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理论的创新:论萨义德的地理观
2015-03-27蔡天星
蔡天星
(1.广东警官学院 公共课部,广东 广州 510440; 2.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
后殖民理论的创新:论萨义德的地理观
蔡天星1,2
(1.广东警官学院 公共课部,广东 广州 510440; 2.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 510275)
摘要:萨义德在当代西方理论残酷生态中开辟了后殖民理论,地理因素的注入是其理论创新的关键点。其地理观念源自葛兰西的文化馈赠。从实践层面,地理意味着巴以领土冲突,萨义德从去殖民化的政治立场致力于巴勒斯坦叙事;从文艺美学层面,他提出“对位法”,对宗主国和殖民地进行地理比较;从哲学层面,他运用后现代主义策略,用横向地理的共时性来对抗纵向历史的历时性:地理因素活跃于其后殖民理论中,使得他迥异于别的后现代主义思想家。
(责任编辑:余志平)
关键词:地理观;后殖民理论;萨义德;葛兰西;后现代主义 在采访时萨义德用一条线索串起一生学术的,他说: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复杂性”与“同时性”,“也就是说,当你听到一件事时,也听到另一件。这包括了‘对位’‘另类’和‘抗拒’”,还包括了“流亡”、“他者”[13]。正因为“帝国/殖民地”横向跨越地理,就产生了殖民者和被殖民者之间的“对位”和“抗拒”,外来者的“他者”、“另类”(既指殖民时期外来的殖民者,又指后殖民时期进入宗主国的被殖民者),不同人混杂共存就形成了“复杂性”。“流亡”也是在不同地理的国家作为“另类”与“他者”混杂。
萨义德以《东方学》(也译为《东方主义》)等著作开辟了后殖民理论。在当代西方文论的残酷生态中开辟一个新的理论,萨义德的成功之道得益于诸多因素,其中,地理因素的注入为其理论创新起着关键性的作用。他说,“在《文化与帝国主义》和《东方主义》里强调地理比什么都重要。目前正出现一种新的范式变换。我们对于如何别开生面地、富于想象地看待地理斗争,也许正获得一种新的、令人为之一振的认识……所有这一切都代表一种人类历史研究的新构思方式:一方面从地理角度来构思,另一方面不光是着眼于地理,而且着眼于地理斗争。”[1]308他“强调地理”带来了“新的范式变换”,既是一种理论上关于方法方式的“新构思”,又是实践上关于领土的“地理斗争”。
萨义德的地理观念从何而来?这种地理观念的实质内容是什么?萨义德的地理观对其批评理论的创新有何价值?这些问题应该得到研究者的重视。
一、地理方式:葛兰西的文化馈赠
萨义德的地理观念,其理论来源是受益于葛兰西的文化馈赠。萨义德坦言:“依我之见,葛兰西思想的中心点——这还没真正充分讨论过——就是,它基本上是地理性的。他是以领域、地点的方式来思考,这对我来说很重要。”[2]289-290他酷爱葛兰西的作品,《狱中札记》英译本在1970年代初问世不久,萨义德就一睹为快。同为知识分子,他敬佩葛兰西在法西斯强权下所展现的不屈意志,他受惠于葛兰西独立性地发展马列主义经典理论的求真精神。
葛兰西提出“地理小说”,给萨义德的帝国主义小说分析以灵感。葛兰西将“地理”和“小说”组合成一个短语:“地理惊险小说”;“科学-惊险、地理小说”;“惊险地理小说”;“科学-地理小说”[3]475-478。葛兰西对“地理小说”只是一笔带过,甚至在术语上还像上述那样几次变动。他无意于生造一个文学批评的新术语,只是用来称呼一种科学探险的小说类型而已。但对于受其影响的萨义德来说,“地理小说”一词已经失去了葛兰西原有的“科学”、“惊险”含义,而添上了帝国主义在海外殖民的另外意思。
葛兰西以短文《儒勒·凡尔纳与科学-地理小说》探讨了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1828-1905)的小说,指出法国作家“有很鲜明的反英情感,这与殖民地的散失和海上失败的痛苦有关。”[3]477葛兰西把儒勒·凡尔纳定位于一位法国的科幻作家,所指出的“反英情感”,仅仅是提到凡尔纳站在法国帝国的立场上对另一个帝国的反感而已。而敏感的萨义德是从西方帝国对第三世界的海外殖民来理解“地理小说”。 凡尔纳在纯科学和纯文学的外衣之下包裹着帝国主义倾向,他“又是以扩张殖民地为目标的巴黎地理协会会员,是一个对法国侵略非洲不抱怀疑态度的国家主义者。”[4]
比“地理小说”更为重要的是,葛兰西分析问题时无处不在地运用“地理方式”,给萨义德以深刻的印象。萨义德写道:
而葛兰西,只要粗略地检验一下他的词汇概念就立即可以看出,社会历史与现实是用地理名词来表述的——如“地带”、“地区”、“街区”和“区域”等词占了很大一部分。在《关于南方问题》中,葛兰西不仅努力地说明,意大利划为南北两个区域的问题,是在困境中如何从政治上对待全国工人阶级运动挑战的中心问题。同时他还不厌其烦地描写南方的特别地形。[5]65
葛兰西分析意大利的历史现实,始终抓住“南北”和“城乡”,始终把握对立双方之间的差别和联系。仅从《狱中札记》的目录“城市型和乡村型知识分子的地位差别”、“第一次复兴时期和现代国家结构中的城乡关系”就可知其要义[6]。意大利第一次复兴时期,北方以工业化的城市为主,南方以乡村为主,还有北部、中部、撒丁岛、西西里的农村力量。葛兰西论述了各个力量的此消彼长、合纵连横,分析了行动党和温和派在民族统一过程中的功过得失。温和党是右翼势力,代表大地主和大资产阶级利益;行动党是左翼势力,代表中小资产阶级利益:双方都没有提出土地问题,农村群众成为民族运动的局外人。行动党从南方取得军事成功,最后的成果被北方的温和派收入囊中。
尽管葛兰西地理分析中所包含的阶级观点(如发动南方农民群众)被萨义德忽略了,但夺取市民社会的文化领导权得到了萨义德的认同。为了实现民族统一与独立,葛兰西一反经济决定论和暴力夺取政权的教条,强调不同区域的具体情况,强调灵活地从本国实际境况出发,寻求有效途径来拯救民族命运,这一切得到了萨义德的继承。为了巴勒斯坦民族的独立解放,萨义德把葛兰西精到的地理分析借鉴为他山之石。
“地理”对于两位理论家来说都有较大意义。“地理”是萨义德的一个关键点:在巴以现实问题上,“地理”意味着殖民地和土地,“地理”一词有着现实的政治意义;在文学批评上,“地理”意味着欧洲帝国和殖民地在文化艺术上进行压迫与抵抗的斗争,产生了对位法;在理论创新上,萨义德引申“地理”的内涵,借用了以横向地理抗拒时间线性的后现代主义策略。
二、土地争夺:去殖民化的终生追求
萨义德关注葛兰西的意大利“南方问题”,不是着力于阶级革命,而是着眼于去殖民化。意大利独立过程,就是从奥地利帝国、西班牙波旁王朝、法国(法军兵驻教皇领地)手中收复国土的过程;同样,巴勒斯坦问题,实质就是巴以双方争夺土地的问题:独立的意大利已成为历史事实,而巴勒斯坦独立正面临着残酷的现实。 所以,萨义德所说的“地理”,比包括葛兰西在内的其他理论家更在意于土地争夺。他在《文化与帝国主义》中说“为了本书的目的,我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对土地和土地上的人的争夺上面。我想做的是从地理的角度探索历史经验。”[5]7
萨义德反复强调以色列对巴勒斯坦土地的掠夺,“以色列1948年占领了巴勒斯坦的78%的领土,1967年又占领了剩余的22%。”[7]13“巴勒斯坦人为之战斗的,不是已经失去的78%的土地,而是那还保留着的22%的土地。但在这22%之中,以色列仍然控制着60%的约旦河西岸和40%的加沙地带。”[8]就像葛兰西把意大利分为南北两方一样,萨义德把巴勒斯坦分为三个区域:A区,完全巴勒斯坦自治;B区,部分巴勒斯坦自治;C区,以色列治安及军事管辖[7]14-20。萨义德在处理巴以地理纠葛时,始终紧扣着历史与现实的维度,让地理与历史交织为纵横经纬之网,为弱势的巴勒斯坦叙事而呐喊。他控诉着巴勒斯坦人普遍的流亡状况:“第一次,在我们历史中,55%的巴勒斯坦人生活在历史的巴勒斯坦土地之外。”[9]
萨义德不仅把“地理”赋予为沦陷的失地和抵抗性的 “区域”之含义,而且还把“地理”形象地化身为地图,具有明显的政治意义。他在《从奥斯陆到伊拉克及路线图》、《文化与抵抗》等专著中引用了很多巴以局势地图,详细地分析了以色列侵占过程和巴勒斯坦民族抵抗态势。在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室里,萨义德还将巴勒斯坦完整领土的地图摆在显眼的位置,并且将之镀金。
萨义德并非以一种抽象的方式来把地理和领土对接起来,而是从自己切身的经历来拴紧这两个词语之间的纠结。他说,“我认为——至少我的个人经验告诉我是这样——领土、争夺地盘以及遭受盘剥是巴勒斯坦人民总体经验的一部分。”[10]60个人主体情感的倾入,使得“地理”的术语不再是干瘪的概念,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有机体。
究其经历,萨义德对地理有一种独特的情结。他生于巴勒斯坦,却有家不能回,那里有以色列士兵一道道隔离盘查的关卡;他长于埃及,却因排外的民族主义政府长期拒绝入境;他读书生活在美国,被民族解放的理想自我放逐于中东和美国之间。慈母严父、柔妻爱子、恋人亲戚都被错综复杂的地理因素横拉撕扯,地理的变动(从一国迁移到另一国)和流动(一国被另一国家吞并)浸染着萨义德的爱恨情仇。他说,“地理——尤其在离乡背井的离去、抵达、告别、流亡、怀旧、思乡、归属及旅行本身出现的地理——也是我早年记忆的核心。我生活过的每个地方——耶路撒冷、开罗、黎巴嫩、美国——都是一套复杂、密致的网,是我成长、获得身份、形成自我意识与对他人的意识的非常重要的地方。”[11]萨义德早已种下敏感的地理基因,被葛兰西放眼西方列强和着眼南北城乡的地理观念激发了。地理是“一套复杂、密致的网”,真切地维系着萨义德的个人命运与整个民族。
三、地理“对位”:文本批评的方法创新
萨义德把地理方式非常娴熟地运用到文学批评中,他称之为“对位阅读法”。这种方法在其专著《文化与帝国主义》中得到了集中的运用。具体方法是,在批评西方的经典作品时努力捕捉宗主国和殖民地之间的联系,将其进行对照,揭露西方经典中的东方主义嘴脸。
这实际上是一种索隐式的实证方法,但由于审美的经典与暗含的帝国主义形成了富有张力的对比,由此产生了新奇的效果。例如萨义德看《简·爱》,着重注意被关在阁楼上的那个疯女人是来自西印度,这个来自殖民地的女子被描写成有危险的低等人,反映了大英帝国在西印度的力量存在[5]84。萨义德的解构颠覆了传统看法,从这些西方经典身上撕下了自由爱情和平等人权的伪装,露出殖民本色的马脚。萨义德将帝国和殖民地进行“对位”的阅读法贯穿于文学批评中:评康拉德的《黑暗的心》时,将欧洲白人和刚果联系;评简·奥斯汀《曼斯菲尔德庄园》时,把英国和安蒂瓜(巴勒比海殖民地)联系;评《阿依达》时,将英法和埃及联系;评吉卜林《吉姆》时,把英国和印度联系;评加缪的作品,将法国和阿尔及利亚联系;等等。
萨义德还将自己的“对位法”进一步拓展,从批判西方经典中的东方主义扩展到弘扬非殖民化的抵抗性作品。此时,萨义德的“地理”着眼点,就从西方帝国转向了东方被压迫世界。在欧洲内部,他倾心于斯威夫特和叶芝,因为他们的作品传达出爱尔兰民族主义对大英帝国的抵抗;在亚非拉第三世界,他肯定聂鲁达、法农等人的反抗帝国主义的作品。这些作品被萨义德称为“反帝想象”或“非殖民化想象”:
如果有什么东西突出了反帝想象力的话,那就是地理因素的首要性。帝国主义毕竟是一种地理暴力的行为。通过这一行为,世界上几乎每一块空间都被勘察、划定、最后被控制。对土著来说,殖民地附属奴役的历史是从失去地盘开始的,所以必须寻找殖民地的地理属性然后加以恢复。[5]320
萨义德认为,受奴役的土著进行“反帝想象”的过程中,地理因素的重要性是首位的。这个方面受到了法农的较大影响。法农是阿尔及利亚摆脱法国统治的非殖民化理论家,他很擅长用“地理因素”来突出“反帝想象力”,其著作《被毁没的大地》让萨义德激赏不已。法农描写殖民者城市和被殖民者城市存在着天壤之别却彼此相连,法农用“反帝想象力”所写的地方与萨义德少年时候的开罗一模一样:西方的开罗和阿拉伯的开罗同时并存,前者是殖民的,后者是反殖民的。与精心规划出来作为帝国中心的巴黎不一样,与旨在展现纪念意义的伦敦不一样,与作为欧洲窗口的亚历山大不一样,“开罗这个城市提供了一个轻松的交流方式,让各种不完整的、部分毁灭但部分存在的历史,彼此竞争、角逐的历史,能相互交流。”[2]162-165萨义德的出生地耶路撒冷也被外来统治者划为东西两半,之间的鸿沟记录着殖民者和土著彼此对立的痕迹。萨义德在童年、少年的地理经历,实际上就是帝国主义与反帝的土著“彼此竞争、角逐的历史”,二者处于类似复调中两个声部之间的“对位”状态。
萨义德在批判西方经典和褒扬非殖民化作品时所用的“对位法”,简单说来,就是一种比较的方法。前者更多用对比,往往将主人公(白人)高贵的生活与次要人物(来自殖民地)低贱的命运进行对比。后者更多用同比,比如,萨义德肯定了以下四部学术著述就主要是运用同比方法,C.L.R.詹姆士的《黑人雅各宾派》、乔治·安东纽斯的《觉醒的阿拉伯》、拉纳吉特·古哈的《孟加拉财产规则:永久性解决法案》、S.H.阿拉塔斯的《懒惰的土著之谜》。就萨义德的实践效果来看,前者深刻而精彩,后者要逊色一些。
批判西方经典和褒扬东方非殖民化作品,又形成了更高一个层面上的“对位”。二者都是具有独立价值的声部,每个声部里嘈杂着各种不同的声音。西方经典与殖民地叙述相互争夺强音的演奏。所有声部和声音构成了一曲众声喧哗的用“对位法”来构成的复调。
四、横向地理:后现代主义的理论突围
萨义德的地理对位不只是一种文学批评方法,而且是更高层次上的哲学视角。他说,“这种对立意味着两种不同的视角,两种历史撰写法,一种是线性的,涵盖式的,另一种是对位式的,而且常常游移不定。我坚持认为,只有第二种视角对历史经验才具备敏锐的洞察力。”[1]179很明显,萨义德要采用“对位式的”第二种视角,来对抗“线性的”第一种视角。
第一种视角拘泥于历史线性发展,受“黑格尔传统”影响;第二种视角与地理空间相关,被称为“空间传统”。萨义德说:“我作了一个有些刻板的分类,把那些依照时间发展规律并且拘泥于此的思想家算作一类。这一类包括继承黑格尔传统的思想家……另外一类,我称之为空间传统,包括维科和葛兰西……我觉得我是属于第二类的,因为我写的大部分著作都与地理划分、地理空间有关。”[10]59-60
萨义德反对第一种视角,即西方强大的历时性传统,尤其是以黑格尔这位理论集大成者为代表。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不乏地理方式,正是他的地理方式冒犯到了萨义德。黑格尔用“理念”将东方地理牢牢地整合在西方中心论之中,他将东方、希腊、罗马、日耳曼诸王国分期于幼年、少年、壮年、老年之中,世界历史的发展脉络是从低等的“东方”到高等的“西方”[12]。这种线性历时纵向思维是理性同一性、抽象规律性的结果。这些掩盖了鲜活个体丰富性的宏大叙事,正是萨义德所要抗拒的。萨义德是用同时性来抗拒历时性,即用横向地理的方式与纵向时间抗衡。
中图分类号:K901
文献标识码:码:A
文章编号:号:2095-4824(2015)02-0048-05
收稿日期:2014-12-12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3BZW004);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GD14CZW01)
作者简介:蔡天星(1972-),男,湖北蕲春人,广东警官学院公共课部讲师,中山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
萨义德这种去黑格尔化的横向地理哲学,实质上是后现代主义思潮中的一条支流。任何人都无法洗掉所处时代的痕迹,萨义德身上的后现代主义烙印,将葛兰西和萨义德分隔在两个时代。萨义德运用了后现代主义策略,抗拒总体性体系,以边缘逃离中心;反本质主义,注重差异性。
总体性体系、并由此建立起来的神性权威是萨义德致力要予以摧毁的。有学者指出了他对待“黑格尔式历史主义”和“葛兰西式地理模式”迥然不同的态度:“萨义德在其批评生涯不屈不挠地与之抗争的就是总体性体系思想或权威,而且,这也是为什么他无法强迫自己容忍黑格尔式历史主义的原因,这种黑格尔式历史主义与他在葛兰西式的地理模式思考中发现的相左。”[14]86摧毁体系权威的具体方式,就是关注边缘、解构中心,即为边缘的巴勒斯坦叙事仗义执言,突显弱势者,粉碎任何压迫性霸权中心,抵抗英法美和以色列西方强势论调。
“本质主义”在东西文化交流上的反映,就是“东方主义”。这正是萨义德所要反对的目标:西方历代经典用总体性方式将东方、阿拉伯和伊斯兰概括为一种刻板不变的低劣本质。西方强大的同一性思维,运用其知识体系的强大权力(往往被粉饰为客观的科学和美学)再现他者。这种本质主义的知识体系的主观目的和客观结果就是,为强大军事支持下的殖民掠夺和统治助纣为虐。萨义德力图揭示出真正的东方:东方是变化不居的,阿拉伯是各各不同的,伊斯兰是个性丰富的。它们都是流动的,却被西方本质主义的知识抽象成一个个概念,简化成脱离现实的纯粹,丑化为漫画,殖民地人民被贬为非人。
这种反本质主义的基础就是注重差异性,紧扣地理因素正是萨义德的鲜明个性所在:
地理意味着差异……萨义德所论的地理与时间性相悖,他的地理强调同时性和空间共存。时间性强调演进的时间、线性、因果性、同一性、首要性、起源性和非凡性,而地理却言说边界、共时、共存、多元化、多因素和平等。正如地理坚持倔强对抗的差异,地理批评意识将人类历史视作一个丰富的档案,这个档案记载了为领土而进行的社会竞争、跨海扩张版图、想象性的地理、统治和反抗。[14]80-81
萨义德将巴以领地争夺、“对位”批评方法、后现代主义哲学都整合进了后殖民理论之中。这是三合一式的糅合,其中最为关键的要素是地理观念。他说:“正像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处于地理位置之外一样,我们当中也没有人完全摆脱地理问题的争端。那种争端是复杂的,也是有趣的。因为它不仅是关于士兵和大炮的,它也是关于思想、关于形式、关于形象和想象的。”[5]7巴以领土争夺就是这种“地理问题的争端”,“是关于士兵和大炮的”,这是实践的现实层面;同时也是“关于形象和想象的”、“关于形式”,即是对位阅读法,这是文学艺术层面;更是“关于思想”的,即后殖民理论,这是在后现代主义思潮中的哲学创新:地理因素在实践、文艺和理论三个层面都异常活跃。正是这种地理理念使得其后殖民理论在西方知识生产之林中独树一帜。
在其后殖民理论中,正是因为有了收复失地的现实诉求,萨义德才没有放弃启蒙和解放的宏大叙事,与同时代的后现代主义思想家保持距离。萨义德始终忘不掉民族解放的责任,所以在后现代主义的道路上,与福柯、德里达两位欧洲贤达的高雅理论相比,萨义德要质朴务实得多。萨义德批评福柯看不到权力被压迫者的反抗、看不到法国和欧洲之外[15],也批评德里达囿于文本之内奢谈不确定性[16],因为这些都与民族解放的要务有冲突。萨义德的后殖民理论是民族解放和后现代主义的混杂体,或者说他摇摆于二者之间,或者说二者让他处于分裂之中。
萨义德是后现代时期一位独树一帜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更加关注于东西方之间文化霸权的不平等。其文化帝国主义理论立足于独特的地理观念之上。他处处从具体的地理出发,浸染着浓厚的个人经验色彩,创造了地理对位的文艺批评方法,开辟了独具品格的后殖民理论。
[参考文献]
[1]爱德华·赛义德.赛义德自选集[M].谢少波,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2]薇思瓦纳珊.权力、政治与文化——萨义德访谈录[M].单德兴,译.北京:三联书店,2006.
RKEF工艺最早由美国Elkem公司开发并应用于工业生产,目前是国内外大型镍铁冶炼首选工艺。该工艺主要分为干燥、焙烧- 预还原、电炉熔炼、精炼等几个工序,RKEF工艺缺点是无法回收镍矿中的钴,对钴含量较高的氧化镍矿并不适用。另外,由于工艺能耗高,适宜于处理镍含量大于2%、钴含量小于0.05%的矿石,且要求当地要有充沛的电力或燃料供应[1]。
[3]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M].葆煦,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4]山田敬三.鲁迅与儒勒·凡尔纳之间[J].鲁迅研究月刊,2003(6):28-33.
[5]爱德华·W 萨义德.文化与帝国主义[M].李琨,译.北京:三联书店,2003.
[6]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M].曹雷雨,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目录1.
[7]爱德华·W 萨义德.从奥斯陆到伊拉克及路线图[M].唐建军,译.北京:三联书店,2009.
[8]爱德华·萨义德,戴维·巴萨米安.文化与抵抗:萨义德访谈录[M].梁永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27.
[9]Edward W Said,David Barsamian.The Pen and the Sword[M].Monroe,Maine: Common Courage Press, 1994:49.
[11]爱德华·W 萨义德.格格不入:萨义德回忆录[M].彭淮栋,译. 北京:三联书店,2004:4.
[12]黑格尔.历史哲学[M].王造时,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1999:106-111.
[13]爱德华·W 萨义德.知识分子论[M].单德兴,译.北京:三联书店,2002:114.
[14]Shaobo Xie.“The Southern Question” and Said’ s Geographical Critical Consciousness[M]//Ranjan Ghosh. Edward Said and the literary,social,and political world.New York : Routledge, 2009.
[15]爱德华·赛义德.米歇尔·福柯,1926-1984[M]//汪民安,等编.福柯的面孔.吴琼,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10.
[16]爱德华·W 萨义德.世界·文本·批评家[M].李自修,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