面前都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有的在算命二字下画着八卦太极图符,旁边写着测八字配婚姻、看吉凶祸福等字:有的没有图只有字,有看手相、问吉凶、问时运、问出行等等。来算命的人不多。但每次还是会见到一两个人在认真听某一个算命先生的讲解。这种情况不宜观看,即便哪一个路人的目光稍作停留,但在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之后大家也只有路过。回过头来,看到的是声情并茂的讲解和聚精会神听的聆听。

关于算命,有一些比较深刻的见闻。八十年代末期,经常有一些自称算命大师的人到我的家乡去算命,那时候来算命的都是男人,有的人帮别人算出好命就让人家自由给钱,算出不好给他钱也不收:有的人带一只小鸟,像在魔术团看到的那样让小鸟叼纸牌给人算命。这种方式对乡村来说很有吸引力,一批又一批的男女老少去算命,大部分的命好者拿出几十块钱也不心疼,命不好者却惶惶不可终日。一个父亲早逝、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男子,早早到了结婚年龄,已经在筹备婚事的他被算命大师算出三十岁就会死去,这无异于给一个家庭判了刑,我们没法了解他们的心情,他主动退掉了婚事,此后不再谈论婚姻。但也不颓废。该干什么干什么。到他30岁那一年,全村人都以为他要死了。他自己和母亲都以为他要死了,但他安然无恙。无病无灾,再过几年也如此,然后,他就用这些年的积累盖了一院房子,娶了一个媳妇,几年后有了两个儿子,一家子其乐融融地生活。而当年被算出命中大富大贵而不去积极努力的那些人并不尽如人意。这改变了村人的看法,后来很少有人再算命。还有很多类似于算命的案例,比如一些比算命大师还厉害的人,算了别人家的前世今生,用种种形式帮别人消灾免难,自家却灾祸不断。家乡人总结这种事例的时候以为,命运不是铁定的东西,如果用老百姓的话来说,生活就是种花开花,栽刺长刺。

柳龙冲的人似乎都习惯了往往来来的算命者。面对众多起起坐坐的人,他们多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如意的时候路过柳龙冲,也有想让谁看看手相的想法,不是想知道将来如何,而是想让心情变好一点,但每一次都望而怯步。经常做的事情是买一袋豌豆粉回家,做一盆比王记更好吃的凉粉或稀豆粉。

古城东路

有三年时间,我上班特意从古城东路来回。

在一些特殊的日子,我从栖居的院子里走出来。左走右拐两个路口,望着墨绿色的中国邮政几个大字,走进去,认真填写一张单子,存进或取出需要的钱,然后再拐一个路口,走进路边一间屋子。开始一天的工作。

古城东路有一些蛋糕店,其中一家的某种糕点非常合先生的胃口,我们隔两三天便去买一些糕点,中秋节的时候,我们也从那里买一盒月饼,捎给老家的父母。时间久了,老板就对他熟悉起来。除了路过打一声招呼。还会告诉他哪些糕点是昨天的,哪些是今天的。有一次,遇上他们新出炉的麻花,老板特意送我们尝尝,却不过情便接过来,果然酥脆香甜。

古城东路一个院子里有堂兄的家。有时候,远方回来的叔叔和我们在那里聚集,一起吃顿饭,交流一些我们的生活情况,聊一聊老人和孩子,听婶婶的一些智慧之言。有时候,从那里回来,顺便电话问一声,要是堂兄在家,我们就会进去,喝几杯他泡的普洱茶。这样,堂兄和叔叔成了亲戚当中见面最多的人。

大众书屋是古城东路的一个小书店。相对于存取款。吃和闲,我去得最多的是大众书屋。仔细回想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并没有好好去参观过它,最初进书屋是给小女儿买书,找了两家书店才在这里找到她要的书。她把书拿来,付款,告别。第二次是买一本载有云南作家半夏小说《潦草的痛》的杂志,在新浪博客看到半夏《草草养命集》后就迷上了她睿智而充满生活味道的文字。我问了三家书店后在大众书屋看到《小说月报·原创版》2010年4期,如获至宝,回家一口气读完她的小说,至今仍记得其中一些故事情节。

大众书屋在某种程度上和我保持了一种缘分,很多时候我都能在此找到我要的书,科技博览、青年文摘、意林、散文选刊……除了我和小女儿喜欢看的书,有时候还能第一时间在此看到载有朋友和我的文章的杂志。那时候上班是在路边,车来人往比较噪杂,加上对象是人,不免烦躁,后来空闲时我便拿出新买的杂志看,渐渐在喧闹中找到一份宁静。

换地方上班后不久。大众书屋也随着拆迁搬到新的地方去了,与之一起搬的店面有小吃店、理发店、牛肉店、手机店。有几次走到那里才想起,它们已经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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