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合阅读交流本体论:图书馆学重建的基础
2015-04-02袁昱明
袁昱明
摘要后现代主义的解构向度有合理性,但如果绝对化则造成图书馆学思想的剧烈震荡、深层危机和内在塌陷。汲取后现代和中西哲学的建设性向度,则有利于桥接历史和图书馆学思想断层。我国图书馆学对解构性向度选择性过度解读的根源是客观主义的执着、形而上学的缠绵、伪辩证法的障目。应当提炼中西哲学建设性向度的基本要素,结合图书馆相关理论与实际,提出基于关系型范畴、主体间性和价值论的复合阅读本体论,实现核心理论的重大转移。
关键词复合阅读 交流本体论后现代主义 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哲学 重建
1 问题的提出:破坏性技术和后现代理论对图书馆实践、理论的颠覆和挑战及其应对
破坏性技术和后现代主义理论(以下简称“后现代”)对图书馆实体和理论分别进行了解构和颠覆。
1.1 图书馆实体和实践的险境
图书馆的传统业务平台正在被沙化和侵蚀,表现在:①纸本图书馆陷入窘境。②数字图书馆面临颠覆等。破坏性技术改变了工作边界(业务流程和文献加工被打乱或外包)和用户主体(新细分市场导致用户群流失)。令人不禁要问:最终图书馆可保留的实体和本领是什么?还能在哪些方面有所作为?
1.2 图书馆学理论基础的险境
后现代对启蒙时期以来的人类思想知识提出挑战。在图书馆学中的表现,就是对图书馆学理论对象、本质和体系的全面否定。代表性观点有“对象规律子虚乌有说”和“体系牢笼说”、“宏大叙事”说等。对此,图书馆界一直“沉默是金”。然而,后现代挑战的硝烟没有散去,高挂免战牌或装聋作哑都是懦夫的表现。尽管图书馆照开,专业课照上,这道坎始终没有跨过去。
实体颠覆和理论颠覆,我们都有了。盛世危言,何以答复?
1.3.问题提炼
蒋永福为图书馆学打造的人文学科形态弥足珍贵。但其理论体系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一方面,其客观知识论提出图书馆学的逻辑起点和“直接本体对象”是“客观知识”、图书馆哲学就是专门揭示和解释图书馆现象本质的部门哲学,另一方面,其后现代主义研究又主张“图书馆学没有本质”,体系和思想是牢笼。这样跳跃于两极的180度转向,时而代表现代思想中的客观主义、独断论,时而又代表后现代主义、非理性主义,蒋永福转向的突兀性、不可调和性和碎片化,是后现代割裂现代进程在图书馆学的体现。思想出现不可调和的内在矛盾,危机就产生了,学科大厦的不平均沉降和开裂无可回避。在处理逻辑起点、本体对象、核心范畴等时,客观主义、基础主义、机械唯物主义随处可见。实用主义者感觉理论太绕而回避,结果留下病根。一旦外围理论感冒,图书馆学就会打喷嚏,学科能力和抵抗力均不足。
借鉴后现代对现代进程进行反思,确有必要。但若不加分析地直接拿来,这块他山之石恐难攻玉。因为后现代的反思和批判具有片面性,它“消极顺应现实的负面,偏重于否定而忽视了建构,因而存有理论与方法的迷乱。”一些学者既没有看到后现代是现代化进程的组成部分,又不深思对立面的思想、忽视建设性后现代理论的建构和实体范例。这种局部化管见和选择性研究,自然难以为人类思想和图书馆发展解困,不能完成“未竞的现代化进程”。具体说,我们要关心的是:真的解构了吗?解构了什么?“解构”后是否要重建?谁重建?凭什么重建?重建什么和怎样重建?
1.4 路径:解构、建构为手段,建设为旨趣解构主义后现代否定有规律、本质等理性的产物,结果出现“图书馆无本质和思想为牢笼”说。而同一学者曾主张“图书馆哲学就是专门揭示和解释图书馆现象本质的部门哲学。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理论主体不能只当拆房队而不当建筑队,应有破有立。二是要分析:那些拆了又建、建了又拆的工程,多半有深层次质量问题。
后现代具有解构和建构两个向度。我们要吸纳解构主义后现代的批判性财富,更要吸纳建设性后现代的建设方案,尤其要珍视破坏性后现代主义完成的建设性成就,及其“浪子回头”精神,如后面提到的德里达一哈贝马斯联袂共建的“欧洲认同”。在处理后现代潮流时,图书馆学对后现代“执其一端,不及其余”的习惯还是没有改,究其根本,恐怕还是不能全面把握事物的弊端作祟。
2 问题的分析:分析现代性的不足不等于否定理性;兼顾理论大厦的“拆违”、重建和结构性调正
后现代拒绝理性和所有基于理性的工具,全面拆除理性大厦或认识论大厦。设问:这样拆,对不对?
2.1 图书馆学不要对象和本质了吗
与其说图书馆学不该有对象和本质,因为该对象、本质没有“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和赞许”,“并不具有客观性”,属于元叙事。不如聆听多种声音。回答这个问题要涉及本质、规律、客观性、元叙事和基础主义等概念。
其一,规律、主观建构的东西没有普遍认同和同一性吗?后现代认为,启蒙主义以后的狭义形而上学构建的理论不具备科学命题的有效性,只是一种叙事体。这个责难要求回答的是科学命题是否基于共识。答复如下:科学研究就是在使用语言进行主体间的交互,语言中的语用性包含了人类的论证、讨论和认同,因此具有主观的普遍有效性,也就是“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和赞许”。那么,为什么有学者会认为对规律的认识不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和赞许”呢?这是因为他把对象看作是绝对客观的,没有打下主体烙印,是没有涉及主体中介性的孤岛,这就是客观主义和主观主义的两极分裂。个别理论曲高和寡,不顾主体间交互认同,恰恰说明“主体间交互”统一的重要性。社会共同体中的“共识”说明规律和主观普遍性是存在的。若图书馆学家共同体不明显,只说明其学科的理性认同不足,其他学科并不都如此。
其二,元叙事概念的是与非。元叙事作为一种世界观,主张世界和历史具有目的性,有始有终,完满有序,连贯统一,并将这种世界情景或方案权威化。具体学科的体系化就是受元叙事完满性的影响。后现代认为世界杂乱无序、残缺而碎片化。启蒙理性在粉碎神的完满性后,绘制了人类理性的完满性。但理性后来异化了。例如异化为披上“科学性和科学管理”外衣的工具理性,剥夺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后现代的评判有其合理性,但把工具理性混同于全部的启蒙主义理性却是以偏概全。理性还有其他形式,例如主体交互理论、主体间性理性等,都在克服一言堂,都在不断讨论商量,寻求共识,进而达到新的理性——主体间的普遍有效性。也就是说主体间性也在以新的理性来弥补元叙事存在的问题,这种积极的努力,有的论者为什么就看不见呢?
其三,本质论是宏大叙事吗?宏大叙事把社会历史进程看作一部完美的机械,具有完备性、整体性。这导致一些学科的研究醉心于制造体系,并相信只要体系建成,就万事大吉。后现代主张:此类方案是否完美,有待历史事实证伪。联系图书馆学匆忙搭建的一些体系,防治宏大叙事病的告诫或可理解。但和其他人文学科不同,图书馆学理论勃兴时间短,打造的体系多为“急就章”,实用主义情结浓厚——“面向过程、面向实体”,其文本都为工作手册的复杂化。工作手册缺乏叙事,遑论“宏大”?
有学者批评实证主义、抽象图书馆学等打造宏大叙事。其实,实证主义求知于经验材料,拒斥先验或形而上学的思辨,与宏大叙事相距甚远。若打造体系力图完满,此乃研究者敬业,亦未尝不可。尽管没有一个体系能提供“最终解决方案”,但能提供部分解决方案,也比解构主义的“最终毁灭方案”强。当然,建体系有随意性不好,要防止患宏大叙事病。但虚无主义的随意性亦不足道也。
其四,关于对象和本质缺乏客观性。说对象、本质、规律是学者设定的,没有客观性。这种客观性充满了客观主义和物质本体论成分。客观主义和物质本体论所谓的客观是一个与主体性隔绝的孤岛,这种孤岛实际并不存在。因为当我们使用“客观、规律”等词语时,就在使用对应范畴、概念及认识工具,并把哲学意义注入对象中去。而且语言本来就是通用的交往工具,所以使用语言就是在使用大家共识的意义,好比使用货币后交换的价值是相等的一样,价值相等就是理性和公正。这样一来,客体就打上了两个烙印,一个是主体认识工具中积淀的理性,一个是语言交互包含的切磋和论证。有学者一会儿认为图书馆学的基础是纯粹的客观知识,一会儿认为这种纯粹客观规律脱离主体的共识就无意义。这种思想恰恰是客观主义的,否认主体的干预和主体间性,所以在哲学上是极端幼稚、碎片化和非建设性的。建设性后现代的代表大卫·格里芬主张“物质和意识之间并不存在着根本的分歧,因而意义和价值不仅是世界的组成部分,也是我们的组成部分”,必须“以整体有机论取代机械论(世界是一部机器)、还原主义(可以还原为最终粒子和零件)和客观主义(与人的目的没关系)”。可见,说本质的唯一标准是客观性,没有人的影子,就在无视建设性后现代的精神。
“主体间交互”结构能够把客观性、主观普通性和边缘化意见等元素统一起来:通过主体间交互就是运用语言进行论证、交互和共识,也能融合边缘化声音,保证多元性。避免了后现代指责的忽视边缘化的弊端。此外,因为“所有的语言论证行为都是理性的认识行为”,所以语言共同体承载了认识的社会同一性,可以防止学术单边化、人为划分边缘化领域、学术冷宫以及“讲到学科存在的问题,随即遭人发难”等现象。
其五,关于研究的本质是基础主义在作祟的观点的分析。反本质说的另一依据是后现代的反基础主义者认为世界没有“始基”,所以不存在本质。这里的关键是要把本质和本原(宇宙本体论的本体是始基)区分开来。本质不必是始基或本体。首先,本质比始基高级。在黑格尔那里,本质处于逻辑发展的中级阶段而不是开始,它和现象范畴对应并相互中介(借鉴),以便联系和超越自身,进而上升为现实、真理和理念等。既然本质不是始基或本原本体,说没有始基就没有本体,这句话就是错误的。其次本体不是始基,而是认识本质的前结构或前提,即主体认识基础。哈贝马斯就说比客观性“更可靠的真理”是认识的基础。包括主体间交往中共同拥有的“个人的能力、直觉知识和在社会实践中习得的背景信念”。既然能否把握本质取决于主体能力,那么世界是否存在本质,就不是由始基决定的,而是由主体间关系决定的。
正因为如此,哲学的重点从宇宙本原论,转移到认识与存在的统一性上,而靶论还停留在始基论即宇宙本体论水平上,就大大落后于哲学的进展了。
也许有人会说,主体间性的认识能力也是一种始基。例如有人批判笛卡尔的基石“哲学第一原理”(我思故我在)硬要给认识提供我思基石,是基础主义的。这种分析也是有问题的。其实,该命题只有主语,没有宾语,这个基石只确立了主体性和可怀疑两项,也就是说首先,逻辑上要先设定人类主体,才能认识客体。其次,为了防止主体的主观性,笛卡尔设定“我思”是在怀疑认识的可靠性——当我怀疑着一切时,有一件事是不能怀疑的,就是我在怀疑,怀疑本身是一种思想,这样的怀疑论基石就是打破独断论基石的基石,也与“沼泽里的长征说”交相辉映。
反对基础主义的另一个理论是沼泽行军说。皮尔士提出,人类的认识是没有岩基的,而是在沼泽中行军,只能找到“比较坚固”的落脚点,且不长久,要不断前进才能保证不陷下去。他没有说明这种“比较坚固”的支撑点如果不是我思,不是理性又是什么?此外,如果永远在沼泽无休止行军,岂非毫无意义的平面式重复。可见沼泽行军说只在“可误论”方面有意义。皮尔士在批判常识主义说时提出,不预设以前的知识,就没法获得新的知识,这表明非理性主义也追求知识前提和基础。
主体间性、实践论等本体论,本来就是批判客观主义、基础主义的更高级产物或武器。因为主体间性批判了孤立的客观性和宇宙本体论的本原性。这样看来,致力于寻找“图书馆的本原”还不一定会出问题,但把本原同自主的客观知识论结合起来,就陷于了宇宙本体论或基础主义,这才是要防止的后现代诟病。不过,“图书馆本质‘知识交流说”把本原这一实体范畴转化为关系型范畴的“主体间性”即“主体一主体交往”学说,容纳各个学科甚至接近后现代合理成分。因此,图书馆本质论是不能简单否定的。
因为后现代否定本质论,有的学者因而否定图书馆“知识交互论”这样的本质论,否定图书馆学基础理论成果,那是站不住脚的。如果真正把知识交流说和主体间性挂钩,否定本质论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唯一能解释通的是,“知识交流说”只是一个通俗词汇,它从来就没有成为学术概念。
2.2 关于图书馆学能否有理论体系、体系就是监狱的问题
反对构建体系的理由之一是因为体系是主观建构的——这就陷入了客观主义的孤岛论;理由之二是因为体系是个体提出的——这就陷入了费尔巴哈对个体的理解。在机械唯物论中,个人是孤立的、生物性的,而在辩证的历史唯物主义看来,主体是“类”中的个体,是历史的个体即群体中的个体(被社会化,积淀了人类经验,具有主体间性和认识先验性等)。即使后现代也否定私人语言的存在。
理论体系“精神监狱”说有其合理性。例如在启蒙理性科学万能的框架下,“工具理性”为西方的社会管理披上科学外衣,只讲科学效率不讲公平和个人自由(崇拜GDP;产品和媒体把消费者当作客体,无视人类发展指数等)。这一意义上的批判是对的。但是超过这一边界,进入心理学,问题就出来了。因为皮亚杰发生认识论和建构主义学习就指出,儿童在学习中就是要有框架的,例如抛锚式学习先给儿童一个“书架”,然后学习者能把经验材料分类放到“书架”上去,形成知识。经过了同化、顺应等阶段,学习者会改造“书架”,重新组合分类。此外,儿童社会化、成人继续社会化(终身学习)就是进入“牢笼”,因为系统地学习知识,规范道德行为(纳入实践理性),培养审美情操(纳入民族性的情本体),就是在钻进各种体系。又如图书馆专业教育就是在灌输知识课程体系、承认学科有框架。
任何理论都有其边界。哈曼的理论体系精神监狱说的有效范围是:批评盲目引进舶来品者生吞活剥,缺乏价值中立;或轻率建立体系;体系排他等。正确的态度是:动态开放,把体系作为组装式书架;解构和建构兼收并蓄、多元并存等。仅此而已,不能因此延伸出无政府主义和虚无主义。2.3复归多元化,建设图书馆学的群言堂
否定图书馆学本质规律学说的理由之一是没有“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和赞许”,其有效语境是:要多元化;话语权不能专擅。我们可以结合国外的学术权力研究,对照国内学界是否存在话语权过度集中,封杀了边缘化声音等现象。而“主体间交往”的共识、讨论、商量、论证机制,则能在学理上支撑多元性、开放性和民主化。
2.4 抓住“复合交流”核心范畴,文化兴馆,促进返魅,建设基于人类本体的文化学图书馆学框架
数字图书馆颠覆论的大意是:一旦传播知识的功能被取代,数字图书馆就会被解构,馆员就会抓狂。要防止颠覆,建设性后现代思想倒提供了良药——返魅。重拾图书馆的审美、艺术实践、道德培育等复合交流的广义文化功能,可以规避颠覆,中兴图书馆。
解构性后现代批判工具理性把人变成单一获取经济效益的工具,忽视人本身的需求。在图书馆的表现就是,选择性地强调阅读的知识传播功能,忽视阅读的审美、艺术实践、道德实践、宗教信仰等功能和价值。返魅,就是要把后者拾起来。这样做,不但能重拾图书馆的辉煌,也可重建人类生存方式和存在方式。
此外笔者认为:把哲学重点一直放在思维、思维与存在的关系上是不够的,会导致形成以认识论为主体、以知识论为核心的思维方式,容易被现代主义唯知识论歪曲利用。海德格尔的人类本体论是一副解毒剂:不在认识论一棵树上吊死,把哲学亦即人类发展的重点放到人本身,人活着就是“去在”。如何去在?就是通过广义阅读、复合阅读,例如通过文学这种非知识的阅读,恢复本真的自我,解决人的精神存活及存活质量问题。不再为启蒙主义的认识一知识一改造自然一获取经济效益的链条所缠绕,而是在改造自然的同时考虑最终目的,考虑如何改造人本身、改造社会等。图书馆学应该为实现这项战略转移做出贡献:从认识论转向或兼顾人类学本体论。
3 问题求解:图书馆学基础重建的基本架构——通过复合阅读交流本体完成现代历史的纵向衔接和科学人文的横向融合
纵向衔接——现代进程与后现代进程的衔连:否定现代过程、切断历史的碎片化历史虚无主义很荒谬。我们要整体把握世界,把后现代进程看作是现代化的深化过程,完成未竞的现代化事业。
横向融合:方法论上兼顾建设性后现代。建设性后现代的代表大卫·格里芬提出“后现代科学与现代科学的连续性”,科学人文的统一或”科学人性化”。融合的榜样是:结下几十年恩怨的德里达和哈贝马斯于2003年联袂共建核心欧洲,通过多级格局以抵抗美国的单极世界格局。核心欧洲基于欧洲认同,认同意味着同一性及理性的存在。这个价值共同体(德里达在行动上认同哈氏的主体间结构及其理性同一性)有着共同的但又“没有垄断对科学、启蒙和现代性的理解”,最有价值的是破坏性后现代的华丽转身:与理性主义联袂,开展建设性工作,并且还超越理论建构,转向实体建构。这对只强调后现代解构性的人们不啻是一剂清醒剂。
3.1 图书馆学理论中的现代性和后现代性萌芽
以往的图书馆学研究保留了一些健康的走向,但又营养不足。在此基础上分析、发展,是图书馆学走出内外交困,迎接挑战,浴火重生的道路。
矛盾说(黄宗忠,1962)是图书馆哲学的早期代表性理论。馆员和读者、藏和用等矛盾展示了主客体关系。但这里的矛盾只是单个范畴(辩证统一关系),不是核心范畴,无法统帅范畴群体系,主客体关系也不是主体间关系,没有多极性。不过,矛盾的可统一性多少有点理性同一性的味道。矛盾环境中的理性不是无条件的、完美的,而是充满问题、冲突和差异的。矛盾说在气质上就不附庸宏大叙事。其体系是开放的、动态的,可以对接可误论。它和新理论大厦的建设不是一回事。
规律说。“规律”范畴在不同哲学阵营被注入不同内涵。物质本体论的规律脱离实践主体而存在,意识本体论的规律容易产生主观主义。图书馆学规律说大多在工作层面引申和展开,且是单个范畴,其哲学立场不鲜明,因此标签难贴。但不少文献具有朴素唯物主义的气质,留下客观主义痕迹。
知识交流说(周文骏,1980年代中后期)、社会认识论(美国谢拉)、知识社会学(德国卡尔斯泰),涉及到文献知识运动的基本形态,为主体间交往等留下对接口。但这些理论是对图书馆“知识交流”活动的直接描述,日常用语色彩浓重,带有“哲学性思考”,还不是有特殊机制的哲学核心范畴,不具备抗衡、批判解构主义后现代的理论潜力。
波普的世界3理论突出的是知识从主观产物走向客观化后具有自主性。该理论为朴素唯物主义误读后,把自在性孤立起来加以无限放大,斩断与实践和主体的联系,阻碍融入今天哲学主流的理性观中,例如忽视知识的主体性特征。这正是客观主义、基础主义的哲学版。
图书馆设客观知识为逻辑起点、本体对象存在严重问题。客观知识论单纯强调客观第一性有自然主义、基础主义的味道。它认识不到从逻辑上说先有主体实践认识能力,后有客体。因此,以知识客体取代客观知识更科学。客体以实践为前提,以主体为中介。没有读者需求就没有藏书楼,也就没有所谓图书馆的客观知识。逻辑起点是没有前提的,但“客观知识前面有实践和读者两个前提,怎么能成为逻辑起点?”此外,以知识为逻辑起点,就在排除“道德判断(德育图书)、审美感受(作品欣赏)和能力培养(如习题练习在教学中属“实践性环节”)等活动。”哈贝马斯指出:工具理性下,人们利用知识进行生产,为管理这种生产又打造了社会系统,在这个系统面前“主体的自由和自主的目标制定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客观知识”侧重自然界,不包括人文社会领域;客观知识的获取不包括人文理性的直观和“习得”,因此客观惟知识论,恰恰是后现代诟病的工具理性的帮凶。马克思把推进生产力的学习定位于“技术和组织知识……的层面”,而“道德认识、实践知识、交往行为……的学习重要得多”。后现代诟病的工具理性之祛魅,就是把科学(即知识、物质、效率)以外的人的需求和活动剥离了。惟知识论就是这种祛魅的典型版本。
关于图书馆实践关系范畴、主体性理论、读者学和复合阅读说。笔者在2002年中国图书馆学会年会上提出“图书馆实践主体性理论”,并在分会场报告中提出从实体范畴向关系型转变,防止客观知识的非中介性。也就是说主、客体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孤岛。此后批判客观知识论,提出以读者为中心的主体性理论架构和阅读中心词,主张图书馆在知识传播以外,还有审美鉴赏、道德养成、文化熏陶等复合阅读的功能。今天看来,复合阅读论就避免了后现代谴责的弊端(客观主义、基础主义、祛魅等),在学理上也提供了发展图书馆学的解决方案。而客观知识论恰恰不能,因为它缺乏两个要件,一是客体知识中的主体性烙印,二是知识以外的复合阅读功能,后者能还原人的全面属性,即返魅。
图书馆学理论形形色色,存在种种短板。后现代侵入后,出现大面积否定图书馆学进程的理论,根源是这些理论内部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等问题;有的具有优秀基因,但不能形成理论合力和表面抗力。
关键是要寻找一种理论,有能力“接招”,能化解危机,扬弃缺陷,整合建设性后现代(科学人文的融合)理论,吸纳国内外重建哲学思路(如主体间性交往模式、情本体模式等,以完成历史融合),进而发展出一种承上启下的理论,例如复合阅读本体论。
3.2 重建理性和现代性的路线图:阅读中的主体交流和情本体理性
复合阅读与哈贝马斯主体间性:哈贝马斯说理性就藏匿在主体领域(客观知识论的雷区),而图书馆学指认了同样的范畴。对照如下:
①“主体间交往形成相互讨论、论证和协商,达到普遍共识的社会化理性”;复合阅读说则认为读者一作者一读者间的交往形成理性探索。
②人类的认识成果积淀在主体的认知、审美、判断等理性交互工具里,所以理性不是客观规律的反射,而是主体理性加工外物的能力;图书馆阅读是读者和作者、读者和读者等之间的交流、共识或通感,并在理性的阅读能力下感知读物。
③语言、美感、道德自律是主体共识的理性工具(如果三者不能取得共识,人类就没法思维、共鸣、切磋和交流了)。阅读使用语言、美感和自律等,所以阅读的过程就是理性化的过程。
复合阅读论与李泽厚的情本体。李泽厚认为:制造工具对外形成工艺,对内形成美感心理结构(例如弹钢琴练就帕格尼尼的技能、手和乐感),我国的情本体是知意情一体化的,把思想、情感和道德实践一体化,能克服西方哲学把理论理性、实践理性分化的弊端,把人的理性统一起来,进而克服后现代所说的工具理性和知识驱逐人本身价值的祛魅病。复合阅读论还反对惟知识论,强调审美,道德熏陶和价值判断作用。阅读乐谱,听音乐,欣赏绘画,解释记号的指涉性意义等,甚至不通过语言文字也能得到社会主体普遍认同;阅读《红楼梦》感悟人生价值而不限于知识;通过阅读优质文化产生“头顶上的星空,心中的道德令”的庄严自由感也不是获取知识。这些都是理性世界的确立。“复合阅读和交流”不是一个口语词汇,而是一份回答重大理性挑战的答卷。
3.3 广义阅读交流是知识人文的深度融合的载体
在后现代提出科学、人文的再度融合的背景下,图书馆的知识、文化功能的深度融合迫在眉睫。
首先,从认识论、知识论到主体间复合交往理性,昭示图书馆的功能不再限于传播客观知识,还要提供人全面发展需求的信息,包括知意情为基本面的审美、道德修养、信仰、艺术欣赏等。在哲学上就是用人类学本体论取代认识论。
必须强调文化熏陶功能和图书馆里发生的理性结构,完全能够完成建设性后现代的任务,防止工具理性泛滥,这是人文学意义上图书馆不被颠覆的保障,也是批判图书馆颠覆论的有力答案。
其次,图书馆应提供相应的价值论方案,以价值论补充认识论。如贯穿选书过程的价值论使得资源建设成为图书馆追求价值的重要环节。
除了GDP和生存目标,人的深层次需求还包括海德格尔提出人的问题:烦、忧、畏。李泽厚给出情本体药方,即通过“眷恋、珍惜、感伤和了悟”来克服化解,做到“去在”,也就是“去活着”,即克服生命的困惑,在日常生活中通过感悟来获得精神的安定和充实。李泽厚提出通过《红楼梦》的阅读价值和意义来建立情本体,凭理性直观在此岸解决。海德格尔也主张通过艺术来达到目的。这些图书馆都能做到,图书馆不限于知识和科技服务,更多的是文化服务,是在阅读中建立理性直观和审美实践。图书馆学和哲学药方在方向和方法上能够达到一致。
将知识阅读升级为复合阅读、文化阅读,建立复合阅读本体论等,将阅读升级为理性结构重建的高度,打造纠正工具理性和“去在”的武器,这是重建图书馆学的基础。我们要借鉴德里达一哈贝马斯对立后联袂,共建了“建设性后现代”的实体成果——“欧洲认同”的典范,把重点放在建设。图书馆可以打造君子和而不同的多元的阅读主体交往系统,形成新理性和同一性,为社会共同体建设打下基础。
3.4 理论的“华丽转身”:重建图书馆思想、哲学基础及新现代化纲领
遵循从客观论到主体间性理论,确立以读者学、阅读学理论为核心的图书馆学架构,以适应后现代、解释学的多元化向度。以读者为中心,就允许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蕾特,这样,知识和价值就多元了;主体间交互会产生普遍有效性即理性,主体间性就兼容解释学;阅读论是更科学的图书馆版的交互说和解释学,提倡边缘化、多元化,有利于对德里达反理性主义解释学作出正确回答。
读者一作者、读者一读者、读者一馆员、馆员一资源、学者一学者等交往,可以概括为主体间性结构,并影响客观资源建设。资源建设的前提是读者需求,通过馆员一读者交互总结读者需求,通过读者对客体的主导性,把需求灌注到生产端,如读者参与数字出版、定制图书馆服务、提出资源外包的需求等,这样主客体关系与主体间关系交叉,并相互支撑。
过去,图书馆学的馆内工作手册“复杂化”的特点较强。但如今很多业务社会化了,因此工作重点必须从馆内移向服务前端。所以,充分了解读者,以阅读为中介反作用于图书馆产品的生产等,开展应用推介、推送服务、技术嵌入等十分重要。因此,以读者为中心是图书馆学转型的导向,是理论、现实的出路。推行以阅读为中心、让读者立法的理论体系,适应哲学的三大革命性转移:本体论一认识论一解释学,符合图书馆学从客观知识论向阅读主体转移论的大方向。读者不再是被动的阅读主体,读者的认知、审美结构和成果将影响资源的生产。针对后现代非理性主义困境,以“读者立法论”重建图书馆学,“阅读本体论”是对症下药的选择。
确立图书馆学者的共同体,建立主体间交往结构的理论体系,可以防止知识的绝对化、客观化。应改造一言堂,开设百花齐放群言堂,容纳小型叙事,杜绝学术冷暴力和边缘化,重建多元民主的图书馆学术生态体系。
“复合阅读交流说”有破有立,既为图书馆实体颠覆论找到对策,又为图书馆理论危机提供药方。它科学地总结解构性后现代主义的正能量,又摆脱其纠缠,诊断图书馆学基础性理论的缺陷,吸纳建设性后现代方案,借鉴哲学处理理性危机和人类危机的“大动作”,上承人文科学走向,广收博取,以应对图书馆危机。在后现代诟病现代理性并剥离人自身需求时,提供了实现文献价值的价值论主张,主张通过审美、道德评价的社会化交流和综合阅读来满足人的全面发展需求;当后现代批评启蒙理性在人与物质的关系上主客体颠倒且推行大一统专制时,“复合阅读交流说”中的主体间性理论支撑小型叙事、意见多元化和以读者为中心的读者学、阅读学和心理学相结合的图书馆学研究框架,抵御以客观知识为图书馆学基础的客观主义,并以主体间性理论支撑多元化的学者生态共同体,以读者立法的读者和馆员的主体交往结构,同时交叉地叠合图书馆实践的主客体结构,形成二维结构。
复合阅读交流支撑阅读返魅、科学人文交融;在学理上针对图书馆学深层次逻辑迷乱,于哲学上提出从宇宙本体论、机械唯物论、认识论向主体间实践本体论和人类学本体论转移,克服客观主义、主观主义的两极分裂。基于上述理论,打造了功能相对齐全的图书馆及人类自我修复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