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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吴伟业的感怀咏史词

2015-05-09薛习

青年文学家 2015年26期
关键词:怀古

摘 要:吴伟业作为清初词坛具有重要影响力的领袖人物,他的词被称为“词史”。在他的词中大量援入历史事件,具有重要的“补史”作用,吴伟业作为“贰臣”在他的感怀咏史词中将旧朝已覆、新枝难栖的易主换代之痛、进退失据的身世之悲与内心自怨自艾、自我责备的复杂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对清初词风嬗变起到重要作用。

关键词:感怀咏史词;怀古;补史;自怨自艾

作者简介:薛习,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明清文学与文化。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6-55-02

身处明清易代动乱之际的吴伟业,工诗亦工词,他与钱谦益、龚鼎孳并称为“江左三大家”。然而正是由于诗名影响甚大,将他的词所掩盖,陈廷焯称梅村词“虽非专长,然其高处,有令人不可琢磨者,此亦身世使然”[1]其前期多为柔情绮靡的艳情词,而明清易代的动乱社会背景,使得伟业后期的词中尤其是他的感怀咏史词尽是表达家亡国破、江山易主之痛与身世之悲伤,即使是在柔情缠绵的闺情词中也渗透着哀凄之感。在他的词中不仅展现了对前明旧朝与君主的无限怀念和“失节”的自责,同时,也用细腻的笔触记录了明清易代动乱时期真实的历史事件,以一个文人的视角描绘了其当时的历史环境和生存状态,并且具有重要的补史作用,“由史入词,以词补史”更成为梅村词的一大特色,在抒发亡国之悲,忏悔之情的同时也向我们展现了文人矛盾复杂的内心世界。

一、易主换代之痛和个人命运之悲

在明末清初这一特殊的历史过渡时期,文坛上由明朝主情思潮影响下诗词所呈现的浅斟低唱早已转变成慷慨激楚的亡国之音。历史时代悲剧往往造成个人悲剧,吴伟业作为文人的典型,代表了明末清初、以夷入夏混乱时代的一批悲剧性文人,对旧朝故国的感怀和眷恋、对君主的怀念、对个人身世命运的悲叹和无奈以及对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残暴统治的惶恐不安都他的感怀咏史词中得到全方位的展现。

吴伟业(1609-1672),字骏公,号梅村,别号鹿樵生,灌隐主人,江苏太仓人。自幼颖悟聪慧,十四即能作文章,著名的复社领袖张溥,对他的文章大加贊叹曰“文章正印,在此子矣!”[2]而后梅村成为张溥入室弟子,复社骨干成员。崇祯四年(1631),梅村以殿试一甲二名的成绩声动江南,并得到内阁首辅周延儒的提携,而后温体仁对此事进行弹劾,周延儒在不得已时将梅村的试卷呈给崇祯皇帝批阅,并留下“正大博雅,足式诡靡”[3]的批语,从评语中可看出崇祯对梅村文章的欣赏和受难时的知遇之恩,此后梅村入东宫侍讲,崇祯赏赐瓜果,钦指莲烛归婚,君主的知遇之恩和亲赐殊荣使这种感激之情在梅村心里根深蒂固,而这也成为他此后内心无法解开的魔咒。

易主换代之痛和个人命运之悲作为其感怀咏史词的情感主线,在十三首《满江红》组词中得以抒发的淋漓尽致!如:《满江红·过虎丘申文定公祠》中梅村用“今古恨,兴亡迹”抚今追昔,抒发明清易代的感慨;“记当年,曾供奉,旧《霓裳》…绿杨池馆,逢高会、身在他乡。”《金人捧露盘·观演《秣陵春》》中,借助自己的传奇《秣陵春》回忆当年大明王朝的盛世繁华,既是抒发对故国的眷恋,也是表达明亡而自己“身处异乡”不愿与清王朝合作的隐秘想法和身处两朝的尴尬境遇。

二、梅村词的补史作用

孙豹人在《国朝名家诗余》中说:“以史料为词料,是梅村长技”,在《满江红·白门感旧》《风流子·掖门感旧》等词中均记录了历史事件中的重大变节。“援史入词,以词补史”在梅村的咏怀词中可谓比比皆是。在《满江红·蒜山怀古》中叙述了词人晚年借历史事件表达对故国的怀念,抒发江山寂寞之感慨.词中运用今昔对比、借古讽今的手法,描绘悲壮宏大的场面,字字都给人一种历史兴替、朝代鼎革之际文人心中的虚无感和幻灭感。“佛狸”“神鸦”直接取自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充满凄凉的历史沧桑感。词中围绕蒜山(今镇江)这一具有历史标志意义的地理名词而展开,以“阿童东下,佛貍深入”来比喻北方清军南下入关灭明的史实,“白面书生,萧郎裙屐”一方面,暗喻南明弘光朝廷大臣专权,君主昏庸衰败景象;另一方面,表达词人对于君主无能而导致国破家亡的悲愤之情。词人用“旧垒废”“断戈残戟”等词再现了清兵入关兵荒马乱的历史场景。该词于悲壮豪放之中透出对亡国的悼念,物是人非的历史兴亡之感和兵戎相对混乱时期的悲愤。这种“由词补史”的手法在他的咏史词中多处体现,《满江红·白门感旧》中,“永嘉南渡,蒋陵萧瑟”的历史典故是对朝代更迭时期残酷杀戮和烧杀抢夺混乱历史环境的重演,《满江红·感旧》“满目山川,那一带、石城东冶。记旧日,新亭高会,人人王谢”以鲜明的今昔对比抒发故国沦亡的悲痛和个人身世之哀,蕴藉着浓郁的历史沧桑感。

“援史入词,以词补史”手法的运用,一方面,表现其对重大历史事件的记录与历史场景的还原,还体现在历来就将词作为“小道”“艳科”的传统观念的改变,“由史入词”对于提高词的地位、扩展词的题材范围具有重要作用;另一方面,借感怀咏史词叙述历史事件的同时更将词人所要抒发的亡国之悲、黍离之感和身世之痛提升到了更加深沉的高度。梅村咏史词慷慨激楚,悲凉蕴藉的词风也正是清词中兴的端倪。

三、梅村内心世界的展示

梅村作为受儒家“忠孝仁义”传统思想熏陶的文人士大夫典型,面对君主的离去,故国山河的毁灭,当这一切只能成为他的前世时,梅村无数次回忆他对故国山河的眷恋和君主的思念。这对于像梅村这类文人不仅是个人赖以生存家园的毁灭,更是支撑文人精神世界的倒塌和灵魂栖息地的消亡。江山易主,家亡国破使文人的心灵世界和精神大厦瞬间倾颓。历史兴替是造成梅村内心痛苦的渊源,而“误尽终生”的失节选择,又进一步延长和扩大了他内心的矛盾和愧疚之情。

程穆衡认为梅村词“本朝词家推为冠冕谓其婉靡雄放,兼有周、柳、苏、辛之长。”[4]梅村词的特点不仅在于他“以史入词”手法的运用,更因为将词人复杂矛盾的内心世界呈现给我们。在他的感怀咏史词中除了悼念亡明之痛,“失节”的耻辱,对崇祯皇帝的愧疚成为其内心苦闷的主题,对人性和灵魂的不断自责、拷问也成为梅村后半生的隐痛。他在身患病痛时写下的《贺新郎·病中有感》可谓是后半生心态的写照,清代学者赵翼曾评此词“剩有沉吟偷活句,使人想见斑斑”[5]可见词人所表达情感的真挚和浓烈。词中通篇都在抒发身仕二朝“失节”的耻辱和对旧朝君主的深深愧疚之情。字字诚恳,可谓是血泪之作。词中首句“万事催华发”便奠定了全文饱经沧桑、凄苦悲凉的情感基调,写对汉末名士龚胜以死殉国的忠孝名节的敬佩,是对自己身仕二朝、背叛旧主忘恩负义行为的讽刺和嘲笑,“吾病难将医药治,耿耿胸中热血…追往恨,倍凄咽”这种病难将医的痛苦状态除了肉体上的折磨外,最主要的是梅村心中对自己“失节”的耻辱耿耿于怀,自怨自艾、自我忏悔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梅村本不愿出仕清朝,然而内心矛盾痛苦挣扎过后,性格的软弱加之外界压力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吟不断,草间偷活”的苟且生活,末尾句“竟不值一钱说”可以看出梅村的自责到了轻贱自己的地步。身体的病痛和自我怨恨、忏悔、自我折磨是对其内心灵魂的严苛拷问,最后词人将所有内心的挣扎和自我嘲讽归结为“人世事,几完缺”的感叹,这也是自我解脱、宽慰的方式。全词字里行间都在表达仕清失节之痛、自怨自艾的愧疚之情和进退失据的矛盾心态。

四、结语

严迪昌称:“吴梅村作为清初词风胚变期声望最高的精神领袖式大家”[6]他的词对清初词风的嬗变起到了巨大影响。其慷慨激楚的词风,以及词中所表达的对故国的思念、家亡国破的悲痛和矛盾心态对此后阳羡词的创作具有重要影响,梅村“援史入词,以词补史”手法的运用不仅具有重要的“补史”作用,这种“补史”意识或史学观的融入为此后清代的词人创作起到了标榜作用。

参考文献:

[1]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

[2][3]吴伟业著.李学颖评校.吴梅村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4]吴伟业著.陈继龙笺注.吴梅村词笺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5]赵翼.瓯北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6]严迪昌.清词史[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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