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之美:论王红公对李清照诗词的创意英译
2015-04-08陈雅雅
陈雅雅 蒋 童
“来生”之美:论王红公对李清照诗词的创意英译
陈雅雅蒋童
一 诗神的“来生”
诗歌是内容和形式的高度统一体,是最凝练、最富于美感的语言,是一国文学的瑰宝。因此,也是所有文学体裁中最难翻译的。英国诗人弗罗斯特(Robert Frost)说:“诗就是在翻译中失掉的东西”(“Poetry is what gets lost in translation”)。许多诗歌翻译家和评论家也认为,诗歌是不可译的。但它的美又使众多译家前仆后继地投入译诗事业当中。经历数月踟蹰之后,匠心独具的翻译家总能“因难见巧”,使诗歌之美脱离一国语言的藩篱,传达给世界的读者。
“翻译者即叛逆者”(Traduttore traditore)。经过翻译后的诗歌,还是原来的诗歌吗?赵毅衡将经过翻译后传达给另一国读者的诗歌喻为“诗神远游”①赵毅衡:《诗神远游:中国如何改变了美国现代诗》,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3年。。在笔者看来,穿越语言文字、文化习俗和文学传统的阻隔,进入另一个多元系统,“与目的语文学作品乃至整个译语文化形成互文”①郦青:《〈一剪梅〉英译的互文性对比解读》,《修辞学习》,2005年第3期,第40页。之后,远游的诗神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诗神,而是经历了“脱胎换骨”的诗神来生。
钱钟书在论述文学翻译的“化境”时说,译作是“原作的‘投胎转世' (the transmigration of souls),躯壳换了一个,而精神姿致依然故我”②钱钟书等:《林纾的翻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第18页。。 “来生”的诗神,其“故我”的精神姿致必将受到一定程度的减损和剥离,但也可能在新的语境中延异出“新我”。这一点,对于英译李清照的王红公 (Kenneth Rexroth,1905—1982)的创意英译尤其如此。
二 王红公的创意英译
在中国古典诗词的译介当中,作为研究者的译者一般以忠实于原文为翻译原则;而作为诗人的译者,如庞德、王红公等人,则多进行创意英译,就是“以表达美感经验,将他们对中国诗的主观感受以优美的英文呈现出来为其目的”③钟玲:《美国诗与中国梦》,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34页。的译法。创意英译的过程,既是保留“故我”的过程,也是产生“新我”的过程。成功的创意英译甚至被奉为英文作品中的经典,如庞德翻译李白的《长干行》,因其独特的叙事口吻和手法广受欢迎。创意若巧, “来生”亦美。
王红公在他的论文《作为译者的诗人》(The Poet as Translator)中阐明了自己的翻译观。他说:“以诗译诗是一种同情行为——将另一个人与自我相认同 (identification),将他的话转化为自己的话。……他不是代理人,而是全力以赴的辩护律师。他的工作是极为特殊的请愿。因此,译诗成功的首要标准就是同化 (assimilation)——它是否说服了陪审团?”④Kenneth Rexroth,“The Poet as Translator”in Kenneth Rexroth,eds.,Assays,New York:New Directions Publishing Corp,1961,p.19.在王红公看来,译者首先要融入作者的感情和经验之中,然后将这种感情和经验传达给本时代的读者。另外,他主张翻译要符合译者所处的时代及其特定的读者群,因为“所有伟大的译作之所以流传到现在,是因为它们完全属于当时的时代”①Kenneth Rexroth,“The Poet as Translator”in Kenneth Rexroth,eds.,Assays,New York:New Directions Publishing Corp,1961,p.19.。笔者认为,这并不意味着王红公主张译作要刻意迎合时代和读者的趣味。“将另一个人与自我相认同 (identification)”,这个“自我”,即译者的经验、情感,本身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他“真实有力的言辞”②Kenneth Rexroth,“The Poet as Translator”in Kenneth Rexroth,eds.,Assays,New York:New Directions Publishing Corp,1961,p.19.,就是发时代之声。不仅如此,译者还可以通过翻译来“说服陪审团”,改变文学创作风尚和读者审美趣味,丰富本国的诗学。王红公等人的诗歌翻译对二战后美国诗坛的深刻影响也证明了这一点。
在这种“同情”翻译观的指导下,王红公翻译的李清照诗词既保留了“故我”,也基于译者自身经验和审美融入了“新我”。
三 “故我”的保留
作为婉约派的代表,李清照的词作清新隽永,人赞为“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③彭孙遹:《金栗词话》,唐圭璋编:《词话丛编》 (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721页。。她饱读诗书,旁征博引;或借景抒情,或托物言志;多抒发细腻的闺中情思,也不乏豪迈的丈夫之气。原作丰富的涵义和美感层次使它的精神姿致历经千年,吸引着一代代读者的目光。这样的“故我”,要在另一种语言和文化体系之中得以保留,实非易事。
实行创意英译的王红公,在传达原作的意蕴和形式方面也有所取舍。他自幼就喜爱东方文化,他将中国诗歌对自己的影响称之为“诗歌亲缘”(poetic kinship)。诗人王红公是旧金山文艺复兴运动的领导者之一,但他的诗歌不仅有垮掉派文学的特点,也承袭着意象主义等传统。英译汉语诗词时,他注重对中国古诗经典意象和表现手法的传达,并将这些用于自己后来的诗歌创作中。
1.经典意象的保留
李清照诗词“与中国古典诗词作品乃至整个古代文化互文”①郦青:《〈一剪梅〉英译的互文性对比解读》,《修辞学习》,2005年第3期,第40页。,经翻译进入另一文化语境后,经典意象的丰富意蕴首先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减损;其次,由于英汉语言和文化的差异,有些意象有必要进行删减或改译。此外,译者出于诗意的考虑,也会对意象进行更改。因此,原作意象的完全保留是不可能的。
英译《李清照集》 (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中,王红公对原作的大部分意象都进行了较为忠实的保留,如“春” (the Spring)、 “西风”(the West Wind)、“帘”(the curtains)、“黄花”(the yellow chrysanthemum)、“香”(incense)、“雁”(the wild geese)等等。有些无法通过字面义传达的文化意象,则通过注解或增译的方式体现出来。如《醉花阴·薄暮浓云愁永昼》中“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句,“东篱”译为“the Eastern wall”,诗后注解为:“最后一行语出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为此诗增添了一种道人隐居的闲适、自由色彩”②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trans.by Kenneth Rexroth&Ling Chung,New York:New Directions Publishing Corp,1979,p.98.。又如《多丽·咏白菊》中末句的“泽畔东篱”英译为“the orchids gathered along the river bank by Ch'ü Yüan or the chrysanthemums planted against the east hedge by T'ao Ch'ien”③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15.(“屈原在河畔采集的兰花或陶潜在东篱边栽种的菊花”),将隐在字里行间的典故显化了,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经典意象的内涵。
2.美感的传达
辜正坤在论述中西诗歌比较与翻译时,认为诗歌具有视像美、音像美、义像美、事像美和味像美①辜正坤:《中西诗比较鉴赏与翻译理论》,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6页。。王红公英译李词时,对音像美和视像美的传达十分巧妙。
“汉字单音节现象是汉诗音像美的基础”②辜正坤:《中西诗比较鉴赏与翻译理论》,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1页。,平上入去的音调变化也富于音韵美。而英语的多音节特点为诗人制造音像美增加了难度。王红公认为,诗歌 (从汉语)翻译成表音语言之后,韵律 (thythm)就变成了节奏 (cadence)③Lawrence Lipton.The Poetry of Kenneth Rexroth,Poetry 90.3,1957,pp.168-180.。适于吟诵的宋词对音美的要求很高。经王红公英译为自由体诗之后,原作的押韵和长短错落的句式产生的音韵美基本没有了,但个别原作的拟声词和叠字用法得以保留。
《声声慢·寻寻觅觅》中,开头连用十四个叠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王红公译为:“Search.Search.Seek.Seek.Cold.Cold.Clear. Clear.Sorrow.Sorrow.Pain.Pain.”④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31.⑤辜正坤:《中西诗比较鉴赏与翻译理论》,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6页。译文做到了对原作意义的尽量贴合,且同样用到了叠词的形式,将词人在国破、家败、人亡的凄惨处境下,无法排遣的悲苦心情抒发了出来。同时,原作的句尾押韵转化为了英文中的头韵。如果说原作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笔,那么译作也是匠心独运的妙译,两者异曲同工,各有风韵。
诗歌的视像美包括语形视像美和语意视像美:语形视像是汉字本身的构造所产生的图画美;语意视像美是指“诗歌的具体内容借助审美主体的呈现能力而显示为主体想象世界看得见的具体物象”⑤。王红公英译李清照诗词时,对前者的特殊处理非常少,而是着重呈现了后者。本文主要分析其中的名物的视像美和语意视像蒙太奇手法。
汉语语言富于图画美,如庞德所言,每一个汉字都是诗①辜正坤: 《中西诗比较鉴赏与翻译理论》,北京: 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 年,第13 页。。王红公的创意英译中也不乏对汉字的巧妙解析和阐释。英译李清照诗词时,对于一些表示时间、地点的名词或具体物品的名称,常常按其字面意思译出,以展现它们在原作中造成的画面感。上文所举《浣溪沙·春光淡荡寒食天》中“黄昏”一词按“黄”“昏”的字面意思译为“the orange twilight”。这为该词增添了色彩美:暮色四合,夕阳将稀疏的雨帘染成了暖橘色。饮茶或焚香是李清照诗词中的常见场景,王红公将茶、茶具、香、香炉的名称也照字面译出。《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词中“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一句,英译为“Blue-green clouds carve jade dragons.The jade powder becomes fine dust. I try to hold on to my morning dream.I have already drained and broken the cup of Spring”②Li qingzhao,Li Ch'ing-chao: Complete Poems,p. 7.。饮茶的场景在译作中消失了,名物在原作中引起的视觉联想却得到了凸显。
中国古诗中含有丰富的意象,意象本身及意象之间的组合构成一幅幅图画,类似于电影当中的蒙太奇手法,即把不同时空的物象拼接在一起,衍生出单个意象所不具有的含义。王红公不仅在翻译中国古诗词时保留了这种手法,也将其用于自己的诗歌创作当中,为英语读者带来了新的审美感受。
四 “新我”的融入
王红公的创意英译不仅体现在巧妙地保留原作风味,更体现在创造性地融入新的元素。他对原作“同情”的过程,也就是基于自身经验和审美趣味融入“新我”的过程。
1.意象的糅合
王红公对原作中的某些意象加以糅合和创造,赋予了它们新的意义。李清照诗词中有许多以春天为背景,将内心的感情投射在外在的景物中,字里行间或透露出少女的欢乐,或隐含着思夫的情怀,或充盈着浓浓的愁绪。王红公在英译中赋予了“春”这个意象更加丰富的内涵。《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一词中,有“两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着意过今春”一句。“东君”“原指日神,后来指司春之神。用来代指春天”①诸葛忆兵:《李清照诗词》,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41页。。对于“归来也”的解读,学者说法不一。陈祖美②陈祖美:《李清照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3年,第72页。、王志英③王志英:《李清照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年,第28页。认为,李清照因政治原因被迫离开汴京,崇宁五年春,朝廷解除党人之禁,“归来也”是指词人自己得以回京。诸葛忆兵④诸葛忆兵:《李清照诗词》,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42页。则认为,“归来也”是词人内心对负笈远游的丈夫的呼唤。王红公取了后一种的解释,将此句译为“My lord has gone away to the East.Today he returns,and my joy is already greater than the Spring”⑤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7.(“夫君去了东边。今天他回来了,我比春天还要愉悦”),并在注释中解释:“Tung-chün,Lord of the Spring,used as a metaphor for the man she loved.Here it is translated as‘My lord has gone away to the East'.”⑥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97.(“东君是司春之神,用以比喻词人所爱的人。这里译为‘夫君去了东边’”。)这是译者出于诗意的考虑故意创造的。将“东君”赋予“词人所爱的人”这个双关意义之后,许多诗词中“春”字的表达都变得非常巧妙。《点绛唇·寂寞深闺》中“惜春春去”的英译:“I loved the Spring,but the Spring is gone”⑦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19.(“我爱春,但是春离开了”)。这首词抒写词人独居家中,思念并盼望丈夫归来的深闺浓愁。由于“the Spring”的双关效应,这句英译同时体现了对春天的爱惜和对丈夫的爱意。又如作于赵明诚去世之后的《好事近·风定花落深》中“长记海棠花后,正是伤春时节”一句:“When the begonia petals have fallen That the time has come to mourn for Spring”⑧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26.(“海棠花瓣已落,正是为春哀痛的时节”)。总之,王红公对“the Spring”这一意象的双关创造,使原作中隐含于字里行间的含蓄主题在英文中得以巧妙表达。
2.词人形象的改变
如前所述,王红公主张将自己的情感和经验与作者相“认同”。经过译者“同情”的李清照,已经美国化、王红公化。在中国读者眼里,李清照是一位端庄矜持、才思敏捷的大家闺秀;在王红公笔下,则变为了直接、奔放又神秘的东方女子。这主要是通过抒情口吻的变化和情欲色彩的添加实现的。
李清照诗词一向以婉约含蓄著称,多借景抒情或托物言志,即使是直抒胸臆的诗句,也多有所克制和保留。王红公的译作中,抒情口吻多转含蓄为直接、奔放。《小重山·春到长门春草青》中“归来也,着意过今春”,译文为“Today he returns,and my joy is already greater than the Spring”①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7.(“今天他回来了,我的欢乐比这春意还要浓”)。
相对于抒情口吻的变化,表现内容的更换对词人形象的影响更加彻底。垮掉派诗人王红公本人创作的爱情诗中,就有对情欲色彩的大胆呈现,并因此被评论家称为“异性爱神父”(“the great celebrant of heterosexual love”)②Lucas Klein,“Original/Translation:The Aesthetic Context of Kenneth Rexroth's Translations of Du Fu and Li Qingzhao”in William T.Lawlor and Wen Chu-an,eds.,Beat Meets East:An Anthology of An International,Interdisciplinary Conference on the Age of Spontaneity,Chengdu:Sichuan University Press,2006,p.357.。英译《续汉诗白首》(One Hundred More Poems from the Chinese)、《中国女诗人》(Women Poets of China)和《李清照集》时,也将这种色彩添加其中。
有关研究中讨论最多的就是王红公对《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中“兰舟”的解释。 “兰舟”是“用木兰制成的华美小舟,后用作小舟的美称”③诸葛忆兵:《李清照诗词》,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36页。,直译应为“magnolia boat”(木兰舟)。但王红公不顾合译者钟玲女士的反对,将其译为“orchid boat”(兰花舟),并执意添加了它本不具有的情欲色彩。同一首词中,“轻解罗裳”的“解”意为“轻挽、轻提”④王志英:《李清照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年,第20页。。王红公将此句译为“Gently I open my silk dress”⑤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27.。词人直接抒发相思之情的“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句,译为了“Creatures of the same species long for each other”①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27.。凡此种种,将词人对丈夫的相思之情由灵魂性降格为了动物性(“an animal love”)②Lucas Klein,Original/Translation:The Aesthetic Context of Kenneth Rexroth's Translations of Du Fu and Li Qingzhao,p.360.。英译《李清照集》中,类似于《一剪梅》这样的解读并不是个例。王红公对多首诗词进行了明显的误读,如给诗词中提到的物品添加个人主观注解,将关键性的字眼稍作变动、将词人对花的细致描写转为写人,将虚化的意象坐实等等。《中国女诗人》一书第一次出版时甚至也以《兰舟》(The Orchid Boat:Women Poets of China)为名,这不仅改变了中国女诗人的群体形象,也是西方译者对处于边缘文化的东方女性的操纵。
3.部分诗词主题的改变
王红公的个人经历和情感体验与李清照有某种相似之处:在有产之家度过了快乐的童年;美好的婚姻生活因第一位伴侣的离世而戛然而止,以对往事的追忆来弥补当下所缺乏的安全幸福感;李清照在国运衰微、家破人亡之时经历了只身南国的孤独飘零。王红公亦曾体验流浪式的生活,也在寻找二战后人们普遍缺乏的“家”的归属感。不仅如此,两人都创作爱情诗,而李清照细腻的抒情也暗合了王红公的诗意感受和情怀。得益于此,李清照诗词的主题,大部分都在王红公译作中保存了“故我”。
然而,诗人和译者王红公毕竟属于西方的话语体系,其创作和翻译深受西方文学传统的影响。英译李清照诗词时,主题改换最明显的诗词之一当属《多丽·小楼寒》。这首词赞美了白菊清洁高贵的精神姿致,结尾为“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原作体现了词人对白菊的爱惜,为其转瞬即逝的美丽而惋惜伤感,并说,如果处境好,哪里还需要回忆屈原和陶潜这两位爱菊的人呢?英译为:“Heaven ordains you will wither and your faint fragrance disappear.No matter how much I love you,you will fade but be remembered in this poem.You will not need to envy the orchids gathered along the river bank by Chü Yüan or the chrysanthemums planted against the easthedge by Tao Ch'ien”①Li qingzhao,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p.16.。(“无论我多么爱惜,你终要香销形殒。但这首诗铭记着盛开的你。因此,你不必羡慕屈原沿河采集的兰,也无须嫉妒陶潜种在东篱的菊。”)这不禁让人想起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or eyes can see,So long lives this,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只要世间尚有人吟诵我的诗篇,这诗就将不朽,永葆你的芳颜。”)
五 结 语
王红公对中国古典诗词的翻译属于创意英译。他主张“同情”翻译观,在翻译李清照诗词时融入了个人的经验和情感体验,使诗神脱胎换骨,达到“来生”。这其中既有对“故我”的忠实保留,也有对“新我”的巧妙融入:英译中保留了李清照诗词中的大量中国经典意象,部分存续或巧妙转化了原作的视像美和音像美;但译者糅合和创造了新的意象,改变了词人的形象,也变换了部分诗词的主题。从审美角度来讲,他的英译是美丽的英文诗。虽不同于原作,“来生”亦美。从阐释学的观点来看,王红公的创意英译是对原作的攻占和部分吸纳,使英语文化因吸收了汉语文本而“使自身得以增富”②Jemery Munday,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10,p.164.。同时,译文相对于原文拓展或丢失的部分又使原文得到了补偿、加强和扩展。作为李清照诗词的优秀译本之一,王红公的创意英译与其他译本形成互文。这些英译一起促进了汉诗的传播,并丰富了美国诗学。在一定程度上,王红公以其美感独特的译文,对汉语诗的传播和英语诗的发展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肩负了时代和世界文学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