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洋天堂》看自闭症儿童行为特点与社会性发展

作者简介：兰继军（1972-），男，陕西延安人，陕西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研究方向：特殊儿童心理与全纳教育；刘悦（1992-），女，北京人，陕西师范大学心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残障心理康复。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 0438（2015）07- 0001- 03

收稿日期：2015-05-22

基金项目：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发展性障碍儿童心理理论研究”（2014HQ07）。

一、影片内容简介

影片《海洋天堂》描述了自闭症患者大福的成长历程。大福由父亲独自抚养长大。尽管大福已经21岁了，但是仍然需要父亲全天候的照料，因为大福不会自己穿衣，做饭，不会与他人正常交流，身体经常会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并且有着严重的刻板行为，自然，他也没有朋友。父亲王心诚在得知自己身患癌症晚期后，一心想要帮大福安排一个安全的安身之所，多方寻找，终于找到一家愿意接纳大福的养护中心。然而换了新环境之后的大福出现了暴躁易怒，甚至是撞墙自伤的行为。王心诚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儿子是否可以离开自己独立生存下去。为此，王心诚为自己制定了一系列艰难的计划，帮助大福培养自理能力，他教给大福穿衣，做饭，自己坐公交，并且学习在海洋馆里擦地。为了不让大福感到孤独，他甚至不惜拖着病重的身体，背着自制的龟壳扮成海龟，陪着大福游泳。他告诉大福自己将会变成海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最后，王心诚没有遗憾地离开了人世，而大福不但学会了生活自理，并且学会了在海洋馆“上班”。

二、影片中大福的行为特点

自闭症又叫孤独症，是一种起病于3岁前，以社会交往障碍，沟通障碍和局限性、刻板性、重复性行为为主要特征的心理发育障碍，是广泛性发育障碍中最有代表性的疾病 [1]。影片中大福的行为具有自闭症儿童的典型行为特点。

（一）刻板行为。刻板行为是指明显的毫无目的地运动，或者以一种相似的方式不断重复的动作 [2]。常见的刻板行为包括摇头，晃动身体，摆手，拍手等。甚至于一些自闭症患者会在情绪不好时产生重复的自我伤害行为，即自伤行为。刻板行为是自闭症中最普遍也是最难克服的行为障碍。因为其在生活中出现的频率最高，与生活联系也最密切。部分人会存在这样一种认识：自闭症儿童总是特别安静，不说话，也不哭闹 [3]。但事实上，也存在这样一部分自闭症群体，他们很不安静，他们拥有严重的刻板行为，会出现高频率的无意义手势、身体动作。有些自闭症儿童在课堂上很难坐住，他们会左摇右晃，会东张西望，甚至常常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跑开。这种拥有过多刻板行为，类似多动症的群体，在自闭症中并不少见。在对自闭症的教育中，最普遍的教育方法便是行为干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刻板行为都需要矫正。

影片中，大福最常出现的刻板行为便是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其他方向，举起右手，放在耳侧，无意识地晃动手指。这种刻板行为即使存在时间较长，如果不会对生活带来严重干扰，也可以尝试令其减少频率，而不是令其消除。但是在大福初到养护中心时，由于对环境的不适应，出现了不断用头砸墙的严重自伤行为。这种会对患者带来严重伤害的刻板行为，是需要重点关注并且加以矫正的。

（二）重复行为。重复行为是指以相同的方式重复生活中的某些行为。生活中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存在，但是自闭症患者由于认知上的障碍，常常会表现出偏执、固执、机械和刻板的一面，总是以相同的方式，以固定的程序来重复一些日常活动。甚至会对周围环境表现出强烈的维持不变的愿望。这种强烈维持周围环境不变的愿望，会对环境表现出强烈的依赖，导致个体难以适应新环境，进而难以适应并且融入社会。

影片中大福在往返海洋馆与家的路上时，眼睛总会盯着自己的脚尖，数着自己的脚步，在固定的地方拐弯，然后上楼梯，开门，像是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走路的线路，方式，步数，这些都必须和上一次一样，甚至是每一次都一样。重复训练一项技能，会增强人的机械记忆，从而更好地掌握某项技能。当周围环境不变时，这些重复行为会帮助大福顺利地从家里走到海洋馆。但是，当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时，相同的行为方式带来的就不是方便，而是困扰，从而会引起患者心理的落差，导致情绪的波动，甚至做出失控的行为来发泄不满。

大福每天睡觉前，都是由父亲帮忙脱衣服，但是大福进入养护中心后，这件事情则变为由工作人员完成，这天夜里，大福的情绪格外暴躁，会大叫，扔东西，攻击别人，并且不断地用头撞墙。出现这一结果的原因可能是由于环境改变，导致固定的行为方式改变，引起的情绪不稳定所导致。重复行为一方面会帮助自闭症患者熟练地掌握某项技能，另一方面，也会导致其出现不能容忍环境发生任何改变的强迫行为。当这种类似强迫症的重复行为不能得到满足时，就会导致一些不良的情绪问题。自闭症最常见的情绪发泄方式便是破坏，包括伤害自己，攻击他人和破坏物品。

（三）兴趣异常局限狭窄。兴趣异常局限狭窄是指自闭症儿童常表现出兴趣点，关注点以及活动范围异常狭窄或受限制。他们有时会全神贯注于某一项特定活动，强烈依恋某种物品，经常会表现出对运动的物体的高度关注。兴趣的异常局限，会导致自闭症患者在从事所感兴趣的事物时，注意力高度集中，甚至于忽略外界事物和其他人的存在，仿佛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大福最大的爱好便是游泳，喜欢到每时每刻都想生活在水里。高度集中的行为方式既有有利的一面，也有其不利的一面。对大福来说，他有非常强的游泳技能，但另一方面，他也会因游泳而完全忽视与自己密切相关的外界变化。游泳馆整修电路，尽管父亲向大福再三重复，今天不可以下水，但是大福的心却一直挂念着去游泳，父亲一走开，便不由自主地钻进了游泳池。当父亲发现水中的大福时，整个神经都绷紧了，及时关掉了电闸。而大福完全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呼喊声，仍然开心地泡在水里。可见，虽然自闭症儿童的兴趣较少，但是当自闭症儿童对一件事情产生兴趣时，便会高度集中于此，甚至表现出痴迷的状态。然而这种痴迷只是在对物上，而不是对于人上。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应实现从个体的我到社会的我转变，而实现这个转变的重要方式便是增加人际互动。自闭症兴趣异常狭窄可能产生的弊端便是减弱了自闭症患者与他人之间的交流与交往机会，导致自闭症对于“人”越发不感兴趣，进而更愿意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而不是接触社会。

三、影片中大福的社会性发展特点

社会性发展是指儿童在与他人关系中表现出来的行为模式、情感、态度和观念以及这些方面随着年龄而发生的变化。社会性障碍是孤独症儿童的本质缺陷，孤独症儿童的一切康复训练的重点、难点、核心、目标都是促进其社会性发展。影片中的大福具有和其他自闭症儿童类似的社会性发展障碍。

（一）语言发展存在障碍。语言是人际沟通中的重要方式。但是目前研究显示，存在将近半数的自闭症儿童无语言功能。而有语言能力的自闭症在使用语言上仍然存在各种障碍，如对词汇的掌握较少，语言的运用能力较差，存在答非所问的现象，并且常常会发出无意义的语言，只是单纯地对别人语言的重复 [4]。由于这些语言障碍，导致本来就不会主动交往的自闭症患者既难以理解别人的想法，又难以表达自己的思想，从而减少了一个了解外界与被外界了解的方式。

影片中的大福尽管有一定的语言能力，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在模仿，不理解地对父亲的话进行模仿，如向别人问好，回答晚饭吃什么。而当父亲问大福“你会想我吗”，大福的回答仍然是“你会想我吗”。答非所问，这是自闭症普遍存在的一种障碍，尽管存在语言，但却缺乏工具性。

（二）存在一定的社交障碍。社交障碍是自闭症社会性发展的最重要障碍，并且经常与语言障碍和行为障碍同时出现。社交障碍主要表现在三方面：社会认知，社会情感，社会行为。

1.社会认知能力较低。根据统计，半数以上的自闭症儿童存在智力问题。这可能是导致自闭症儿童认知能力差的一个重要原因。在社会认知上，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自闭症缺乏对于规则的理解。多数自闭症儿童的视觉能力较强，但是缺乏想象能力。他们看不见社会规则，也难以理解什么是社会规则。在儿童早期，他们由于不理解游戏规则难以融入其他儿童的游戏中，长大之后，又因为不能适应社会上的各种规章制度，难以脱离家人，独自生活。

大福喜欢跳动的乒乓球，于是便把乒乓球拿过来占为己有，当父亲强行将球拿走时，大福感到格外的委屈。已经21岁的大福仍然没有“球是别人的，不可以自己占为己有”的概念。表明对于一些自闭症儿童来说，尽管年龄在增长，但其认知能力却没有获得相应的发展。

2.缺乏社会情感。依恋是幼儿与父母相处过程中普遍存在的一种感情状态。但是自闭症儿童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缺失这种情感的。在后期的发展中，自闭症儿童的情感识别能力也比较差，相较于普通儿童，自闭症儿童对于他人面部表情的关注较低，他们不会通过面部表情来识别情感。这导致他们更加难以理解他人感情。由于语言障碍以及认知障碍，自闭症患者同时也存在难以正确表述自身情感的问题。情感上产生共鸣是人际交往的重要基础。自闭症患者却不具备这种情感上产生共鸣的能力。

影片中，父亲由于病痛发作，在沙发上疼得直不起腰的时候，大福却仍然自己坐在沙发上满足地吃着苹果。他既不会解读父亲的身体语言又不理解父亲的面部表情。他看到的只是父亲占据了属于他的沙发，而无法想象父亲此时正在遭受病痛折磨。自闭症患者不仅难以与他人产生共情，对于他人面部表情的解读也存在困难。在实际生活中，自闭症患者由于难以体会他人的情感变化，不会分辨喜怒哀乐，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他们和别人友好相处，结交朋友。除此之外，自闭症患者的父母更为关注的是，当孩子长大步入社会，他们是否会遇到坏人，他们是否会因为不会区分善恶而使自己陷入险境，怎样才能保证他们平安健康地生存下去。

3.社会行为方面存在异常。自闭症社会行为的最主要特点便是难以进行社会交往。尽管儿童早期的远离陌生人的行为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自己，但是自闭症患者即使是在熟悉人的面前，也会表现出很冷淡的状态。他们不但不会主动发起交往，并且极少注视他人，与别人缺乏目光接触，还会经常对别人的声音表现出听而不闻的现象。这种冷淡的交往方式，导致自闭症患者更加孤独。

大福第一次见到铃铃时，眼睛直直地看着铃铃。表明大福对铃铃很好奇，可是，当铃铃主动和大福说话时，大福却向远处游走了，并且潜到了水下面。自闭症儿童也有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同时也包括自己感兴趣的人，但是他们不知道如何与他人交往。行为古怪，又总是躲着别人，导致自闭症患者总是给别人留下“怪人”的印象。社会交往行为直接影响社会交往，从而影响自闭症儿童的社会性发展。

克服行为障碍与社会性发展障碍是自闭症儿童发展中的核心问题。尽管目前医学上将自闭症定义为一种终身性疾病，并且尚未找到有效治疗方法，但是正如影片所展示的那样，每一个自闭症患者仍然存在其发展的可能性。而特殊教育工作者的任务就是发现自闭症儿童存在的优势，弥补其不足，使其获得自身的发展，从而更好地融入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