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城市和商人——浅析中世纪欧洲商业发展

摘要：中世纪是一个饱受争议的名词。中世纪的商业发展更是一个学术界争论不休的话题。本文主要选取贸易、城市和商人这三方面对中世纪的商业进行简要分析，力求展现中世纪商业的真实发展情况。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094（2015）05-0030-04

收稿日期:2015-07-24

作者简介：王志航（1987-），男，辽宁抚顺人，中共上海市浦东新区委员会党校助教，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政治学、国际关系。

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欧洲进入了传统意义上的中世纪。在原来罗马帝国的版图之内，兴起了为数众多的蛮族国家。高卢的法兰克王国，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国，非洲的汪达尔王国，意大利的东哥特王国等等。随着地理版图上的四分五裂，原有的罗马帝国贸易版图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罗马时代，“地中海是罗马帝国政治统一和经济统一的保证，帝国的存在依赖于它对海的控制权。” [1]而现在，地中海不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内海，围绕着地中海而展开的传统贸易逐步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1　至8世纪末地中海商业的持续

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在蛮族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之下走到了尽头。日耳曼人，哥特人，匈奴人纷纷涌进原西罗马帝国境内。与原有的抢劫方式不同，蛮族开始选择留在富饶的帝国疆域内，渐渐过上定居生活。“入侵者的目的不是消灭罗马帝国，而是想在那里安居乐业。” [2]各个蛮族国家并不想放弃原有的帝国文明，这时候的经济在很大程度上是罗马帝国经济的延续。

帝国的海洋特性保留了下来，地中海依旧是国家生活的中心。“所有重大的历史事件都在地中海沿岸展开。” [3]查士丁尼一度重新征服了意大利，西班牙和非洲，使得地中海再度成为一个国家的内海，可是这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在各个蛮族国家稳定之后，地中海维持了其原有的商业地位。商品通行关卡得到保留，为国王征收这类捐税的官员成为国家最为重要的官员之一。高卢的一些城市存在着定居的专业商人阶级，奴隶贸易随着法兰克王国的对外战争仍然生机勃勃的发展着。“直到8世纪初，马赛继续是高卢的大港。” [4]墨洛温王朝的税收关卡主要设在马赛通往内陆的各个要道上，从当时的免通行税证书上可以看到，马赛输入的货物既有来自埃及的纸草，也有来自东方的香料。西部地区在铸币的样式、成色上，尽量与拜占庭保持一致，货币的一致性无疑是贸易正常进行的保证。这一时期，从高卢到叙利亚，从意大利到埃及，整个地中海的贸易路线畅通无阻，罗马帝国的经济组织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2　9世纪西欧商业的衰落和俄罗斯商业的兴衰

9世纪的欧洲无疑是法兰克加洛林王朝的时代，它翻开了西欧历史崭新的一页。在当时，这个国家所有物质和精神生活，都体现着和以往时代的决裂。加洛林王朝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业国家，商业的作用可以说是微乎其微。随着穆斯林世界的崛起，拜占庭帝国相继失去了叙利亚和埃及。在意大利地区，阿拉伯人占据了西西里和撒丁岛。在西班牙，穆斯林一路推进，直到查理·马特时代，才勉强阻止了这些萨拉森人扩张的脚步。整个地中海四分五裂，穆斯林控制下的地中海彻底隔绝了东西方的贸易通道。马赛开始衰落，叙利亚首先停止与马赛的贸易，接着，埃及的纸草也不再运往高卢。“到9世纪，以前是高卢最富庶的地区的普罗旺斯变成了最贫困的地方。” [5]地中海贸易的停止伴随着整个欧洲大陆贸易的衰落，可是问题还不仅仅如此。西北欧遭到了诺曼人的入侵，北海和英吉利海峡地区屡次遭到蹂躏。法兰克王国虚弱的海岸防御力，说明了其内陆国家的本质。贸易缩小到几乎可以忽略，偶尔发生的商品交换行为不能被认为是有组织的商业活动，交换经济向消费经济无情的转变着。“《庄园敕令》第四十五条就规定：每个庄园应该有优良的匠人，如铁匠、金银饰匠、鞋匠、木匠、旋工、武器匠、渔夫、养禽者、制皂人、啤酒酿造人、面包师等。” [6]自给自足的庄园和高墙深壑的城堡，满足了领地内人们生活的基本需要，也保护了强盗横行之下居民的人身安全。

在伊斯兰控制地中海，诺曼人控制北方诸海的恶劣环境下，俄罗斯的贸易成为了独树一帜的新星。基辅的王公贵族没有宗教差异的羁绊，一大批怀有冒险精神的犹太商人走进了这片土地。这里有丰富的皮毛和蜂蜜资源。在没有食糖的年代，蜂蜜是异常珍贵的。南俄地区地处巴格达和君士坦丁堡这两个文明中心之间，是伊斯兰文明和基督教文明的空白区。他们积极地与这两大文明进行贸易，并逐步接受了君士坦丁堡的信仰。在俄罗斯，发现了数量巨大的阿拉伯和拜占庭钱币。在君士坦丁堡，俄罗斯商人设有自己专门的地区。在商业的带动下，俄罗斯地区出现了早期的城镇。商业文明先于农业文明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直到佩切涅格人入侵阻断了它与国外市场的交通之后，农业经济才取代了商业经济。欧洲商业彻底陷入了万马齐喑的黑暗时代。

3　10世纪起欧洲商业的复兴

10世纪的欧洲，进入了一个相对和平稳定的时期。斯堪的纳维亚的入侵者占据了诺曼底，标志着北欧海盗对北海地区的大规模入侵正式结束。匈牙利人和斯拉夫人的进攻得到了有效遏制，和平开始为欧洲带来新的复兴与繁荣。随着十字军东征的进行，萨丁、西西里、科西嘉先后落入基督徒手中。地中海控制权重归欧洲，地中海的贸易得以恢复。埃及、叙利亚的港口源源不断的将东方的商品运往欧洲市场。10世纪开始，欧洲耕地面积有所增加，“人们抽干了湿地，清除了森林，还修筑了海堤防止海水冲走土地。” [7]大量的荒地被利用起来，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这一时期，人口数量有所增加，耕作技术有所提高，食品的种类也极大丰富起来。随着基督徒在西班牙对摩尔人的胜利，欧洲赢得了一个更加稳定的环境。“自11世纪起，商业进入复兴时期。” [8]欧洲南部的威尼斯和欧洲北部的佛兰德尔海岸成为了商业复兴的策源地。

威尼斯在中世纪一开始就体现了与欧洲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特性。罗马帝国灭亡之后，一些逃避战乱的遗民来到了今天威尼斯的小岛上，以捕鱼和制盐为生计，用自己的产品和附近的居民换取小麦。随着伊斯兰人断绝地中海商路，地处拜占庭帝国和西欧之间枢纽位置的威尼斯开始显示它的重要性。通过亚得里亚海的航运，威尼斯把君士坦丁堡的工业品，尤其是来自东方的香料，转口到西欧各国。再将佛兰德尔的羊毛、法国的葡萄酒运到东部去。威尼斯的商人没有很严格的信仰限制，“他们的信仰是商人的信仰。” [9]威尼斯商人可以毫无顾忌的与穆斯林做生意，获利是他们唯一的追求，教会的“公平价格”在他们眼中丧失了约束力。在威尼斯的带动下，帕维亚、伦巴第等城市开始在商场上崭露头角。伦巴第的工业很好的弥补了威尼斯工业的不足。在拜占庭军事庇护、市场开放的条件下，意大利的城市首先得到了商业上的复兴。在滨海城市的贸易中，热那亚和比萨与威尼斯形成了竞争。“1034年，热那亚和比萨一度夺取非洲海岸的博纳。” [10]比萨和热那亚的崛起导致了它们与威尼斯的矛盾日益恶化。双方的明争暗斗持续了好几个世纪。作为基督教信仰的坚定维护者，比萨和热那亚积极支持十字军东征。而威尼斯则为了商业利益，在第四次东征期间，怂恿十字军骑士洗劫了基督教城市扎拉。

在西部和北部地区，商业同样获得了长足的发展。自墨洛温王朝末期沉静下去的马赛港重新恢复了生气。佛兰德尔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了北方诸海贸易的中转站。除了地理优势以外，佛兰德尔有一个非常突出的本地工业，那就是呢绒工业，它“能够向停靠该地的船舶提供贵重的回程货物。” [11]佛兰德尔的羊毛披肩和羊毛斗篷畅销欧洲各地，同时作为宫廷的礼品被国王赠送给有功之人。佛兰德尔的发展，带动了整个北海地区的繁荣。

随着商业的复兴，这一时期，商人阶层得到了长足发展。最初的商人就如同强盗一样，抢劫和交易两种手段并行不悖。罗马帝国时期，为了给军团提供生活必需品，并且随时出售俘获的奴隶，存在着跟随军团走南闯北的随军商人。庄园和修道院经济兴盛的时期，存在着修道院商人，但这些人仅仅是为修道院提供生活必需品。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商人产生于威尼斯，他们通过买卖、借贷、合伙等商业活动积累了大量的资金。他们当中有些人是自由人，有些人是从城堡逃出来的农奴，也有很多人是没有土地的剩余人口。他们从事着商业活动，逐渐产生了对商业法律，风险评估，商业安全的需求。赚取金钱之后，他们有些人进行再投资，以获得更大的收益。有些人用金钱买到了贵族头衔，成为了新兴的商业贵族。大多数商人居住在城市当中，他们的发展壮大，促进了城市的兴起和繁荣。

在城堡林立，庄园盛行的中世纪早期，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城市。罗马时期的城市或者因为商业衰落而荒废，或者因为人口进入城堡和庄园而规模锐减。直到商业复兴，商人阶层兴起，新的市民阶层开始出现，中世纪的城市才真正的建立起来。“城市沿着商业传播所经过的一切天然道路出现。” [12]从罗马帝国晚期开始，城市的管辖权逐步落入各地的主教手中。教会承担了保护城市、管理城市的责任。城市是教区主教的驻节地，设有教会法庭，主教还在一定程度上行使着警察权。进入11世纪之后，随着农业发展，人口增多，商业繁荣，一些流浪者，逃跑的农奴，还有一些小贵族的子女进入了城市当中，和城市中最富有的商人们一起成为了城市居民。他们努力摆脱贵族、主教和城堡主的管辖，很多城市获得了“城市特许令”。“实际上，每一个城市特许令都造就了一个半自治的政法实体，在欧洲的许多地方被称为‘市自治体’。” [13]市集成为了商人们经常聚会的场所，大批的手工艺人被吸纳进入城市，从事纺织等行业。工业在城市中发展起来。城市中设立专门的法庭解决法律纠纷，减少了主教和城堡主对司法的干涉，这更加符合商人的利益。城市成立了自治的管理政府——城市公社，统一处理城市的各种问题。为了削弱封建特权，国王往往支持城市争取自由的斗争。与主教、城堡主对人身的控制不同，城市弥漫着自由的空气，对于商业采取鼓励的态度，城市的扩张与商业的繁荣相互促进，共同发展。

随着商业活动的深入，商人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成立了各种各样的团体。城市中从事同样工作的人成立了本行业的行会。大的城市和城市之间为了协调立场，保护共同利益，也成立了各种各样的行会联盟。其中，最具有代表性和影响力的，就是德意志北部各城市成立的汉萨同盟。汉萨同盟是“以城市为基础,为了共同的商业利益而建立的城市同盟。” [14]随着德意志北部城市商业的扩张，德意志商人已经不仅仅满足于简单的陆地贸易，向北欧地区的全面贸易扩张已经迫在眉睫。北欧诸国王权衰落，各国为了维持战争和统治，纷纷向德意志商人借款，这就为德意志商人进入北欧创造了有利条件。汉萨同盟是一个松散的城市联盟，为了公共的商业利益而结合在一起。在它叱咤风云的几个世纪里，北欧贸易完全掌控在它的手中。设立在诺夫哥罗德，布鲁日，卑尔根，斯蒂尔亚德的四大商站垄断了整个北欧的贸易。对丹麦的封锁，体现了这个松散联盟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汉萨同盟商人成为了14、15世纪北欧最大的贸易和中转商人。随着新航路的开辟、大西洋沿岸的商业城市兴起、条顿骑士团国家被消灭、同盟内部各个城市的四分五裂，汉萨同盟缺乏统一控制力，对新环境适应力不足的弊端显露出来，并最终走向了终结。新航路开辟后的全球贸易时代成为了欧洲贸易新特征。

4　新航路开辟之后的欧洲贸易

新航路的开辟对整个欧洲商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欧洲北部，环大西洋的港口迅速发展繁荣起来。西班牙成为了早期的海上霸主。荷兰人依靠海上贸易发家致富，资产阶级阶级革命首先在尼德兰爆发。英国在1588年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并经过三次英荷战争之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日不落帝国”。大西洋沿岸各港口在“三角贸易”和殖民地贸易当中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反观南部欧洲，意大利的商业城市开始衰落。“称霸东地中海贸易的威尼斯,有利可图的香料贸易受到了来自葡萄牙的挑战。” [15]随着奥斯曼帝国对中东地区的控制，威尼斯彻底失去了香料来源，贸易规模急剧萎缩。意大利的商业城市在地中海贸易被大西洋贸易取代之后，逐渐走向了没落。欧洲的商业迎来了崭新的格局。

5　结语

中世纪的商业在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经历了一个从衰落到逐步复兴的过程。这一过程和商路的畅通，需求的扩张，人口的增长密不可分。中世纪晚期的商业已经体现出了现代贸易的一些特征，资产阶级在富裕的商人中产生，并带动了近代欧洲文明的兴起。中世纪不是一片黑暗，它只是一个发展的过程，它结束了罗马的大一统时代，开辟了欧洲的近代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