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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与判定:中西政治认同异质的当代解读*

2015-04-09曾楠

上海行政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中西利益政治

曾楠

(南方医科大学,广州 510515)

比较与判定:中西政治认同异质的当代解读*

曾楠

(南方医科大学,广州 510515)

政治认同是现代性的产物,现代化进程中中西政治认同问题都有不同程度的显现。审视中西政治认同的异质是解读当代中国政治认同并对当下认同问题提出对策的前提性判断。管窥中西经济、政治、文化等层面的差异,得出中西政治认同呈现利益共享型与利益博弈型、政治整合型与政治耗散型、文化再造型与文化悬置型之异质判定。

中西比较;异质;政治认同

按照英国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的说法,认同问题,基本上是一个“现代性问题”,“现代性带来稳定,现代化引起动乱。”①审视现代化进程,东方社会的现代化基本是在西方社会的强力辐射下开启的,并夹杂着前现代的怀旧、现代的紧逼、后现代的忐忑等复杂情感,中国作为后发现代化国家,概不如外。政治认同问题同样是一个“现代性问题”,在中西方社会都有不同程度的显现,然而,在西方的强力辐射下,中西政治认同的异质性往往被忽视。综观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内对政治认同的研究,大都将中西政治认同不加性质区分的直接研究,并直接引入西方学术范式加以判定。毋庸置疑,比较与判定中西政治认同的异质,是解读当代中国政治认同并对当下认同问题提出对策的前提性判断。

政治认同作为一种现代性观念,依据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原理,管窥中西经济基础的本质差异,得出中西政治认同呈现利益共享型与利益博弈型之殊相;依据社会意识相对独立性的原理,管窥中西政治思想对政治的反作用,得出中西政治认同呈现政治整合型与政治耗散型之殊相;依据观念自身的相对独立性原理,管窥中西文化生长的不同路径,得出中西政治认同呈现文化再造型与文化悬置型之殊相。

一、利益共享型的政治认同与利益博弈型的政治认同

“每一既定社会的经济关系首先表现为利益”。②“‘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③利益是人成之为人的必须要件,也是政治思想、政治观念产生的根源性基础,“任何政治统治的稳固,都必须以民众的认同与支持为基础,国家的政治产品满足社会需要的程度是政治认同的重要基础”。④

当代中国是在现代的共同社会基础上构建的以共同利益为旨归,“广大人民共同创造的利益要由广大人民共享”的利益社会。根据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解读,当代中国政治认同即是利益共享型的政治认同,正如恩格斯指出,应当“结束牺牲一些人的利益来满足另一些人的需要的情况”,使“所有人共同享受大家创造出来的福利”,“使社会全体成员的才能得到全面的发展”。⑤建国以来公有制经济基础的确立,利益共享成为社会孜孜以求的共同目标。然而利益共享在社会变迁中也表现出不同的样态,大体上可表述为平均型利益共享→渐进型利益共享→效益型利益共享→统筹型利益共享的样态。建国初期,在社会主义“一大二公三纯”的片面化解读与苏联模式影响下,再加上五六十年代社会主义改造、人民公社、社会化大生产、各级生产合作社等形式,经济、政治、文化资源高度集中于国家,由国家以计划统筹的手段以各种票证的方式发放物资,以一切的平均实现利益共享。然而平均型利益共享并没有带来共产主义式的“共同富裕”,换之以普遍的贫穷与落后。为激活社会活力,80年代推进改革开放,在“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以先富带动后富”的指导方针下,经济体制上实行有计划的商品经济,以渐进的、有步骤的实现利益共享。社会活力的迸发,利益一维长期压抑后的伸张,90年代,市场经济与“效率优先”成为了普遍共识,出现了效益型利益共享。在改革开放纵深推进下,市场的弊端日益凸显、公平问题日益突出,在此背景下,“效率与公平兼顾”、统筹城乡发展、区域发展、经济社会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国内发展与对外开放成为亟需正视的题域,统筹型利益共享成为了新时期社会的共识。

然而,在利益主体多元化、利益来源多样化、利益差距扩大化、利益表达公开化和利益关系复杂化的转型时期,利益共享面临一定的困境与失范,导致政治认同的弱化与挑战。一是利益表达的受阻,导致被歧视感。当前利益表达的主要途径如选举、媒体、信访、加入各种合法社会团体,都存在一定缺陷,选举上的“被代表”、媒体的“被操纵”、信访的“被堵滞”、加入团体的“被非法”等现象导致民众的被歧视感,从而弱化政治认同。二是利益整合的不力,导致被抛弃感。分化利益的整合是利益共享的前提,当前利益整合中官民信息的不对称、公共权力的滥用、协商整合机制的不完善导致民众的被抛弃感增强,从而挑战政治认同。三是利益分配的不均,导致被剥夺感。市场经济的推进激活了经济动力,也同时引发利益结构的调整与财富差异的扩大,特殊利益集团逐渐形成,政府在利益分配上的“越位”与“缺位”,导致分配的不均仍然严峻,国有企业、国有资产未能使资源与利益全民共享,民众的相对剥夺感增强,从而激化政治认同。

当代西方现代化的历程如马克思所言:“它无情地斩断把人们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使人与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⑥近现代私有制经济基础的确立,不同的经济利益派别反映在政治形态上即利益集团的平衡政治,以党派政治、资助竞选、院外游说等方式构建利益集团的力量均衡,从而达到政治秩序的稳定与政治认同的镜像,因此从实质上管窥西方政治认同是利益博弈型的政治认同。利益博弈在西方社会变迁中也表现出不同的样态,大体可表述为自由竞争型利益博弈→私人集团型利益博弈→国家政党型利益博弈的样态。在自由资本主义时期,随着附魅神话的解构,自由竞争的经济环境,在政治形态表征的是自由竞争型利益博弈,正如亨廷顿所述“权威的合理化、结构的离异化及大众参政化构成了现代政体和传统政体的分水岭。”⑦大众在参政中表达自己的利益,以话语权的争夺竞相利益的角逐。随着现代化的深入,“现代化意味着:一切新的和老的、现代的和传统的集团,越来越意识到他们自己是集团,越来越意识到他们相对于其他集团的权益和权利。”⑧与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向私人垄断资本主义的经济形态演变相对应,政治形态也由自由竞争型利益博弈向私人集团型利益博弈转化,个体为寻求利益诉求最大可能实现,与利益相关与相近的个体谋求联合,从而形成私人集团,以集团与集团的较量展开博弈;随着私人垄断资本主义向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经济形态演变,政治形态由私人集团型利益博弈转向国家政党型利益博弈。政党是特定阶级利益的集中代表者,是特定阶级政治力量中的领导力量,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时期,各阶段以政党之间的较量获得利益的均衡。

然而,随着利益博弈的“马太效应”化、利益博弈的复杂化、利益博弈的形式化,利益博弈型的政治认同呈现如下困境:一是多元政治走向“寡头政治”,导致博弈“幻象”。自20世纪中后期以来,多元政治逐步走向“寡头政治”,少数利益集团以“马太效应”直接操控整体格局,民主、参与、多元呈现虚假性,导致博弈“幻象”,政治认同则易走向虚妄与犬儒。二是政党政治与利益集团博弈,导致利益“褫夺”。随着利益集团力量的强化与政党政治的式微,极少数超大垄断集团通常超越政党或通过操纵政党的方式直接影响利益决策,使利益导向极少数的超大垄断集团,实质上是对普遍利益的“褫夺”与“侵占”,从而削弱政治认同,如“占领华尔街”运动则是最佳注脚。三是平衡政治高于超权益政治,导致“程序高于实质”意义。利益博弈实质是一种利益自我找寻的平衡政治,在各自利益的囿域中往往走向“程序民主”高于“实质民主”、“程序正义”高于“实质正义”的境地,进而挑战政治认同。

中西现代政治认同在经济维度上的差异究其根源在于经济基础的差异。现代化进程如同滕尼斯在《共同社会与利益社会》一书中所述,是从共同社会向利益社会迈进的历程。在西方自十六七世纪始,市场作为重要力量逐渐凸显。自由个体与特定契约逐步取代以家族为主要连结的社会网络、现代化都市取代传统浸染的部族村落、频繁的商品交易取代偶然的物品流通、交换价值取代使用价值成为社会规范、纸币替代黄金成为交换媒介,在一系列取代与变迁的动态中利益之维得以彰显。在确立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西方社会,利益的私有化必然导向利益间的博弈。不可否定,现代西方也在国家与社会的偏好中有所调节,如罗斯福新政、福利国家的构建、社会保障体制的健全等方面体现了国家偏好的生长,公益性份额的增加,然而私有制为基础的经济基础本质并没有改变,社会偏好褫夺国家偏好的占领也没有改变,因此,西方社会的政治认同在经济维度的指向仍然是利益博弈型的政治认同。

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大体上也可以用共同社会向利益社会迈进的历程加以勾勒,但中国却与西方在转变中有不同的前提基础与变迁轨迹。中国的利益社会并不是直接从共同社会演变而来,而是经历了20世纪二十代如孙中山所述的“一盘散沙”状态、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社会主义的共同社会为建构目标而不是商品化的利益社会为目标的历程,由此,20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利益社会是在现代的共同社会基础上吸纳市场的因素而发展的,目标仍然是共同利益而不是个人利益。共同利益的本质维系在于公有制的经济基础。公有制在中国经历了“一大二公三纯”到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发展,全民所有制到全民所有与集体所有相结合的阶段,当下国有企业改革又掀起新一波浪潮,但无论公有制的形式如何跌宕起伏,都没有抹去公有制的本质色彩,因此,在公有制基础上中国社会的政治认同在经济维度的指向即体现利益共享型的表征。由此观之,从经济维度审视,虽然中西政治认同在当前都面临一定的困境与危机,但利益共享下的政治认同问题是可调和与非根本性的,利益博弈下的政治认同问题则是不可调和与根本性的。

二、政治整合型的政治认同与政治耗散型的政治认同

所谓“整合(integration)”在英文中表示的是将两个或多个独立存在的个体通过某种方式合并到一起,形成一个整体。政治整合即“一个国家有能力把国内各种社会力量结合进一个统一的政治中心的过程和状态。”⑨

政治整合在中国经历了“政教合一”的整合、动员式整合、改造式整合、总体性整合与参与式整合的发展脉络,并在政治整合的基础上获得政治认同。传统中国可以说是“政教合一”的整合范式,金观涛、刘金峰将中国社会组织分为上、中、下三层组织,上层组织以皇权为中心的官僚机构、中层组织是县以下的地主乡绅自治、下层组织是宗法家族与家庭,儒家意识形态将三层组织串联一起。近代在由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过程中,既要整合城乡分割、上下阻隔的分散社会,也要整合新的分化阶层与新的社会差别,中国共产党实现了“政党下乡”⑩,将政党的力量延伸到广大且处于最底层的农村社会,进行最广泛的政治动员。成功的动员式整合由此实现了社会革命成功。建国后通过三大改造,建立起由合作社和公有企业共同组成的整合网络,完成了主导政权掌控经济社会资源的能力,走的是改造式整合的路线。改造完成后,通过“一大二公”的生产方式使政治与社会走向重合,实现了政治对社会的控制,通过“人民公社”和“单位制”对生产者、生产资料、生产对象各方面实现了全面控制,由此政治控制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机械、强力式的总体性整合在一定时期成功应对了国内外复杂的形势,但也带来效率低、自主性低、社会化低的发展困境。改革开放以来,为应对总体性整合困境,国家与社会实现有限分离,放开社会的自主空间,“单位人”向“社会人”转换、抽象的国家主人向形象的劳动者转换,人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实现了参与式整合。然而面对转型期利益的分化、国家政治系统原有权威刚性结构的侵蚀、整合社会组织资源的流失、民间社会对其制度创新不断增长的压力,政治整合困境仍然突出,有关学者总体上从族际政治整合、政党整合、纵横向政府整合、阶层整合、统一战线整合等路径探讨政治整合,试图重构政治整合,从而强化政治认同。

所谓“耗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由比利时科学家伊里亚·普里戈津提出,即一个远离平衡态的非线性开放系统,与“协同论”、“突变论”并称为“新三论”。政治耗散即通过与外界在信息、资源等方面的不断交换,在交换与涨落中打破原有平衡态,从无序走向有序,构建远离平衡态的非线性的开放系统,在政治形态上表征为“合法反对”与“有效竞争”。

“合法反对”由理查得·霍夫斯塔特提出,他将其称为在美国民主政治三大要素之外存在的“一根隐形杠杆。”(11)揆诸西方政治史,不难发现,西方政治是在“合法反对”与“有效竞争”的开放“耗散”中推进政治现代化并以此获得政治认同。早在罗马时代,就有传说中的两个太阳,即“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近现代则有立法、司法、行政的三权分立制衡,在政党形态上则是从“辉格党”、“托利党”的分化以来的多党制或两党制。政治系统在开放的竞争与反对中,信息实现交换、利益得到表达,通过民意的涨落监督对方,充当利益竞争的“降压阀”;合法反对既输出与输入新的能量,也有力避免极端的武力与暴力对抗,避免系统的阈值达到极限,是政治利益集团博弈的“润滑剂”;开放竞争的非平衡态系统,有效规避“多数人的暴政”或“多数人的专制”,在多数人的喧哗中不遮蔽少数人的智慧,是政治选举合理的“调控器”。政治系统在“合法反对”与“有效竞争”中达成如罗尔斯所述的“重叠共识”,这种“重叠共识”不是出于一时政治的策略或妥协而达成的“临时协定”,而是以“宪法共识”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在这一“宪法共识”中,“能满足某些基本原则的宪法为缓和社会内部的政治对峙,确立了各种民主的选举程序”(12),在此基础上从无序走向有序。政治耗散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不断的与外界的输送与“换血”,远离平衡态,在利益、选票、资源等达到一定阈值时,从原有的混沌无序走向井然有序。然而随着极少数垄断利益集团的强势占领、政党竞争的日益式微、新社会运动的高潮迭起,政治耗散系统面临被“封建化”、被“封闭化”和被“专制化”的风险,也是当代西方政治认同在政治维度上的困境。

中西现代政治认同在政治维度上的差异究其根源在于政治思想与经济基础的差异。审视中西政治思想理路,西方近现代受主体理性主义影响,“权利本位”是西方政治思想的逻辑起点,以“天赋人权”为最经典表达。中国则受传统儒家思想影响,“责任本位”是中国政治思想的逻辑起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则是此思想的经典论述。“权利本位”强调“分”,“责任本位”强调“和”,这也正与西方的“三权分立”、中国的“分工制衡”;西方的“权利政治”、中国的“问责政治”;西方的“合法反对”政治伦理价值取向、中国的“和而不同”价值取向相对应。

中西政治思想不同的逻辑起点,在政治组织的动力与归宿上存在差异。一是动力差异:积极合作与对立妥协。中国政治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道义政治”,“礼”、“道”渗透于政治文化的核心,在政治实践中始终是积极合作的态势。一方面中华民族各地区、各民族差异之大要求权力下放,要求宽容、弹性、逻辑模糊,以化解对抗。另一方面民本政治要求以民福祉为宗旨,以分工而不分权的纠错制衡机制积极合作;西方某种程度上则是“契约政治”,“法”、“利”渗透于政治文化的核心,在政治实践中始终是对立妥协的态势。从城邦奴隶与公民两分政治、中世纪恺撒与上帝两分管理、近现代多党或两党竞选政治都是在集团政治、分权制衡基础上对立妥协的最好印证。二是归宿差异:利益一致与利益竞争。中国的“民本民主”本质上是人民根本利益一致基础上的政治模式,西方集团竞争型的“选举民主”本质上是利益竞争型的政治模式,如潘维在《农民与市场》一书中所述:“市民会社与国家有清晰的‘群己权界’,维持权益争夺的动态平衡;社稷官民一体、公私一体,维持官民距离远近的动态平衡。”(13)诚然,政治思想逻辑起点的差异,追根溯源,在于经济基础的差异,公有制与私有制的根本差异,在利益共享与利益博弈基础上衍生的政治维度表征出政治整合型与政治耗散型的差异。

三、文化再造型的政治认同与文化悬置型的政治认同

“文化及其认同像幽灵一样早已君临天下,成为一个主宰性的母题”。(14)正如安东尼奥·葛兰西所述,“话语即是权力”,谁夺取了“文化领导权”就夺取了“政治领导权”。由此窥之,文化与政治、文化认同与政治认同犹如一枚硬币之两面,在当代管窥文化及其认同是考察中西政治认同的必要面相。

在全球化、开放化、市场化的席卷下,中国文化面临三种选择,一是固步自封、漠视他国文化视而不见;二是开放自负,把他国文化作为自我文化建构的客体;三是开放包容,兼容并蓄,文化再造。晚清以前自视地大物博、历史悠久的中国往往是采取第一种姿态应对他国文化,然而审视中国文化近现代发展历程,经历了经世致用说→中体西用说→西体中用说→新民主主义文化建设→建国后的文化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先进文化建设→和谐文化建设→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建设的变迁历程,是一部鲜活的开放包容、兼容并蓄、文化再造的事实镜像史。明清之际,为应对西方的先进技术、船坚炮利,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经世致用说,可视为从固步自封的漠视转向开放包容的起点。此后在儒家实用理性与“经世致用”思潮的冲击下,受道、佛哲学影响的“体用”之辩,开始由哲学本体论向文化价值论转化。“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或“西学为体、中学为用”都是对文化“体用”之辩的经典性表述,也是向西学文化开放与兼容的最佳注脚,新民主主文化奠定的民主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建设基调,建国后文化建设在民主、科学、大众的基调传承上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建设“两手抓”、“齐步走”的战略,“先进文化”建设战略,传统文化“和谐”思想的现代化再造与多元文化“和而不同”的融合再造的和谐文化建设、将文化提到突出战略地位的新起点的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建设等。透过中国文化近现代历程的简要爬梳,不难发现,马克思主义文化、西方文化、中国传统文化的交融与互补,正如张岱年所述的“马魂、中体、西用”是“三流合一”成为当代中国政治认同在文化资源寻求上的共识,是不断走向文化自觉的历程,“文化自觉就是要否定弑父(谋害普适思想)娶母(把祖先文化嫁接在现代文化上)的俄底甫斯式的集体下意识”(15),以文化再造呼唤政治认同,即是兼容并包的文化再造型的政治认同。当前文化再造,就是将马克思主义文化、西方文化、中国传统文化实现交融与互补,对于马克思主义文化,恪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实现指导思想的现代再造;对于西方文化,走西方文化的精品化、先进化、择优化路线,实现西方文化的现代再造;对于传统文化,发扬“和而不同”、“仁者爱人”、“以和为贵”、“诚信是金”、“仁者不忧”、“与天地参”等传统价值,兜住中国文化的“精神底线”,实现传统文化的现代再造。

现代化进程,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以西方的现代性主导着世界历史的主流叙事,“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的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16)“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7)在此背景下,西方在现代化历程面对文化的选择中走的是第二条道路,即把他国文化作为自我文化建构的客体,自我文化的辐射与他国文化的悬置成了现代西方政治认同的文化资源。正如张旭东所言:“全球化是超越了民族国家体系的西方政治经济制度和它的文化生活世界将自己又一次、并且在更大程度上‘普遍化’的客观过程和主观努力。”(18)近现代以来,西方国家的殖民主义、帝国主义、霸权主义、普世文化价值输出等行为,都是以西方中心论为主导的文化悬置型政治认同的印证。贝尔的《意识形态的终结》、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布热津斯基《大失败——二十世纪共产主义的兴亡》、福山的《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等一系列著作在历史背景、理论旨趣上,均主要以“超阶级性”和“价值普世性”的面目呈现。当下的“普世价值”更是“意识形态终结论”、“历史终结论”、“趋同论”的再次粉墨登场,是西方非意识形态化思潮的“集成芯片”。文化悬置型的政治认同背后是理性主义、进步主义、启蒙主义、普遍主义四大理念为核心的现代性情结,继十九世纪末尼采的“上帝死了”,弗洛姆在二十世纪喊出“人死了”,后现代主义者在二十一世纪喊出“什么都死了”,这一串的叩问与回响实则是理性力量的呐喊,是对一切敢于挑战与发问的自负,在此文化心理境遇下,文化悬置型的政治认同也即有了文化心理依托。

中西现代政治认同在文化维度上的差异究其根源在于现代化进程位阶的差异。中国是后发外生型现代化国家,现代化进程中面对“他者”文化的界域拓展与自我文化的梯度落差,在西方文明的强势辐射、中国文明的对接滞后与普世文明的认同偏离的境遇裹挟中,中国文化表征出某种焦虑的心理状态。在高度压缩的现代性时空,在外部全球化、开放化、市场化的冲击下,传统的华夏文化中心意识已然解体,中国文化走向兼容并蓄文化再造的选择就成为一种必然。建国后,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先进文化建设→和谐文化建设→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建设的试验与变迁中,也实践地证明着文化再造的优势与必然,因此,当代中国政治认同的文化载体就毫不犹豫地指向文化再造。

西方是先发内生型现代化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位阶中处于强势,“按照自己的面貌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正是西方现代化吹响号角的标语,加之西方文化从本源上的扩张性、建构性,现代理性主义、进步主义的“万能”情结,在强势位阶的背景下自我文化的辐射与建构他国文化即成为一种文化心理的必然选择。《历史的终结》是西方文化自我中心的最有力呐喊,然而在现代化过程不乏有《西方的没落》的悲观论调、《文化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的警惕言说、《我们是谁》的茫然失措,但其背后不可抹去的仍是以自我文化为中心、以他国文化为建构客体的文化悬置视域,从船坚炮利的赤裸轰炮、到约瑟夫·奈软实力的侵入到当下“普世价值”的强力推演,都是西方现代化强势地位的有力进攻,当代西方政治认同的文化载体也即毫无置疑地指向文化悬置。由此观之,在文化维度上的文化再造,为当前中国政治认同困境的应对提供了心理基础与良性文化机制,而文化悬置则可能将西方政治认同的困境愈推愈远。

注释:

①[美]塞缪尔·P·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刘为等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第37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09页。

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年,第103页。

④龙太江、王邦佐:《经济增长与合法性的“政绩困局”——兼论中国政治的合法性基础》,《复旦学报》,2005,3:170.

⑤《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243页。

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4—275页。

⑦[美]塞缪尔·P·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刘为等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第27页。

⑧[美]塞缪尔·P·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刘为等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年,第29页。

⑨庄锋:《试论社会转型加速期的利益分化与政治整合》,《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4,2:113.

⑩徐勇:《“政党下乡”:现代国家对乡土的整合》,《学术月刊》,2007,8:13.

(11)Richard Hofstadter,The Idea of a Party System:The Rise of Legitimate Opposi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1780-1840.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69.p4—5.

(12)[美]罗尔斯:《政治自由主义》,万俊人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年,第147页。

(13)潘维:《农民与市场:中国基层政权与乡镇企业》,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58页。

(14)石勇:《从文化再造到政治认同》,南风窗,2011年第22期。

(15)赵敦华:《为普遍主义辩护——兼评中国文化特殊主义思潮》,《学术月刊》,2007,5:40.

(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6页。

(1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6页。

(18)张旭东:《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认同——西方普遍主义话语的历史批判》,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80页。

Com parison and Judgment:The Contemporary Interpretation of the Heterogeneity of Chinese and Western Political Identities

Zeng Nan

Political identity is the outcome ofmodernity.The issue of Chinese and Western political identities have each representation to different extents.The premise judgment of the countermeasures for today's Chinese and Western political identities is to examine the heterogeneity between the two.This article argues concludes sixmodels for heterogeneity judgment of the Chinese and Western political identities,that is,interests sharing,interests games;political integrity;political dissipation,cultural reconstruction and cultural suspension of the Chinese and Western political.

Chinese and Western Comparison;Heterogeneity;Political Identity

D0

A

1009-3176(2015)01-063-(7)

(责任编辑 方卿)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民生视域中的当代中国政治认同研究》(批准号:14CKS011)、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项目《当代中国政治认同的社会支持研究》(批准号:GD13YMK01)、广东省教育科研“十二五”规划研究项目《青年大学生国家认同教育研究——以改革开放先行地广东省为例》(批准号:2013JK031

2014-10-13

曾楠女(1986-)南方医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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