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家模》与明清淄川高氏家族文化传承
2015-04-09秦海滢王珊珊
秦海滢,王珊珊
(辽宁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大连 116029)
《高氏家模》与明清淄川高氏家族文化传承
秦海滢,王珊珊
(辽宁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大连 116029)
明清时期,山东淄川高氏将积善成德、忠孝节义等道德观念作为其家族文化的核心。他们不仅在《高氏家模》中对此作了诠释,还将其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使得高氏家族文化在不同家族、不同地域之间得以传播,从而有助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
《高氏家模》;淄川;高氏家族;文化传承
高氏自始祖高全,于明朝初年从蒙阴迁徙到淄川城北魏家庄(后改为月庄),四世务农,五世高杰发奋读书,名列增生,可谓高氏家族文学之肇兴。之后,该家族科甲相继。万历七年(1579)高举中进士,其孙子高珩和高玮分别为崇祯十六年(1643)、顺治三年(1646)进士,清初高氏家族达到鼎盛时期。康熙五十年(1711),高之騱将累代先祖嘉言懿行辑录成《高氏家模》,以使后代子孙世世遵循忠厚传家的优良传统。从文化传承的意义来看,它不仅仅是高氏家族成员所共同遵守的行为规范,还是士人修身治国、以德化俗之指南,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意义。
一、《高氏家模》中立品、修业、持家之见
在《高氏家模》中,司理公高玮的家训内容以《为善于家》和《三要图说》为主,司寇公高珩训诫则包括了《四勉堂说略》《世训记》《预制遗命》等内容,二者均以其家柳溪公高汝登畏天之学为基础,阐发了立品、修业、持家的内在联系,反映了兄弟二人对当时社会风俗改造以及家族文化传承的远见卓识。此外,《平越公庭训录》则辑录了平越公高之騊训诫后人之警句。
(一)司理公高玮关于立品、修业、持家之训
高玮所撰《为善于家是非格解略》,主要包括遵国法、体孝道、兄友弟恭、读书立品、与人共善等内容。具体而言,遵国法要做到早纳赋税。体孝道,不仅要“敬重祖先神圣道法,置祭田,春秋祭祀”,还要遵亲命、体亲心、对本宗外族尊长皆当谦卑恭敬。处理家庭关系方面,需要德行相劝、过失相规,“若信闺闼之惑、婢仆之挑,即骨肉而好为唆激之词,以相离间,至自相疑害或情意漠不相关者,殆禽兽之行绝无人理。稍有人心者必不如此,固不必书以为尔等戒也。”此外,对于一个家族文化发展与传承来说,高玮认为长久之计就是读书。于是,他教诲子孙读书之道和做人根基,否则“即发科甲据显要,亦必流毒天下,贻祸家门。”因此,子孙要勤勉职业,“人生各有职业,勿论士农文武,皆为正业,业成而获效”。最后,他还强调做人必须有仁人之心,“逢人望救之心,百倍于平常。善者,当曲为曲全;恶者,亦不妨偶尔救济。”同时,由人及物,劝诫人们戒杀放生,“劝人勿食不止不杀而已。”当然,在高玮看来,善行的最高境界是要达到“劝人为善,是与人共为善”的效果。
总之,以上是高玮关于《为善于家》的主要见解,而其《三要图说》则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强调了立品、修业、持家三者的重要性,“品不立则身无以自全,业不修则身无以自耀,家不持则身无以自安,三者鼎峙,缺一不可者也。正大慈祥则德进而品立,不息循序则志立而业修。勤慎俭约须躬率而家持,然非纬以真诚,行之笃励,积以坚苦,则三者虽有其行之,亦名焉尔已。”①(卷下《司理公三要图说》)
(二)司寇公高珩关于读书、学道、行善之诫
在高珩家训中,我们可以看到“四勉堂”之说,主要来源于高珩年轻时体弱多病,有感于袁了凡的立命之说,才以学道、进德、养生、修业勉励自己,并领悟儒释道三家思想之旨。关于学道,他认为“儒者之道在乎仁义,仙人之道在乎积鍊,释氏之道在乎空觉。”养生之异在于,“清心寡欲,节劳节苦,慎寒慎暑,儒之养生也;可以颐生调息,养心化气化虚,道之养生也;可以长生止观,寂照洞见本末,释之养生也。”至于进德,“儒者当克己复礼,道者当持戒积功。”而修业则当是三者的融合,“应世之业,则当清心,以课经书。济世之业,则当尽职,以康民物。”
在此基础上,高珩又以德为中心,详说十四则,指出了德之重要性与培养德之途径:“一则,德以敬而入。敬者,德之门户也,一敬而百善生焉。二则,德以诚而贯,一诚而百善真焉。三则,德以仁而大,慈悲宽和始于孝亲,博于济物是也。四则,德以义而正,义者天地之正气。五则,攻德之暇曰克己惩忿。六则,广德之润曰取人事贤友,直当纳谏。七则,勉强德之足。八则,谦虚,德之舆也,所以能载若无若虚,不矜不伐。九则,慎独于初,则可以杜失。十则,改过于既,则可以赎慙。十一则,德以有恒为成章。十二则,德以日新为进步,则无狃旧得,而以小就自安。十三则,德以正心为基,其所主也。十四则,德以见性为家,其所归也。”最后,他指出学道、进德、养生、修业四者缺一不可,其中进德为根本,修业以应世:“惟道可以合天,惟德可以感天,惟养生以留学道……虽有次序融乎次序,四端一贯者也。”司寇公高珩以四勉铭堂而自疏,“騱晨昏驱侍,见为躬行实践,老年不踰,非比世人之口头禅也。”①(卷下《四勉堂说略》)
此外,高珩的《世训记略》则要求子孙以畏天为学,以爱人为道,保持谦谨朴素的家风。面对社会风俗丧葬靡费的情况,司寇公《预制遗命》则以长歌为体裁,叮嘱后人安排自己的后事,不用铺张浪费,以改善社会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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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死何妨死,自古圣贤不免死。即刻死即刻死,望外寿高今才死。已无遗恨在我心,尚有遗嘱提汝耳。世人宜思先圣言,礼丧宁俭宁戚耳。衣冠布素送终宜,还要华美多事耳。便送浆水也可笑,多卻一竿门头纸。各家报讣欲何为?不过往来废事耳。湖广买来百金棺,久已嘱咐不用此。何用金棺盛死人?金棺亦似土坑耳。人死棺自不可无,不过十金便足耳。门彩大棚欲何为?不过教人好看耳。纸札仆马不用多,四五六七便足耳。不受弔不受祭,但贴遗嘱宜早耳。僧道送经不必用,真实僧道原少耳。果有真修戒律僧,三日道场便足耳。超度千百诸鬼魂,佛法普济人天耳。行状墓志铭并不用,不过赠人糊墙耳。人死便厌久在家,数日出丧为快耳。葬日旗幡并鼓吹,喧喧闹闹徒烦耳。乔装体面多费钱,难道这是真孝子?不如留点赈饥荒,留点阴德给孙子。家祭堂祭杀猪羊,杀生残忍尤当止。但遵遗训为善人,戒杀戒淫贪暴止。仁义诚敬四字经,便是善人兼孝子。遗训正与庭训同,便与父在何曾死。
上述长歌,虽是一则遗言,唐梦赉认为“先生之为此命焉,所以训世也。”①(卷下《预制遗命》)从中我们还可以看出,传统文化中士人对于孝的理解是多方面的,囊括了社会层面的勤俭、赈荒等事宜,并将善与孝二者有机的联系在一起。
同样,在《司寇公庭训摘要》中,他也进一步强调了读书、学道和行善积德三者之间的关系,“人患不读书,不患读书,而君相不知。人患不学道,不患学道,而仙佛不渡。人患不积德,不患积德,而天地鬼神不敬。”要做到仁义为善,需要从养生、节口、修身、恭敬、勤业、接物、生计、阃教、心学诸方面加以注意,“天地神明,时时在念,勿为小恶,勿忽小善,孝弟为根,仁义为干。”
总之,从上述训诫内容看,不免流露出高珩对释道的崇信与儒家纲常的领悟,并在《三教议》中指出三者的异同:“三教至圣,俱以纲常持世界而以了生死为归宿者也,其途责微有殊焉,仙佛之学在世世。”[1]P245之所以有如此深刻地体悟,这与高珩个人经历有很大的关系。他一生为官大起大落。明末入仕不久便发生了李自成起义,他只能明哲保身潜回家乡。清初赈济畿辅时,因与皇帝旨意相违背,又被贬官。康熙十一年(1672)请假回籍,居家后兴建栖云阁,意欲归隐,“公栖心净土,宗法武林莲池大士,寓意云栖,以此名阁。”②(卷八,610页)康熙十八年(1679),魏象枢又举荐他入朝,任刑部左侍郎官右侍郎事。同年冬,他以病乞致仕回家,唯研究《金刚经》等书,“克己復礼,济人利物,清心寡欲,静坐念佛,此终身之学,终身之福也。”
(三)平越公高之騊关于德业、勤俭之教
在《平越公庭训录》中,平越公高之騊肯定了先祖关于人品与读书的阐释,“凡人品纯粹,学问长进,皆由把圣贤言语看过。凡读一书必记熟勿忘,又其义理必讲论明透。”“然迁善改过,变化气质,除读书之外,别无良方,但不将圣贤文字细心体贴。”同时,他要求子孙,牢记祖训:“尔等当念尔父年齿衰老,尔祖家世重大,日夜兢兢,力勤德业,以无忝于前谟,方是圣贤一流人物,其共勉之哉。”此外,之騊还从家庭实际情况出发,教训子孙以勤俭持家为本,“家本寒素,偶叨一第,履任未久,罹难而归,室无长物,酬债纍多。虽有薄田数顷,皆先世之所遗也。子孙八口之需,儿女婚嫁之费,皆于是乎在,又公家催科,人事周旋,皆费拮据,不获从容,坐是恒至仰屋,每蹈捉襟何敢奢侈,以蹈暴殄之灾,用是持家俭约以给衣食,俾可长继。”当然,面对世俗的薄恶,他还要求子孙勿蹈习俗之恶,“世情薄恶不可存也,时贤獧巧不可效也,宁惇樸勿虚伪,常谦下勿狂肆,此祖宗以来之家法也。”
综上所述,从《高氏家模》所辑录的相关家训,我们可以看出高氏家族文化的延续性,“恒以柳溪封公畏天一语为家学,忠孝仁义为经,辅以进德修业,家世清白。”其后高玮、高珩等以此为念,受个人经历与时代变迁影响,逐渐融入了儒、释、道思想,使高氏家族成员修身、勤业、为人等道德标准薪火相传,内化于心并付诸于行。
二、高氏家族文化传承方式
(一)精神层面上树立文化传承意识
从高氏家族文化传承意识的树立过程来看,主要是通过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来实现的。
其一,家庭教育直接推动了文化的传承。首先,历代沿袭的祖训,使高氏形成了勤俭朴素的良好家风。《高氏家模》卷下《司寇公族谱宜戒题词》所定族训十宜十戒:宜畏天命、宜奉王章、宜敦孝友、宜济人物、宜勉谦和,宜安懦拙、宜守耕读事业,宜遵淳朴家风,宜待人人大度,宜持事事小心。戒杀生、戒邪淫、戒傲、戒贪、戒赌、戒斗、戒懒、戒奢、戒无信无礼、戒不孝不仁,这些也为高氏子孙日常树立了规范,以至于乡人看言行便能断定是否高氏子孙,《司寇公世训记》云:“东郭祠堂碑记曰:他邑人有入吾淄城者,见车骑过市而欲避之,人曰此必高氏子弟,不必避也。其人曰:‘何以知之。’人曰:‘其马不怒,其盖不张,其童仆不麗服,洋洋高氏子弟固然也。’此吾家谦谨朴素之学也……后世子孙苟能以畏天为学,爱人为道,谦谨朴素为家风,庶几无殒先人之训矣。”①(卷下《司寇公世训记略》)其次,兴学重教的传统。翻开《高氏家模》我们可以发现,高玮、高珩、高之騊以及先祖都强调读书是修身养性的主要途径。为了警示后人,高珩还以歌谣形式强调幼年教育的重要性:“人不教儿孙,自己寻苦恼。明知当教儿,只是儿年小。已是要教儿,又怕儿烦恼。一年更一年,把性惯坏了。起头佯不听,后来和你吵。渐渐骂他娘,还要打他老。”正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诗书之教的重要性,所以家庭设塾教育子弟未曾间断。高琪,“慷慨好义,聚甥弟侄十余人,为之设馆延师,饮食灯火之费,日用倍其家,二十余年无倦色。十六世远猷,设账授徒以雅正为宗,不失先正。”②(卷之八,408、428页。)清中期十一世之后,高氏科举虽不显著,但以文学传家,仍出现了一些以文善俗之士。高珩就曾经指出了著述与现实的关系:“学者治书,英雄创业,其道略同。夫经营四海属意关中者,汉皇独有卓识矣。操觚之士,何独不然,故著述不在多,顾利世何如耳,利世之著述□□耳。其一为明道之书,天经地义,子孝忠臣所以立人极也,其一为济世之书,含哺康食,亨屯出蹇,所以延人命也,而二者又各有缓急,不可为典要焉。”[3](P169)此观点在高氏家族的著述中,也有所体现。高举与弟鵾程同纂《陶世名言》、《名文荟选》。高中谋著有《亿堂诗文稿》、《训俗俚语》等。高玮著有《留耕贻诗》、《为善于家》、《淄风辑略》、《三要图说》、《家塾宝训》、《南游诗草》等书,被收入《淄川县志》。①(卷下《科名考》)高珩《与当事论民弊害》则直接指出了当时的弊端表现在:逃人之害、地方保甲之害、钱粮之害、旧粮蒙混难清之弊、常平仓无实之害、学校败伦伤化等、民风之弊、吏与里长串通、罪役不遣之害、诬告之害、轻生圆顿之害,刁风日甚等。[4](P277~280)由此可见,高氏对文化的传承不在停留在夸夸其谈,而是与现实百姓生活、社会习俗相结合,体现了传统士人兼济天下的胸怀。
其二,广阔的社会资源有助于文化的传承。对于高氏家族而言,除了以家化乡之外,还有一些为官之士一直秉持忠孝理念,使家族文化得以宣扬。高举,万历七年(1579)中进士,在完县、蒲圻两地皆有惠政,百姓立祠祀之,擢御史。抚浙时有茅姓者将求于其次子所养,公曰:“吾父居官三十载,非义之财一无所受。”①(卷下《科名考》)高珩为官时也多行善事。康熙七年(1668)奉命祭告神农虞帝二陵,沿途中无抚土之责,却关心民隐,楚俗多溺女,捐金立育婴堂救之,又倡导立放生池。淮安岁饥,捐私钱糴米数百石。后进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疏请复中行评博考选之例。举荐贤人如王伯勉、姚文然、魏象枢等。进刑部左侍郎,立法公正,活人无穷。可见,这种处处与人为善的家风,增强了高氏家族与其他地域社会的交流。
同时,复杂而庞大的婚姻网络,有利于家族文化的广泛传播。“淄高氏自司寇公而下,张氏自仪部公而下,作者代兴,互为姻娅,宜风气之渐染也。”[5](P129)高氏家族奠基之人,属于窵桥王逵之女、王崇义的姐姐,其配处士讳哻,对于日后王、高两家的后人教育起了重要作用。其孙高举初谒选授完县尹,取道探望孺人。孺人曰:“完民瘠苦,善爱养之,勿以一钱自点,不闻好消息之言乎?”后以才能调蒲圻,又来探望孺人,孺人又曰:“蒲民机械苦有,须以诚格之,无取钩鉅以博能名。”①(卷上《仰黌公录墓志铭》)因此,正是由于高氏家族良好的社会声望,在阖县乡绅举乡贤时均推荐高举,以励民风。这次活动的主要参与者,既有当地有名望的乡绅,又有地方生员、乡老等,可见社会力量之广泛,如乡绅毕自严、韩浚、张至发、王孟震、孙之獬、安伸、毕自肃、高捷、安传、宋云霄、贾三凤、王策、韩卿扬、贾徵等,其他参与者阖县学生廪生王世禄、增生王符永、附生高应芳等。阖县里老,本县六十里老贾孟春、车恕等,乡约孙思孝等,邻佑王权、张伯阳等,乡民邹东鲁等。①(卷上《高举中丞公崇祀乡贤阖县乡绅公呈》)
(二)物质层面上好义乐施
透过《高氏家模》及《淄川县志》所记载的主要人物传记,我们可以发现高氏族人无论是居家还是为官,往往不计个人利益得失。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淄邑大饥,高哻恻然曰:“天岂独令吾邑一人有余粟乎?尔乃号召乡闾,日食其家者百余人,零星全活者无算,不见处士有难色也。故其时生待以哺,殁待以棺,暴露待以瘞埋者,不可枚举。”⑤(卷六《续义厚》)高汝登“赡宗族,唯恐不及,禾稔或就田间取之不靳也。有田四千亩尽佐施予,而家鲜担储。”高举“出俸余,置产数区分诸昆弟……临殁犹出笥金徧分诸友人,曰聊以此为老年资,余以给兄弟子侄,曰朝廷恩勿忘也。”③(卷六《义厚》)高所蕴生平亦以济人为事,至高珩天性纯善, “尝鬻一别业花木池亭,甚盛既得值,戚友知其疎于财,往往称贷略尽。其复某友札云:通财,朋友之高义,而亦不可以过通。向者贫儿暴富,今已暴贫矣。”④(卷之六《紫霞先生传》)即便如此,施善救助的行为仍然在代际间得以传承,高之騱,“淄西郭外石梁倾圮,邑侯江南赵公锡仁率众重修,公首任其难者。”之騱子肇忄-受,“邑侯薛公重修文庙及□□□院,以肇忄-受董其,尅日竣工,继又重建圣域、贤关二坊,皆肇忄-受首倡为之,又于东关外置义田二亩,以给穷乏之无葬地者。”③(卷六《重修义厚》)在修建般阳书院的过程中,绅士高肇忄-受等捐修书院,制钱五十千。绅士王廷楠、孙文盛、高纟-科绪、翟建钺共捐银三百两。③(卷二)从上述施善行为中,我们可以发现高氏关心民苦,在物质层面上乐于施舍,弘扬了以善为念的家风。
总之,高氏家族在精神层面与物质层面的文化传承形式并不是孑然对立的,二者是互相影响的。当高氏家族在物质上默默为家族或家乡奉献的时候,直接体现了他们以慈悲为怀、广济天下的精神。反之,家庭和社会的言传身教,成为培养他们仁义礼智信的空间,也是他们进行实践的动力。
(三)与传统文化的兼容
从高氏家族的发展轨迹来看,仍然是以儒家思想为主,但随着社会变迁以及家族成员个体经历的变化,就使得高氏家族文化与地域文化和传统文化逐渐呈现兼容的特征。
1.儒释道三者的融合。面对荣华富贵,高氏家族还有一些士人出于自己的主观意愿,绝意进取,如高所蕴、高珩父子,高瑾、高肇勣等,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对社会的关心。高琭,康熙六年(1667)进士,却脱屐一官辄弃家入劳山,居上清宫。平生好诱掖后进,凡所教授,多成名士。居家冠婚丧祭,必有常度,教子以义方,与其四个儿子,一时口语有五佛之号。唐梦赉为祭文:“于惟我公,渤海著里。中丞文孙,光禄令子。一门之内,高辛多材。爽鸠比寺,惠文西台。我公崛典,风流文藻。鹿鸣张宴,鸡鸣起草。看花凤城,题名雁塔。玉屑霏霏,美髯飒飒。庞公不仕,弃家採药。玉鼎砂炉,清泉丹壑。五湖知交,三党婣睦。焚券田文,脱骖尼父。道成厌世,霞举缑山。”④(卷之中目录《高振东进士祭文》)
同样,在《高氏家模》中我们也可发现在其家族救助性的社会行为中,多含佛家慈悲为怀的思想。高玮《为善于家是非格解略》直接把道释与儒相提并论,“若夫吾教固尊孔子,而道释及一切诸神圣,皆当尊之敬之,即近日里妪所事诸神,遇之亦当尊敬以礼。虽不可昵而媚之,亦不可轻而亵之也。如遇道法诸书,其伪者置之不论,其有理者皆当爱惜珍重。至于持经咒吃斋素,皆是善事,力行之极佳,但不可信。近日白莲及一切妄捏诸门受其眩惑,不惟无益而反有祸妇女辈,尤宜禁戒。”而救人苦厄则是这种思想的直接实践,“若遇人饥寒则济之权在我,当力为赈恤,此则不计人之善恶。善者,当曲为曲全;恶者,亦不妨偶尔救济。”不仅救人如此,对待生物也要爱护,戒杀放生,“世上禽兽虫鱼,其护生懼死,与人无异。凡遇濒死诸事,无论大小俱当救护,即有费勿惜。若小儿辈无知,尤好以杀物为戏,皆当教之,平日禁之。”最后提出了劝善口号,“劝人为善是与人共为善也,人听不听不可知,而我不可不尽我之意。或因人而劝诲,或因事而诱进,不可因一事而灰心,不可因一人而阻志。即最不善之人,亦不妨以身曲为接引。只要有主意,不要反为他所引耳。能编集善言善事劝人尤玄玅。”高珩《庭训摘要》也认为佛是终身之学:“克己復礼、济人利物、清心寡欲、静坐念佛,此终身之学,终身之福也。亦纍世之学,纍世之福也。若能始以立志,继以有恒,日新鸡鸣而起,即思之解衣而卧,再省之足矣。”由此可见,高氏已将崇佛信道,融入到其家传文化中。一方面,佛教的一些教义与世家大族的家法有许多触类旁通之处;另一方面,现实生活中他们往往将其与家族科名、子孙显赫等联系起来,以为积德所致。
2.礼与俗融合。高玮、高珩一生都在为改善地方社会风俗而大声疾呼,“每慨人心不鼓,世风日下,贱则狡诈相矜,贵则凌人以势,视报复为快,心乡里为鱼肉,此皆名教辠人,圣贤之所深恶者。”高珩一生著书大都与风俗有关,所著《救荒略》《仕鑑》《劝孝汇编》《醒梦戏曲》《四勉堂说略》《栖云阁诗草》等书,人称“海内通儒,国史笔”。渔洋称为“咳唾珠璣,用如泥沙”者也。[2](P17)同时,他还杜绝奢侈,“奢者,家之蠹也。相煽不止,遂为风俗,其害有不止蠹于家者。”提出禁讼之说、革刁风之说,他也深刻地认识到若从根本上治理风俗,需要地方官吏的共同努力,“圣人自上风教将隆欲士人敦行修德,更在督学广文之制,实行保结以励纯修。”《还淳约小言》就是高珩对改善各种社会风俗的明确倡议,“与众以仁,亲邻以让,诲子若孙,以约而御下,以法抑趋善如归,而讼过不吝也。众君子交闻而如不及焉,谓若言余药业若事余师也。行有不得,谓勿使先生知其乡之父老,率能言之,是风也。始于某先生而某先生其继之间,有不衷之毁誉,辄闻而相信,谓某不必为是也。”④(卷之一)总之,在纠正望族的世俗化方面,高珩及高氏所起到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独是先生之表率乡党,移风易俗也。当吾邑之同于胶莱三大地之时,为何时乎?自先生倡之以绝学,于是士夫知检束而武断者化,率之以礼让,于是戚友敦雍睦而凌兢者消,不第一邑之化也。邻境向以为恶地者,今闻风以为仁,里不止一事之消也。”①(卷上《阖县乡绅唐讳梦赉等祭司寇公文》)
综上所述,高氏以不同方式直接或间接自觉传承家族文化乃至中国传统文化,往往也会得到百姓的认可,如高氏家族祠堂,最早是为纪念高汝登仕绩敦仁好义、乐道弘施、为德于乡,由淄川百姓自发建立的专祠,之后随着官员介入祭祀,则演变为家族的祭祀祠堂,也成为乡人报德劝善的场所。①(卷上《封公祠堂特祀记》)
三、社会变迁与高氏家族文化影响
家族之中的文化传承虽然具有延续性,但往往受到家族经济实力、社会地位乃至社会环境的影响。高之騱尝回忆幼小时,父司寇公高珩讲述其祖父庭训数语,说明大家族衰弱的两种途径:“谓世家不肖子孙,消散产业不过两途。一曰软消,小则诱以奢靡,酒炙烹庖衣服车马之费,皆可荡其资产。大则诱以嫖赌胭花,缺陷之坑堑,未易填平。一掷千金之危机,难保胜负。因之宅地飘零、妻子冻馁者,固比比矣。一曰硬消或窥其浪荡之不检也,则假以债负权,其子母而逼折之,或窥其白屋之可欺也。则假以讼狱,谋和奸吏而威诈之,膏腴一日不尽,祸端一日不停。世传物业何可有耶?到此落寞之时,方悔不读书立品。”①(卷下《庭训识言》)
除了家族本身不善治理、子弟不习学业等不利文化的传承外,当谢迁攻占淄川之时,强宗大族不堪一击,直至繁华往事成为故纸堆。再加上当时社会风气对望族的冲击也是很大的,“世之熏习既深迷瞀滋甚,认恶人为豪杰,认作恶为有本领,日奉其所尊而競趋其所现。见一为善之人,闻一为善之语,不笑。则妬夫笑之以为腐而寘之,固其所耳。”①(卷下《司理公为善于家》)
由此可见,传统文化的传承,既需要人们的道德自觉,还需要在不同地域、不同群体的交往中不断融合,才能使传统文化历久弥新。
注释:
①【清】高之騱著《高氏家模》,淄博市图书馆藏本。
②《淄川高氏族谱》,2002年重修本。
③【清】张鸣铎修、张廷寀纂《乾隆淄川县志》,艺林石印局印本。
④【清】唐梦赉著《志壑堂文集》,淄川市图书馆藏本。
[1][3][4][5]【清】高珩.栖云阁文集[M].济南:齐鲁书社,1997:245,69,277~280,129.
[2]【清】王培荀.乡园忆旧录[M].济南:齐鲁书社,1993:17.
(责任编辑:孙书平)
The Works ofGaoShiJiaMoand the Inheritance about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during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in Zichuan
QIN Hai-ying,WANG Shan-shan
( College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29,China )
The clans of the Gaos accumulated good deeds into Moral, filial piety and righteousness and other moral values as the core of family culture during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in Zichuan Shandong.They not only interpretated in the works ofGaoshijiamo,but also internalized in the heart on the line of suits,which made Gao’s culture spread in the different families and regines,thus contributing to heritage about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The Works ofGaoshijiamo; Zichuan; Clans of the Gaos; the Inheritance about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2015-09-10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谱牒与明代‘孝治’文化政策的推行研究”(12CZS009);“辽宁省高等学校杰出青年学者成长计划”(WJQ2012011);
秦海滢(1975-),女,山东苍山人,教授,博士,主林从事明清史研究;王珊珊,硕士研究生。
K249
A
1008-7605(2015)06-014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