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世说新语》中魏晋士人的品评艺术
2015-05-09刘延军
摘 要:魏晋时期,品评之风盛行。无论是臧否人物,抑或是品评诗文,都体现了当时士人的好恶取舍,对研究魏晋时期的审美风尚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在《世说新语》中,魏晋士人品评优劣,褒贬议论,自然玄澹,真致不穷;而且比类寓意,情采芬芳;辞约旨达,意深味永;具有独特的品评艺术和审美价值,对后代的文论以及诗话也有一定的影响。
关键词:《世说新语》;魏晋士人;品评;审美风尚
作者简介:刘延军(1989-),男,山东滕州人,西北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秦两汉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8-0-01
魏晋时代是一个社会混乱而有思想解放的时代,宗白华在《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中说:“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古代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1]而且这一时期,佛老思想弥漫,玄学大倡,清谈之风盛行。《文心雕龙·论说》中说:“迄至正始,务欲守文;何晏之徒,始盛玄论。于是聃周当路,与尼父争途矣。”[2]无论是臧否人物,抑或是品评诗文,都体现了魏晋时期士人的好恶取舍以及审美风尚,在内容和艺术形式上都具有独特的品评艺术和审美价值。
一、自然玄澹,真致不穷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审美风尚。汉代“在艺术上过于质朴,在思想上定于一尊,统治于儒教” [3]。魏晋时代“精神上的大解放,人格上思想上的大自由”, [4]使得当时谈尚玄远,行尚洒脱,成为风气;饮酒服药、清谈长啸,引为时尚。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魏晋以来,乃弥以标格语言相尚,惟吐属则流于玄虚,举止则故为疏放。……盖其时释教广被,颇扬脱俗之风,而老庄之说亦大盛。”[5]因而促成了此一时期独特的审美风尚。这与当时佛老思想的盛行也不无关系。
《世说新语》中尤为推崇佛老的思想,追求玄澹与脫俗,亦如宗白华所说“魏晋人倾向简约玄澹、超然脱俗的哲学的美。”[6]比如《德行》第十六则,王戎云:“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则体现了道家宠辱不惊、得失无意的旷达情怀。又如《赏誉》第十六则,王戎云:“太尉深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则带有道家的逍遥又有佛家的超脱,勾勒出了魏晋士人的精神风貌。在品评上崇尚自然玄澹,因此艺术上真致不穷,体现了魏晋时期士人独特的审美风尚。
二、比类寓意,情采芬芳
《世说新语》的品评皆富有感情,同时也不乏文采。以譬喻的方式来品评,可以达到比类寓意、情采芬芳的审美效果。比如“萧萧如松下风,轩轩如朝霞举”,“森森如千丈松”,“濯濯如春月柳”,“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颓唐如玉山之将崩”等语句,“拿自然界的美来形容人物品格的美”,[7]想象独特,譬喻贴切,富有感情和文采,显然继承了《诗经》“比兴”手法以及《楚辞》“香草美人”的传统。尤其在《赏誉》一门中,汇集了当时士人对高才时贤的赞誉品评,以物作比,多奇言妙句,辞约而旨达,言尽而味永。如《赏誉》第一则,陈仲举叹曰:“若周子居者,真治国之器。譬诸宝剑,则世之干将。”陈仲举把周子居比喻成宝剑干将,可见对其推崇之至,赞誉之高,而且以宝剑比人,犹如以美玉比德,典雅别致。第十五则,庾子嵩目和峤:“森森如千丈松,虽磊砢有节目,施之大厦,有栋梁之用。”庾子嵩把和峤比喻成千丈松,可为栋梁之才,字里行间饱含对和峤的称许,这皆是对人格美与个性美的赞赏。
品评诗文亦是譬喻巧妙,新奇别致。尤其在《文学》一门,品文论诗,妙语连珠,如《文学》第二十五则,支道林把北人看书比喻成显处视月,把南人学问比喻成牖中窥月,可谓精辟。又如《文学》第八十四则,孙兴公云:“潘文烂若披锦,无处不善;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亦是譬喻贴切,简练传神,展示了高超的品评艺术。
三、辞约旨达,意深味永
明代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下》中说:“刘义庆《世说》十卷,读其语言,晋人面目气韵,恍忽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古今绝唱也。”[8]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亦说《世说新语》“记言则玄远冷俊,记行则高简瑰奇”。[9]《世说新语》中的品评之辞往往只有短短数句,或者对仗,或用散体,然大都辞约旨达,言深味永,活泼新奇,简练传神,读起来朗朗上口。如《文学》第八十九则,孙兴公云:“潘文浅而净,陆文深而芜。”工整而且简约,短短数字便把潘陆二人的文章优劣道尽,品评独具慧眼,简练新奇。又如《赏誉》第四则,公孙度目邴原:所谓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既暗示了当时的动乱,又写出了邴原的孤标高洁的品性及明于行藏的识见。《世说新语》一书“能以简劲的笔墨画出他的精神风貌、若干人物的性格、时代的色彩和空气。文笔的简约玄淡尤能传神”。[10]因此,魏晋士人品评意旨的玄澹自然,再加上语言的简炼传神,使魏晋文章及士人风度独标千古、遗响后世。
魏晋时期品评风气之所以如此兴盛,考其原因,不仅由于特殊的时代以及老庄和佛教思想的盛行,而且与魏晋时期所实行的九品中正制也有着直接的关系[11]。其独特的品评艺术和审美价值,对当时乃至后代的文论以及诗话亦有一定的影响。
参考文献:
[1][3][4][5][6][7][10]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2]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1986.
[5][9]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8]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M].北京:中华书局,1958.
[11]阎步克.察举制度变迁史稿[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