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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声要有中国味儿

2015-04-02陈致远

对外传播 2014年11期
关键词:话语权话语词汇

陈致远

当今,西方传播学、文学批判、语用学和社会语言学经常使用的分析法叫“话语权”分析;也就是说,谁掌握了话语权,掌握了公关技巧和广告术,谁就能赢得任何形式的公共舆论战。所谓西方话语权究竟为何物,它的实质是什么,它同我们中华传统话语运用方式的异同在哪里,以及我们如何应对?

东西方话语权争夺方式方法差异

要在东西方的话语战中争得一席之地,需要先理解西方话语权的理论依据。

“话语权”在东方民族的词典里是个新词汇。西方所谓话语权的意义是:在人和人组成的集团话语和交谈中,或者在文字的对弈中,总有一方会掌握话语的制控权,变自己一方为主动和主导,从而压倒对方。简言之,话语权即控制舆论的权力。在今天的现实世界中,特别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各种社会势力、政治集团、思想体系、经济势力、民族体、国家都利用各类媒体作为手段,宣传自己,表现自我,扩大影响,夺取话语权,从而达到给他人“启蒙”后,战胜和压倒其对方势力的目的。这就是西方人对语言符号作用认识的本质。可以说,在信息时代,话语权在控制社会的能力上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但是,如何运用话语权,东西方文化有着很大区别。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中国人,乃至几乎所有的东方文化,讲究以理服人,以恭谦、礼让、自谦为荣,认为只有如此,才能制胜于对方,最后让人心服口服。但是西方人正相反,他们在对话中,表面上彬彬有礼,实际上绝对不饶人,这样的场景我们可以在美国总统竞选的镜头中,在故事片里,在西方有关社会、政治、时事的电视评论中都可以看到。这就是东西方两种不同文化背景下对话语权争夺的方式和方法的巨大分野。

在中国古代儒家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结构中,社会交往要遵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原则。遵循着一个集体主义和社会权威主义话语运作规范。换句话说,就是遵守对“礼”的信仰和敬畏所带来的话语运作流程。话语权的这个导向,在中华文化中,也成为了社会所遵循的固有规范和道德准则。另一方面,东方的哲理崇尚话语中的“理”和“道”之优势,以理服人,以道胜人。自古以来,中国人不争话语权,而争道义。中华民族话语的运用是相对固化的,是相当规范化的,这也是导致中国社会制度两千年基本未变,只有小修小补的改良和振兴与衰亡二元逻辑的循环而已的原因之一。西方基督文化自古以来崇尚的是极端个人主义、个人的权威,用所谓以“民主”的表现手法,来突出个人和本集团的话语霸权,以征服他人为自豪。这就是西方式的“话语权”原则。此原则,在西方奴隶制如此,封建制不变,资本主义更是愈加膨胀。这便是西方和东方在话语博弈中,不同的哲学和理念基础。西方人不论在口语对话、在讲演中,还是在撰写文章和论文中,都非常重视如何掌握话语权和文体的运用,和以绝对优势压倒对立面的艺术。而我们经常使用的“和谐”“双赢”等词汇和西方的话语权理论在西方人看来,是完全对立的哲学理念,是水火不容的。

在今天的世界格局下,我们更应该清醒地认识到,用传统的“和谐”“和风细雨”的方式应对现代的大规模的媒体轰炸,已经变得相当困难。那么,如何才能够应对目前西方在世界范围的媒体战呢?

夺取话语权制高点的对策

第一,对外宣传要表现出对自身立场、观点的信心。

近年来有些外宣作品无论表现手法还是内容,苍白无力,言之无物,不但没有体现出积极向上的民族性,相反还给人软弱、浮躁的感觉;某些空洞无物的描述,距离世界的真实面貌和现实社会生活的场景太远。同时,在应该鲜明阐述自己的立场和观点时,常常表现得含糊不清,给外国读者造成一种缺乏自信的感觉。

对外宣传需要充分表现出对自身立场、观点的信心。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必须树立理论上不可动摇的信念。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国的新闻工作者和文化管理者起码要树立起三个自信,一是要深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是人类社会科学的指路明灯;二是要坚信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建立起来的根本指导思想是将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杰出典范;三是从总体来看,东方文化,包括中华民族的古代经典,在诸方面,特别在精神领域上,是超越西方经典和资本自由流动的所谓金科玉律的。只有以这三点为基准,才能真正喊出中国声音。

第二,提高对外报道的针对性。

目前中国相当数量的对外报道和评论缺乏非常明确的针对性,可以说常常无的放矢。许多对外报道给人的印象是,非常注意正面地自我介绍,或重复八股腔调,回避任何尖锐的争论或对抗;选择所谓“和谐”“中庸”的语调,以回避对方锋芒。另一种倾向是完全不去想,也不很清楚受众读后和观后会如何解说,会如何想,只一味地唱官腔。在西方话语霸权统治世界舆论的今天,国内外宣媒体人士还必须做充分的调研,掌握国外各个社会阶层读者现在到底是如何看中国方方面面的;需要在所论述的问题上,充分考虑到各个语种和不同文化背景的受众,过去曾经受到何等西方媒体的影响,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有针对性。否则花了大量物力和财力,劳而无功,宣传效果甚微,无法夺取舆论的指导权和主动权,总是变成西方霸权势力攻击的目标,陷入话语权争夺的被动局面。因此,外宣从业者应该大量收集、阅读、接触、研讨和观看国外所有涉华报道,在此基础上,设计、规划和创作自己的作品,这样写出来的报道才更有针对性。

第三,对于某些词汇的使用要谨慎推敲。

中华传统文化的话语表达系统同西方的话语系统自古以来就有着天渊之别,许多抽象名词几乎无法在对方话语中找到合适或者对应的词汇来表达,这就需要造新词。生造的词汇给东西方两种不同文明的语言沟通造成了极大障碍。许多新词汇,从语义上看,不光在内涵和外延上,在时间和空间上、贬褒上、意素界定范围上,都相去甚远。单从词汇上讲,比如汉语现在常用词汇中的民主、自由、恐怖分子、恐怖主义、知识分子、现代化、文明、野蛮、时尚、价值、价值体系、普世、人权、宣传、封建、宪政、专制、多元、启蒙、接轨、法治、民主政体、公民社会、公民权、平台、自由主义、国家化、纳税人、价值观、公知、形而上学、唯物、唯心,等等,这些印欧语系的现代常用语汇或政治术语,从跨文化的角度上看,翻译到东方语言后,东西方语言的字典之间的语义边际和使用规范变得相当含混。不论从中国传统文化的角度上看,还是从今天政治和社会的认同上看,东西方民族对这些术语的理解都有着很大区别。从语言学和词汇学的角度上讲,大大造成了包括汉语在内的东方语言语汇的混乱运用。endprint

建议我国外宣同仁在使用某些词汇时一定要谨慎推敲,在使用时可以根据不同文化背景国家的读者做适当的解释或调整,或者用其他词汇替代,否则直译或转借①令效果变得适得其反。当然,这里还有翻译专有名词时,如何正确命名的科学性和技巧问题,需要政治学、社会学理论工作者、语言学家、翻译家和媒体人士进一步共同探讨。

第四,请外国人士用原文直接写稿。

请国外对中国友善,同时又对中国有所了解的作家、记者、视频制作者等各界人士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中国的对外宣传。在毛泽东和周恩来时代,就大量启用过这些对双方非常了解的外国人士直接发表看法。出自他们之口和视角的报道,往往会比国内的专业作者有更强的说服力。由于他们也站在西方人的角度观察,用他们自己的逻辑思维方式分析,同时熟悉外国人的文化和心理,明确本国人想了解中国哪些方面,以及对中国有哪些误解,他们的说服方式既得体又恰到好处,要比我们的一般性报道效果好。

第五,扩大传统外宣的含义。

自改革开放以来,在中国的常驻和流动的西方各国人士已经达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之多。他们的流动性很强,甚至深入到了村镇、街道和家庭,其在思想和文化上对国人的影响潜移默化。而且,还有大量西方各国报人、记者和海外归来的各类华人从事地方消息和新闻的搜集工作,并将所汇集的材料(其中不乏大量的负面材料)在网络上广为散布。在此种情况下,每天海量的新闻来自中国,真假难辨,在国际上造成极大的思想混乱,其中妖魔化中国的内容不在少数。在国外的许多华侨和过去对中国非常友好的人士,也很难辨别真伪。今天,我们已经很难像三十多年前那样,严格区分外宣和内宣,以及汉语和外语报道的界限。在此种新形势下,需要扩大传统外宣的含义,扩大外宣的广度和加强外宣的控制力度;改变以中性和正面报道为主的老办法,加强针对性,对诽谤性和颠覆性的话语必须针锋相对,不可只讲“和谐”,否则在这场话语权争夺斗争中必然败北。

第六,重新估价国家的广义外宣策略。

在当今媒体信息网络化、外语普及化的时代,已经很难绝对划定哪些是官方的和哪些是所谓民间的媒体;哪些是中央媒体,哪些是地方性的媒体。西方主流媒体中,除了学术性刊物,大都掌握在大财团手中,所有行政、司法和媒体也不过是大财团的工具而已。西方的学术性读物和媒体比较开放,学术相对自由。但是这些学术性刊物,普通百姓买不起,专业词汇成堆,不会看,也看不懂。他们在对外战略上、文化策略上、对华战略上都具有高度的统一性和铁一般的纪律性。不管西方人如何吹嘘自己的民主和自由,他们的原则性非常强。在意识形态霸权上,西方世界又是极其统一和一致的,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正确性”。纵观中国近年来的各种媒体,我们看到的是相当大的不一致性和裂痕,以及意识形态的许多分歧。在笔者看来,中国公众媒体的自由化程度实际上在许多方面已经超过了西方。因此,需要重新估价国家的广义外宣策略。

第七,切忌盲目追求西方新闻报道模式。

从文体学的角度看,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民族、不同的社会阶层使用的文体,其推理方式、论述形式、话语风格都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基本可以互通,这是人类的基本思维结构有很多主体相似点的缘故。目前许多中国的刊物,特别是对外刊物,片面地追求或者在语言技巧上追求西方的现代构式②、新闻报道术语,有时生搬硬套,牵强附会,同时又没有很深入理解这些西方手法的真实含义和使用背景,往往会弄巧成拙,反而影响了报道效果。视频也有同样的问题,追求“好莱坞”式的声色场景效果,同他们的视频和音响效果接轨后,反而会引起许多国内和外国受众的反感。须知,形式和内容不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孤立形态,艺术和文体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二者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既然我们要表达的思想同西方异样,我们就要有自己的表达形式,以表现我们特有的情感。只有如此才能争得独立自主的话语权,赢得真正的对中国复兴事业的同情者和支持者。

综上所述,西方发明了话语权这个概念以凸显传播学中的权力意识,又把它提高到战略理论的高度来认识。表面上看来,今天是西方占据了世界舆论的制高点,把人类世界一切事务和意识形态的裁判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五百年来,西方精心策划了一系列夺取世界话语权的操作方式,的确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工程,不可藐视。要应对西方话语权的重重包围形势,不论是内宣还是外宣均需要发出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要有中国味儿,不要洋腔洋调,怪腔怪调,要把自己的精神财富贡献于世人。只有以我们的最高境界才能征服西方的话语霸权。

「注释」

①我们有些外宣文章是从汉语翻译过来的。采用直译或者借用西方的类似术语或词汇,会造成西方人士从他们对自己母语的语义上来解释或理解这些转借过来的词或用语,表面看起来我们写文章或翻译文章的人似乎很赶时髦,用了西方人喜闻乐见的词汇,但是效果可能正好相反,会造成很大的误解。此种转借的情况,不但包含一些政治术语,也包含一些形容词、动名词和术语等等。

②所谓现代构式这里指的是语言和文体技巧的西方现代派取向。过分地追求摩登语言,结构和语汇,反而会失去了中国的语言表达特色和思维结构。语言的形式和内容有其相关性,片面地追求西方的语言构式,必然会影响到我们要表达的中国声音。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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