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交织
2015-05-09王叶方
摘 要:清代是中國科举制度的高峰,也是其终结阶段。蒲松龄从自身科举之路出发,对这一制度作了个性化审视。这种审视在《聊斋志异》中大量描写科举的作品里反映出来,让人们看到了作者对科举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结。
关键词:科场;科举;爱;恨
作者简介:王叶方,女,无锡职业技术学院,讲师。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8-0-01
《儒林外史》作为我国古代志怪文学的最高峰,描摹世态,穷极炎凉。其内容兼传奇、志怪、轶事等类,诸体咸备,用“爱听秋坟鬼唱诗”的大胆的艺术手法,创造了一个个奇幻的艺术境界,表达了蒲松龄对现实社会的独到感受和深刻理解,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向往和对丑恶世态的激烈批判。
或许是因为作者自身的遭际,其中写科举的故事分外精彩。查《聊斋》一书,有三十余篇专写科举,其余涉及科举内容的还有五十余篇,构成了整部作品中极为重要的部分。从前的论者多以为《聊斋》对科举总体持批判态度,然而,倘若能不存先入之见地分析这些作品,便不难发现,蒲松龄对科举既有大声以色的批判,又有隐隐如缕的渴慕;既有绝世高蹈的姿态,更有越甲吞吴的自励。其爱恨交织、由爱生恨的科场情结,宛如一位多情的女子既怨恨于情郎的薄幸,又难以将之忘怀。个中纠结,远非一句“批判”可以概括。
《聊斋》对“无眼主司”、“别字秀才”等的批判可以说是十分刻薄的。以谈《聊斋》科举观必要说的《司文郎》为例。瞽僧有异能,能以鼻嗅文章气味而辨优劣。他闻了王平子的文章,就评判说“君初法大家,虽未逼真,亦近似矣”,并表示 “亦中得。”结果放榜时王竟下第;而被其闻之欲呕的余杭生的文章却领了乡荐。僧人不禁大为感叹说:“仆虽盲于目,而不盲于鼻,帘中人并鼻盲矣。”当余杭生找上门来责问时,更请他把座师的文章杂在其它文字中给自己辨,结果闻到取中这位余杭生的考官的文章时,僧人“忽向壁大呕,下气如雷”。僧人擦着眼睛对余杭生说“此真汝师也!初不知而骤嗅之,刺于鼻,棘于腹,俯眈所不能容,直自下部出矣!”此种文字,之前的研究多认为是作者辛辣地指出这些试官有眼无珠,是睁眼瞎,不能分辩得出文章的优劣。对于这种不合理的现实,作者极为愤慨,因而以嘻笑怒骂之笔,痛加挞伐。但持平而论,这样的文字,虽然痛快,却是刻薄之语,甚至有些恶毒。而《嘉平公子》中,“风仪秀美”的公子出身富贵而知爱惜物力,深情眷眷不避人鬼殊途,却因为写了别字被女鬼嫌弃“有婿如此,不如为娼。”虽说读书人写别字是不应该,但如此刻画,终觉稍过分了些。
自隋大业元年(公元605年)开科取士,到蒲松龄生活的顺治、康熙时代,科举制度已经实施了1000多年。虽然其形式、内容经过了许多演变,但其制度的成熟,在相当程度上保障了所有读书人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有清一代,因为是异族入主中原,特别强调自己的正统,因此对最能彰显正朔的科举十分重视,将之视为笼络汉族知识分子的主要手段,康熙八年,甚至规定旗人在乡、会试中与汉人一体考试汉文,同榜揭晓,不列第一名,这就是清代科举“满不点元”之制的由来。同样,清代对科举舞弊的查处也是历代最严。不但在制度上规定了严刑峻法,在实施中也是毫无假借。顺治十四年的丁酉科场案,当时清廷入关不久,立足未稳,但一案就杀了二十房考官;康熙五十年的辛卯科场案和咸丰八年的戊午科场案,均以舞弊诛杀大臣,咸丰杀的还是三朝老臣的大学士柏葰,可以说,论科场整肃,一千三百年科举史上,可谓于清为最。
蒲松龄生于1640年,明事之时,明朝已经灭亡,他的主要生活是在清朝。因此,与他的前辈们不同,他没有那种亡国之痛、故国之思,有的只是“学而优则仕”的传统文人思想。一个显见的例子时,在他生活的年代,许多故明文士避不仕清,而蒲松龄却按部就班地参加了一世的科考。十九岁时初进考场就以三试第一中了秀才,可谓少年得意。但中试之后却四举乡试不第。但他依然勤练窗课,苦研制艺,甚至在困于场屋、科场蹭蹬多年后还要补禀再考,又累试不中后,七十多岁还去补个贡生。在他贺长孙中试的《喜立德采芹》诗中,他夫子自道“无似乃祖空白头,一经终老良足羞。” 可见,在他心中,自己一生的科场经历是件足羞之事。而既然以之为羞,不正说明他对金榜题名的渴望么?
因此,在《聊斋》中,蒲松龄虽然对科场中的人物、尤其是得意的人物进行了大量的讽刺、攻击,但对于科举制度,却没有一言半语的抨击。他的不满和愤慨主要针对科举的积弊而言,他认为使他一次次在考场中失败的是考官的腐败造成的,只要考官们遵从科举标榜的“人人平等”的原则,只要考官有真才实学能辨优劣,这种制度是可取的。他的希望,是科举真正成为他心目中的“抡才大典”。所以他白首场屋,渴望能有识才的考官能认出自己这匹千里马,他没认识到这种科场的种种弊端正是这一制度本身决定的,是无法避免的。所以,在全书开篇,他就以《考城隍》,幻想出一个有关帝这样的人物的公正科场,以此来满足自己内心对此的期盼。
《聊斋》中还塑造了许多少年得志的学子,如《婴宁》中“十四入泮”的王子服、《青娥》中“十一岁以神童入泮”的霍桓、《侠女》中“子十八举进士”的孩子等。这才是蒲松龄真正的向往。在他心中,白居易那种“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意气风发才是念兹在兹的心结。而这一心结,揉和了郁郁不得志,便纠结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聊斋》。
参考文献:
[1]王德昭.《清代科举制度研究》北京,中华书局 1982-12
[2]但明伦批本《聊斋志异》.济南,齐鲁书社1997-1
[3]林骅.《<聊斋志异>与科举文化》,《蒲松龄研究》.2001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