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电影”修辞格分析
2015-05-30王可
王可
摘要:姜文作为中国电影界不可忽略的一名导演,拍摄的每一部电影都极具张扬的个人性风格,吸引了无数学者对其电影的研究。李显杰老师在他的《电影修辞学:镜像与话语》中提出了十三种电影修辞格形态:长镜、特写、递进、叠印、重复、闪现、插入、变格、形变、碎切、偏重、喻意、幻构。我试从电影修辞格这一角度来分析姜文电影颇具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修辞策略,进而读解姜文电影的主题思想和深层意蕴。
关键词:姜文电影;插入;幻构;喻意;偏重
电影作为一种通过影像调度来表情达意的现代技术手段,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将故事讲完整。更重要的是,需要通过一种别样的“言说”方式,将故事讲的更生动、更隽永。修辞作为一种传达创作者表述意义的方法,同样适用于电影中。作为电影创作者的导演,需要将视听语言恰如其分的运用到电影创作当中,其中就要借助修辞这样一种实现话语表达的视听语言技巧。
李显杰老师的《电影修辞学:镜像与话语》一书中,共提出了十三中电影修辞格形态:长镜、特写、递进、叠印、重复、闪现、插入、变格、形变、碎切、偏重、喻意以及幻构。至今,姜文一共拍摄了五部影片,每部都具有独特的“姜文风格”。本文旨在通过分析姜文电影中几个具有典型意义的电影修辞格,来探讨姜文电影的整体特点,进而读解姜文电影的主题思想和深层蕴意。
一、插入:制造间离与联想
作为辞格的“插入”镜头,不同于一般叙事性的“插入”镜头,“它不是对情节的弥补或补充,而是有意打破情节的常态叙事流程,造成情节的‘阻断,使其结构上出现‘缝隙,从而制造出某种‘间离效果以引发人们的思考和联想。”①影片中的“插入”辞格,主要功能是为了制造“间离”效果,促使观众以一种探寻式的思维思考影片主旨,从而保持自己的一个判断。
在《鬼子来了》这部电影的后半段,马大三因为在抗日战争结束后砍杀了日本人,高少校以虐杀俘虏的罪名逮捕了马大三。在当着众人的面宣布马大三的“罪行”时,插入一头小驴喝奶的镜头。在这个“插入”镜头中,母驴将小驴踢开,让小驴喝不成它的奶。影片此刻所叙述的情节是马大三被判有罪,突然插入母驢踢开小驴的镜头,似乎与影片的情节有所脱离,造成情节的“阻断”。导演姜文似乎将镜头中母驴小驴的关系,同马大三高少校的关系进行类比。本应对小驴关怀备至的母驴居然踢开了自己的孩子,这种违反伦常的事实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马大三所砍杀的日本人杀光了他全村的父老乡亲,他只知道要为全村人报仇。可同为中国人的高少校,不仅没有同情马大三的悲惨遭遇,反而简单地断定马大三有罪。这种行为,和不明就里地踢开小驴的母驴有何分别?导演并没有直接表述马大三的悲惨遭遇多么值得人同情,而是运用了一个看似简单的“插入”镜头,促使观众不由自主地将前后段落进行联想、类比,将《鬼子来了》的反讽主题表达清楚。
姜文的最新影片《一步之遥》中,同样运用了“插入”的修辞格。影片末尾,马走日在风车前陈述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时候,插入了男男女女身着西装、婚纱如新婚燕尔般的镜头,甚至还有武七和项飞田都分别身穿西服和婚纱。这个插入段落看似和电影文本所叙述的情节毫无联系,观众不得不跳出对影片情节的迷恋而去思考此时的“插入”辞格的深刻意义。从影片前半部分的叙述不难看出,完颜英的死就是由马走日不愿意娶她而间接造成的。出现在这个部分的“插入”辞格,似乎是在表明马走日对于当初“害死”完颜英的追悔。更具戏谑效果的是,男儿身的项飞田竟穿上了婚纱,和武七“恩爱”地站在一起。这两人狼狈为奸,企图谋害马走日的情节在文本前半段已有涉及,这里似乎在讽刺二人为了个人利益居然不择手段,才引发了马走日的悲剧。
二、幻构:心理的映照与哲理的反思
“‘幻构辞格指的是那种以呈现‘心理梦幻或‘科幻想象为形态特征。以开掘人的心理流程和哲理性思考为修辞目的的镜头修辞。”②这种修辞格,往往通过怪异奇特的镜头、声画组合、动漫效果等,建构出具有特定意义的段落或场景。这种修辞格具有深刻的心理和思想表现力。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心理映照,并包含着某种哲理的反思。
在《鬼子来了》中,日本人花屋小三郎在看到马大三和鱼儿时,大呼:“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堪称影片中最具黑色幽默特色的片段。仔细分析这个段落,可发现姜文导演运用了“幻觉”修辞。
花屋小三郎和董翻译被关在马大三家的地窖中。花屋为了贯彻日本军人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一心求死。当马大三和鱼儿的脚步逐渐近了的时候,花屋产生了一种自己即将慷慨赴死的“幻觉”,一切都充满了黑色幽默的意味:马大三和鱼儿以及一众村民,大步走来,所有人都是一副日本武士的打扮。这群武士穿着棉被,拿着武士刀,显得杀气腾腾。“我要把你教我的骂人话,变成子弹,向他们开火!我要让他们冲冠大怒,侮辱他们、激怒他们。”③结果,花屋小三郎喊出的所谓的骂人的话居然是:“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此时的“幻觉”辞格尽显花屋战栗外表下对自我的一种虚妄的期许。马大三进门后,不仅没有手拿武士刀,更没有目露凶光,而是友好的端出了一盆饺子。花屋在此前所幻想的一切激昂、愤慨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导演用这样一个“幻觉”辞格,解构了日本军人所信仰的武士道精神,瓦解了花屋表面的强硬,指出花屋这类日本军人本质上也是懦弱、外强中干的。
作为擅长使用“幻觉”辞格的姜文,在他的《一步之遥》中则使用了“动漫手法”这类“幻构”辞格。完颜英死后,武六把马走日同完颜英的故事拍成了一部电影——《枪毙马走日》。这个戏中戏,用黑白默片的形式表现,且大部分镜头都是类纪录片形式的拍摄镜头。一方面是源于影片所限定的年代在军阀混战时期,那时的电影只可能是黑白默片,另一方面,则表明姜文导演对于“马走日事件”的思考:事实黑白被颠倒。在这段默片当中,马走日“杀害”完颜英的段落运用漫画形式表现出来,行凶手法极其残忍。这个段落如果不动用“动漫手法”是难以表现的。因为武六(或其他人)并没有真的目睹了马走日杀害完颜英,难以用客观“映射”现实的纪录片手法表现出来。此处,这个辞格的运用似乎在引导观众思考:整个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马走日身陷囹圄,所救之人却要害他。人物的悲剧性不言自明。
三、喻意:思想的“话语”与“意蕴”的营造
喻意修辞格是“从具体文本中的‘表意手法的意义上所作的概括。”④这种电影修辞格是“借助于直观形象上的相似性而引发的具象性联想而不是概念(词语)意义上的想象性联想。”⑤姜文迄今为止的每一部电影都可谓是将“喻意”辞格运用的出神入化。
像在《太阳照常升起》中,上世纪七十年代,众人都聚集在广场上观看露天电影《红色娘子军》。梁老师则无所事事,四处晃荡。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惊呼:“抓流氓!”原本都在看电影的观众,突然躁动起来,纷纷奔跑。黑夜中,众人似乎是从银幕中跑出来一般。梁老师则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那个被追赶的人,为此他还摔断了腿,却依然被大家当作那个摸女人屁股的流氓。整个段落荒诞无稽,是非颠倒、浑浑噩噩,人与人之间不分青红皂白就被仓促定性。隐喻了当时那个时代,人们的压抑与疯狂。此次抓流氓事件,孰真孰假,孰是孰非,似乎都难以判断。而梁老师这样一个带着理想主义情结的知识分子,在这样的时代只会迷茫而不知所措,难以生存,最终只能选择自杀。(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1]何世剑. 《太阳照样升起》:挣脱记忆的封套,让心中的太阳升起[J]. 电影文学,2010,03:77-78.
[2]马潇. 《鬼子来了》的互文、隐喻与其他[J]. 电影文学,2010,04:75-77.
[3]尚洁. 笑和泪中的思考——评电影《鬼子来了》[J]. 电影文学,2011,09:63-64.
[4]李显杰.电影修辞学——镜像与话语[M].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5]苏牧.太阳少年——《阳光灿烂的日子》读解[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注解:
①李显杰:《电影修辞学:镜像与话语》,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版,第125页。
②李显杰:《电影修辞学:镜像与话语》,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版,第159页。
③姜文导演:电影《鬼子来了》,2000年
④李显杰:《电影修辞学:镜像与话语》,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版,第154页。
⑤李显杰:《电影修辞学:镜像与话语》,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版,第15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