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宋词中的女性形象论“优美”的美学范畴
2015-05-09葛俏俏
摘 要:“美”,是指能引起人们美感的客观事物的一种共同的本質属性。美的形态多种多样,多姿多彩的生命形态孕育出了多种多样的美的类型,“优美”、“壮美”、“悲态”、“崇高”、“滑稽”、“荒诞”等都是常见的美的形式。而在这些多种多样的类型中,优美是最早被人们认识,也是最容易被人们接受和认可的形式。本文就从“优美”入手,结合宋词中女性形象的描写,谈谈“优美”这一审美类型的相关问题。
关键词:优美;女性形象;词
作者简介:葛俏俏(1991-),女,山东济宁人,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6-48-02
一、关于“优美”
优美是人们较早注意到的一种审美现象,我国的美学思想中, 素有阴柔美和阳刚美之分,所谓“ 阴柔”即优美。姚鼎曾作过如下论述:“其得于阴与柔之美者, 则其文如升初日, 如清风, 如云, 如霞, 如烟,如幽林曲涧,如沦、如漾,如珠玉之辉,如鸿鹊之鸣而人容廓。”[1]清代画家沈宗赛则更形象地对优美的神韵作了描述, 他说阴柔之美“柔可绕指, 轻若兜罗, 欲断欲连, 似轻而重……天外之游丝, 未足易其逸; 窗外之飞絮, 不得比其轻。”[2]
在美学中,“优美”一词定义为“审美主体在观赏具有审美价值的客观对象时,主客体之间所呈现出来的和谐统一的美。”[3]从定义中我们能看出优美最本质的特征——和谐。优美的美学特征在于主体和客体、内容和形式的对立冲突的消解, 因而是一种精神和情感、现实和理想交融一体的和谐美。它让人心情舒畅, 轻松愉快。由于优美本质上的和谐美好,在对优美进行欣赏时,审美主体得到的是舒适惬意的快感,而没有丝毫的痛感,审美过程简单顺畅。
二、优美与女性
谈到优美,我们会想到自然界中的景物,花草、小溪、细雨、微风,这些景物是优美的。我们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人,优美的人,优美——人——女人。在我们把审美眼光投向人类社会时,女性更多地成为审美对象,更多地成为被观赏、被评论、被比较的客体,在女性与审美之间,似乎具有一种更亲密的关系。
究其原因,一方面,女性的身体和气质更符合“优美”的类型。她们温柔、小巧、秀雅,在审美过程中给人简单直接的美好、愉悦的感官体验。并且,这种美是共性的、价值统一的,可以说是契合所有人的审美取向。另一方面,从社会权利的运行上看,中国传统文化从性别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典型的男权制文化,拥有政治权利的男性在文化领域也占据了霸权。这样一来,男性由于其自身优越的社会地位,在某种意义上参与了更多的审美实践活动,也有了为审美定设标准的话语权。女性角色被物化,优美的女性成为一种被观赏的文化符号,具有了符号学上的意义。第三,中国美学的整体精神追求几乎始终崇尚一种阴柔虚静、玄远飘逸的境界,这种意境悠远而难以言说的境界是美学上的最高追求。换言之,中国美学并不是以阳刚作为最高的美学追求,而是把阴柔作为最终极的诉求。女性身上所具有的温婉阴柔无疑贴合了中国美学史上“崇阴”的审美取向。
三、宋词中优美的女性
以诗歌的形式来描写女性的优美,古已有之。早在《诗经》中就出现了描写女子体态之美的作品,如“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4](《卫风·硕人》)、“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5] (《郑风·有女同车》)等。之后的《楚辞》、“汉乐府”中均有一些多姿多彩的女性主人公,对美女的铺陈描写在诗歌中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魏晋以来,描写女性渐成诗坛风尚,南朝出现的“宫体诗”第一次将女性放到了诗歌的表现中心,开启了“为女性写作”的新风气。到了宋词,优美的女性的身影时常在文学中浮现,描写女性之优美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常见的题材。在女性的描写上,宋词既与“宫体诗”、“花间词”一脉相承,又比其更为丰富,这是因为词体作为不同于诗歌整齐的格式体制,是一种长短句,错落交织、长短纵横,以一种更自由的形式富有了更大的生命力、更深的抒情性以及更强的描写张力。所谓“词之为体,要吵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6]词是一种女性化的文学,并且具有一种女性化的美感,与诗歌相比,词更适宜于表现女性的优美。
宋词中的女性千娇百媚、妖娆多姿。她们是优美的化身,是美的精灵,给人以美不胜收的感觉,也从各种方面体现了作为一种美学形态的优美的特征和本质。
1、身材娇小
美人娇小,镜里容颜好。秀色侵人春帐晓,郎去几时重到?——李从周《清平乐》
几句描述,生动地刻画出一个天真可爱、优美而又痴情的女性形象。这位美丽的女主人公最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娇小”。唯其娇小,虽然情窦初开,却绝不给人以狂荡之感。又因其娇小,故不甚识得愁的滋味。 “镜里容颜好”写出了一种风流自赏的情态,而“秀色侵人”则写出旁观者她的情郎为之陶醉,不能自持的情态。从人我两个角度,具体烘托出这个蓓蕾初放的小女子的优美。
在空间形态上,优美的特征是“小”。壮美形体巨大,而优美形态娇小,体现在宋词中女性形象的描写上,就是女性身材的娇小。“妍歌燕舞,莺惭巧舌,柳妒纤腰。”、“琼枝玉树不湘饶。薄云衣、细柳腰。眉眼细、好如描”都是对女性柔弱娇小身形的描绘。
2、性格沉静,行动舒缓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李清照《浣溪沙》
通过对一个女子情态的几个侧面摹写,生动地勾勒出她优美动人的外貌,展现出人物大胆天真的性格,以及蕴藏在心底的那份细腻幽微的感情。“眼波才动被人猜”一句是神来之笔。美人想要表露心中的感情,可并没有身体上的活动,只是稍稍转动了眼睛,内心难以言说的感情就表露无遗了。含蓄内敛,而又形象生动,很好地把握了女性的心理状态和体态特征。这种沉静的性格和舒缓的行动恰好契合了优美的第二个特征:缓慢。与壮美相比,优美在时间上表现为缓慢,表现在体态上也就是静态以及行动的舒缓。
3、清瘦柔弱
“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醉花阴》”
这三句直抒胸臆,写出了主人公憔悴愁苦的面容和清瘦柔弱的身体。“销魂”极喻相思愁绝之情,“帘卷西风”暗含凄冷之意,先以“销魂”点神伤,再以“西风”点凄景,最后落笔结出一个“瘦”字。在这里,词人巧妙地将思妇与菊花相比,展现出两个迭印的镜头:一边是萧瑟的秋风摇撼着羸弱的瘦菊,一边是思妇布满愁云的憔悴面容,情景交融,创设出了一种凄苦绝伦的境界。与壮美相比,优美表现为力量上的弱小。宋词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大多清瘦柔弱,是一种力柔的优美。
4、温婉柔美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生查子》欧阳修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描写了情侣二人在温馨美好的景色中相伴左右的画面。其中透漏出女主人公的温婉柔美、恬静安然。“黄昏后”,交代主人公与其情侣相会的时间。“月上柳梢头”,既是对“黄昏后”这一时间概念的形象示现,也是对男女主人公欢会的环境的补充描绘——明月皎皎,垂柳依依,是那样富于诗情画意。
优美性本属柔,所谓“刚与壮美相连,柔与优美一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沈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都是女性柔美的描写。
四、优美与永恒
“优美”并非为女子而生,却因女子而灵动。优美的女性若小桥流水般温婉,似锦瑟和弦般缠绵,是暗结闲愁的雨中丁香,是灯火阑珊处的蓦然回首,是在水一方的梦中伊人。宋词中那些优美的女性,她们长发飘飘,衣袂翩翩,或倚窗凝眸,或抚琴而歌,踏着古典的旋律,带着淡雅的清香,沿着诗词的古道,一路旖旎而来。
优美给人以最单纯的快感,作为生命本真的自然状态,它是古代社会的美的典型,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中对美的终极诉求,因而优美的魅力是永存的。一种美学形态作为生命本真境界的开显,优美似较接近于其本初的自然状态,即生命和谐生成的状态。生命形成的基因在于和谐,所以由和谐开示生命的机能,恰构成美的最原初、最单纯的形态,亦便是通常所谓的优美境界了。
注释:
[1]祝鸿熹,曾良主编;刘川民等编写.历代尺牍名篇集.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9.
[2](清)沈宗骞著.芥舟学画编.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3.沈宗赛《芥舟学画编》
[3]张法,王旭晓..美学原理.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4]清如许,王洁译注.诗经.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3.
[5]清如许,王洁译注.诗经.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3.
[6](清)王国维著.人间词话 .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4.
参考文献:
[1]张法,王旭晓主编.美学原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2]童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3]袁行霈著.中国文学史 第3卷 第3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