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娄《赛姆勒先生的行星》中赛姆勒的忧患意识
2015-05-30何小雪
摘要 《赛姆勒先生的行星》是美国犹太裔作家索尔·贝娄所创作的一部重要的战后小说。在这部小说中,贝娄塑造了一个悲剧人物赛姆勒先生,因为有着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忧患意识,让他仿佛停留在战争的痛苦中。实际上,赛姆勒先生的忧患意识,从精神层面上看主要是其宗教信仰的缺失,而从现实层面上看,赛姆勒先生曾经是一个种族屠杀的受难者,最后又变成了杀害德国士兵的复仇者,这些都对赛姆勒产生人格的异化,以及不可抹去的畸形忧患意识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关键词:《赛姆勒先生的行星》 索尔·贝娄 忧患意识 犹太人 种族屠杀
《赛姆勒先生的行星》是索尔·贝娄所创作的作品。贝娄是一个美国籍的犹太人,因此其所创作的文学作品,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犹太人精神世界的困惑和忧虑等都有所刻画。在《赛姆勒先生的行星》这部小说中,贝娄刻画了一个经历了大屠杀后幸运存活下来的波兰籍犹太人赛姆勒先生,这个人物形象在小说当中表现出的忧患意识是非常深刻的。《赛姆勒先生的行星》也以赛姆勒先生的精神世界的成长为故事的主线,深入考察赛姆勒先生的精神流变过程,尤其是赛姆勒先生的奇特遭遇来反映出犹太人在战后的精神焦虑和矛盾等,值得深入的探究和思考。
一 赛姆勒先生出现忧患意识的精神因素
《赛姆勒先生的行星》当中讲述的赛姆勒先生出现忧患意识,其直接表现就在于赛姆勒先生虽然作为一个波兰国籍的犹太人,但是他的犹太宗教信仰却在小说当中呈现出缺失、波动等问题。这一方面和赛姆勒先生在小说中经历了多个不同的具体历史阶段是有联系的。赛姆勒先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曾经在英国以及波兰居住过,而在大屠杀期间,其价值观、人生观以及世界观都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影响,在大战之后,赛姆勒先生徙居美国,其宗教思想也随之产生了新的变化。
小说里面之所以聚焦赛姆勒先生的宗教信仰缺失,实际上也是对赛姆勒先生的意识形态流变,特别是意识上出现的忧患状况进行分析。《赛姆勒先生的行星》里面,赛姆勒先生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纳粹德国的侵略和种族屠杀行为,失去了自己非常珍贵的亲人,并且还丧失了一只眼睛。这些使得赛姆勒先生对于犹太教的宗教信仰开始有了自己的质疑,特别是宗教信仰并没有从困境当中帮助赛姆勒先生成功得以保全,所以他的精神意识逐渐趋于忧患,这也是赛姆勒先生忧患意识的直接表现。
在纽约居住的时候,赛姆勒先生非常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社会地位已经没有如在波兰时候那么高,这种现实的困境直接影响了赛姆勒先生的意识,催生了忧患思维。而赛姆勒先生在纽约的时候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苏拉和女婿艾森等人的行为,赛姆勒先生认为他们的行为是“激进的,缺乏理性的,甚至是为了表达自我而施加虐待”,这些意识都对赛姆勒先生产生了影响,因为他明白自己所面对的时代正处在于深刻的变动当中,但是赛姆勒先生却丝毫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所面对的困境。
赛姆勒先生之所以持续出现宗教信仰缺失的状况,主要是受到多个方面的困境影响,特别是犹太人身份的历史困境和所面对的现实困境共同作用。在《赛姆勒先生的行星》的讲述当中,赛姆勒先生对于犹太宗教当中的上帝逐渐产生了怀疑,他认为上帝并没有慈悲为怀地拯救苦难中的犹太人,特别是在大屠杀当中的犹太人遭受了各种苦难,可是他们所信奉的上帝并没有帮助他们脱离苦海。这些都是赛姆勒先生在二战时期逐渐出现的质疑上帝的问题。小说之中赛姆勒先生曾经对拉尔博士说,“没有一个犹太人可以逃脱死亡,也没有任何秩序可以对安托尼娜进行干预”,从这段话里面看得出赛姆勒先生内心世界出现的忧患和困境,因为赛姆勒先生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宗教信仰并没有帮助自己或者犹太人同胞走出苦难。所以在《赛姆勒先生的行星》当中,赛姆勒先生才会这么说,“在战争时期,我是没有宗教信仰的”,这一句话深深透露出赛姆勒先生的绝望和痛苦。
在小说当中,还可以看得到赛姆勒先生对于犹太人现实状况的担忧。比如赛姆勒先生借助《圣经》里面约伯对于上帝的抱怨,来表达自己对于犹太人所面对苛刻状况的担心。因为赛姆勒先生认为,犹太人自然需要经历磨难,但是不应该是被其他的种族不断的屠杀,以他的话来表达,那就是上帝对待犹太人太过“苛刻”了,上帝并没有尽到保护自己信徒子民犹太人的责任。而在迁居美国纽约之后,赛姆勒先生看到了美国社会的种种堕落,这些堕落所产生的深刻社会问题,和犹太人当初所面临的战争以及屠杀等问题几乎都是非常严重的。所以赛姆勒先生认为宗教里面的救世主、上帝并没有真正拯救美国宗教界里的堕落,这种罪恶已经远远超过了撒旦当时在世界所犯下的罪行。正如在小说中所讲,“他们反而是把牧师领子改成了遮羞布”,也就是表达了自己对于宗教的深深绝望,乃至于自己的焦虑和忧患意识也无法以这样的宗教信仰进行安抚。
赛姆勒先生出现这种宗教意识的焦虑和忧患是必然的,作为一个经历过犹太人同胞被恣意屠杀状况的犹太人,赛姆勒先生在面对种种犹太人苦难面前,发现犹太人之前所信奉的宗教是如何的苍白无力。赛姆勒先生在现实的种族苦难和颠沛流离当中,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忧患,这种忧患是赛姆勒先生无力改变犹太人甚至是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的焦虑。赛姆勒先生试图寻找一种忧患意识的出口,但是在战争时期,他的祈祷或者美好的愿望都没有办法真正实现,这些都逐渐成为了某种沉重的精神负担。赛姆勒所出现的宗教信仰缺失成为了其精神意识上出现的忧患痛苦的重要表现。赛姆勒先生的信仰缺失与忧患意识都是其人生痛苦经历的重要产物,精神上的忧患意识实际上也是其悲惨人生和曲折命运的投影,而这一切,无论是继续坚持自己的犹太宗教信仰,还是离开这样一种犹太宗教信仰,都没有办法真正得到提高。这也充分说明了赛姆勒无法从忧患意识当中得到真正的精神解脱,他终日战战兢兢地生活下去,陷入在自我精神痛苦的因循之中。
二 赛姆勒先生忧患意识的现实因素分析
《赛姆勒先生的行星》中,赛姆勒先生之所以形成忧患意识,从精神层面上看,主要是由于賽姆勒先生犹太宗教信仰缺失的问题,但实际上,赛姆勒先生之所以出现忧患意识,主要是他在世界大战期间所出现的受难者和复仇者角色替换有关,这也是赛姆勒先生忧患意识的现实因素。
赛姆勒在小说里面表现出非常沉重的忧患意识,主要是他长期都是在动荡当中存活有关。赛姆勒在波兰承受了非常多的苦难,这也是他成为了一个现实的受难者。赛姆勒经历了非常多的磨难,这些小说里面体现出来的灾难情节,让赛姆勒先生非常的痛苦,从而终日都非常地担心和忧虑,这些都是其忧患意识的源泉。赛姆勒是一个波兰国籍的犹太知识分子,这也让他在纳粹统治时期更加容易丧失生命,因为对于纳粹而言,他的身份十分危险。赛姆勒自身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在波兰遭遇战争的时候,他就终日有死亡的警惕,这种警惕式的忧患意识存在于他会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去挖一个深坑,以防止纳粹来的时候可以隐匿自己和妻子。赛姆勒先生其实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也做好了死的准备,因此他内心并没有恐惧,只是提前做好了各种措施。而他的妻子安托尼娜却非常恐惧,这种恐惧最后让他的妻子死去,而本来已经每天做好死亡准备的赛姆勒先生,却没有死亡。这无疑是痛苦的,因为他要独自面对痛苦和逃亡等现实的磨难,他也变得无从选择。赛姆勒先生如果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死去,或者以后的赛姆勒先生也不会终日生活在忧患意识里面,他亲眼看到了大批的犹太人被屠杀,这样的精神创伤非常大程度地影响了赛姆勒先生,从而让赛姆勒终日都对各种苦难有自己的准备。
这种心理上的伤害,在某种程度上让赛姆勒先生出现了性格上的扭曲。这种扭曲最终让赛姆勒带着心灵创伤从忧患意识的潜伏期,转变到忧患意识的泛滥,这也使赛姆勒之后对于犹太人传统宗教信仰产生的怀疑态度。赛姆勒先生一直都不愿意面对犹太人被屠杀的现实,自己的能力也无法改变犹太人在特殊时代里面的悲惨命运,所以无可言说的痛苦和折磨,最终让赛姆勒先生转化成为一个压抑的人。赛姆勒因为犹太人的大屠杀事件,一方面在身体上落下了终生不可以磨灭的残疾,另外一个方面是,赛姆勒先生一直忘却不了是自己帮助自己妻子走向死亡,加速他妻子死亡的进程。赛姆勒认为自己在妻子之死上,也是负有不可以推卸的责任,但是他一直将这些责任压抑地推向了宗教救世主的无能为力,因而忧患意识逐渐成为了压抑精神状态下赛姆勒先生逃离现实的出口,让他终生都活在心理阴影之中。
而这种心理上的演变,最终让《赛姆勒先生的行星》中的赛姆勒成为了一个复仇者。在小说当中,赛姆勒为了实现缓解自己内心不断膨胀的痛苦和折磨,枪杀了德国士兵,并且还加入了波兰的游击队。拿起了枪支的赛姆勒,不再是一个知识分子,而是一个纯粹的复仇者,但是赛姆勒先生也没有办法转变自己内心当中的忧患意识,最终沉浸在自己封闭的内心世界里面。这一段杀人的日子,让赛姆勒先生回忆起来,也并不是全然就非常畅快的,特别是枪杀德国士兵的时候,赛姆勒亲耳听着这个德国士兵以“家中还有女儿”的理由乞求不要被杀,结果还是被杀了。这件事对于赛姆勒先生也是一种沉重的罪恶感。赛姆勒先生在美国纽约居住的时候,也还会常常回忆起当初枪杀德国士兵的情形,这些让赛姆勒精神世界都是無比沉重,从而出现了反复响应的忧患意识。可以说,赛姆勒先生虽然在战争时期宣扬着“没有任何信仰”,可是他内心世界的良知,依然让赛姆勒先生对于杀死德国士兵耿耿于怀,觉得内心世界十分折磨和痛苦。在感情层面上,赛姆勒先生成为了复仇者,是他对于自身忧患意识的一种最好的回馈,但是从理智和道德的层面上,赛姆勒先生对于杀死弱者,仍然意识到自己杀人是多么丑恶的罪行。无论赛姆勒先生在日后的生活当中如何为自己杀人的行为进行开脱和寻找借口,都没有办法宽恕自己犯下这样的一种罪孽。
三 结语
贝娄在《赛姆勒先生的行星》这部小说当中以赛姆勒先生的忧患意识作为重要的窗口,对犹太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的意识形态进行了深入探讨。赛姆勒先生因为经历了种族屠杀而产生了精神上的焦虑,从而因为忧患意识而成为了一个屠杀别人的复仇者,却最后在宗教信仰缺失的痛苦里面,茕茕独立地度过自己苍白的一生。赛姆勒先生内心是有不可以被停止的良知,但是这种良知并没有真正拯救赛姆勒先生,而赛姆勒先生在面对生命的失去、战争的痛苦和迷茫等,都没有办法真正走出来,最终被内心阴影桎梏在时代的尘埃中。赛姆勒先生的忧患意识,可以说是赛姆勒先生人生悲剧的投影,而这种因为重大社会悲剧和人生悲剧所造成的心理创伤,同样也是人类发展历史当中不可以被回避的问题,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参考文献:
[1] 张钧:《〈赛姆勒先生的行星〉:记忆与历史的争执》,《外语研究》,2011年第1期。
[2] 朱潇潇:《希伯来文化——索尔·贝娄作品中的永恒母题》,《长春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1期。
[3] 高莉敏:《〈美国犹太文学〉:文化视域下的美国犹太文学研究》,《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10年第9期。
(何小雪,铜仁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