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晓苏先生

离开华中师大两年多了，一直怀念读研的沉静与忙碌，怀念华中师大的秀美与典雅，怀念用略带保康方言的普通话讲故事的晓苏老师。晓苏老师是我的硕士指导老师，也是我的人生导师。他对我的专业和人生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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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高中时，学校组织我们参加新世纪杯作文大赛。不曾想，我的参赛作文《重读父亲》获得三等奖。现在看来，三等奖不算什么，但在那时，对于喜欢写作的我来说，是莫大的鼓舞。当时，虽然我并不知晓比赛是晓苏老师发起的，但文学的种籽却在心中生根，发芽。

在乡村初中教书的那几年，生活不便，资料匮乏，而《语文教学与研究》却让我生活得充实，专业也稳步发展，并有文章在《语文教学与研究》上发表。后来，我才知道，主编晓苏老师不仅是大学教授，还是有名的作家，心想，如果什么时候能够见到他，那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2008年暑假，我到华中师大参加业务培训。半个月的培训让我萌发了考研的念头，我想考到晓苏老师门下。2009年，我如愿考入华中师大，并有幸成为晓苏老师的弟子。回想起来，不得不说：一个赛事，一本杂志，一个人就像磁石，像明灯，像航标，可以改变轨迹，也可以导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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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苏老师来上课了，他讲授的是《写作教学论》。晓苏老师上课是从不拿讲义的，有时提个包，也没见他打开过，更多时候是看到他拿着一个大茶杯子——很大的茶杯——走上讲台就开始讲课。开始，他点了几次名，后来看到听课的人蛮多就没点了。其实，他的课是不用点名的，因为没有人会错过这么会讲故事的老师，也不想错过这么有意思的写作课。

晓苏老师的写作课很新鲜，也很特别。他总能通过有趣的故事激发我们对写作的认识，他好像总有讲不完的新鲜故事——有些是他刚创作的，有些是别的作家新发表的。他讲故事，一般面带微笑，两眼放光；讲到精彩处，他的语速会加快，声调会提高，绘声纷色，完全像个说书人；讲到好笑处，他也会开心而爽朗地笑起来，笑完就拿起大茶杯，喝上几口。他讲故事，那略带保康方言的普通话让故事充满了魅力，比如“猫子”“狗子”“锅子”等，如果换成方正的普通话，那效果会差很远。他讲故事，还有一个神奇之处，就是经常能大段大段地背诵小说原文。

很多时候，我们都感叹：晓苏老师既带民间文学硕士，又带教育硕士；既给研究生上课，还给本科生上课；既要自己创作小说，又要阅读他人小说；既要主编杂志，还要参加各种活动。他哪有时间创作和阅读？事实上，他的创作力是如此旺盛，他的阅读量是如此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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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苏老师会经常向我们推介最新的小说，希望我们也能多阅读小说。他还把自己发表的作品和出版的小说集送给我们，一般是一次课送一本，谁的课堂表现好就送给谁。为了拿到晓苏老师的赠书，我课前作了充分预习。一学期下来，我得到了多本赠书。记得他将2010年第2期《莽原》送给我时，他说：这是我刚收到的样刊，还没细看，送给你吧。另一次是赠我《我们的隐私》时，他还把自己特别喜欢的篇目圈出来，推荐给我。

晓苏老师的小说很好读，也很耐读。他的小说，文字是质朴的，也是温暖的，他对人性的关怀和抚摸，给我很大的影响。通过阅读，我能明显地感受着他的质朴与真挚，良知与悲悯，带着泥土的气息，载着生活的痛感。这直接扭转了我之前对生活的泛道德化认识，得以重新审视生活，关注个体生命。他的散文，有话好好说的叙事风格也深深地影响着我。以前，我写散文，总觉得不弄个题记，不用个排比就体现不出水平似的。后来，我的文章慢慢去掉了浮华，回归了本真。这种改变在《给学生更好的语文课》和硕士论文里有明显的体现。

在写硕士论文时，由于无法拿出像样的开题报告，跟晓苏老师提出延期开题申请，他并没有责备我，而是建议我按时开题，并指导我修改开题报告。其间，他多次打电话、发邮件鼓励我。如期开题后，他又密切关注我的初稿写作情况，并尽可能给我更有效的指导和更直接的帮助。当我某周五忐忑不安地交上5万余字的初稿时，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用略显疲惫的声音为我的论文提修改意见，话语温和，指导专业。答辩时，我全优通过。

读研期间，一直想宴请晓苏老师表示感谢，可是他很忙，总没找到机会。难得的一次机会又被杨林抢先付了账。其后和晓苏老师一起吃过几次饭，他又不让我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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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苏老师是很关心我的，可我还是有点怕他。他经常对我说，有写得好的论文发给他。那时，我的心里又喜又急，但还是不敢往他邮箱里发论文。毕业后，晓苏老师向我约稿，我心里仍是忐忑的，怕写不好，怕让老师失望。师兄、师妹也有这种“怕”。孙文芳有次想投搞，拿不准，发给我看，我也拿不准，建议她发给晓苏老师看看，她说心里没底。新世纪杯作文大赛所有入围的作文都要经过晓苏老师审核，黄春黎推荐的作文需要加个结尾，她不敢将加上的结尾送给晓苏老师，后来就怂恿我去。前两天和杨扬聊天，她也说怕在晓苏老师面前表现不好。就连金立群老师也坦言，他在《语文教学与研究》当编辑时，工作上出了差错，被晓苏老师批评，心里也是蛮怕的。如果要对这个“怕”作个大略的界定，我想，可能是敬畏吧。

有次上课，晓苏老师讲“主题的要求”，让大家结合写作教学来谈谈“主题”的要求。我结合中考作文评分标准，阐述了作文主题要有教育性，要旗帜鲜明，要明确单一的观点。回答完后，我发现晓苏老师表情凝重，半天没说话。许久，他沉重地对大家说：作为大学写作教师和语文杂志主编，我深感痛苦和无奈，时代和社会不断发展，阅读写作也有了新的要求，而我们的写作教学却仍然没有改观，我认为，文学的主题应该更多地体现审美性，模糊性和多义性。晓苏老师的这番话讲得很严肃，很沉重，完全不像讲故事时的幽默和风趣。他的话让我很受震动，这也促使我将写作教学定为论文的选题方向。

有次评审作文，晓苏老师看中一篇好作文，准备入选大赛精选集，在文字录入时，竟发现作文是抄袭的。对此，他非常恼火，我隔着几个办公室都能听到他生气地大声说：取消他的参赛资格，太让人气愤了，一定要通报到他们教育局。对于作文，晓苏老师要求很高。好作文，他一定赞不绝口；不好的作文，他会很干脆地说“不行”。这种高标准、严要求影响着参加评审的每个人，包括受邀的博士。对于论文，他也一样，好的论文，不吝赞美；不好的论文，毫不掩饰。

晓苏老师的这种刚正和直率在《泰囧》事件中表露无遗。他在政协会议上参与《泰囧》讨论的评论被媒体记者抽离语境，抛了出来。一时，网上对他的攻击汹涌而来。网上的谩骂给他及家庭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并对谩骂者表示了极大的宽容。在访谈中，他反复强调“文化人还是要讲良心”。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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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士毕业后，我从农村初中调到县一中。能调到县一中，离不开晓苏老师的极力推荐。我到一中后工作很忙碌，没想到晓苏老师会来一中讲学。2013年10月28日晚上九点多，晓苏老师给我发短信说已到阳新。我喜出望外，忙打电话询问他下塌的酒店及房间号。因怕打忧他休息，我第二天一早才去酒店见他。意外的是，他还给我带了保康的土特产。

晓苏老师作了《有意思的阅读和写作》的讲座。讲座精彩纷呈，观点格外新鲜。由于那天学校正好停电，发电机也故障不断，话筒时而有声音，时而没声音。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师生们的兴致，只是苦了晓苏老师，一讲就是一上午。讲座结束后，听讲的老师和学生都说有意思，有意思极了！学生说：刘老师，你们风格真像，是得了晓苏老师的真传吧？我说：是晓苏老师深深地影响着我，而我也正在努力地影响着你们。

刘杰，硕士，湖北省优秀语文教师。曾获全国中语会优质课竞赛一等奖，现任教于湖北省阳新一中。曾在《语文教学与研究》《语文报》《语文周报》等刊物发表论文多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