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与灵魂的碰撞
2015-05-11范薇
范薇
摘要:20世纪西方音乐进入一个新的时期,继19世纪印象派之后产生了表现主义与十二音音乐,在美学思想和创作技法上都有颠覆性的变化,表现主义则是现代音乐的第一个流派。作为表现主义音乐的代表勋伯格,使用了无调性和失去和声感的对位,表现力极度夸张,在自由无调性音乐中找寻逻辑统一,把直觉、感性与音乐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华沙幸存者》是其重要代表作品,运用“十二音体系”的现代音乐技法,表现了法西斯的残暴与无情,并让我们看到一个民族的尊严与信仰。
关键词:20世纪音乐 表现主义 勋伯格 《华沙幸存者》
若干年前第一次听勋伯格的作品,觉得他的音乐无视调性规律,毫无旋律感。然而,自“新音乐导读”后,笔者彻底改变了这个业余想法,反而发现勋伯格的作品的编制音高组织都是高深莫测机关重重。表现主义音乐是直接表现人类的精神与体验,把作者的心灵世界、所谓内在精神表现出来。表现主义音乐颠覆了古典,颠覆了传统,颠覆了整个20世纪的音乐。
那时候对勋伯格的了解仅限于钢琴。钢琴,是那样一个巨大的音乐动物,坐在它的面前,好像天下所有的声音都包括在里面,谁都是音乐家,那么多的琴键随你按,怎么按都是和声,有的叫不协和和声,有的叫协和和声,勋伯格打破了这一切,那些极不和谐的音响告诉人们,有些音乐不是用耳朵去听而是用大脑去听的。
一、传统的有机进化
勋伯格是表现主义音乐的开拓者,而表现主义音乐来源于表现主义的文学哲学等学科的发展。表现主义产生于20世纪初到30年代间,是盛行于欧美的文学艺术流派,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德奥地区流行最广,首先出现于美术界,后在音乐、文学、戏剧及电影领域得到重大发展。“表现主义”一词最初是1901年在法国巴黎举办的马蒂斯画展上茹利安·奥古斯特·埃尔维一组油画的总题名。1911年希勒尔在《暴风》杂志上刊登文章,首次用“表现主义”一次来称呼柏林的先锋派作家。
广义地说表现主义是指任何表现内心感情的艺术。当然所有艺术作品都表现的是艺术家的感情,有些尤其强调和表达艺术家的内心情感。受康德哲学、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影响,要求表现事物的内在实质,揭示人的灵魂,然后才扩展到音乐,这种音乐仅表现作曲家自己内心的体验和感受,勋伯格也曾说过:“作曲家力求达到的唯一的最大的目标,就是表现他自己。”
表现主义音乐发挥了绘画方面的表现主义精神,虽然是紧跟在印象派之后产生的,但其矛头却指向印象主义的客观性。认为艺术既不应该“描写”,也不应该“象征”,而是该直接表现人类的精神与体验。表现主义音乐的产生不是偶然,它综合了艺术文学等各种学科的哲学问题,把内心体验当做唯一的真实去挖掘,体现“本我,自我,超我”的精神美学。
表现主义音乐与传统音乐完全相反,其音乐结构刻意追求精致和纯朴,音高以自由无调性和序列为基础,旋律零碎、跳跃、不连贯,不对称的节拍,不屑和音响构成,这种音高组织似乎能够达到一种神经质的精神状态。然而表现主义音乐却创造了哲学性音乐,它是写给大脑听而非耳朵,深刻揭示了人性的焦虑。
二、勋伯格
勋伯格是表现主义音乐的开拓者,他用音乐解释人类灵魂中深沉和痛苦的一面,也是序列音乐的创始人,提供了全新的音乐组织手段,他的写作风格经历了晚期浪漫派、自由无调性风格、序列主义风格三个阶段。然而更令笔者钦佩的是他的自我精神。
勋伯格是一个自学成才的作曲家,犹太人,小时家境贫寒,十六岁父亲去世,这些不利的环境并没能阻止他对音乐的热衷,以至他成为人们心中不朽的伟人。生在今天的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抱怨呢?他的音乐、他的著作、他的精神无一不给后人带来深远影响和启发。笔者整整听了一个晚上的《华沙幸存者》,仅以耳朵这第一感官和音乐与心灵的冲击来谈一下小小的体会。
三、由《华沙幸存者》引发的思考
勋伯格认为,美和真实是不可结合的极端,《华沙幸存者》是一个有力佐证。《华沙幸存者》作于1947年。由于纳粹政府的排犹政策,身为犹太人的勋伯格早在1933年就离开了任教8年的柏林普鲁士艺术学院,来到美国。他先后在波士顿马尔金音乐学院、洛衫矶加州大学任教,同时继续音乐创作。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使勋伯格心中充满了激愤,他从早年信奉的天主教改回了古老的犹太教,以此来表明他作为一个犹太人的自尊。
1947年夏天勋伯格在报纸上读到这样一条消息:当纳粹士兵强行集合起犹太人,将要把他们送进毒气死刑室的时候,面对死亡的犹太人突然齐声唱起了古老的犹太宗教信经《听吧,以色列人》。73岁高龄的勋伯格被这则报道愤慨万千激动不已,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促使他拿起笔来,在12天里一气呵成地写完了包括全部歌词和音乐的杰作《华沙幸存者》。
《华沙幸存者》全曲只有99个小节,配器很简单,一个男声叙述者,一个男声合唱团,和一个打击乐组,强大的震撼力冲击着笔者的内心,荒诞的人性,复杂的人性,不公的人性!
乐曲采用了十二音作曲法,选用半音阶的十二个音组成一个序列,以它的原形,逆行,倒影,逆行倒影四种形式的结构曲式。这些与乐曲的阴森恐怖体现了一个华沙幸存者噩梦般的经历,不协和的音响也更加冲击着我的耳朵和灵魂。勋伯格没有将其涂脂抹粉的美化,他是那样真实的把不公平的世界呈现在人们面前,像在举起一面镜子,镜子里照出的世界是不美的,但却是如此真实的。
按照情绪的起伏和变化,可以分为五个部分。
第一部分(1-11小节)。小号尖利刺耳的声音模仿着难民营里的起床号声。小军鼓急促的敲击声、弦乐和木管的颤栗一下子就把听者带到了恐怖的战争环境中。
第二部分(11-24小节)。“I cannot remember everything. I must have been unconscious most of the time.”开始的自述就让人陷如沉思中,他经历过什么样的磨难,让我们不敢触碰的痛楚。沉重的语调是那么绝望,已没有反抗的力气,也不想再提起,可噩梦却真实发生过,那么惨烈。
第三部分(25-53小节)。小号再一次响起,我又一次惊醒,“The trumpets again.”小号声第三次响起,小军鼓也急促的敲响,木琴、定音鼓心悸一般的节奏伴随着德国人的吼叫,冲向情绪的高潮。“The sergeant and his subordinates hit (everyone): young or old, (strong or sick), quiet, guilty or innocent ...”
第四部分(54-80小节)。“There I lay aside half conscious.”这一段开始时是语气迟缓的,但马上就变得紧张起来,木管的尖叫和弦乐的拨弦、震弓十分形象地描绘了纳粹的野蛮和难民们心惊肉跳的场面。每一次小号的想起都是一次惊醒,时间里,季风一目十行读乱他的字句。“Get out!”一次又一次,不知是一场噩梦还是惨烈的真实。
第五部分(81-99小节)。男声的呐喊消失在一片震耳欲聋声中,引起接下来的信经,从容、淡然、神圣、充满尊严。一支长号与歌声齐奏,号召胜利的来临,全曲壮烈而坚定地结束。
《华沙幸存者》让笔者看到一个民族的尊严,一个民族的信仰,他们面对死亡不空虚,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这无非就是表现主义。有时候人性还不如兽性,在神圣的信仰面前纳粹是那么猥琐。而那些所谓高潮华才都不是最为精彩的,反而冲击笔者内心的是他平淡的语调,更具摧毁力的便是沉静中那无声的风暴。信经唱起,他的信仰他的生命,也终将毁于这不公,又耐你们何?
闭上眼睛,不敢再听。那些音符的精灵永无休止地冲撞着灵魂,飞向更宽阔的天空,向往生之飞扬跋扈,此时内心波涛已然汹涌,亦发现体内即将爆破的震撼。睁开眼,都已过去,再听勋伯格,带来的是敬佩与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