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总俞社俞晓群
2015-05-21
江湖人都知道,深圳有个“双群会”—— 北京海豚的俞晓群,香港牛津的林道群,二群一年多次聚首于深圳,密谋,然后N计划出笼。他们谈些啥做些啥,咱们按下不表,商业秘密咋能轻易透露。但这一来一往,冬去春来,南北出版业便遥相呼应,欣欣向荣起来。比如说,战果之一的董桥新书,先繁后简,美轮美奂,买不到港版的,遂可得海豚版,一样装帧一样设计一样材质一样排版一样先睹为快收入囊中,一句话,一样董桥。类似的,俯拾皆是,本篇主题志不在此,飘过。
话说2014年1月25日晚,离中国农历年只有四天了,俞晓群又悄然赶着夜班飞机南下,裹着北京的寒风,直奔深圳雅枫酒店,那里,一个饭局正在进行,里头有上海来的陈子善夫妇、陆灏。俞晓群一阵风般地刮进了饭厅,久旱逢甘霖般地逐个熊抱,那个激动劲,百年一见。抱毕,入座,端起酒杯,连饮若干。少顷,面色红润,口吐珠玑。本次,绝非双群会矣。
陈教授、陆公子,还有先行赴港的“毛主席”毛尖,都是为了第二天给董桥先生过72岁生日而来的。俞社呢? “当然了,也是来祝寿的。”也是,李忠孝随行呢。
第二天一早,我们聚在酒店门口,等候两地车过港。人齐了,只见忠孝不见俞社。人呢?“证过期了,去不了。”李忠孝代答。“刚发现的?”“不是,来时就知道了,但还得来。”诚意呵。
我们一行浩浩荡荡过关去了,留下俞晓群孤单一人,枯坐深圳酒店眺望维多利亚港,遥祝董先生生日快乐。夜里十点,生日会刚结束,归途中,大侠的手机响了,是俞社。他舌头有点大,声音发着飘,问,到哪了?大侠说,正在回的路上。那头又说,回来酒店集合。尽管夜深,过关的人还是多,我们一众下车在胡导的带领下,有序井然过关。一会儿,电话又响,问,到哪了?大侠说,路上。又一会儿,电话响,大侠答:马上到。车终于抵达酒店,是夜十一时。“上海帮”先上房间稍事整理。我们在大厅等候快马加鞭而来的俞晓群。据说当天落单的俞社与张清、梁由之一起喝酒解闷,三人究竟喝了多少酒不得而知,反正气氛挺HIGH,最后谁也不承认喝多了,司机张清愣要酒驾穿越闹市区赶来酒店与我们会合。我、大侠还有一旁的李忠孝,不禁担心。忠孝说,要不算了,都喝高了,明天一早要赶飞机呢。大侠也犹豫不决,但想想还是说,找地方聚一聚,要不,俞社飞一趟,吃顿饭,睡一觉,又飞回去。这是干吗?正说着,大堂门口旋风般地进来三个人,第一个是俞晓群,他一个箭步上前与大侠熊抱,久久不放。那个激动劲,24小时内二遇。他面红耳赤,音若洪钟,情形如红军长征胜利会师。
于是乎,楼上的下来,大家移师上岛咖啡,汇报生日会详情。俞晓群眉飞色舞,像极了是自己过生日。他对毛尖说,今晚,我爱毛尖,毛尖你在我们“海洋动物”出版社出了两本作品了,第三本也得给我们。毛尖反应快速地配合,哥,后三十本全都给你。俞社转头又对毛尖旁边的陈教授说,最优雅的莫过于陈教授夫人,那个风度,啧啧。教授自顾自玩手机上的微博,懒得抬头。估计这种话从上海听到北京又听到深圳,不理为妙。俞社于是转向陈教授对面的陆灏,呵陆灏,这辈子你就一个人独自老去吧。陆灏笑笑不语,这两人搭档二十多年,“昏君”的话都说过,还需要什么更亲昵的呢。俞社不妥协,又追着说,陆灏有句至理名言,婚姻就像翻一张牌,翻过来,碰到的有可能是大王也有可能是小鬼,那谁还敢翻呵。陆公子继续默笑不答,坚决不上当。俞社这会儿像极了算命的半仙,一切尽在掌握中。他瞄准了身边的大侠,紧握其手,掏心掏肺地说,我在序中写了,大侠“一眼高,一眼低,家中必定有贤妻”。哇噻,酒到这份上还如此清醒,声东又击西,一石二鸟,简直太高明了。我坐对面心花怒放,连忙端起茶杯准备敬酒,心想回家再晚也要把这个序找来瞅瞅,贤妻呵,这词用得太准确了,以前只在酒桌上与俞社吃过几次饭,他咋了解得如此到位呢。乐过后,想想又觉得有点问题,正眼端详,大侠“一眼高一眼低”了吗?俞半仙于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老家俗语老家俗语。握完大侠的手,他又转身朝张清望去,继续算命:张清今年运程嘛,那气势……
那一晚,昏暗灯光下,我终于发现了俞社半仙的一面。后来我在他为大侠新书写的序中,果然看到“我强睁醉眼,暗中将洪侠兄的面相打量一番。心中盘算:玉面郎君——虽无帝王之相,却有宋玉之才;其声为啸——虎啸猿啼,实为慷慨悲歌之一脉;面颊有酒靥——俗称酒窝,圆者为色,长者为剑,洪侠兄当然是后者了;目光含柔——有云‘一眼高,一眼低,家中必定有贤妻。这是我当时的一点醉思,一直没有说出来。”现在不单白纸黑字说出来了,口头也一遍遍说出来,不管灵不灵,好话总是爱听的,尤其“贤妻”二字。
俞晓群总说,是先认识我,然后才认识大侠的。说得没错,当年他从辽宁教育出版社到北京海豚出版社,我这个阅读版的编辑,跟着书走,做了一期大大的“海豚来了”专题,他觉得好,微博上转发了,于是结缘。那一年,正逢新京报年度好书颁奖,大侠是评委,俞社也是评委,他听说我们是一家,遂请沈公作陪,一起吃饭。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但互相神交久矣。俞社的身份至今有两个标签,一个是“出版家”,一个是“作家”。 出版方面他是老手了,自1985年进入出版界,一路走来,点子多,胆子大,气度足,具江湖气,三教九流皆朋友,左右逢源。这一点上看,他颇得沈公真传。要数他出版的好书,真的多不胜数,用官方语言表述,就是他曾主持策划了很多具有很高思想与学术价值的丛书,如“国学丛书”、“书趣文丛”、“新世纪万有文库”、“万象书坊”、“海豚书馆”。又勇于开拓,从国外引进“探索书系”、“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系列图书”、《工商管理大百科全书》、《牛津少年儿童百科全书》等世界著名品牌图书。据说庐山电影院那部放了近三十年、上万场的电影《庐山恋》,后来能获得吉尼斯纪录,功在俞晓群,就是他在辽教时帮着申报成功的(此处忠孝一定帮忙把关,问清楚是否是这么回事,切切)。什么事都能做,明摆着杂家一个。
2014年春节,也就是俞晓群亲赴深圳为董先生祝寿被一河阻隔人未能及情意到之后的几天,有敬业记者采访他,谈春节谈新年。换是别人,可能就踏踏实实过年,但他不,过着年也离不开书,非得在微博上总结2013年海豚书业,又展望2014年新春大计。他接受采访说今年除出版《几米绘本》、“董桥作品”、“丰子恺作品”等品牌书外,还会推出《丰子恺全集》四十余卷,以及《格萨尔大辞典》、《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口述史》等。“2013年,海豚出版社的生产规模比2010年增长了5倍,达到1.5亿元,实现了原创书为主的经营战略。”这种数据只有业内人士才关心,但说明了一个问题,他是社长他心中有数。我记得扬之水《读书十年》写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读书》的广告很多来自辽教。当年一个出版社能在外地投钱做广告,是个需要勇气的事儿,但俞晓群做到了,不管他是出于仗义还是眼光独到。时隔二十年,旧事重提,他谦虚地笑笑说,当年还不大懂经营,对钱没有数,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会怎么样,广告投得更多吗?可惜扬之水老师早离开了《读书》。”这是我当晚的一点醉思,至今没有说出口。哈哈,要不,让扬之水再回《读书》……
什么时候开始,俞晓群才思如泉涌,下笔有神助?这个得具体问他本人。但这几年,他神勇之至,作品接连出版,写人写己写前辈,从张元济到陈原,写三十年的人与事;还擅长写序,眼前就有大侠《书中日月长》以及“毛尖作品集”的序, “《说毛尖》,3000多字,心静笔健,很快就完成了。”他颇得意。“今晚,爱毛尖”,是俞社深圳之夜堂而皇之的话,根本不避讳毛尖家长王为松,当然,王总人不在现场。我说,我也爱毛尖,从2000年初到现在,爱不断,毛尖写的就是好,没办法。我这话是王总在不在现场都可以说。嘿嘿。除出书,俞晓群还写专栏,从境内写到境外,从大陆写到香港,从北到东到南。又一边读王云五先生《八十自述》,一边做《王云五年谱》,“王先生活到92岁,我为他的年谱已经写到60岁了。”啧啧,杂家呢。
说他杂家,也真不奇怪。谁能想到,俞晓群在大学是数学系的高材生,工作后尽管没专事数学,却写了N多数学专著,有《自然数中的明珠》、《数学经验》、《数术探秘》、《古数钩沉》、《一个通才的绝唱》、《数与数术札记》近十部呢。到了海豚这个少儿出版社,他竟也还原成小孩儿, 把“幼童文库”、“民国幼稚园老课本”、“幼稚园教育丛书”、“小学生文库”等尘封已久的民国老课本系列丛书,捣鼓着重新整理出版。
这些往个人上讲,叫脑子好使,聪明或是灵光。往大处讲,叫造福读者,功德无量。俞晓群1956年生人,他说快到点了,要退休了。但参照至今依然幕后坐镇的师傅、83岁沈昌文沈公,再往上数着如忙活到92岁的老前辈王云五,这话就显得多少有点矫情了,退啥退呵,正是干事的大好时候。瞧其面相,天庭饱满,面阔耳厚,气宇轩昂,且不说美如宋玉貌赛潘安,那“怀旧空吟闻笛赋”的情怀总归是有的。一个退字,哪是那么容易出口的?就是俞社愿意,俺们一众群粉也决不答应呵。
这回,俺也当当半仙。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