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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有道 物微德巨

2015-05-21尹广

广州文艺 2015年6期

尹广

人特殊,画才能特殊。我认识多年的陈训勇有些与众不同。他长发、蓄小胡子的外表,常歪着脖子,似乎总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画画题材颇具个性——以蚂蚁作为创作的主题。其意义在于此题材是开拓性、哲理性与传统笔墨的有机结合,审美的艺术性与画以载道的思想性的完美融合。他奉行“精深、精湛、精良”的精品理念,通过最为巧妙、独特且个人风格符号的表现形式,传达作品所需承载的思想内涵,用艺术去打动人,寓教于艺之中。

一、在坚持写生中寻找艺术的真谛。陈训勇以蚂蚁为主题的创作实践的特性是以“写生”作为他艺术思考、继承与创作及艺术感悟的切入点的。这种写生行为是基于他对明清以来传统中国画发展中出现“公式化”泛滥猖獗和现代人利用相机、手机拍照现象的病症的根本认识。即“师造化”不能停留于古代有杰出成就的作品中,“原创元素”也不能用现代科学技术来代替写生,因为画画毕竟不同于摄影。人的审美眼光和艺术认知能力是不同的,故而罗丹说:“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而能否发现美,如果能发现,那么这种“发现”又能达到何种程度,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人的写生能力。写生的重要性在于,自然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永不重复的“结构”和永远鲜活的情绪,陈训勇称之为“风景不老”、“花鸟无同”。这是前人的范本和高科技器材“实验”都无法解决的。

陈训勇在广州美院国画系国画研究系统的浸泡里,完成了重基础、重写生的工笔画创作中完成的艺术原始积累。由于对当代中国花鸟画形态发展的认真思考,因而他的“写生”实践具有感知世界、开阔心智的作用。他的写生实践中最突出的成就之一就是对“基本功”的认识操练直接融入于“创造”过程之中,把“基本功”的内涵方向零距离地同创造活动糅合一体,这使得创作进入了成熟期,也使他尝到了成功的喜悦:1994年,他的工笔画作品《国色》入选第八届全国美展,2004年的全国十届美展中,他的水彩《花》被选中,大型工笔画《春、夏、秋、冬》等作品散见于《美术》、《画廊》、《南方航空》、《广州美术研究》等主要杂志报纸。2003年中国首届礼品设计大赛,布艺《黑白圣诞系列》获金奖,《乡村系列》获银奖……这种把“基本功”与“创作”一体化进行的理念认知与实践活动使陈训勇坚信,只有当“基本功”始终是创作的一个组成部分对其意义才能成立。

石涛突破僵化传统,置自己于以“四王”为首的主流绘画的对立面,其取得的辉煌成就应该是人人皆知的的历史事实了。他的“我用我法”、“搜尽奇峰打草稿”的主旨,就是我们今天意义上的写生。于是,其作品就是“山川与我神遇而迹化”的结果。石涛当年提的名言“笔墨当随时代”就是在写生中提炼出来的千古名言。坚持写生,他发现前人提供的技法不够用,更觉得现实生活中的物景已与前人发生变化。即使被古人忽视或者不足挂齿的景物,不同人也会有不同的看法和理解。细读陈训勇的作品,处处生机勃勃,情趣盎然,几乎没有前人的样子,也很难说太像谁谁谁的风格。他把原创性理念贯穿在扎扎实实的艺术实践活动中,体现出陈训勇“实者慧”的品格特征。传统中国画艺术的产生、形成和发展都是前人切身实践体悟的真实写照。诚然,间接地获取知识是一个人学习成长过程中必经的阶段,而获取真知灼见,一定是与个体的切身经历、实践体悟、环境社会、人、动物、自然万物等直接相关。翻阅中国画史,早期的绘画理论基本都是源于作者自身的艺术实践及同大自然的真情互动中的体悟心得。充满了“第一手”的情感信息诠释意味,所以读来原创性很浓。陈训勇“写生”艺术活动所体现出来的“实者慧”,正是其在真实可信的情感付出、智慧发挥中显示了它的品格的原创性价值,这也为他大胆选择题材、勇敢地由习惯于工笔转为写意,打下坚实的基础。坚持重基础、重写生的作风和习惯,形成了陈训勇式格物致知的写生风格,也才有了他后来写蚁的以书以意、以意象入现在走红的系列蚂蚁作品。岭南书画院曲斌院长指出,正是陈训勇践行的“写生”观念为他另辟蹊径提供了可能。坚持写生的经验,不仅为他的基本功提供了帮助,也为他在艺术困境中找到了一扇窗户:发现了人们习已为常、熟视无睹的微小生灵——蚂蚁。他时常蹲、趴在草丛中或墙角旁,细心观察蚂蚁的生活习惯,了解它的历史。早在六亿年前,微乎其微、渺乎小哉的蚂蚁的祖先就曾与庞然大物的恐龙为伍。由于天灾,恐龙早已灭迹,蚂蚁却靠体积小,索取微,群体协作力量,生殖繁,成立遍布世界各地的蚂蚁王国。2003年因要办个展在挖掘表现题材时,他偶然与蚁“神遇”而一发不可收,从而为蚁痴为蚁醉为蚁狂。由古及今,各大名家均有一门看家本领,如张善孖画虎、齐白石画虾、李可染画牛、黄胄画驴、徐悲鸿画马、李苦禅画鹰等等,但他们多为一专多能,而陈训勇则以蚂蚁题材作为专题研究,他不是单单表现蚂蚁,任何题材不论山水、花鸟、人物均可与蚁成画,而毫不牵强,因为蚂蚁的确无处不在。由于在历史上还没有现成的表现蚂蚁的技法和范例,所以他将学院学到的创作方法,回到生活的源头,写生、读书找资料:一只长仅0.25厘米的普通蚂蚁,蚂蚁头、腰、腹三部和六肢符合杠杆定律的省力原理,可举起超其体重数十至400倍的物体。有人推测,假若五磅重的蚂蚁,就能举起一吨重的物体,堪称世界举重冠军之最。除此之外,蚂蚁本身是一个微型营养库,所产生的高度热能,使其肢体成为一座超常的“微型发动机”。据科学分析,即使是现代最先进的航空发动机也难以与其匹敌。陈训勇发现了蚂蚁身上所蕴藏的自然之美、力量之美、艺术之美,具有很强的可画性,这个发现为他的艺术创作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二、以性情为本,开笔墨生面。中国文化崇尚生命、气象,中国画在漫长的历史演进和丰富的文化意蕴中,以传神、写意、取韵为终始追求,写“心目界之所有”,形成艺术的独特光彩。虽然陈训勇绘画水平及工笔画创作相当成功,数次入选全国美展。但他清楚,这主要得益于程式化。“有程式”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一味依赖程式就很有可能为程式所拘,就会使题材千篇一律,画面缺乏新意、笔墨缺乏灵气和更为自然的情致和情趣。如果说传统中国画在形态上的特点是强调程式,要求能够做到渊源有自,那么现代中国画在形态上的特点则要有个性,要求能有独特的面颜。联想到自己多次写生遇到的蚂蚁,决定以此作为突破口,打造自己的品牌,是有相当难度的。一是蚂蚁的审美形象能否被人们接受?二是如何表现自然界的这种微小生命?智慧的选择也就是成功的一半。当然,“选择”靠卓见,卓见又靠文化和理论基础。陈训勇不是理论家,但却具有理论的修养和天生的悟性。他知道,以蚁入画,不能单凭儿时的印象和一时的冲动,要由发现蚂蚁的自然美到揭示其审美价值上找规律、寻突破。在具体创作时,陈训勇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仍用工笔来画蚂蚁,虽然逼真,但未必能达到理想的审美效果,因为,在人们,特别是在中国人的文化认知中,蚂蚁仍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花鸟大师潘天寿的一句话启发了他:“艺术不能为自然所围。对自然作艺术处理是艺术家的责任。”他将娴熟的工笔造象转为写意创作,为了让他的蚂蚁造象立得住,他不追求有形的充实、完美和逼真,而追求“有无相生”的意境,借“形”写“神”。曲斌先生对其转型大为赞赏,并指出,在花鸟画的表现语汇发展上,工与写伴随视觉审美观念的时代变迁而不断变化,从技的多元到境的扩容都依附着时代新的气格而发生着蜕变。著名画家、广州美院研究生导师,也曾是陈训勇老师的刘书民教授谈到,传统花鸟画审美样式中工与写的双重性互补性关系在技近乎道、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涵盖下,不断拓延着其新的审美格局,在矛盾对立中寻求新的视觉和谐,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陈训勇致力于写意水墨蚂蚁创作,并摸索出一套新的水墨技法。正如他自己总结:“余以前人罕以入画之蚂蚁,以中华笔墨之精神为载体,用传统笔墨寄媒于蚁,以诠释墨分五色七彩之韵致。用笔取中、前、侧、扁、破、逆锋之趣,将蚁之身微力大之智慧,以及族群灵魂——利他利族主义精神进行‘卡通式的放大发扬。用浓、淡、干、温、焦、宿、破与撞水(粉)之精妙,独立体现于蚂蚁专题作品之中……”陈训勇的蚂蚁画首先在艺术形象塑造上匠心独具。在对传统的选择中,出于他自身的秉性、气质、生活感受和审美理念,对北宋大画家崔白和近现代吴昌硕、齐白石特别倾心。他笔下的蚂蚁,既有八大山人之奇特、李鳝之纵恣,又有吴昌硕之深邃蕴藉、齐白石之简练拙趣、潘天寿之恣肆挥洒,还有李苦禅之夸张、卡通画之变形,有时还带有装饰性、图案性的民间艺术因素。他手中的蚂蚁各异奇趣,纷呈自然天性,并融入画家自身的体验。经过他演绎出来的蚂蚁,其姿态、表情、意趣,既是客观对象天然而具的本性,又是画家着意感受到的主观意向,两者融合起来,塑造出似与不似之间的形象,既富自然天趣,又具抽象意味,既继承了传统的水墨写意花鸟画“不求形似求生韵”的创作法则,又赋予了现代人观察自然生物而强调个性感受的审美情趣,使作品从造型角度审视具有新意和时代感。

其二,陈训勇蚂蚁画中的笔墨运用。笔墨只有注入艺术家的人生情感和生活体验才能获得新生。他学习和运用传统笔墨技法并没有“泥古不化”,而是着重从景观、情感出发,来寻求建立自己笔墨语言的契机。他巧妙地将八大山人的疏散简拓与黄宾虹的繁密沉重进行磨合,如茂密的丛木花草用笔繁变,浓淡墨色层层勾皴点染。而画蚂蚁他则多用简洁疏朗的笔法,或者让重重色墨勾染的树叶摇动在草丛中,凸现以线条、色彩勾勒的硕大蚂蚁,构成繁简、疏密的对比互应,展示浑厚和清朗意韵并具的双重变奏。在蚂蚁作品中,他的墨法也融传统的晕墨、渗墨、泼墨、积墨、破墨于一体,在创作中常常运用多重水墨反复勾染,层层叠积,使画面墨气之翁然,既具丰富层次,又显融合朦胧。陈训勇的蚁画也体现了他运用色彩的特色。在作品《万众一心》中,用红、黄、蓝、绿等浓色表现切叶,而“切叶蚁”用墨色,类似吴昌硕、齐白石的“红花墨叶”,其画作墨与色两相映衬,形象亦鲜明,然手法较为传统。他将笔法、墨法、水法、设色法加以综合操作,形成变化丰富的表现手法,既塑造出气韵生动的蚂蚁物象,又使笔墨自具形式美感。这种形式美感,既非古典式的重复,也不是形式上的舶来品变种,而是颇具创新意味和时代感的笔情墨趣。

其三,陈训勇画蚁,笔墨兼取岭南画派鲜艳甜恬之长,吸收吴昌硕、齐白石等大师笔法运转之变及墨色五彩之幻,以写入画,一笔下来枯湿浓淡自然淡化,无经营痕迹,倒凸现纸笔水墨几者之间互动嬉逐时的“天趣”。美术评论家孙晓枫称他的蚁画,看似随意几笔,蚂蚁之神韵风采跃然纸上,憨憨然灵动可爱,墨团团中充满生趣、情趣,间有几分童真般的狡黠和顽皮。

其四,陈训勇的蚂蚁写意创作有三方面的意义,即视觉审美样式上的意义,绘画表现语言上的意义,创作心境状态上的意义。这三个意义的关系都围绕着一个中心环节,或者说是终极目标:“审美”,用南齐谢赫六法中的言辞章条来讲就是——“气韵生动”。气韵生动作为中国画品评的最高标准,从始至终左右着中国画的创作实践。千百年来,花鸟画一直就是在工形和写意的问题上不断徘徊与思变,从而丰富了花鸟画的表现语境,拓展了题材和体裁的视觉审美空间,形成了蚂蚁画系列样式,有助于现在和以后从中提炼和发现花鸟画自身所包容的美的理念,并从哲学美学发展的层面去深究,探讨存在于工写表象背后的深层人文内涵。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刘大为认为:“陈训勇和蚂蚁画,在题材上拓宽了中国画的表现领域,而且,如何以传统笔墨去表现一个前人几乎没有表现过的对象,这本身是具有一定的挑战的。他在两者的结合方面作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他的蚂蚁一族系列作品,缘心所发,言之由衷,形之于笔,神在笔外,达到了一定的艺术高度和思想高度,在中国画创作日益多元化的今天,开创了一个新的创作思路和表现形式。”

三、画以载道,蚁寄人心。唐代张彦远云:“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在傅雷与黄宾虹学术交谊断想中,傅雷认为:“精神与技术,‘一物二体,培养技巧与磨炼思想,是一切艺术家应做的工作。”此乃,一画二功也。比兴是我们老祖宗的好传统。有兴比之,无兴术之。陈训勇从蚂蚁之中看到生命朴素的意义,看到世事纷繁嚣扬背后的生命“本相”。著名学者王鲁湘在指出古今中外的怕蚁、畏蚁、敬蚁和赞蚁后,写道:“‘上善若蚁,陈君训勇之嘉言也。屑小之虫,命同苍生。训勇以忠勇勤义礼五德观之,泼之以浓浓淡淡之墨,写之以刚刚柔柔之笔,出之以儒家之仁,佛家之慈,道家之通达,此乃以身家性命与蚁为一。悯蚁乎?悯苍生乎?亦师蚁者也。”从他的系列蚁画中,人们感悟渺小如蚂蚁者,顺“道”而变,守“道”而行,各施其责,各施其是,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保持一种生命质地的存在权利。遵循“精神跃于纸上者为上乘”的理念,他的蚂蚁作品以“画气”不“画形”为主要特点。因而,他极力在简淡的笔墨中,强调主观的任意抒写,而不拘于物象。笔法、墨法、水法的互动与变化贯通,使意象在“似与不似之间”获取了抽象意味,在苍润浑然之中体现出一种形式趣味。蚂蚁,在历代画家描写对象中较少受到关注,在汗牛充栋之历代画册中也罕见其成为角色,更别说是主角。陈训勇却认为:“蚂蚁相对于人类而渺微;人类相对于宇宙而渺无。芸芸苍生无分巨微,各为生存而奔波,各为精彩而存在。蚂蚁,小而不弱,骨头敢啃,以小博大,力可移山。蚂蚁,微而不卑,协力尽责,默默耕耘,顽强生存。”陈训勇用自己的感知感悟探索艺术新视界,他将蚂蚁作为自己新的起点,主要源于他对人生充满善意、对世界怀抱敬畏的情怀,他从道家、佛学的淡泊、静无与返璞归真中汲取养分,从唐诗、宋词中探寻传统文人画的精髓。老子以“上善若水”来表达道家谦下灵动的智慧,孙子则以“兵形象水”来阐述兵家出奇制胜的谋略,两者皆以水象“道”。陈训勇别出心裁地在自己创立的蚂蚁画上,提出“上善若蚁”的宗旨,将蚂蚁的特性、品德、美德作了精彩的阐述,且自称为“蚁民”,并用画笔写之、颂之。既然先贤喜欢以水喻道,陈训勇的“上善若蚁”也可谈为“上蚁若水”。有专家指出,这“上”非上下尊卑的“上”,可解释为整体或“形而上”。在陈训勇看来,一只蚂蚁,也许微不足道,但密密麻麻的蚁群,会营造出令人深思的景象和令人震撼的奇观。由此,我们会联想到“芸芸众生”,联想到“载舟覆舟”,联想到“神喻”和“敬畏”等等。

在《蚂蚁一族》系列作品中,他笔下的蚂蚁比原型放大几十或百倍,甚至千倍以上,但观者倍感亲切传神。作品中除了那些笔简意重的精彩小品外,还有几件逾丈巨画。《蚁·颂》、《蚁·魂》、《蚁·衍》展示了蚂蚁传奇一生三部曲,是作者自身“求生存、求温饱、求发展”的三部曲的写照。如果说,“三部曲”是《蚂蚁一族》自我奋斗、自强不息的明志歌的话,那么《智慧之舟》与《万众一心》则是合乎大道的生命进行曲。这两幅巨制,前者寄寓了一种与遭难搏斗、同舟共济的团队精神,后者描绘了切叶蚁结队积粮的沸腾的劳动场面。他以咏蚁入画,以蚂蚁这种草根精神说道,启发人类的心智,唤醒人们的麻木的神经。真正求道的是人,得道的是人,失道的也是人。受人尊敬的蚂蚁做到“吾道一以贯之”,纯粹而专注,呈现生命的极致。道家提倡的是一种红尘中的道德理想,一种人文构想。陈训勇试图通过大写意的蚂蚁,给尘世中的人们以迷乱中的告慰,通过诠释蚂蚁的生命图景映照在困于功名利禄的众生上,构建一种驱人内省的动力或者催化作用。他以写蚁之精神,以感蚁之厚德,假小蚁求“大道”,实践着心灵修炼中的“四两拨千斤”,实践着求于生命根本的心灵博弈。刘大为认为:“陈训勇笔下的‘蚂蚁,在寓意方面集草根意识、求生意识、集体主义意识、奉献意识于一身。一方面,它们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完成基因中早已先期输入的生命密码,但另一方面,这种先天注入的秉性在现实中又给予我们以极大的震撼和启发。面对它们,我们不能不以一种新的角度去思考人生,去观察社会。”

对充满诗意的意境的营造,一直是陈训勇蚂蚁画创作的第一要务,其写意蚂蚁画的诗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通过对画面构图的经营布置和笔墨的情趣来营造虚实结合、生机勃勃的诗性意境;二、通过直接的题诗来映衬画面的内容,这一点,在其蚂蚁画中可以看到大量的款识。如在大画《蚁德》中,就写有洋洋大篇款识:蚂蚁五德颂——上苍之造万物也,皆有其奥秘。乃至细如蚂蚁者,亦有其妙焉;吾乃谓之五德:曰义、曰礼、曰忠、曰勇、曰勤。扶老爱幼、济弱救危,则义也;粮食相让、道途相揖,则礼也;各诚其守、各尽其职,乃忠也;以小博大、无所畏惧,是勇也;芸芸熙熙,劳作不怠,则勤也。嗟呼!一微芥物,尚具五德之美,况乎人哉!在题为《巢》的画中,他款识:“蚁小知凝聚,一巢合力营,挖穴择日丽,运料趁天晴,出入分前后,拉推共重轻,筑城求稳固,忙似采花蜂”;“蚍蜉有道,力可移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淡淡蚁杯”;“浑沌伊始,天降斯灵。我今非蚁,不知其境。野豆绘摹,警之众生,赞其五德,涕其可悯,天下熙熙,上苍冥冥,三千大千,蚁国是镜”;“一匹蚂蚁,托起一个春天,大千已去,桃花依旧”;还有“蚍蜉有道,物微德巨,堪为人师”等等。陈训勇对印文的内容,朱白纹的应用,以及印的盖落位置都极为考究,他对文人画“诗书画印”的构成关系有他自己深刻的理解。这种关系是大写意作品构成中不可缺少的部分,运用得当能使画面更具文人画气息。

纵览陈训勇的蚂蚁画,直接题诗无处不在。这大概是基于诗画天然的互补性。陈训勇写意画的诗性就是这种诗画一律的文人画传统的一种继承与发扬。很明显,有了诗的映衬和补充,画面就超越了物象的局限,进入到一种空灵雅致的心灵世界。这些题画诗不但补充了画面的意境,还展现了画家浑厚的文化底蕴和高尚的精神追求。通过画面的题诗,既体现了物象形与神的统一,又实现了客观再现与主观表现的统一,或者说物象的品格与画家的人格通过画面题诗达到了和谐与统一,给观赏者提供了潜移默化的认知影响力。

陈训勇开发的水墨蚂蚁创作课题,不仅取得很高的艺术审美价值,在中国最高美术殿堂举办了“草间品墨——陈训勇‘蚂蚁一族水墨艺术作品展”大获成功,其中九幅蚂蚁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收藏,也在广东美术馆、香港大会堂举办了大型展览。王鲁湘、梁江、朗绍君、薛永年、刘曦林、陈履生、许钦松等30多位美术理论大家参加了在北京举办的陈训勇的蚂蚁艺术研讨会,均对他的蚂蚁艺术及其精神给予充分肯定,其对蚂蚁题材的专题研究被誉为“前无古人”。他还赢得了深远的社会影响——他的蚂蚁作品《万众一心》被编入全国小学生九年义务制《美术》教科书,部分作品先后被列入高等艺术院校教材。

可以这样说,陈训勇的蚂蚁画倾尽全力表现“美”,并执著地使“美”体现在“真”之中,而又不忘“善念”之存在;颇多情趣,不违物理,而又精求画法;时出新奇,不伤肖似,而又平易近人,这是他的蚂蚁画在花鸟体系中脱颖而出的主要原因之一。不管陈训勇这种草根情结,艺以载道的艺术取向,还是“我自用我法”的“机趣天然”的创作追求,还有致力于真善美的统一,对雅俗共赏的融合,以及“义质相兼而又超乎畦畛之外”的艺术品格,对于今天的画家们能否起到某些启示呢?

陈训勇以孤注一掷的精神,在花鸟画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我以为,他还要往前走,就得在题材的多样性上趟路。齐白石以画虾闻名,但他在别的题材上同样出类拔萃,陈训勇的作品虽然万变不离其蚁,但希望能挖掘出更精彩的相关题材;其二,中国画还是以笔墨见功夫和学问的,好的画,应是技法与意韵的完美结合,还期盼他在骨法用笔、气韵生动上,特别是笔墨运用上有进一步造化;其三,在坚持画以载道的同时,在趣味性的营造上多作一些尝试。

陈训勇 1956年出生,广东澄海人。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创作院研究员、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州大学艺术硕士生导师、广东品墨堂堂主。擅长画蚂蚁。蚂蚁作品《万众一心》编入教育部审定的小学义务教育《美术》教科书。2007年“草间品墨——陈训勇‘蚂蚁一族水墨艺术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举行。

尹 广:湖北武汉人,在大西北、粤穗部队服役27年,曾任广州市白云区人武部政委,区委常委,转业后历任区纪委主任、文广新局局长、教育局党委书记,现任区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兼任区作协主席、市作协理事、省作协会员,出版《岁月流痕》、《瞬间》两部文集。

责任编辑 梁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