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施特劳斯《莎乐美》观后
2015-05-11史君良
史君良
理查·施特劳斯的《莎乐美》是部极具争议的著名歌剧,毁誉参半,评说不一。1905年首演者德国女高音维蒂希最初曾拒演,理由是“我是良家妇女”;维也纳一直禁演此剧,1918年才解禁;美国则要求删去所有的圣经人物的名字,先知约翰的头颅要以一碟果冻来代替,否则不准公演;在英国,1907年审查官禁止此剧上演,1910年才在伦敦首演。尽管如此,理查·施特劳斯则以这部《莎乐美》征服了20世纪歌剧舞台,成为歌剧史上最震撼的一部歌剧。
这部独幕歌剧剧情取自英国作家王尔德的同名剧作:先知约翰因责骂希律迪亚斯王不应娶其嫂赫罗迪亚斯为王后而被囚禁于水井中,赫罗迪亚斯之女莎乐美痴爱先知约翰,求一吻,被先知约翰训斥,莎乐美誓要达此目的。希律迪亚斯王对莎乐美心怀不轨,求她起舞,并许诺给她所要求的任何报酬。莎乐美舞毕,向希律迪亚斯王要取先知约翰头颅,希律迪亚斯王不得已只好答应。莎乐美得先知约翰头颅,喜出望外,对之倾诉幽情,并吻其唇,希律迪亚斯王大感厌恶,命杀莎乐美。
2014年是理查·施特劳斯诞辰150周年,香港歌剧院联同斯洛文尼亚国家歌剧院、卢比安纳芭蕾舞剧院及HKPO制作演出了《莎乐美》,以资纪念。从10月9日的演出看来,全剧格调较为高雅,不刻意去宣扬性爱的渴望,音乐则是白热化的,音响异常刺激,气氛十分强烈,带有意想不到的感官色彩之美,引起观众心理上的激动,演出极为精彩、震撼。
在角色造型和声音造型上,这组演员十分出色,各人物的形象、音色、心态、个性等清清楚楚、栩栩如生。歌剧中的说唱式唱腔(Sprechgesang)、色调的对比、伸缩速度(Rubato)的处理等演唱的风格,唱来头头是道,津津有味。
莎乐美的唱段最吃重,不仅难唱,还要能歌善舞,相信不是所有女高音都能胜任。历史上著名的“莎乐美”有加尔登(M.Garden)、戴斯廷(E.Destinn)、耶里扎(M.Jeritza)、切波塔莉(M.Cebotari)、韦莉奇(L.Welitsch)、尼尔森(B.Nilsson)、瓦奈(A.Varnay)、柯廷(P.Curtin)、贝伦斯(H.Behrens)、斯特拉塔斯(T.Stratas)、马尔菲塔诺(C.Malfitano)等。
她们的演绎,或刚强有力,富于戏剧性;或轻快柔顺,抒情见长。此次演出由荷兰女高音克雷默(A.Kremer)饰唱的莎乐美,年轻靓丽,嗓音属于轻快、柔美的抒情性。但也不失应有的戏剧性声响威力,刚柔并济。她把性格反复无常的莎乐美演活了、唱活了,时而轻佻、时而野蛮,把一个原本天真可爱的少女,为了追求性爱的淫欲而不择手段演变成一变态的人物,将角色的爱与恨、生与死,苦与乐等错乱的性爱心态,表现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她所唱出的“约翰!让我吻你的嘴唇”、“我对你的肉体如饥似渴”等唱段。全然是蛊惑之声,很性感,很媚人。最后她手捧约翰被斩下的血淋淋的头颅而贪婪地吻唱的那段“约翰,你不让我吻你的嘴唇,好!现在我要吻你”,眼睛充满着精神病患者“藕线”的神态,把怨恨、快乐等丧失理智的心理变化陈述得有血有肉,入木三分。
“七层面纱之舞”是全剧的高潮。莎乐美怀着对约翰性爱的遐想,披上半掩半露的薄纱婆娑起舞,时而轻柔、敏锐,时而火热、粗野,随着动感的音乐,以旋转的舞姿与诱人的胴体,真切地表现出莎乐美热恋中反复无常的心态,最后莎乐美扑倒在希律迪亚斯王的脚下。支配莎乐美整个舞姿的,是她内心的性爱幻觉,尽情抒发出这种渴望之情,而不是在卖弄风骚。这段“七层面纱之舞”的音乐奏得既兴奋又狂热,淋漓尽致,特别是铜管乐组的音响尤为辉煌,震撼人心,幅度惊人,那段英国管的领奏,悠扬妩媚,很有东方情调的魅力。
身材壮实、嗓音浑厚的波兰男中音康尼克兹利所饰唱的先知约翰,镇定自若,严穆、沉着而不失流畅,所唱出的“那个罪恶的男人在哪里”、“淫妇的女儿啊”等唱段唱,含有宗教的色彩与警世之声,很有说服力。希律迪亚斯王是理查·施特劳斯的歌剧创作中最好玩的角色。丹麦瓦格纳男高音安德森(S.Anderson)尚能以轻快型抒情男高音的音质唱出好色之徒的狰狞面目,以朗诵式的唱腔所唱出的“莎乐美,来,陪我饮酒”、“莎乐美,为我跳舞”等唱段,歇斯底里,散发色欲,表演精彩,一个颓废、淫欲、恐惧的国王。律师出身的维也纳次女高音琵恩林斯基饰唱的赫罗迪亚斯王后,唱段不多,戏剧不重,寥寥几句就显示出她次女高音特有的浓厚音质。她那邪恶的气息及阴暗刺耳的声线,令人反感,这正是烈性女子之声。
巴西指挥家聂施林(J.Neschling)出身于音乐世家,与作曲家勋伯格(A.Schoenberg)、指挥家博丹斯基(A.Bodanzky)是亲戚。在他热情带动下,HKPO的演奏应变性强,职业状态很好,音乐一下子就推下去了,有冲力、有张力、有魄力,在感官上给人一种特殊的紧张感。那颓废色彩的音响,生动地表现了角色的心态及动作。舞美设计注入许多现代元素,如现代军装、王后戴墨镜、水井改为电子开关囚室、影像投射等,虽有创意,但不伦不类,显得有点别扭。舞台装置过于简约,是为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