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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作者性别批评视角看简·爱和吕蓓卡的人物形象差异

2015-03-22顾向阳

大理大学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夏洛蒂男权意识

顾向阳

(大理学院外国语学院,云南大理 671003)

从作者性别批评视角看简·爱和吕蓓卡的人物形象差异

顾向阳

(大理学院外国语学院,云南大理671003)

简·爱与《名利场》中的女主角吕蓓卡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文学中两个具有同样独立反叛意识但被作者赋予不同命运结局的女人。从作者的性别视角去解读这两个传统女性形象的本质差异,能看出男女作者对女性反抗压迫行为的不同理解和价值判断,并能更好地发掘出被别的批评视角忽略或误读的文本内涵。

简·爱;吕蓓卡;性别视角;本质差异;忽略或误读

[DOI]10.3969∕j.issn.1672-2345.2015.03.009

在1847年的英国文坛上,同时诞生了两部日后成为世界文学经典的长篇小说,一部是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另一部是萨克雷的《名利场》。除了作者是同一时代的人外,这两部小说本身也有很多共同之处。其一,它们都以女性人物为中心,分别描写了两个出身低贱的家庭教师简·爱和吕蓓卡的奋斗经历。其二,两个女主人公天资聪颖,都具有良好的知识修养,且有着极其相似的身世和个性:她们出身贫寒,自小寄人篱下,但都因无情的生活磨砺出坚强、叛逆的性格,都试图通过努力去改善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生存环境。

有趣的是,简·爱这一形象自问世以来一直被誉为新型女性的楷模,她敢于追求男女平等权利与地位,“代表着19世纪正处于萌芽状态的欧美女性运动,表达了来自女性,尤其是平民女性内心的强烈愿望”〔1〕。而吕蓓卡则被视为英国维多利亚时期一个在社会名利场上不择手段、以牺牲道德为代价去换取荣华富贵的小资产阶级野心家的典型。

应该说,简·爱与吕蓓卡都是传统男权社会中“不肯安分守己的女人”,但她们却成了作者用以劝诫世人的正反两个例子,这显然反映了作者的某种心理期待。从两个女性不同的命运结局,可以看出作者由于性别差异所导致的对女性行为评价的差异。因此,要客观正确地解读和分析两个人物的本质区别,就有必要从作者的性别意识角度去剖析其笔下的人物形象,探索其中反映的作者不同的道德观与女性观。

一、简·爱与吕蓓卡:一样的反抗两样的结局

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妇女的价值只可能在家庭领域实现,因为社会对理想女性的期待是“慈爱的母亲、勤勉的主妇,以丈夫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有“19世纪最畅销小说”之称的《帕梅拉》首次塑造了这样一个集“高尚淑女”和“贤妻良母”于一身的“家里的天使”形象〔2〕。与传统文学中以“天使”称号为荣的女性不同,简·爱与吕蓓卡都同时向世人宣称“我不是天使”,她们坚信女人也能在社会中找到用武之地,并且发挥自己的作用。

简·爱的形象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反抗强权的烙印,她敢于直接与压迫势力作斗争,不懈地争取男女平等权利。在儿时寄养的舅妈家里,她从不屈服于恃强凌弱的表兄的暴力,忍无可忍时总会和他交手;在卢伍德慈善学校,她不畏校长的精神摧残与人格侮辱,顽强地生存下来并以优异学业获得教师的职位;在桑菲尔德府,她反抗男权中心文化观念对女性的规约,要求跟丈夫一样享有平等的人格和地位;在沼泽庄,她拒绝接受牧师圣·约翰的求婚,质疑其对宗教教义中“殉道”的神性的偏执。

对于一心想过上“体面”生活的吕蓓卡,她与唯利是图的拜金社会的对抗同样贯穿了全部的奋斗过程。她是一个潦倒画师与一个下贱舞女留下的孤儿,出身卑贱,处处遭人鄙视。在平克顿女校里,她敢于公开对抗富家小姐的侮辱和校长的刁难,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下不了台,以此来维护自己的尊严。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名利场后,吕蓓卡受到的“上等人”的排斥有增无减,凭她单薄的力量难以正面对抗来自阶级地位差异的压迫与歧视。她于是凭借自己的聪明伶俐和学识修养,俘获了众多男贵族的欢心,通过婚姻和对权贵的依附去获取金钱和名利,先让自己成为上等人,获得受人尊敬的地位后,最终去达到自己的目标。

从精神实质上看,简·爱与吕蓓卡两人的反抗不无相似之处。她们挑战传统男权社会秩序的动因,都源于她们从这种环境与秩序中得不到自己所渴望的尊重和自由发展的机会。她们的反抗,目的都是为了博得社会与他人对自己的尊重,获得最终追求个人幸福的权利。

然而,夏洛蒂笔下的简·爱与萨克雷笔下吕蓓卡的结局却有着天壤之别。前者承蒙作者的厚爱,虽历经波折但最终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她先是意外获得从未谋面的叔叔留下的巨额遗产,一夜之间变成了富人,而后用爱情的力量帮助被大火烧瞎眼睛的罗切斯特恢复了视力,并与他终成眷属。但同样是对平等幸福生活的追求,吕蓓卡的自我实现在萨克雷看来却是极端危险的投机诈骗,是对传统社会道德与秩序的破坏。萨克雷心目中的吕蓓卡自私而无情,她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把儿子、丈夫作为向上爬的梯子,甚至出卖自己的灵魂。因此,他动用自己的叙述权对这个“有才无德”“损人利己”的坏女人进行了严厉惩罚:让她身败名裂,最终被丈夫抛弃、被儿子鄙视,落得声名狼藉、众叛亲离。

简·爱和吕蓓卡这两个同在19世纪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敢于为自己的生活目标而奋斗的女性,为何在不同作者的笔下却有截然不同的评价和大相径庭的结局呢?

二、萨克雷与夏洛蒂:不同的性别意识,不同的叙述视角

虽然简·爱与吕蓓卡的生活遭遇和敢于抗争的个性颇有相似之处,但其作者对她们的反抗个性及人生追求的看法却不尽相同,对二者的命运与结局的安排,都反映出作者由于性别意识差异所展现的对女性行为评价的不同叙述视角。

视角是人们观察事物的角度。决定一个作家观察人物、叙述故事的角度差异的因素,除了生活体验,还有性别意识。男性视角的存在与男权制的存在是息息相关的〔3〕。它所遵循的是男性制定的标准和尺度,将女性的价值置于男性的道德和伦理体系去规范和衡量。在传统男性中心文化视域中,女人一向只有两个对立面:一类是自觉服从丈夫意志,为家庭牺牲一切的“天使”;另一类就是强调自我意识、不满男权社会秩序的“妖妇”。男性自主导了社会文化的创造权后,始终控制着文学的叙述权和对文学作品的阐释权,因此就导致了女性形象任由男性来塑造的局面。

17和18世纪的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和工业革命让女性走出了家门,促进了其独立自由意识的觉醒。“杀死家里的天使”〔4〕这一口号表达了众多女权主义者对传统“理想女性”模式的反感。越来越多的妇女作家开始从女性的叙述视角向人们传递她们的情感和愿望,希望通过“自塑”形象来摆脱长期“被塑”的刻板印象。以夏洛蒂为代表的女作家塑造的一个个新女性形象便是她们思想深处女性独立意识的投射和人格追求的体现。

夏洛蒂的女性性别意识决定了她独特的“内聚焦”叙述视角,从女性的角度去观察女性,充分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按照叙事学理论,“在很多情况下,作品的创作者和故事的叙述者之间有联系也有分离”〔5〕。《简·爱》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夏洛蒂的自传作品,其中的叙述者就是真实作者的代言人,“作为小说的主人公,她自身的经历构成了叙述的基本对象,因此这个‘叙述的我’同时就是‘经验的我’”〔6〕。正是由于夏洛蒂主观上对女性独立的肯定,导致她将简·爱要做“具有独立意志的自由人”的追求视为一种美德,为简·爱安排的美满结局则反映出她站在女性立场上对勇于追求自由幸福的女性的褒奖。

与夏洛蒂不同,萨克雷作为一个男性作家,只能从外部去观察女性复杂的内心变化并叙述她们的故事。他的“外聚焦”叙述视角和主观评判,难免导致女性意识或女性经验在某种程度上被其男性意识所阉割〔7〕。小说行文中极尽萨克雷对女性的偏见和讽刺,“不管女的多老多丑,都像野地里的畜生”〔8〕32。他对女性追求平等独立地位的态度更未能超出传统男性中心的文化视域。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女性如果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就注定摆脱不了被男性掌控的最终命运。如果说让简·爱最终继承巨额遗产、获得经济上的独立是夏洛蒂作为女性利用自己的叙述权给予她的帮助,萨克雷却从未给过吕蓓卡任何一点机遇。在虚伪的名利场中,吕蓓卡处处受到“上等人”的羞辱和排斥,在社会没有为她提供任何公平竞争渠道去过上体面生活的情况下,她的诚实何以支撑尊严?但当她最终以谎言对谎言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作者却感觉自己代表的男性权威受到了挑战,因此就让她付出身败名裂的代价,并“以男子汉的身份”,暴露和唾骂她,宣称“这是讽刺小说家的本分”〔8〕95。

作为对吕蓓卡僭越男权社会秩序的贬斥,萨克雷还有意塑造了另一个女主人公艾米利亚,一个男权社会所推崇的“天使”形象,并让她家庭美满,拥有“好女人”所应有的一切幸福。与之相比,吕蓓卡就是萨克雷从男性视角塑造出来的“魔鬼”,她“渗透着男作家对女性的心理反映和主观愿望,只是男性文化和生命体验的载体,并不揭示女性的真面目”〔9〕。

三、结语

简·爱和吕蓓卡身上都存在对压迫社会的反抗性格,都有追求独立幸福的思想和行为,都属于不为传统男权社会秩序所接受的“不安分的女人”,但在不同性别的两个作家笔下,她们被安排了截然不同的最终命运。简·爱的美满结局隐含着夏洛蒂对她的追求的肯定和褒奖,而吕蓓卡的悲惨结局则反映了萨克雷对其行为的否定与惩罚。

可见,尽管男女作家都以作家的身份,用同一语言体系来叙述故事,但由于性别意识上的差异,导致了他们对女性反抗压迫行为的不同理解和价值判断。一部文学作品在创作过程中,作者除了带有阶级眼光、政治倾向和民族情感外,不可避免会带有一定的性别意识,这种意识通过叙述时所显示出来的价值判断会对读者产生一定的引导作用。因此,对文学作品的客观解读和批评除了从政治、阶级、民族角度出发,还应该关注作者的性别视角差异。

性别视角是一种与传统完全不同的文学批评的新观念和新方法〔10〕。从这个新角度去分析简·爱和吕蓓卡这两个有着相似遭遇与追求的女性截然不同的结局,可以看到男性和女性作家如何按照自己的观念和标准来塑造女性,并对他们笔下的人物命运产生决定性作用。从“被男性塑造”与“女性自我塑造”的角度去客观审视两个女性形象,我们能发现被别的批评视角忽略或误读的文本内涵。

〔1〕刘晓文.多元文化视野中的西方女性文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56.

〔2〕袁宪军.英语小说导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178.

〔3〕马德森.女权主义理论与文学实践〔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113.

〔4〕赖斯勒.文学批评〔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145.

〔5〕罗钢.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169.

〔6〕王楠.性别剥离与标准重构:透视肖瓦尔特“女性批评学”的两个维度〔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9,25(1):27-30.

〔7〕乔以刚.女性视角与文学〔J〕.百花洲,2002(2):46.

〔8〕Thackeray W M.Vanity Fair〔M〕.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0.

〔9〕刘岩,马建军,张欣,等.女性书写与书写女性:20世纪英美女性文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2:33.

〔10〕马新国.西方文论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171.

(责任编辑党红梅)

Analysis of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wo Female Images——Jane Eyre and Rebecc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Authors'Sex Awareness

Gu Xiangya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Dali University,Dali,Yunnan 671003,China)

Jane Eyre,and Rebecca in Vanity Fair are two women in Victorian literature with the same awareness of independence and rebellion but different fates brought by their authors.Through the study of the essential differences between the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authors'sex awareness,readers may perceive the divergences in their ideas and judgments towards female rebellion, and gain a better comprehension of the texts'values which have ever been neglected or misinterpreted.

Jane Eyre;Rebecca;perspective of sex awareness;essential differences;neglected or misinterpreted

I106.4

A

1672-2345(2015)03-0045-03

大理学院青年教师科研基金资助项目(KYQN201224)

2014-11-20

2015-01-05

顾向阳,讲师,主要从事美国文化与文学、美国华裔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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