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粒麦种》看恩古吉的后殖民主义身份观
2015-05-09卢思羽
卢思羽
摘 要:恩古吉瓦提安哥是非洲当代著名的后殖民主义小说家之一,他的代表作《一粒麦种》运用倒叙穿插的多重叙述方式,通过对肯尼亚反抗殖民侵略的茅茅运动的回顾,展现了当时情况下肯尼亚普通民众的后殖民主义身份状态,从中可以窥见恩古吉复杂而深刻的身份观和他对肯尼亚民族身份重建的希冀。
关键词:恩古吉.瓦.提安哥;《一粒麦种》;后殖民主义;身份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6-73-02
恩古吉?瓦?提安哥(Ng g wa Thiongo)同奇努阿?阿切贝和沃莱?索因卡一样,是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非洲解放和独立后的时代最著名的作家之一。他同时也是非洲著名的小说家,政治家,剧作家和文学评论家,当代后殖民小说家的代表人物之一,其著作《一粒麦种》是非洲文学的经典,内容精巧复杂又富有深度,无疑是标志着恩古吉作为一名学者和思想家,其文风走向成熟的一部伟大作品。恩古吉以独特的倒叙穿插的多重叙事方式,通过对肯尼亚独立前“茅茅运动”历史的再现,着重描写了在民族独立日前夕以主人公穆苟为中心的几位融尔村民和殖民当权者的经历,透露出作品中蕴含的复杂的身份意识。本文拟从后殖民主义的视角,对小说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角色,即主人公穆苟的身份问题进行分析,挖掘恩古吉的后殖民主义身份观。
一、《一粒麦种》的创作背景
小说《一粒麦种》出版于1967年,即肯尼亚独立(1963年)之后第一个十年的中间。小说中的人物和情节都是以茅茅运动为背景塑造和展开的。关于茅茅运动,恩古吉认为,“(茅茅运动)破坏了英国殖民主义的脊梁,是在英国帝国主义统治下第一次武装反抗殖民主义的武装斗争。”恩古吉本人在茅茅运动的背景中长大,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曾在茅茅运动中被射杀,他的哥哥在1954年进入森林成为一名茅茅战士。虽然在教会学校上学的恩古吉被告诫要远离政治,但亲眼见证了茅茅运动反对殖民压迫的经历,和对国家、民族的责任心让他无法冷漠坐视,由此,茅茅运动成为了他多部作品中的重要背景。
赛义德认为,广大东方民族的非殖民化运动是由西方的殖民主义所唤醒和激励的。在沦为当时的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后,肯尼亚大地涌现了大波反对殖民主义的呼声,茅茅运动的发展如火如荼,处在殖民化与去殖民化的对抗中的人们产生了更加复杂的身份。恩古吉在小说中用细腻的笔调生动地展示了肯尼亚英属殖民地在独立日前后的特殊时期存在的复杂多样的身份现象。
二、穆苟:孤儿、英雄与背叛者
主人公穆苟的父母死于穷困潦倒之中,他被寄托给脾气暴躁、喜欢酗酒的远房姑妈抚养,从幼年时期就形成的寄人篱下的孤儿身份是穆苟的孤僻性格形成的基础,成年后的他在姑母屡次的辱骂与数落下更是完全丧失了自尊心,养成了沉默寡言但内心活动丰富而剧烈的个性。不受关注、被社会和家庭边缘化了的穆苟自我身份的缺失,对他后来的一系列行为产生了具有决定性的影响。
首先,小说开头章节就提到过穆苟同家住村头的独身老妇人有着不寻常的联系,这种联系不仅表现在他们有着相似的身份特征,都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同时,作为孤儿的穆苟由于母爱的缺失使他对失去儿子的老妇人产生了某种依恋。他在想象中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家庭中的“儿子”身份,还试图用行动去关心照顾这位老妇人。
其次,长期以来被边缘化的习惯使穆苟始终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一个局外人。“从一九五二年当局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以来,有人被抓进了拘留营,有人跑进了森林。可这一切都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与他毫不相干。”尽管如此,个人的命运是同时代和社会紧紧相连的,在肯尼亚沦为殖民地后,穆苟作为被殖民对象中的一员,不可能独善其身,殖民地人民的普遍命运毫无例外地,以一种看似偶然的方式降临到他的头上——被殖民当局追杀的基希卡闯进了他家。
第三,边缘人的个性使穆苟对基希卡的“来访”惶恐不安,甚至有种被打扰的愤怒。然而这件事的发生并不是偶然。基希卡对穆苟说:“在旧泰北时,我经常注意到你。你是一个自力更生的人,是一个经受过磨难的人。我们需要一位像你这样的人在新村子里组织起一个地下组织。”然而,正因为穆苟的上述特点,他并不具有像正常家庭里成长起来的人那样的民族、家园意识。相反,“基希卡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穆苟感到畏惧。”他畏惧的是面对自己身份缺失的事实:“基希卡什么都有,而他穆苟一无所有。”这所谓的一切都是穆苟从未享受过的、确定的、无可怀疑的个人关系。正是因为自身的缺失,穆苟最想要做的就是找回身份,并且证明自己。他寻找着每一个可以证明他能力和身份的机会来消除对自己身份缺失的恐惧:“我不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我绝不能死。让自己健康、强壮地活着——等待我生命中的使者到来——是我对自己、对未来所有人的职责所在。”当台下民众为基希卡的慷慨演讲而激动时,他感到的是被人抢夺了位置似的那种“强烈的畏惧和憎恨”。穆苟畏惧的和憎恶的都可归结为是基希卡在现实中取代了他自己想象中的身份。这就成为他出卖基希卡的深层原因。
穆苟被人传颂的“英雄身份”的形成,离不开他孤苦无依的成长历程和无亲无故的个人身份,更离不开他对基希卡的背叛。乔纳森?卡勒指出,在有些叙述中,身份是根据生活的磨炼中所反映出的个人品格而决定的。穆苟的孤儿身份使他相对于在拘留营里的多数人来说,并没有可以牵挂的亲人,加上他性格中的消极因素使他早已不再关心自己的命运,他绝望地认为,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他最终会判死刑——绝望的人不会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他无声的绝望在被关在拘留营的民众看来,是一种非暴力的反抗,在暴力司空见惯之地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民众在这力量带动下模仿他的行为而静坐,甚至震慑了殖民者。穆苟的“英雄”身份由此开始传扬。
被放出拘留营以后,穆苟忽然发现,被人们当做英雄来崇拜的自己并没想象中那般心安理得,反而如小说开篇所讲那样总是感到提心吊胆。穆苟对自己背叛者的身份认知和别人赋予他的英雄身份,这两种认知之间的巨大反差,使他在是否参加独立日演讲的决定上产生了一系列延宕。一方面他没料到人們对他是那样的崇敬,甚至在他的家乡流传了专门赞颂他的歌曲。英雄身份带来的体验让他恋恋不舍,并通过“拯救苍生”的念头给自己心理安慰,试图以此消解背叛的不安,满足自己在独立日演讲一展风头的虚荣;然而另一方面,梦碧、基孔由夫妇对他诉说心事的信任让穆苟自惭形秽,内心填满了对这个善良家庭的悲悯和愧疚,同时梦碧的坚强、宽容与善良对他也是一种鼓舞。最终,歉疚、恐惧和良心使穆苟终于鼓足勇气正视自己的内心,向大众坦白了背叛基希卡的身份。恩古吉并没有在作品中交代民众将如何处置穆苟,但透过长老等人的谈话透露了他也许能够在新独立的祖国大地上获得谅解、重建身份的希望。
三、结论
弗朗兹?法农等批评家已经指出,西方殖民主义的话语是通过其他的主体——种族、肤色或种族起源的“他性”等建构起来的。同样的,后殖民主义的身份也是在历史发展中不断地被异化甚至缺失,通过民族独立过程中与殖民者的冲突产生定位,直至去殖民化过程而重新建构起来的。恩古吉透过《一粒麦种》中茅茅运动的历史,艺术性地描绘了主人公穆苟“英雄”与“背叛者”的双重身份,显示出其多角度的后殖民主义身份观和对后殖民主义身份的深刻认识,并蕴含着对肯尼亚民族独立中重构民族身份的殷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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