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话语气词使用情况研究

摘 要：本文主要对九江方言五种问句（是非问、特指问、选择问、正反问、反问句）语气词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考察：用法、隐现机制、与问句的组合情况，简要谈谈正反问句的特殊格式——“VP+语气词”。最后总结出九江方言问句语气词的特点以及研究中存在的问题，以期为九江方言相关句式的研究提供新的材料。

关键词：九江话；语气词；句式；文化心理

0 前言

九江市地处江西省北部，长江中游南岸，九江話属江淮官话黄孝片。通常所指的九江话包括九江市区、庐山和九江县人所说方言，一般以九江市区话为代表。笔者日常所用的口语就是这种方言。本文讨论的是这种方言中的语气词。九江话，从共时或地域角度看，有城关话和乡下话的差别；从历时角度看，有老派话和新派话的差别。本文所用材料主要来源于老派城关话（这正是九江方言中最典型的基础语言），例中出现的方言词语，尽可能用其本字，对于有些有音无字的，将用训读字或同音字代替。

1 问句中语气词的隐现机制

（1）是非问句，句末多带语气词。能省略句末语气词的例如：内个人是老师（吧）？（那个人是老师吧？）老师[lau324 s?44]；姆妈走了（吧）？（妈妈走了吧？）姆[m44]。以上例句只要将句子语调变为升调，句末语气词“吧”就可以省去。但有些是非问句不能省略句末语气词，这种句子一般表示推测，多含“会/愿意/可以”等能愿动词。例如，阿次不会又考砸了吧？（这次不会又考砸了吧？）砸[??214]；愿意给我看下白/呗/啵？（愿意给我看一下吗？）愿[?an33]；我可以走白/呗/啵？（我可以走了吗？）我[?o324]。还有一些简短的是非问句不含推测意义，但也不能省去句末语气词。例如，还走得动白/呗/啵？（还走得动吗？）；佢回屋俫？（他回家了？）。

（2）特指问句可以带语气词，也可以不带语气词。例如，乃个拿我书（嘞）？（谁拿了我的书吗？）；你做么斯去（嘞）？（你干什么去了？）；宿舍在哪里（欸）？（宿舍在哪里啊？）宿舍[sou54 ??214]；么咱出去玩（啥）？（什么时候出去玩啊？）么咱[mo35 ?an35]。

（3）选择问句一般不用语气词。例如，你是去打球还是去跑步？（你是去打球还是去跑步？）；佢是老师还是学生？（他是老师还是学生？）学生[?io54 s?n44]。有些选择问句可以用语气词，也可以省略。例如：你去还是不去（欸）？（你去还是不去啊？）；吃饭还是吃面（啥）？（吃饭还是吃面条？）。

（4）正反问句都带语气词。例如，佢到上海了白？（他到上海了没有？）；小王，回屋啵？（小王，回家吗？）；你上学咩？（你上学了没有？）；俺倒哩走呗？（我们走吧？）俺倒哩[?an44 t?33·li]。上例如果省去语气词，那么“佢到上海了”、“俺倒哩走”成了陈述句，“小王，回屋”是祈使句，而“你上学”则不成句。

（5）反问句必须带语气词，否则就会变成陈述句、疑问句或感叹句等。例如，阿还不容易哎？（这还不容易吗？）；有嗯门容易哎？（有那么容易啊？）；好容易哎？（很容易么？）好。如果省去语气词，“阿还不容易”变成陈述句，“有嗯门容易”变成是非疑问句，“好容易”变成感叹句。

2 语气词使用的详细描写

总体上来看，九江话问句语气词主要分为五大类：“哎”类、“嘞”类、“欸”类、“白”类和“咩”类。此外，还有专门用于是非问句的“吧”[·p?]：表示揣测语气，用于是非问句中，与普通话的“吧”用法基本相同。

（1）“哎”类只能用于是非问句和反问句，包括“哎”“呐”和“俫”。“哎”[·ai]：既可以表示疑问语气，也可以表示反问语气，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吗”。有时含有不解和轻蔑的意味。例如，“你不走哎？”问话者言下之意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对被询问者还不打算走的举动感到困惑，“敢打我哎？”发问人对答话人的不屑之情油然而出，言下之意“敢打我试试，让你好看”。“呐”[·nai]：跟“哎”的语法意义和用法相同，但只用于鼻音韵尾后。与普通话类似语气词不同的是：普通话中属于同一个音的变体，是受前面鼻音韵尾的影响而发生的语流音变，如“他是哪里人啊？”中的“人”和“啊”合并成一个音节[·??na]。而九江话中“呐”是单独的一个语气词，独立发声，并不是前一个音节鼻音韵尾与“哎”的合音形式，如“你还不承认呐？”中的“认”和“呐”读作[??n 214·nai]。“俫”[·lai]：是语气词“了”和“哎”的合音形式，其语法意义和用法相当于“了”后跟“哎”的意义和分布情况。例如，“他不来俫？”的意义和用法相当于“他不来了哎？”。

（2）“嘞”类只能用于特指问句。主要是为了调节句中的停顿，表示由VP1所构成的句子的独立性已经消失，话还没有讲完，而且在使用上也不会与其他类别语气词混淆。包括“嘞”、“咧”和“呢”。“嘞”[·l?]：用于特指疑问句中，用来询问人物的性质状态等，口气较严肃，使用范围较广，相当于普通话中的语气词“呢”，如“佢做么斯去嘞？（他干什么去了？）”“咧”[·li?]：“嘞”的另一语音形式，语气较轻，一般用于长辈对晚辈、大人对小孩或小孩之间的问话，被问的对象是比较小或比较可爱的一类人，这样可以显得很亲昵、活泼，如“小伢，你姆妈咧？（小孩，你妈妈去哪里了呢？）”。“呢”[·n?]：语法意义同“嘞”，一般用于鼻音韵尾[n]后，如“佢在哪里诊呢？（他在哪里看病呢？）”

（3）“欸”类可以用于特指问句和选择问句，包括“欸”“啥”和“哦”。“欸”[·ei]：语气比较客观，疑问味道比较重。例如，“佢受何欸？”，言下之意“他怎么了，看起来不大对劲啊？”，对他的状态感到疑惑和担忧；“哪门阿么贵欸？”意为“为什么卖这么贵，这东西有什么特别吗？”。“啥”[·?ai]：多含不耐烦或祈求的语气，有时也含有撒娇的语气在其中。“佢受何啥？”言下之意“他又怎么了，老折腾啥”；“哪门阿么贵啥？”意为“你就便宜点卖我嘛，这也卖得太贵了点吧？”“哦”[·o]：疑问语气中又带生气、不愿搭理或惊叹的口气。“佢受何哦？”言下之意“他到底怎么回事，懒得理他”；“哪门阿么贵哦？”意为“怎么贵得这么离谱，老板真是坑人！”

（4）“白”类和“咩”类只能用于是非问句和正反问句，它们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语气词，而是否定副词加语气词的合音形式。“白”类正反问句一般是询问是否打算实施某一动作行为，或是否具有某一性状。相当于“不”加语气词，包括“白”“呗”和“啵”。“白”[·pai]：否定副詞“不”和语气词“哎”的合音形式；“呗”[·pei]：否定副词“不”和语气词“欸”的合音形式；“啵”[·po]：否定副词“不”和语气词“咯”的合音形式。例如，你要餐巾纸啵？（你要餐巾纸吗？）；你走呗？（你走吗？）；这衣裳好看白？（这件衣服好看吗？）；佢人好白？（他人好吗？）。

三个语气词的语法意义相同，不同的是采取的语音形式有所不同，表达的感情色彩不一样，在亲昵程度上“啵”最重，“呗”其次，“白”最直白，最常用。“咩”类正反问句一般询问是否已经实施某一动作行为，或变化过程是否完成。相当于“没”加语气词，包括“咩”、“么”和“唛”。“咩”[·mei]：否定副词“没”和语气词“欸”的合音形式；“么”[·mo]：否定副词“没”和语气词“哦”的合音形式；“唛”[·mai]：否定副词“没”和语气词“哎”的合音形式。例如，你有餐巾纸咩？（你有餐巾纸吗？）；佢走唛？（他走了吗？）；吃饭么？（吃饭了吗？）；伢儿长胖唛？（孩子长胖了吗？）。

3 正反问句格式——“VP+语气词”

九江话中没有典型的正反问句，只有相当于典型的正反问句意义的VP（谓词或谓词性短语）加语气词的句式，造成了是非问句和正反问句的形式相同。但是用于是非问句与正反问句的句末语气词有着严格的意义区分，只要交换了句末语气词，句式意义就会互相颠倒。例如，正反问句在一定条件下VP后的否定副词会出现，比如人放慢语速。例如，你怕白？说成“你怕不哎？”（你怕吗？）；你吃咩？说成“你吃没欸？”（你吃了吗？）。此外，说话人多次询问无果后不耐烦，或问话人情绪不好时，否定副词也会出现。例如，“你吃冇啥？”一般说“你吃咩？”（你吃了吗？）；“走不啥？”一般说“走呗？”（走吗？）；“到底去不啥？”一般说“到底去啵？”（到底去吗？）。这样看来，九江话存在“VP（不）语气词”形式，但不存在“VP不VP”形式，二者不能共现。因此，不能简单地将前者看作是后者的简略形式。从历时角度看，“VP语气词”形式可能是从“VP不VP”形式简略而来，然后原先的形式消失了，说明九江话里可能有这样繁简格式的演变过程。

4 结语

本文旨在对九江话问句语气词与句子的组合情况，句末经常出现的语气词的隐现机制及其蕴含的文化心理做简要的描写，具体细节问题仍需更加细致的分析和研究。寄希望于下篇对其中特殊的语气词和问句格式进行深入的探究。

参考文献：

[1] 申小龙.文化语言学[M].江西教育出版社，1993.

[2] 罗常培.语言与文化[M].语文出版社，1989.

[3] 黄伯荣，等.汉语方言语法调查手册[M].广东人民出版社，2001.

[4] 伍云姬.湖南方言的语气词[M].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5] 邢向东.神木方言研究[M].中华书局，2002.

[6] 唐爱华.宿松方言研究[M].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7] 范慧琴.定襄方言语法研究[M].语文出版社，2007.

[8] 李国敏，张林林.九江话里的反复问句[J].江西教育学院学报，2000.

作者简介：黄亚芳，上海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