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建始 （城关）方言词汇重叠式

蒋 静

★语言研究★

湖北建始 （城关）方言词汇重叠式

蒋 静

建始县城关地区是全县的中心城镇，约有12万人每天使用着城关地区方言进行日常交际，建始城关方言属于西南官话，但在语音、词汇、语法上都有独到的特点。

建始方言；重叠式

建始县位于湖北省西南山区北部，隶属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城关地区位于建始县西北部，是全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建始 （城关）方言属于西南官话成渝片区，但在语音、词汇、语法上都有自己的特色，为行文简洁全文以建始代替建始 （城关），本文简要概述其声韵调及词汇的重叠式。

一、建始方言声母韵母声调

（一）声母除零声母外共21个

p、p'、m、f、t、t'、l、k、k'、x、ŋ、ʨ、ʨ'、ɕ、、、ʂ、ʐ、ts、ts'、s；与普通话相比少了n，凡是普通话中n的声母都是边音l，即 “鸟”“了”同音 ［liɑʊ55］。、、ʂ和ts、ts'、s两套声母能分清，但也有相混的情况，如 “孙师长”读作 “sən55sɩ5553”等。

（二）韵母共33个

（三）声调共4大类，不包括轻声

阴平 （55），有时略升，如 “飞机”。阳平 （11），如 “麻绳”。上升 （53），如 “鬼扯。去声（35），起点略带降势，如 “下面”。

二、建始方言词汇重叠式类型

（一）名词的重叠，主要形式为“AA”“AA儿”“AABB”。

1．“AA”式。在普通话中，除亲属称谓外，用重叠式构成的名词很少，而建始方言词汇中有大量AA式名词的重叠。

箍箍k'u55k'u55脚脚ʨyo11ʨyo55口口k'əʊ53k'əʊ53哶哶mie55mie55（母乳） 吂吂man55man55（儿语，饭） 粑粑pA55pA55尕尕kA55kA55（儿语，肉）

上述AA式名词用于当地生活的各个领域，又以食物为多，词根重叠是构成此类名词的一种重手段。

2．“AA儿”式。儿化与化尾的大量存在是西南官话成渝片区的重要特点，“AA儿”不是“AA”的简单儿化或儿尾，如 “粑粑”不能说成 “粑粑儿”，具体情况分为以下两种情况：

A：坛坛t'an11t'an11——坛坛儿t'an11t'11

洞洞tʊŋ35tʊŋ35—— 洞洞儿tʊŋ35tʊ11

棍棍kʊŋ35kʊŋ35—— 棍棍儿kʊŋ35kʊ11

铲铲tʂ'an53tʂ'an53——铲铲儿tʂ'an53tʂ'11

纠纠ʨiəʊ55ʨiəʊ55—— 纠纠儿ʨiəʊ55ʨ55

B：桌tʂuo55——桌桌儿tʂuo55tʂu11

铺p'u35——铺铺儿p'u35p'11

凳tən35——凳凳儿tən35t'11

钉tin55——钉钉儿tin55t5

摊t'an55——摊摊儿t'an55t55

两相比较，A组中 “AA”和 “AA儿”两可，“AA儿”有小称的色彩，而 “AA”则无此色彩。B组仅有 “AA儿”式，也有小称的色彩，单独的 “AA”式不能成立，由此可知建始方言名词的小称色彩是由重叠加儿化两种形式共同作用所赋予的。

3．“AABB”式。建始方言中还有由两个名词重叠并列而成的四音节名词，如：

垰垰角角ʨ'iA55ʨ'iA55kuo53kuo53

皮皮森森p'i11p'i11sən55sən55

巾巾吊吊ʨin55ʨin55tiɑʊ35tiɑʊ35

汤汤水水t'an55t'an55ʂueI53ʂueI53

边边沿沿pin55pin55ɕin11ɕin11

坛坛罐罐t'an11t'an11kuan35kuan35

砣砣□□t'uo11t'uo11tiɑŋ55tiɑŋ55

草草筋筋ts'ɑʊ53ts'ɑʊ53ʨin55ʨin55

此种重叠式名词是约定俗成的，不是任何两个双音节重叠式名词都可以组合为 “AABB”式。这类重叠式名词通常具有泛指一类事物的附加意义，情感色彩上则属于中性或贬义，如“砣砣□□”泛指废弃的打包物，情感上有厌恶色彩，“巾巾吊吊”泛指女性首饰，交际使用时也含贬义。

（二）量词的重叠式，主要类型为 “AA”“一AA／儿”。

1．“AA”式。量词的 “AA”式表示遍指，这种形式没有构成新词，只是给 “A”增添了“遍指”义，表示 “每一”，与普通话一致。

个个kuo35kuo35节节ʨie11ʨie11片片p'in35p'in35

层层tʂ'∂n11tʂ'∂n11块块k'uaI53k'uaI53条条t'iɑʊ11t'iɑʊ11

量词是计数单位，但部分量词具有形状特征，使量词具有形象色彩义，重叠后语义指向具有该量词空间特征的事物，具有较高的抽象性，如 “节节”“片片”“块块”“条条”泛指所有、每一节状物、片状物、块状物、条状物，在句法功能上往往充当补语，如 “他把衣服撒成条条”。

2．“一AA／儿”式。这种形式一般由 “一A”式重叠而来，儿化与否有三种的情况，所有“一AA儿”式大都可以转写为 “一A一A”。

A：一纂——一纂纂i11tsuan53tsuan

B：一包 —— 一包包i11pɑʊ55pɑʊ55—— 一包包儿i11pɑʊ55p

一棒——一棒棒i11pan35pan35——一棒棒儿i11pan35p

C：一把——一把把儿i11pA53p一盆——一盆盆儿i11p'ən11p

一杯——一杯杯儿i11peI55p一抽——一抽抽儿i11tʂ'əʊ55tʂ'

一哈——一哈哈儿i11xA55x一撮——一撮撮儿i11tsuo11tsu

通过分析，“一AA／儿”式中，第一个A读本调，第二个A儿化后读轻声。A组不能儿化，“一AA”式所包含的量大于 “一A”式；B组 “一A”重叠后可不儿化也可儿化，不儿化表大量，儿化表小量；C组 “一A”重叠后必须儿化，极言小量，多含不满之义，在量的指称上A＞B＞C。

（三）动词的重叠式，主要类型是 “AABB”，其它形式与普通话相似。

摸摸掐掐muo55muok'A35k'A35呿呿拱拱tɕ'y55tɕ'y kʊŋ11kʊŋ11

摸摸嘘嘘muo55muoɕy55ɕy55裹裹捏捏kuo53kuo lie11lie11

哼哼唧唧xən55xənʨi55ʨi55敲敲打打k'ɑʊ55k'ɑʊtA53tA53

语音上，第二个 “A”读轻声，其余三个音节都读原调。此类型的重叠式从动词风格来说都是日常口语，与重叠之前相比，动作持续的时间短、动量小，除此之外，在情感色彩方面也带有贬义，表示对动作行为的不满，如 “呿呿拱拱”表示非正常的小声发泄，“裹裹捏捏”表示非正常男女关系。普通话中从动词表示的感情色采来看，表示积极意义的动词一般都能重叠，动作行为是人们所希望发生的，故而重叠后以强调或强化某种事物，如 “研究研究”“展示展示”，建始方言动词重叠式也大体遵循这一规律，所以 “AABB”式数量就较少。

（四）形容词的重叠式，主要类型有“AA儿”“ABB”“BAA”“AABB”“ABAB”式，嵌缀式。

1．“AA儿”式。这种重叠式由部分 “AA”式儿化而来，建始方言形容词的 “AA”式与普通话无异，儿化后更突显 “A”所具有的性状，主要在句中充当状语。

慢慢儿man35man55悄悄儿tɕ'iɑʊ55tɕ'iɑʊ

咔咔儿很细k'A53k'轻轻儿tɕ'in55tɕ'in

此类重叠式中，当 “A”是去声时，第一个音节读本调，第二个音节改读阴平并儿化，其它情况则第一个音节读本调，第二个音节读轻声并儿化，此类重叠式在当地方言词汇中数量不多。

2．“ABB”式。普通话里 “ABB”式形容词数量较多，但建始方言这类重叠式却更丰富，不仅数量多并且有许多普通话里没有的后缀。

木楚楚mu35tʂ'u53tʂ'u53嘴呛呛tsueI53tɕ'iɑŋ35tɕ'iɑŋ35

霉胴胴mei11tʊŋ11tʊŋ11风浩浩fʊŋ55xɑʊ53xɑʊ53

皮踹踹p'i11tʂ'uaI53tʂ'uaI53恶色色ʂuo 35s？11s？11

红扯扯xʊŋ11tʂ'æ53tʂ'æ53面淡淡min35tan11tan11

肥拱拱fei11kʊŋ11kʊŋ11瘦呛呛səʊ35tɕ'iɑŋ55tɕ'iɑŋ55

神戳戳ʂən11tʂ'uo11tʂ'uo11嫩悠悠儿lən35iəʊ55iɚ

此类形容词的重叠式在建始方言词汇中最常见，语音上三个音节都读原调，在感情色彩上表示中性或否定、厌恶情绪，一般不儿化。儿化后就带有明显的喜爱、亲切色彩。结构上 “ABB”中的 “A”可以是名词性语素、动词性语素、形容词性语素，加上后缀后表示事物所呈现出来结果、状态、属性等，使其描述性更具生动性，在句中一般充当谓语、定语、状语，如：

① 这个屋里好久没得人住哒，到处都霉胴胴的霉乎乎的。

② 我不喜欢吃面淡淡脆生生的反义的苹果，我喜欢吃脆一些的。

③ 你硬是活甩甩很干脆地把钱给别个骗哒。

3．“BBA”式。建始方言中形容词的 “BAA”式不是 “ABB”式位置简单地交换，“BBA”式数量较少，三个音节都读本调，在句法功能上与 “ABB”一样都可以做谓语，但 “BBA”式做谓语不必加上 “的”，“ABB”式做谓语一般都要加上 “的”。

梆梆硬pan55pan55ŋən35蜜蜜甜mi55mi55t'in11

滂滂臭p'an55p'an55tʂ'əʊ35溜溜圆liəʊ55liəʊ55yn11

4．“AABB”式。这种重叠式的数量也不多，一般都是由形容词性语素分别重叠或形容词重叠而来，第二音节读轻声，其余音节均读原调。

客客气气k'æ35k'ætɕ'i11tɕ'i11松松垮垮sʊŋ55sʊŋk'uA53k'uA53

懂懂怪怪怪异tʊŋ55tʊŋkuaI35kuaI35窝窝瘪瘪窝囊uo55uo pie53pie53

找找嘛嘛神经质的tʂɑʊ53tʂɑʊmA11mA11喳喳呜呜很外向tʂA53tʂAu55u53

5．“ABAB”式。这一类结构基本都是 “AB”并列而成，四个音节都读本调。

□高□高瘦高lan55kɑʊ55lan55kɑʊ55二□二□不可理喻ɚ35t'æ55ɚ35t'æ55

嘿吱嘿吱兴致高昂的xæ35tʂʅ55xæ55tʂʅ55低个低个很少ti55kɚ55ti55kɚ55

矮胖矮胖aI53p'an35aI53p'an35皮踹皮踹软糯p'i11tʂ'uaI53p'i11tʂ'uaI53

“ABAB”式除了与普通话有重叠的词语外，建始方言词汇中数量也不多，结构上有的 “AB”可以独立成词，但必须重叠为 “ABAB”式才能运用，能做谓、定语、状语外，主要做补语。如：

④这个娃儿的老汉儿长得□高□高的。

⑤他每天又没做么子正经事，还忙得嘿吱嘿吱！

6．嵌缀式。在建始方言中，有一些四字格形容词，其后边、前边或中间有词缀，这些词缀能产性不强，没有实在意义，只起补充音节的作用，词缀除了普通话中常见的以外，还有一些独具特色的词缀，常见的格式有 “A里AB”“A里A气”“A里日B”“A不拢耸”及其它类型。

慌里慌张xuan55li xuan55tʂan5懵里懵懂mʊŋ53li mʊŋ53t'ʊŋ53

狗里狗气小气kəʊ53li kəʊ53tɕ'i53流里流气liəʊ11liəʊ11tɕ'i53

怏里怏气无精打彩iɑŋ55li iɑŋ55tɕ'i53女里女气ly53lily53tɕ'i53

苕里日气蠢笨ʂɑʊ11liʐʅ35tɕ'i53黄里日昏糊涂xuan11liʐʅ35xʊŋ55

哈里日气不知深浅xA53liʐʅ35tɕ'i53怪里日气kuaI35liʐʅ35tɕ'i53

阴不搂叟不可告人的in55puləʊ55səʊ55灰不拢耸灰不溜秋xue55pulʊŋ11sʊŋ53

黑不拢耸黑不溜秋xæ55pulʊŋ11sʊŋ53心焦八焦ɕin55ʨiɑʊ55pAʨiɑʊ55

硬持八僵硬梆梆ŋən35tʂʅ11pAʨiɑŋ55无故八撒无缘无故u11ku35pA sA11

清早八早很早tɕ'in55tsɑʊ53pAtsɑʊ53遭孽八撒很可怜tsɑʊ35lie35pAsA11

神不愣□很调皮ʂən11pu læ55t'æ 毛焦火辣mɑʊ11ʨiɑʊ55xuo53lA35

上述类型的重叠式都是在词根上加上不同词缀构合而成，感情色彩都带有明显的贬义，建始方言四字格形容词与一般形容词语法功能大致相同，在句子中充当谓语、定语、状语、补语，后边一般都要加上 “的／地”。如：

⑥他这个人狗里狗气的，不好相处。

⑦ 恁门个苕里日气的哈哈那么一个傻乎乎的傻子。

⑧你阴不搂叟地来搞么子？

⑨李师傅这几天忙得毛焦火辣的。

结 语

建始方言由于其西南官话的区域性，儿化现象较多，重叠与儿化结合也较为紧密。

从重叠式的词性来看，建始方言重叠式中形容词重叠式最为丰富，这些形容词的重叠式一类是描写静态事物，以 “ABB”“ABAB”“AABB”为代表，主要在句中充当定语、谓语、状语，少数充当补语；一类是描写动态情状，以嵌缀式为代表，词根可以是形容词、名词、合成词，主要充当谓语和补语。

建始方言有些重叠式独具地域特色，极富表现力，有的在普通话中难以找到对等的词语来表述，比如形容词重叠式嵌缀式里的词缀 “八”“日”“搂叟”。

［1］陈淑梅．湖北英山方言形容词的重叠式 ［J］．方言，1994年第1期

［2］罗自群．襄樊方言的重叠式［J］．方言，2002年第1期

［3］罗姝芳．恩施方言中特殊的形容词重叠式 ［J］．湖北师范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6期

［4］杨佳璐．恩施方言特色量词［J］．语文学刊，2014年第5期

［5］陈孝玲．钟祥方言胡集土语词汇的重叠式 ［J］．广西民族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12期

［责任编辑：黄 信］

On the Overlap Vocabulary of Jianshi－Chengguan Dialect in Hubei Province

Jiang Jing

In Hubei province，Chengguan is the urban area of Jianshi county，where about 120 thousand people communicate with each other in Jianshi－Chengguan dialect every day．Jianshi－Chengguan dialect belongs to the branch of Southwest Mandarin，so it is featured by pronunciation，vocabulary and grammar．

Jianshi dialect；overlap

H07

A

1674-8824（2015）02-0077-05

蒋 静，湖北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黄冈，邮编：438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