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两篇
2015-05-30詹程跃
评《那山那人那狗》
崎岖蜿蜒的山路,如诗如画的风光,淳朴真挚的乡情——霍建起的《那山、那人、那狗》,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山区邮政员子承父业、接力送邮的故事。
父亲做了一辈子乡邮员,因病退休,儿子接替父亲踏上了第一次送邮之路,父亲不放心,决定陪伴儿子再走最后一次邮路,故事由此展开。父亲由于常年在外送邮,从小到大很少和儿子在一起,父子之间的陌生、隔阂,经过邮路上村委会的冷遇、乡亲们的欢送、给五婆送信、在侗族山寨参加婚礼、抢救被风吹走的邮件、背父亲过河、夜宿农家……最后儿子毅然决然背起邮包,独自一人踏上邮路等一系列事件和情节逐渐消除。儿子从惧怕、顶撞父亲,到慢慢聆听、亲近父亲、完成了父子从生疏到理解、和谐的亲情回归。
影片以父亲陪伴儿子送邮为线索,开头一个乡村大全景和接着两个摇镜头,既交代了人物所处的环境,又自然切入人物活动的室内,简洁而干净。随后一组父亲整理邮件的动作,显示了父亲对业务的熟练和一丝不苟的作风。其中一个镜头运用了三角构图的方法,光线集中在前面父子身上,母亲在后面厨房忙碌着,人物关系不言自明。送邮开始,儿子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父亲住着竹竿远远地跟随,镜头自然地表现出父子之间的隔阂,这时儿子的自以为是及在休息时对父亲的顶撞,都显示出已经长大的儿子对父亲的不以为然,而父亲选择沉默显然是对儿子的宽容。村委会收到冷遇之后,儿子开始认真聆听父亲的话,而没有顶撞,父子之间的对话也因此让我们了解了父亲任劳任怨,心系山民的乡邮员本色,进而也加深了儿子对父亲的理解。在接下来给五婆送信的情节中,儿子知道了父亲长期编织的善意的谎言,也知道了父亲让他继续给五婆送信的良苦用心,父亲善良,尊敬老人的美德由此显现。五婆坐在门口,脸上和门外强烈的光线和门内一片漆黑形成了鲜明对比,映照出五婆的孤独寂寞,也鞭打了子女的不孝。因为儿子不慎,信件被风吹走,正在捶打伤腿的父亲敏捷地一跃而起,扑向信件。导演用了一组慢镜头的快速组接,穿插儿子的主观镜头,把一个不顾个人安危尽职尽责的乡邮员形象活灵活现的刻画出来,让儿子油然而生敬意。父子之间的感情在儿子背父亲过河时得到了升华,近距离的接触让父亲热泪盈眶。刚过河儿子放下父亲,左前方是高大健壮的儿子,后面是瘦弱的父亲,镜头暗喻劳碌一生的父亲换来了儿子的长大成人,父亲也因此感慨万端情不自禁。夜宿农家,父子同睡一床,儿子卷缩在父亲怀里,父子终于完成了亲情的回归,全片到达了高潮。而随着父子情感的不断改善,影片的光线从开始的雾气弥漫,渐渐明亮起来。
在展示湘西风情方面,影片用了很多远景和全景镜头,把自然风光和生活在其中的人拍的诗情画意,呈现出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影片在着力刻画父亲形象、渲染父子之情的同时,也表现了儿子作为年青一代的风采。他既有老一辈的吃苦耐劳,又有新一代人的爱好广泛。听流行歌曲、跳侗族舞、和父亲争论搭车等情节,都显示了新一代青年在观念上的变化。同时通过用绳子帮他们爬坡这一场景,导演也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渴求知识,有理想有追求的新一代山区青年形象。影片还通过欢送乡邮员、为路人准备饮水、用绳子帮助父子爬坡、等乡邮员到时举办婚礼等场面,再现了湘西山区质朴淳厚人性美和人情美。
声音的运用也是影片的一个特色,父子对白,以及从儿子的视角进行的旁白或者独白及交代了故事情节,又揭示了人物的性格和心里,塑造了人物形象。比如儿子刚走上邮路时,第一次背着邮包很累,但是又不好意思说休息的独白,说明了儿子要强倔犟的性格特点。
在送邮路上,狗的作用显而易见。传递信息、抢救信件、为主人衔来木柴烤火等情节都表明了这是一条有灵性的狗。当然,狗的存在也增加了影片的趣味性。
如果说送邮之路是影片的主线,那么我和父亲的回忆就是副线。送邮路上,父亲经常触景生情,想起他一生中在这条邮路上发生的事情,其中最主要的都是他和妻子相识相恋直到结婚的回忆。而我的回忆则是过去难得和父亲在一起的场景,显示出父子亲情。在这些回忆中,导演用了充足的光线和金黄的色调来彰显父亲对爱情回忆的温暖和温馨。在儿子遇见侗族姑娘的那场戏中,影片延续了这种手法。金黄的稻田在夕阳下显得美轮美奂,让人叹为观止,这也暗示了儿子美好爱情的开始。在随后儿子放飞纸飞机的场景中,也是如此处理,纸飞机承载了母亲对家乡的思念,我们在唯美的画面中,也自然而然生出一缕伤感的思绪。特别是在最后,影片用了一组跨越时空的镜头组接方式,将母亲和儿子幼年、童年、少年和青年时期在村口小桥上等待父亲归来的镜头组接在一起,表达了一家三口多少年的风雨历程,有一种诗意的感伤,接着自然过渡到现在母亲一人等到父子二人归来,父亲职业的结束预示了儿子人生的展开。
一条邮路连接着山里山外两个世界,连接着山里人的期盼和希望;一条邮路承载了父亲最美好的年华,他的事业、爱情;一条邮路延续着儿子未知的人生,他的爱情、理想。
评《立春》
惨淡的追求,辉煌的落幕。观看完顾长卫的《立春》,这一句话立刻映入我的脑海。可惜这辉煌的落幕也只是镜花水月白日梦幻,怎能不叫人锥心刺骨感慨唏嘘。也许,在影片开头,我们看到一组镜头展现出一个偏僻、荒败,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的北方小城的时候,当王彩玲、周瑜、黄四宝等所谓的艺术青年一出现的时候,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立春》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北方小城几个艺术青年的故事,蒋雯丽饰演的主角王彩玲是一个师范学校的音乐老师,她满脸是斑,一口龅牙,形容丑陋,却生的一副好嗓子,并由此热爱上了声乐艺术。她也因此一趟趟往北京跑,希望把自己的户口从小城转走,最终唱到中央歌剧院,巴黎歌剧院。正在这时,热爱诗歌的周瑜和钟情美术的黄四宝找到了她,希望得到她的帮助。王彩玲最终选择了长相英俊的黄四宝,准备放弃她的北京户口成全黄四宝。她给他做裸体模特,和黄四宝一起到北京后给他租房子,在他乱醉如泥时用身体温暖她,可是黄四宝却愤怒地告诉她是强奸,一厢情愿的王彩玲终于不堪其辱万念俱灰,穿着演出服纵身跳下高楼。可惜现实和她开了个玩笑,她落在了树上面,不能痛快的死去,只能卑微的活着。王彩玲是执着的,重新活着的王彩玲依然没有放弃她的个性,不肯屈就的她宁要仙桃一个,也不要乱杏一筐,拒绝了周瑜的示爱。同时她并没有就此放弃自己对声乐的热爱,她依然奔走在北京各大艺术团体,希望得到一个机会,可是所有文艺团体人满为患,很多专业演员都面临失业,冷酷的现实再一次彻粉碎了王彩玲的梦想。然而王彩玲的艺术之梦并未因此消失,当高贝贝出现的时候,她内心的善良和为艺术现身的崇高感又一次被唤起,放弃办理北京户口,拿出自己所有积蓄供高贝贝参加比赛,没料到这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想充当一次救世主的王彩玲又被命运戏弄了一回。历经挫折伤痕累累的王彩玲终于从云间跌落尘埃,征婚无果后踏踏实实的领养了一个女孩,过上了平凡而又踏实的生活。春节到了,回归家庭的王彩玲和正在燃放鞭炮的母亲互相拜年,全家洋溢着祥和喜庆气氛,立春意味着王彩玲生活有了新的生机和希望。
毫无疑问,王彩玲的理想和爱情的幻灭有着深刻的社会背景,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的中国社会正处在一个转型时期,以邓小平南巡讲话为标志,中国从一个理想的文化为主导的社会转变为市场经济为主导的社会,一大批文艺青年理想的幻灭便是这种转型的表征之一。当然,王彩玲的尴尬也有着自身的原因,王彩玲并没有她想象的对声乐的热爱,声乐之于王彩玲,实际上只是她的一棵救命稻草,是她用来对抗平庸,显示自己高贵、与众不同的利器而已。和他一起的爱诗歌的周瑜和爱美术的黄四宝更是希望借助艺术改变自己命运,根本谈不上对艺术的真爱。影片中只有跳芭蕾的胡金泉没心没肺昏天黑地的跳了十八年,从没想到要考到哪里唱到哪里。这才是纯粹的爱,只是在那样的社会背景之下,在那样一个偏僻、保守、灰蒙蒙的北方小城,他们都是多余的,都是“卡在别人喉咙的一根刺”,胡金泉的境遇自然也就更加悲惨,只有呆到监狱里才自己踏实别人也踏实。格调低下的周瑜居然为买呼机讨好王彩玲而去骗黄四宝的母亲,黄四宝则堕落到开婚介所坑蒙拐骗,每个人都按照生活的逻辑走向自己人生的归宿。
王彩玲的歌声是片中的一个亮点。在王彩玲没出场的时候,通过广播她的歌声就已征服周瑜,也征服了观众,让观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直到见到她,才知道她的形象和歌声形成了巨大反差,这似乎意味着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影片中多处王彩玲高亢优雅的歌声还在空中飘荡,而画面却是她灰头土脸的影像,给观众以深刻的印象,既渲染了气氛,又刻画了人物心理,反衬出人物现实的处境。艺术不能为大众接受,就只能存在于人心里的象牙塔中,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座北方小城,这样几个尴尬的艺术青年,这样自然而然的结局。一切正如片中王彩玲独白所言:“每年春天要来到的时候,我的心总是蠢蠢欲动,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也许一年又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作者介绍:詹程跃,湖北省武汉市武钢三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