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中的犹太人形象
2015-05-09丁濛
摘 要:本篇论文从“犹太人”这个角度入手,利用文史互证的方法,通过虚构的文本试图分析真实的历史。利用《追忆似水年华》中的两个代表性人物——布洛克和斯万,并结合当时特殊的德雷福斯事件分析犹太人在当时法国社会的现实处境和心路历程。从家庭教育、成长背景、人物性格等分析犹太人在法国社会遭遇的不同命运,以及他们背负的种族压力。
关键词:追忆似水年华;犹太人;斯万;布洛克
作者简介:丁濛(1987-),女,江苏如皋人,汉族,学生,学历:博士,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6-81-02
一、以不同方式进入上流社会的两个犹太人
说起犹太人,种族排斥是一个恒久不变的话题,他们每到一座城市,常常会受到当地人的漠视和敌对,他们渴望融入其中,共同生活,但是人们给予他们的总是异样的目光。一些犹太人甚至希望通过进入上流社会来改善自己的处境,希望与贵族人士的友好相处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犹太身份的尴尬令他们举步维艰,尤其是家庭环境背景、个人处事方式会产生不同的影响,他们通过各自的努力以进入上流社会的交际圈。
说起《追忆似水年华》中典型的犹太人形象,人们大多会提到斯万,斯万也是《追忆》中被研究得最多的人物之一,他学识渊博、谈吐得体、阅历丰富,作为一名犹太人,他不仅成功融入了当时的法国社会,而且在上流交际圈里也极受欢迎,而与之相反的另一个犹太人物就是不太受关注的布洛克,出身于普通犹太家庭的布洛克非常渴望进入上流社会,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但是他举止粗俗,方式浅薄,反而是经常受到周围人的嘲弄。
家庭环境的影响和成长经验的积累使斯万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巧妙方法,“像斯万这样的人,只要从报上看到某次宴会有些人参加,用不着求助于他对社交界的那套知识,立刻就能说出这个宴会是怎样一种派头的宴会”[1],这一切都使得斯万如鱼得水,无论是在上流社会还是普通民众眼里,斯万都是一个受人欢迎、值得交往的客人,如果不是德雷福斯事件的影响,人们甚至已经忽略了他的犹太身份。而小说里的另一个犹太人物布洛克就显得较为粗鄙、浅薄,他那不加掩饰的阿谀讨好、夸张做作的处事风格、自以为是的态度举止,时常受到他人的嘲笑讽刺,“无尾礼服光鲜夺目,皮鞋溜光锃亮,但是举止装腔作势,使人想到画家那些所谓‘聪明的讲究”[2]。与处事圆滑、行事大方的斯万相比,布洛克的交际手段就显得粗鄙生硬一些,有还会令人嗤之以鼻,他“从小没有受过好教育,养成了自命不凡、目空一切的恶习”[3],甚至在一些重要的场所,他也不加掩饰他种种不礼貌的恶习,“人们将他介绍给别人时,他弯腰鞠躬,既带几分怀疑地微微一笑,又带着过分夸大的恭敬”[4]。另一方面,受家庭环境的影响,斯万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尤其在艺术方面具有很高的造诣,他独特的见解引起大家的关注,人们愿意与他交流和沟通,这无疑是打开通往上流社会大门的有效方式,而相比之下,布洛克的付出则要艰辛许多,由于家境困难,不能提供良好的教育条件,布洛克在文化上有所欠缺,虽然在文学方面他也时而会有自己独到犀利的个人见解,但是他言语无趣,乏味可陈,缺少与人交流的能力。
二、德雷福斯事件对两个人的特殊影响
由于两个人的家庭背景、社交圈有所不同,原先的斯万并不十分欣赏布洛克,相互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犹太人的命运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两个人在最后的时刻能不约而同选择站在德雷福斯派的立场,无疑是源于他们自身的犹太血统。德雷福斯事件的爆发虽然导致各种形式的反犹活动,这给犹太人再次带来了巨大的不幸,令斯万苦心经营的局面遭到破坏,但同时也激发了犹太人的民族意识,让客居他乡、互不想干的两个人因为民族情结再次聚到了一起。
斯万虽持有德雷福斯派的观点,支持德雷福斯重审案,但是他却拒绝在布洛克为比卡尔请愿的名单上签名。尽管在事件爆发时他的情感也有所偏激,但他很快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处境的尴尬,后来当布洛克问及他对此事件的看法时,他不再明确表露出对德雷福斯重审案的立场,这也一度引起了布洛克的不满。实际上,斯万内心的犹太民族情结也很强烈,但同时他又保留着资产阶级特有的圆滑和谨慎。而布洛克的做法则显得相对偏激,他四处找人签名请愿,打探别人对此事的看法,在整件事上显得过于焦躁缺乏考虑。这种行为做事的作风差异也与家庭有着很大的关系,斯万父亲是富有的犹太证券商,他们整个家族为融入法国上流社会付出的代价是艰辛的,而资本的原始积累过程同样也是残酷的,因此他们的处事作风更加谨慎细微。
汉娜·阿伦特在其作品中也分析了德雷福斯事件中犹太人的普遍反应,“当德雷福斯事件发生警告他们,他们的安全受到威胁时……一切政治热情都消融在沉重的社会势利、大生意以及未知的利润机会之下”[5],对于犹太资本家來说,他们在接受自己犹太属性的同时,更多的还是考虑现实权益,尤其是面临政治危机和利益驱使的时候。
“他(斯万)的犹太特征随着年龄的增长与疾病的到来而愈发明显。他怀着确定但又谨慎的态度重新寻找他的亲朋好友们,这一做法在德雷福斯时期遭到了布洛克的指责”[6],德雷福斯事件爆发初期,斯万和布洛克出于自身考虑和个人因素也许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他们都为自己的民族做出了切实和努力。尽管仅凭个体的努力他们无法掌控全局,改变事态的发展,他们甚至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们仍然团结起来,希望自己民族的命运哪怕能做出稍许的改变。
三、种族的延续性
这些散居世界各地的犹太人虽然饱受非议,屡遭排挤和打击,但是他们依然顽强奋斗,在缝隙中挣扎,他们在维持着犹太性的同时,世代拼搏,无畏生存条件的艰辛,努力融入上流社会,把希望延续给每个后代。一部分犹太人甚至比当地的人还能适应城市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他们向世人展现着顽强的生命力,凭借着独有的智慧和恰当的风度巧妙地缓和了现实的矛盾,“这个种族具有令人惊奇的生命力,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把一个完整的手指一直伸到现代的巴黎”[7]。
较之斯万,普鲁斯特笔下的布洛克有着明显的犹太人特征,“尽管他穿着欧洲人的服装,却同德康笔下的犹太人一样奇特,一样耐看”。许多犹太人在融入上流社会的同时,行为处事竭力效仿上层贵族,思维谈吐也渐渐丧失了犹太人的特点。尽管有一些人在人群中表现得生硬可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样一群冷酷做作、附庸风雅的上流贵族中倒也显现出直率的一面,“人们很快就会承认,即使他们过长的头发、过大的鼻子和眼睛、做作的不连贯的手势令人生厌,但单凭这些就对他们做出评价的做法是有幼稚的,他们心胸开阔,心地坦诚,与这些品质相比,圣卢的母亲和盖尔芒特公爵就相形失色,他们冷酷无情,具有虚假的宗教情感”[8]。布洛克一家虽然招人厌烦,但待人处事不掩内心,虽然愚笨,倒也不乏坦诚之情。
德雷福斯事件爆发初始,斯万和布洛克并没有因为个人情感而选择支持德雷福斯,但是随着事件的严峻发展,他们在民族利益与个人处境之间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尽管这给他们带去了沉重的打击,“我们只抓住次要的观念,而意识不到首要的原因(犹太人种,法兰西家庭,等等)。首要的原因必然产生出次要的观念来”[9]。虽然背井离乡、居无定所,但是犹太人之间有着共同的血统、身份和民族情感,这是他们永远无法忽视的问题和永远无法规避的羁绊。
注释:
[1]Marcel Proust, Du c?té de chez Swan, Ed. Gallimard, 2009, p.239.
[2]马塞尔·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上),李恒基、桂裕芳等(译),译林出版社,2008, 第520页
[3]马塞尔·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中),潘丽珍、许钧等(译),译林出版社,2008, 第845页.
[4]同上, 第630页.
[5]汉娜·阿伦特,《极权主义的起源》,林骧华(译),三联书店,2008, 第175页.
[6]Julia Kristeva, Le temps sensible, Ed. Gallimard, 1994, p.48.
[7]馬塞尔·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上),李恒基、桂裕芳等(译),译林出版社,2008, 第822页.
[8]同上,第982页
[9]马塞尔·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上),李恒基、桂裕芳等(译),译林出版社,2008, 第63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