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麦收
2015-05-16魏发兴
_魏发兴
小麦成熟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三夏”麦收时节。如今,有了快捷、省力的联合收割机的收割和脱粒,对于一般农户来说,用不了半天工夫,地里的所有麦子即可颗粒归仓,甚至就地出售。农民彻底从地里笨重的耕作中解放了出来,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幸福的喜悦。触景生情,我打开了记忆之闸门,想到了以往的麦收岁月。
记忆中的麦收,既是一件高兴、忙累、担心的大事,也是一段最为紧张的时光。想想也是,小麦从头年深秋播种算起,历经半年多的风霜雨雪,到来年仲夏收获,要付出多少心血和汗水!想着那盼望已久的麦子即将到手,自然笑在脸上、喜在心头。可是,俗话说“蚕老一时,麦熟一晌”,麦子一旦成熟,则须立即收割。夏季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如若耽搁,万一倏然来一场狂风骤雨,或一阵冰雹,必将“全麦覆没”,怎不令人担心!
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国农村的生产力还很落后。收打麦子,全靠镰刀、桑杈、木锨、碌碡、人力车、扫帚等手工农具和牲口,生产效率低,劳动强度大。
使用镰刀割麦,是一件最苦最累的农活。你看,头顶烈日、弯腰曲腿,一镰接一镰割着并向前挪步,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动作,简直就像一架机器。一天忙活下来,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即使每天起五更搭黄昏地干,也得几天时间,才能将自家所有的麦子收割完毕。
收麦打场,是由几户农家自愿合伙在一起劳作,共用一个打麦场地。收割的麦子运到场地后,每家的麦子先码成一垛,而后依次轮流摊晒、碾压、扬场。每天早上,把麦垛在场地上摊开。经过一晌暴晒,到中午时分,就可以碾场了。碾场时,执鞭牵着牲口绳的人在麦场中心原地转动,赶着由牛或驴、马等拉的一架碌碡,在晒好的麦秆上转圈碾压。如此反反复复,直至麦粒都掉光了,这道工序即算完成,下一步就该扬场了。
扬场,是让麦粒和麦糠分离。经过碾压脱落的麦子,被堆成一堆后,即可准备扬场。待有适宜的风势,扬场人手执木锨,头戴草帽(避免杂物落到头上),铲起一锨麦,扬起来,使麦子均匀地散开,像空中展开着的一段棉布一样。由于比重不同,沉甸甸的麦粒垂直落地,轻飘飘的麦糠被风吹出,远离麦粒堆落下,彼此分开。同时,还要有一人站在麦粒落地的上风头,手握一把长把竹扫帚,也是头戴草帽,配合扬场人,趁麦子扬起到落地的时间差,赶紧把裹挟在麦子中落到麦粒堆上的少量碎麦秸、麦糠以及脱了粒的空麦穗等杂物扫出去。二人配合默契,直至麦子全部扬完,就得到了干干净净、令人欣喜的一大堆纯净小麦了。
扬场那天,才是小麦可以真正入到粮囤的时刻,人们自然十分高兴。故乡有个习俗,轮到给谁家扬场,那天在麦场干活人的午饭就由谁家安排,并给大伙儿送到场地,以示犒劳。各家送的,差不多都是用粉条、黄瓜丝、炒鸡蛋、青菜等调好的拌凉菜,主食是炸菜角、麻叶、菜蟒、馒头、卤鸡蛋等;喝的是大碗竹叶茶,或大碗薄荷水。那么多人围在一起,或席地而坐,或随地而蹲,高高兴兴地吃着、说着、喝着、笑着。虽没什么珍馐美馔,但却有温暖的浓郁的邻里乡情,有纯真的朴实的人间友爱,有用一年辛苦所换来的丰收喜悦,有比陈年老酒更醉人的内心满足。
麦收那些天,若遇到坏天气,那可真叫急煞人!记得1955年时,收割的小麦刚运到麦场,天公却不作美。炎炎之盛夏,竟然淫雨霏霏,连日不开。如若再多耽误几天,麦子就会发芽或霉变。队长和社员们都心急如焚!实在不敢再等下去了,就在场地上用木棍扎成三脚架,上面棚架一根粗木杆,每个人都双手拿一个小麦捆,将麦穗在木杆上用劲摔打,使麦子脱落。为抢时间,晚上吊起马灯(尚未通电),夜以继日地奋战。经过人们的不懈劳作,终于避免了一场连续阴雨天可能造成的损失。这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见此情景,我即兴写了四句小诗:“麦场上空吊明灯,遍响摔麦噼啪声。猛听村里雄鸡叫,社员又战到天明。”后来发表在了县报上。
往昔麦收的辛苦和繁忙的情景,早已黄鹤远去,成了一段尘封的历史。当下的人们,只有在电影或电视剧中去领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