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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大革命与生息资本运行模式及其性质的转变

2015-04-17杨嘉祥

法国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高利贷资产阶级法国

杨嘉祥

法国大革命与生息资本运行模式及其性质的转变

杨嘉祥

本文以1789年攻占巴士底狱——1890年第三共和国特赦巴黎公社战士作为法国资产阶级革命起止点。以生息资本作为法国传统的经济文化特征和历史背景,阐述法国大革命使生息资本运行模式及其性质发生根本的转变,也改变其所有者的阶级性质。

高利贷资本 借贷资本 转变

[Résumé]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 commence par la prise de Bastille pour finir par l’amnistie des combattants de la Commune de Paris. Les capitaux qui génèrent des intérêts s’imposent comme le fond historique et les caractéristiques aussi bien économiques que culturelles de la tradition française. C’est la Révolution qui change le mode de fonctionnement et la nature des capitaux avant de transformer la nature idéologique des propriétaires.

生息资本是法国一脉相承的传统经济基础之一,它贯穿于法国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各阶段,深刻影响着法国社会政治、经济形态的发展状态。可惜至目前,史学界极少关注生息资本与法国历史,特别是与大革命的关联性研究,即使有,却未能引用马克思的分析论断:高利贷资本和借贷资本虽然都是生息资本,它们的运动公式也都一样,但它们的性质不同,反映着不同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混淆了这个经济体及所有者在不同时期的社会性质。受此影响,使法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金融资产阶级产生的时间超越了历史的客观条件①刘文立:“法国金融资产阶级通往政权的道路”,《法国研究》,1983年第1期,第48页。,导致对革命的起因、性质、进程的判断,在起点上就有所失准。

马克思指出,生息资本具有天然的寄生性和食利性。自 1202年卡佩王朝腓力二世合并诺曼底的统一战争始,获得法王“自治特许证”的城市高利贷者,开始放贷给王室,供给统一战争、教俗之争的军饷之需,高利贷形式的生息资本借此迅速发展。寄生的对象是王室,食利的对象是法国所有的经济领域和各阶级,由此产生了重税、包税、包买和关卡林立、卖官鬻爵等制度,“这个制度经常不断地威胁和损害商业、工业、农业、航业以及工业资产阶级的利益。”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第396页。反映了高利贷资本的封建属性,导致了法国资本主义萌芽早熟而无法成熟的“伪工商业化”,法国封建政治、经济组织和运行机体的腐蚀和全面崩溃,社会革命不可避免(另文介绍)。有同仁怀疑法国大革命的性质,①孙庆:“这是一次资产阶级革命吗?——对法国大革命性质问题的质疑”,《唯实》,2000年第1期,第37页。是有一定客观史实和理论依据的。但本文认为:革命的进程和结果证明,它是一场资产阶级革命,生息资本经过革命分化作用,完成了其寄生和食利形式及内在性质的转化。以下就此问题论述,并对大革命各阶段的几个重要事件、人物提出个人观点,与同仁交流。

一、高利贷阶级不是“大资产阶级”

革命前,西哀耶士指出,各行政部门的权力,掌握在历史以来通过购买官职和爵位成为“穿袍贵族”的高利贷阶级手里,具有封建法权和债权。随着他们官僚化、贵族化程度的不断提升,革命前具备了反对改革并加以“审判”的实力。1774年路易十六即位、执政后,先后任用莫普、杜尔阁、内克、马尔泽布尔改革政治和经济制度,其中涉及取消行会制、“专卖权”、废除贸易关卡,省界壁垒,振兴工商业的发展;审查 1631年以来高利贷者获得的官职、爵位 、“包买”和“包税”等封建特权的合法性,均遭其强烈的反抗而失败。转而请债权者恢复传统,继续出钱克服国家财政困境,因其丧失对王权国家偿债能力的信心,无果而终,高利贷阶级与法国王权数百年来政经交合关系,行将结束。

改革都不行,何况革命,没有一个守旧的高利贷者参加攻占巴士底狱,整个阶级都明白,革命会导致他们传统的寄生对象和食利方式以及现实债权特权的终结。所以,在陈情书中反复要求:“在实现宪法后审查公债,即改为长期债务并宣告为国债”;“今后不应再有没收财产的情事”;烟花税、过桥税、渡河税的“持有正式书据的所有权人”,应以“另一赋税代替之”或“补偿”等。表达了通过君主立宪,维护王权,以保障其债权,维持旧的寄生和食利状态的政治、经济诉求。8月以后,他们力图恢复在7月12日被巴黎人民焚毁了的四十余座关卡,拉法叶特代表制宪会议在《人权宣言》中宣称“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除非预先赔偿。”次年产生的法国第一部宪法,确立了君主立宪制,也迫使国家承认:“为清偿国债和支付王室经费所需的金额,不得在任何借口下予以拒绝和停付。”从中不难领会高利贷阶级及其代言人“君主神圣”中财产更神圣不可侵犯的精神实质。

由于大革命前和初期,法国缺乏高利贷资本向借贷资本转化的的历史条件和过程,因此,这个时期的生息资本所有者能否称之为“大资产阶级”、“金融资产阶级”或“大银行家”、“商业资产阶级”,是值得商榷的。这个阶级数百年来养成的生产方式——寄生和食利传统,与农民并无二致的个人和家族式的分散组织形式,使他们在当时政治上代表不了自己,去催生和驱动真正意义上的资产阶级革命,没有胆量建立所谓的“大资产阶级”专政,只能使革命领导权交给既能代表和维护他们的债权、特权利益,又与王室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拉法耶特、塔列朗、巴伊、米拉波、西哀耶士这些“被摈”的旧贵族造就一个妥协的政权;在经济上也不具备全面地组织、管理国家实体经济正常运转的能力。在生息资本的固有形式没有改变之前,其所有者和代表没有完成资产阶级化,不代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法国在亨利四世时期和新教运动中,工商业资产阶级曾应运而生,但在封建压迫下发展不充分。因此,盲目性、自发性特征明显的民众革命,没有也不可能沿着资产阶级或农民阶级的要求路线发展。

财政危机是大革命爆发的原因之一,有同仁认为大革命爆发前法国政府债台高筑,但不是空前的,①韩伟华:“法国革命的两度循环(1789—1880)—兼论弗朗索瓦·傅勒的《法国革命史》”,《史林》,2013年第1期,第42页。对此结论,我们既要理解“……涉及大革命时期的一系列财政问题,这是一般历史学家所不敢、也不可能做的。”②[法]G.勒诺特尔:《法国历史轶闻(第二卷)》,王鹏,陈柞敏译。 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第123页。也要分清法国历代积累的国债和年度财政赤字的区别;更要理解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家与一个新兴的工商业、海洋立国的国度,货币周转的周期和国债的偿还能力是极不同等的,何况法国还是一个连旧的、起码的基础经济(农业)生产都无法维持正常运转、所有经济领域陷入崩溃的国度。

二、革命导致生息资本的寄生、食利对象和条件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大革命初期土地所有权的变革,是高利贷阶级及其代理人为了解决债权、特权纠纷和化解财政危机的需要展开的。反映和满足的是封建高利贷阶级的要求。它既不是资产阶级革命的现实要求,也不是大革命初期农民和季节性工人革命的首要目的,不能按我们目前的社会意识形态的理想去解读。

1789年8月,为了解决日益严重的财政危机,内克发行公债受阻, 9月提议捐献 “爱国税”受挫,面对 45亿锂国债的信用危机,高利贷阶级以天然的利己立场,断然中止对王权国家传统的经济供给,急于确认债权、收回债务。10月按塔列朗的建议,制宪议会以多数票通过了“教会土地由国家处理”的决议案。11月,西哀耶士、米拉波等代表制宪会议宣布:“一切教会财产属于国家所有”。将价值三十多亿锂的教产作为国债担保,本意和目的不是剥夺和改变封建土地所有制,而是国家一贫如洗,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保护高利贷阶级的利益。12月2日制定形成了教会财产归国家所有的法令,19日开始将价值四亿锂的部分教产进行拍卖,到1791年11月,售出教产共计十五亿二千六百万锂。教产收归国有的结果,在经济上造成教会的一切开支转嫁给国家,在政治上由于宗教组织的分裂和土地所有权的变更使更多的农民无以为生。仅在当年教会、僧侣的债务及日常支出就要由国家担负一亿四千九百万锂,废除旧法官、财政官、赎回包税权等使国家拿出八亿三千万锂补偿、赔偿。拍卖所得首先流入高利贷阶级手里而极少用于维持国家政治、经济正常需要。路易十六成为集数百年来法国生息资本的债务囚徒,成为普通民众心中必须拿出面包的面包师,任人宰割而无尊严,完全丧失了主权。被迫选择放弃。

1791年6月,路易十六出逃被捕,巴黎市长巴伊、国民自卫军总司令拉法耶特采取措施保护国王。7月17日巴黎人民集会,要求审判国王,废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国,拉法耶特率领军队造成“马尔斯广场流血事件”。巴伊为此举宣称:“只有君主政体的存在时,我们的局势巩固……如果革命哪怕再前进一步,它也要造成王国的灭亡,因而使私有财产受到侵犯”。吉伦特派领袖布里索,雅各宾派领袖罗伯斯皮尔此时并不主张废除王权,从当时和后来的社会发展需要而论,是理性和明智的。本文认为:“大资产阶级”专政没有也无可能使法国按启蒙思想家的理想稳步进入宪政道路,相反,其近乎疯狂的没收、拍卖教产,使王权和神权在历史的过渡时期起不到稳定社会政治秩序的作用,使原本处于凋敝、崩溃边缘的法国农村经济组织进一步遭受破坏,农业生产条件进一步恶化,导致更多的农民前往革命的道路。

1792年9月21日吉伦特派宣布废除王政,建立共和国,封建高利贷资本寄生、食利对象和条件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其生存和发展须经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

三、 革命在缺乏生产和再生产中前行及后果

历史过程中的决定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革命前法国资本主义生产力的落后性,决定了吉伦特派所代表的只是极少数地方的工商资产阶级群体,历史上它所遭受的封建压迫和生息资本的盘剥,使它具有强烈的革命要求:支持杜尔哥改革;参与马尔斯广场集会;控诉拉法叶特阻滞革命。然而,它本身政治、经济地位的脆弱,很难担负起领导革命的重任。8月以来国家财政赤字已超收入的四、五倍以上,国家的财政命脉掌握在高利贷阶级手中。吉伦特派力图通过扩大民主权利作为实现民族共和政治手段和目的,也力图通过恢复国民经济生产来稳定国内政局,终因经济实力的不敌,为转移国内危机而使国家冒险地陷入非正义的战争泥潭。①王在邦:“试论热月政变前革命法国对外战争的非正义性倾向”,《江苏社会科学》,1989年第3期,第35页。正如罗伯斯比尔的断言,外国民众不会欢迎侵略者,战争会限制自由民主,引向军事独裁。

1791年6月制宪会议关闭全部救济工场,使三万工人被遣送回乡后无法在农村(包括教会领地)找到工作。自此继革命前的“面粉战争”后,全国各地抢劫运输粮食、捣毁商店、市场事件层出不穷、方兴未艾。为恢复生产,次年8月13日,吉伦特党在巴黎组织失业工人从事军工生产,里昂市政府也动员工场主开工,预支三百万锂用国营方式组织生产,这些都因国家不胜负担而流产;9月国民公会宣布停付旧制度时代面值一万锂以上的债务,随着高利贷寄生客体的轰然倒塌,惊恐万状的高利贷债权人开始把“指券”投入流通市场,使生活必需品匮缺,货币贬值状况更加恶化;宣布没收亡命贵族土地的法令:把农村公社土地分给农民无限期使用,但农业生产和再生产的成效不可能立竿见影,更何况还需为此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建立“革命法庭”,对付旧贵族反抗。

11月,粮食流通日渐减少,市民买不到食品,军队得不到补给,各省开始禁运粮食,举债向国外购买粮食。凡尔赛、波塞、峨德省、塞纳河两岸军民阻劫哄抢粮食。这类情形迫使吉伦特党一方面派兵保护粮运,另一方面则授权地方政府规定粮价,强迫征集甚至征工收割、耕种。实行粮食征集和限价制度,这与资产阶级要求冲破商品生产和交换桎梏的革命目的背离,长期的穷苦使农民急需休养生息,粮食生产首先得满足自己的生存需要,对他们的强制只能是暂时的,而不是解决粮荒的根本方法。12月8日,吉伦特派废除粮食征集和限价政策。采取了鼓励自由流通,禁止出口投机的措施,这既维护了资产阶级革命的经济原则,也符合农民的利益,次年5月4日,吉伦特党人再度指出:限价必然使农民因货币贬值在交换中受损,甚至弃田不种,商人则收藏粮食大肆投机,历史证明了真正的资产阶级固有的价值观和正确的远见,近代和现代的社会经济生活同样可以说明,限价政策只会滋生黑市与权力寻租现象,加深城乡人民的矛盾,埋下后来农民对巴黎公社革命无动于衷的隐患,因而不能作为资产阶级彻底革命的手段和标志。

与吉伦特派国民公会并立的巴黎公社则实施把全市面粉全部收购起来,减价转卖给面包制作主,令其制成面包后按每磅三鎍的价格出售(原价七、八鎍),有违价值、价格规律,无异于饮鸩止渴的措施,一时间在政治上获得了人民的拥护,但在经济上造成了面包商的投机和城郊人民涌入城市成车抢购面粉、面包的情况,巴黎的粮源在各地“抢购”中日渐枯绝,所有的面包作坊主无以为继、濒临破产。各大城市围绕粮食、面包等生活必需品争斗持续升级。

雅各宾派以宪法名义承诺了“公共救济是神圣的义务。”国民公会以滥发纸币拨款购买粮食,征兵和增设兵工厂作为救济的主要措施。由于农民需要休养生息,更为避免货币、指券贬值,流通中被抢劫的风险而停止出售粮食,粮食市场已无踪迹,黑市交易日渐猖獗,为此雅各宾派采取了极端的粮食征集和限价政策,血腥镇压一切投机活动,打击不同政见的内政,对外推行“我们需要一切,故须夺取一切”的掠夺性战争。动荡不安的社会孕育出不惜铤而走险的“忿激派”,利用职务便利盗窃国家财产的丹东派。再次导致米涅看到“一部分国民武装起来对付另一部分国民”的对抗性冲突。

欧洲历史上的“价格革命”揭示了个一个铁的事实,一个国家的市场,如果缺乏正常的社会经济生产和再生产,哪怕是真金白银,货币就无法体现国民生产总值,实现等价交换的媒价作用。法国历史学家依据史料说,国民公会没有达官显贵、百万富翁,七百多名议员合计年收入只有三十万锂,他们对经济问题一窍不通,整天热衷于争权夺利。制宪会议时期已发行以教产、王室、旧贵族、被囚禁者的财产作为担保二十亿锂指券,到 1792 年9月由缺乏专业知识,只会记账的“会计”约瑟夫 康邦主持财务后,10月发行了四亿,12月发行三亿,次年1月发行八亿……在不长的时间里,一共印了五百亿①[法]G.勒诺特尔:《法国历史轶闻(第二卷)》,王鹏,陈柞敏译。 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第128页。其结果只需常识就可想而知。

面对“我们所要的不是诺言而是面包,并且马上要。”呼声,圣鞠斯特指出:“我们必须恢复人民的信任”。高利贷阶级面对旧的寄生、食利对象的轰然倒塌,货币和“指券”贬值三份之二,以及血腥的恐怖,生存的渴望使他们被迫组织起来,拿出钱来联合主张“必须扶助商业,而不是杀害它”的丹东派继承者塔里安尽快结束内外战争,选择另一条发展之路。1794年7月27日,巴黎工人罢工集会,不再支持罗伯斯庇尔,他和他所代表的政党在“打倒限价”声中走向终结,代之而起的是西哀耶士,塔里安和七十三名吉伦特党组成的“热月党”专政,“开始了资产阶级的狂欢暴饮”,我国史界前辈刘宗绪也充分肯定了热月政变的资产阶级革命性质。

从大革命的爆发到热月政变,以当时法国政治、经济基础而论,对政权更迭的影响力而言,这场社会革命的性质在何时、何种情况下转化为资产阶级革命的转折点和关键点,确实掌握在革命始作俑者,高利贷资本及所有者手中。

四、生息资本的转化

货币和商品,开始并不是资本,而是原始积累,马克思肯定这种积累不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结果,而是它的起点。法国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途径,有别于欧洲其他国家通过商业贸易、造船业的交换,殖民地掠夺也极不成功,它主要依靠高利贷资本在封建时代的盘剥,大革命时期如军布承包商佩兰、军运承包商爱斯巴涅克,以高利贷加职权敲诈他人的塔里安、法布尔对社会财富的盗窃完成。经过暴力的社会分化作用,使生产方式中最重要的要素——人,发生转变,从而进一步完成创造资本关系,生产者和生产资料分离的历史过程,由此,法国社会政治、经济形态也随之发生根本的转变。

第一帝国是法国高利贷资本向借贷资本转化的重要阶段。热月政变前,高利贷阶级如后来出任法兰西银行董事的银行家马雷,凭藉经济实力大肆投机教会地产、指券牟取暴利,与其代理人和新兴的丹东派,形成政治与经济的联系。①[法]乔治·勒费弗尔:《拿破仑时代(上卷)》,北京:商务印书馆版,1978,第50页。在这个阶级操纵下通过的共和三年宪法,以所有权为“一切权利中最神圣的权利”为名,规定了选举权的高额财产资格,从而取消了大革命的标志性成果——普选权,在法律上确立其政治优势,成为督政府的主要社会支柱。西哀耶士再次代表这个阶级的利益,以自由和秩序需要为由,取消了雅各宾派在两院中的二百五十个席位。传统的思维和行为习惯使这个阶级自然地懂得,保全财产,恢复法国的政治、经济的稳定,需要传统的专制政体。政变前夕,佩里叶、科洛等公开拿钱支持拿破仑,第一帝国是农民的王朝,但不是产生和建立于农民的民主政治的基础之上,拿破仑只能通过高利贷阶级的支持登上历史的政治舞台。作为革命的参与者和当事人,其过人之处,在于准确认识了生息资本,包括小农生产对法国历史、现实生产和再生产的决定作用并加以改造。1800年2月13日宣布成立民资官营的法兰西银行,使分散的、以个人或家族为单位的、唯利是图的佩雷高、雷加米埃、马雷、佩里叶、达维里叶和德雷塞等原高利贷阶级,通过银行这个经济组织,置于专制体制之下,形成新的政治经济集团——金融资产阶级。②刘文立:“法国金融资产阶级通往政权的道路”,《法国研究》,1983年第1期,第48页。

1808年佩雷高死后便由拉菲特继任法兰西银行董事。开始以贴现方式给本国工业家提供资本,恢复社会各经济领域的生产和再生产,旧的包税、包买制度和农村的“租上租”剥削方式自此寿终正寝。本文认为这是革命导致法国高利贷资本向借贷资本转化的开始,也是生息资本所有权人向金融资产阶级转化的转折点。其一,生息资本的寄生和食利对象转向政党,转向工商业而非直接生产者,自由的、终身雇佣劳动者日渐取代此前暂时的、救急的季节性工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初步形成。法国近代机器生产、工业革命由此开始,①参樊亢、宋则行:《外国经济史(近代现代)第一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第127页。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现在成了整个生产的通例和基本形式”。其二,经历了腥风血雨的金融资产阶级(包括代理人),对社会革命的目的、途径的认识也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化,趋向成熟理性。从顽固且单一的债权观念,寻求政局稳定以期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维护近代民族国家主权的方面成长。无论革命使法国走向何种政体,这个新生的金融资产阶级(虽尚保留家族式的经营传统)及其代言人都在运用其强大的经济力量、政治智慧和政治手段,坚持法国走资本主义道路。屡次使法国免遭瓜分豆剖的命运。

以塔列朗为例,雾月政变后,塔列朗重视对外贸易,将领事直接名为“商务交涉代表”,部分弥补了法国无法自给的经济需要,反对拿破仑的大陆封锁政策和对外战争,认为称霸世界是无法实现且只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波旁复辞之后,他极力反对对参与革命和与拿破仑有过牵连的人进行血腥的清洗的行为,尽可能保存革命初期和拿破仑时期已成事实的结果,反对旧贵族在政治、经济领域的反攻倒算,坚持走工商业发展的道路,从1829年起,塔列朗与自由资产阶级的头面人物一起,促成七月王朝的建立,使法国赢得近十八年的内外和平。普法战争后,以个人才能维护了国家的核心利益。塔列朗的人生格言“王朝流逝,法兰西永存”的信念,令人回味深思。

五、借贷资本的发展

拿破仑统治初期年想当成功,但未能坚守和平。抑制了萌生中的法国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发展和生息资本的转化、发展进程,重蹈经济困境——掠夺战争——经济困境的覆辙。直接导致“一个在四分之一世纪里连年战争而力量消耗殆尽的国家,已不可能单独抵抗整个武装起来的世界对它的进攻。”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第72页。诚如刘文立先生所叙,以法兰西银行为代表的金融资产阶级与帝国政府的关系兼有相互利用和相互排斥的性质。拉菲特在“大陆封锁”期间,受帝国政府默许向囚禁在法国的英商供应生活必需品,并与敌国商人谈判颁发输入商品许可证,后来在经济上为路易十八政府数次垫付私款以力促外国军队撤出巴黎和法国。罗思柴尔德则为债台高筑的路易十八解囊以解财政之急。但复辟王朝是封建贵族、僧侣和金融资产阶级的联合政权,前者起主导作用。1818年赔款付清敌军撤出后,封建贵族与金融资产阶级的矛盾再度激化,引发复辟与反复辟的斗争,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资产阶级革命。面对“赔偿流亡者十亿法郎”的法令和降低公债利息的政策,以佩里叶的儿子——卡西米·佩里叶为代表的金融资产阶级理性地显现资产阶级的特殊本性——妥协性,说服、联合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赢得1827年11月的众议院选举,为七月王朝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实现政治目标的手段也更接近近代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性质。

拉菲特 1820年失去法兰西银行临时总裁一职后,谋求运用自身的金融实力控制迅速发展起来的新兴工业和运输业。提议建立一个资本为二千四百万法郎的大金融公司,1825 年,他又建议国家举债一亿法郎发展工业,建设铁路网,试图兴办一个资本为一亿法郎的“隐名合伙工业公司”,规划制定后,银行家们一次就认购了五千万法郎股票,这些努力虽遭旧势力的阻挠而流产,但反映出这个阶级性质的转变和走向成熟。法国工业革命在继续,在其卵翼下的中小工商业资产阶级也在成长、壮大中。

1830年7月革命,金融资产阶级不二的代表拉法耶特、塔列朗,颂扬英国的“光荣革命”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梯也尔,吁请奥尔良公爵登基,促成金融资产阶级政权——七月王朝的建立。至此,本文认为,法国资产阶级基本上完成和实现了它的革命任务。反过来,拉菲特、佩利叶、罗思柴尔德等金融巨头控制了对国民经济至关重要的财政、信贷、保险、交通和建筑部门,显然符合马克思的判断:“在路易·菲力浦时代掌握统治权的不是法国资产阶级,而只是这个资产阶级中的一个集团:银行家、交易所大王和铁路大王、煤铁矿和森林的所有者以及与他们有联系的那部分土地所有者,即所谓金融贵族。”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第394页。金融资产阶级在获得实际政权后,力促法国在内政、外交方面赢得了宝贵的18年的和平环境,号召国民:“你们发财致富吧!”,工业革命旋即以建筑铁路为龙头在法国兴起再度掀起热潮。只是金融资本的发展依然压倒工商业实体经济,法国的机器生产依然没有发展到取代手工业的程度。伴之而起的是无产阶级随之发展、壮大,两大阶级之间的对立、交锋随即到来。

执政不到4年的法兰西第二共和国说明,当时的法国,确实不具备实现资产阶级民主自由主义政治的社会条件,工商业资产阶级也不具备执政的能力与社会基础。波拿巴建立法兰西第二帝国,重现依靠金融资产阶级和农民的支持建立、巩固政权,推进生息资本转变的历史景象,只是与其叔父不同,柔韧中迎来了近二十年的和平发展的环境,改变了工商企业原先靠自我造血,扩大再生产的投资方式,从1852年起,法国每年发行股票约15亿法郎左右,用来拓展新的工程或用来合并企业;基于“政府始终关注农业的进步,因为帝国的兴亡系于其盛衰”的思想感受,1856年立法货款给农村1亿法郎,建设农田水利工程,1857年颁布法令要求改牧场为农田或恢复森林,法国传统的生息资本至此完成了脱胎换骨的转化,资本主义金融业与工商业和农业发展的有机结合和促进作用前所未有,生息资本的借贷属性及作用日益明显,其所有者的资产阶级性质更加突出,整个资产阶级力量日益强大,巴黎成为世界金融中心之一。对此,王家宝先生为我们提供了详实的史实考证:50——60年代的法国,工业总产值增加了两倍,整个国民收入增加了一倍,70年代后机器生产普遍代替手工劳动,生产规模不断集中,生产水平仅次于英国,居世界第二位。困厄法国数世纪的农业也取得了增长58%、产品增加69%空前成就。②王家宝:“论法国第二帝国现代化的条件”,《世界历史》,1991年第1期,第42—51页。呈现西方学者所述的从七月王朝的“耕作革命”到50年代的“农业的黄金时代”,一直保持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才被打破。其中生息资本真正地发挥了资本的作用。

六、高利贷帝国主义的形成及小结

丹东当年曾对血气方刚的奥尔良公爵说过;“法兰西将因为她身上固有的恶习,也许还因为她身上的那些优点,而重新建立君主制度”,“您必须给法国人民带来秩序和自由,这是他们最渴望得到的,但也是他们最不知道珍惜的两件东西。……保卫国家的独立。”①[法]G.勒诺特尔:《法国历史轶闻(第二卷)》,王鹏,陈柞敏译。 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第126页。46年后的1846年二月革命,路易-菲利普王朝被推翻,之后发生了“现代社会中两大对立阶级间的第一次大交锋。”一万一千多人被屠杀,二万五千多人被监禁、流放。金融资产阶级和农民阶级通过支持波拿巴稳定了法国,但普法战争的失败,使法国经济元气大伤,内政动荡。1775年第三共和国成立后,金融资产阶级为保全自身利益,一方面如同历史上的胡格诺教徒连人带资本流亡、输出国外,另一方面保守地退回“借贷资本即公债,而不是对工业企业的投资。”②《列宁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第785页。的寄生食利形式,法国生息资本在国际化中推动各债务国工业化发展的同时,自身的工业生产水平降至世界第四位,世界金融中心也由巴黎移至伦敦。成为“高利贷帝国主义”国家。1879年法国工人党成立,第三共和国政府赦免公社战士,允许被流放者回国、承认工会的合法地位。米涅所经历和论述的阶级间以暴力对抗为主要手段的法国革命在阶级、阶层妥协中趋于结束,封建王朝和制度荡然无存。众所周知,塔列朗、拿破仑、路易-菲利普一世、波拿巴都经历了腥风血雨的革命,深切体验了法国在当时和未来最根本的社会发展需要,其个人也努力满足了当时的历史要求。

综述,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内在动力有高利贷资本向借贷资本转化的过程和作用,经历:大革命开始到雅各宾专政,因革命动因复杂,没有一个阶级有能力担当领导责任并取得本阶级的胜利;热月政变到第一帝国,高利贷资本向借贷资本转化,法国初步产生近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复辟王朝到第二共和国是实质意义上的资产阶级革命阶段;第二帝国到第三共和国,符合法国传统文化特征的法国资本主义——高利贷帝国主义形成。有同仁持相近的观点,认为法国生息资本发展远超工商业生产水平,走的是一条与其他资本主义国家不同的道路——即法国式道路。③陈崇武、金晓常:“关于法国资本主义近代化的特征问题”,《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85年第1期,第53页。无疑是正确的。体察了法国生息资本典型性和象征性,及其对法国社会历史发展的特殊作用。但未能区分其不同时间、时代的社会属性,从而揭示生息资本及所有者对法国大革命的性质、进程直接和间接影响。故此,本文引用马克思对生息资本研究的成果和原理,从另一个角度阐述对法国大革命的认识,不当之处,敬请大家指正。

作者单位: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教育科学系

(责任编辑:罗国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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