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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马克思主义国内外研究现状概要

2015-03-22崔赞梅

关键词:有机哲学马克思主义

崔赞梅

(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 102488)

有机马克思主义由美国后现代过程研究中心于2014年5月在与中央编译局联合举办的第八届生态文明国际论坛上正式提出,以该中心创始人、著名建设性后现代思想家小约翰·科布(John B.CobbJr.)和菲利普·克莱顿(Philip Clayton)为代表。值得一提的是,2013年6月12日,现于美国后现代过程研究中心任职的中国学者王治河和樊美筠教授,应邀在天津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发表演讲《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有机马克思主义与生态文明》,可以说有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新形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包含中国学者的智慧。有机马克思主义也因其对生态危机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迅速受到国内外学者关注。

一、国内外研究概况

有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新形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说,以应对当今世界的现代性危机特别是生态危机作为基本理论任务,以有机哲学为基础,以开放的姿态对待东方文明尤其是中国传统文化,带有鲜明的中国元素,自产生以来引起国内外学者广泛关注。

2014年5月,在第八届生态文明国际论坛上,科布提交题为《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主题发言,将马克思与怀特海思想相结合,开启有机马克思主义新的理论形态。同时,克莱顿也发表题为《有机马克思主义与有机教育》的主旨发言,对无极限增长的秘密给予揭示,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宣言及教育思想进行详细阐述。自此,有机马克思主义开始登上国际理论舞台。2014年10月,克莱顿和贾斯汀·海因泽克(Justin Heinzekehr)在美国共同出版《有机马克思主义》(Organic Marxism)一书,可以看作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奠基之作。书中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内涵和特征、有机马克思主义与其他相关理论形态的关系、有机马克思主义对生态危机的认识及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有机马克思主义对有机社会主义和生态文明的追求等内容进行详细论述,并为生态危机的解决和生态文明的构建提出指导方针和政策指引。有机马克思主义在国外的提出以其特有的中国元素,很快引起国内学者关注。杨志华的《何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基于中国视角的观察》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孕育和形成、马克思主义和怀特海思想的借鉴和融合以及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建设进行论述。同期,王治河和杨韬的《有机马克思主义及其当代意义》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内涵给予科学界定,对其哲学基础和基本理念进行详细阐述,同时分析有机马克思主义对当代中国的理论和实践意义。随后,王治河的《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取向》,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思维和生态文明的价值诉求进行论述和阐发。2015年4月20日,人民日报学术版刊登孟献丽的《有机马克思主义述评》,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主张、主要观点及教育思想进行概括和总结。

有机马克思主义自提出至今刚刚一年多时间,已出现如上学术成果,俨然成为一个新兴的学术流派,究其原因可从以下方面予以探讨。第一,全球生态危机的日益严峻,使生态问题成为国内外学术界的焦点问题。最近几十年来,资本主义给人类带来巨大经济增长和社会财富的同时,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也愈加凸显,尤以生态危机为代表。以环境污染、资源枯竭、温室效应为突出特征的生态危机已成为全球共识,资本追逐利润最大化的本性造成生产规模的无限扩大和跨国公司的无处不在,盲目的生产已触碰到地球增长极限。如何解决生态危机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如何拯救满目疮痍的地球为子孙后代留住栖息之地,已成为国内外学术界共同的价值关怀。第二,自然科学、生态哲学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不断发展,催生有机马克思主义。近年来在生物学、生态学、神经系统科学等方面的发展,证明每个生物个体(包括单细胞生物)都是一个有机整体,并同它周围的环境保持一种内在、有机的相互联系,将这种研究成果应用于对社会、经济和政治问题的思考,并同马克思主义理论相结合就催生了有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第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成果及其困境,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提供契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生态危机根源的分析直指资本主义制度及其生产方式,较之“西方绿色思潮”仅从价值观角度进行批判无疑是深刻的,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也因其忽略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和未找到可行的革命道路而陷入理论困境,成为“绿色乌托邦”。在进一步寻求生态危机解决之道的过程中,有机马克思主义得以形成,同时吸取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特别是福斯特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对资本主义无限追求利润的生产方式和消费主义价值观与生态危机的必然联系进行剖析。第四,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提出,启发了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有机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理论的提出,得益于中国共产党十七大报告将生态文明建设作为中国的战略任务,启发了有机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将构想的建设性后现代文明发展为生态文明。作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之一的科布博士曾说:“我认为在美国,马克思主义者的怀特海主义的起因是最好地服务于‘生态文明’,这个想法来自中国的有机马克思主义者。”[1]可见,有机马克思主义是东西方思想碰撞、交流、融合的结晶。

二、国内外研究的主要方面

(一)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内涵与理论性质的研究

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尚未定型,不同思想家对其内涵与理论性质的界定不尽相同,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种:

第一种是克莱顿的观点,他认为,生物体系、以有机体为核心的生物学研究方法、生态学及当代意识研究的发展和融合产生了一种非常重要的“有机的”研究方式,当这种有机体的见解被应用到社会、政治及经济问题上时,有机马克思主义就形成了[2]。此观点侧重于对有机马克思主义产生的理论基础的思考,认为“有机的”研究方式首先在自然科学中产生。

第二种是科布的观点,他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是“将马克思主义与怀特海思想进行比较并结合起来,开启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这是全新的理论领域,对中国乃至世界具有十分重要的实践意义”[1]。其在对二者进行比较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不论是马克思主义者的怀特海思想,还是怀特海式的马克思主义,都是生成中的有机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内涵”[1]。可见,科布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认识,侧重其与怀特海思想的内在相关性。

第三种观点以杨志华为代表,他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是由以科布为领军人物的过程哲学家和建设性后现代思想家,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从自身角度对生态危机展开反思。“经过长期酝酿,逐渐将以怀特海为宗师的有机哲学与经典马克思主义结合了起来,特别是在与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互动的过程中,最近正式提出了‘有机马克思主义’(Organic Marxism)新学说,并正在兴起一个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开放式新流派。”[3]杨志华也强调有机马克思主义是有机哲学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但与科布不同的是,他突出中国文化的影响元素,并将有机马克思主义界定为一个开放式的新流派。

第四种观点以科布共同福祉奖的获得者杰伊·麦克丹尼尔(Jay McDaniel)为代表,他通过对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和过程思想的一系列比较分析得出结论:“马克思主义、生态哲学①笔者认为,麦克丹尼尔此处所指主要是作为生态哲学的过程哲学。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之间有着深层次的有机联系。所以,把它们相互移植嫁接、融合成为一个有机整体确实是可能和可行的——这不仅仅是使其成为一门抽象的哲学,而是使其发展成为一种新的生态实践形态。我们把这种相互融合成为一体的整体世界观称作有机马克思主义。”[4]此观点充分考虑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因素,将其作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内涵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将有机马克思主义看成是一种新的实践哲学,克莱顿对此也给予充分肯定。

第五种观点以王治河为代表,他对“何谓有机马克思主义”给出确切界定,即“有机马克思主义系当代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和过程哲学家为了应对现代性危机,特别是生态危机,从有机整体概念出发,依据自然科学的最新成果而提出的对经典马克思主义的新阐释、新发展”[5]。他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在根底上是一种建设性的后现代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厚道马克思主义,是一种既对他人厚道也对自然厚道、追求人与自然共同福祉的马克思主义。王治河对有机马克思主义内涵的界定,侧重于揭示有机马克思主义形成的历史发展过程。

由是观之,第一种观点重点阐述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础和形成过程,但无法判定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具体性质和内涵;第二、第三种观点均未给中国传统文化应有地位,虽其认可有机马克思主义在形成过程中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第五种观点揭示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形成过程,但同样对其本质特点表述不充分。笔者倾向于美国汉瑞克斯学院简·麦克丹尼尔对有机马克思主义内涵的界定。“有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概念,其内涵应包含所有内在的本质特点。麦克丹尼尔在对过程思想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进行较为深刻的比较分析后,充分考虑到有机马克思主义形成过程中各种元素的相互作用,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过程哲学和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相互融合的整体世界观,并提出其理论性质是“一种新的生态实践形态”。

(二)对有机马克思主义与其他理论形态关系的研究

在界定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内涵和性质的过程中,国内外有机马克思主义学者探讨了有机马克思主义与其他理论形态的关系问题,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种:

第一,有机马克思主义与有机哲学(过程哲学)关系研究。克莱顿在其《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书中指出,有机马克思主义是过程思想的一种形式。二者都认为,现实是一种开放的不断进化的过程。正是有机哲学使现代马克思主义转变成一种有机马克思主义,有机哲学的过程思想将马克思主义看成是如人类社会体系一样持续演进的过程[2]。王治河在《有机马克思主义及其当代意义》一文中,对二者关系提出更加明确的解释,他认为,有机哲学是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基础,为有机马克思主义提供理论支撑;反过来,有机马克思主义是对有机哲学在政治经济领域的丰富和发展。以上两种观点虽然表达形式不同,但本质上是一致的,克莱顿强调有机哲学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的基础性作用及二者的一致性,正是有机哲学的过程思想给予马克思主义以有机的生命力;王治河则从双向互动的辨证角度阐释二者的密切联系。

第二,有机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关系研究。如前所述,克莱顿将有机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通过有机哲学联系起来,认为是过程思想为马克思主义注入活力,使其转变为适合时代发展的有机马克思主义。克莱顿在书中还提到,有机马克思主义保留了经典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和经济理论的核心部分,但是突破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现代主义的假定。马克思主义最深刻的社会见解同建设性的后现代世界观相结合,产生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框架[2]。在《有机马克思主义与有机教育》一文中,克莱顿进一步指出二者鲜明的不同点:“有机马克思主义总是植根于不同的文化,同特定的人和思想文化联系在一起。”[4]克莱顿对有机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关系的研究深入全面,不仅强调前者对后者的继承关系、后者向前者的演变关系,而且还强调二者的根本不同。此外,在二者关系上王治河指出,有机马克思主义本质上讲是一种建设性的后现代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厚道马克思主义,这是一种既对他人厚道也对自然厚道、追求人与自然共同福祉的马克思主义”[6]。笔者以为,有机马克思主义是以有机哲学为基础的,试图将有机整体、内在联系和过程变化等思想注入到传统马克思主义中,使其在建设性后现代的背景之下发展成一种与文化和地域有密切联系的,能够真正解决现代性问题尤其是生态危机的实践形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

第三,有机马克思主义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关系研究。代表性观点是王治河在《有机马克思主义及其当代意义》一文中介绍的,他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存在深度契合,有机马克思主义在批判资本主义、挑战帝国主义、呼唤生态革命和生态启蒙等方面吸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思想。但两者也存在很大差异,主要体现为以下四方面:首先,二者对生态危机根源的分析不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将资本主义制度看作主要原因,而有机马克思主义认为,制度原因不是唯一的原因,现代性才是生态危机的根源所在;其次,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重在批判,而有机马克思主义重在建设,积极寻求生态危机的解决之道;再次,有机马克思主义更加重视文化和地域的特殊性,主张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最后,有机马克思主义有意识地欣赏和吸纳中国文化,拥有鲜明的中国元素[6]。克莱顿在其《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书,以及杨志华在《何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基于中国视角的观察》一文中,对有机马克思主义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关系均有所分析,但他们的观点均被王治河的观点所涵盖。笔者认为,在二者关系上,有机马克思主义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有共同的生态情怀,二者的哲学基础、方法论及理论构成的不同使得他们对生态危机的认识和解决途径不同,但共同的生态思维又使有机马克思主义借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资源,有机马克思主义对具体的文化和地域因素的深切关怀使其更具实践性和时代性。同时,有关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不同的理论家有不同认识,比如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到底是现代性的还是后现代的?它同有机马克思主义是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的关系还是同属于后现代?尚待学界进一步研究和思考。

第四,有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关系研究。有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科布,深信有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联系:“我相信它(有机马克思主义)需要更深的根源。我希望这些都可以在中国传统中找到。我相信,儒家和道家思想很有帮助,佛教也一样。”[1]克莱顿深入阐发这一思想,其在《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书中认为,过程思想有四个核心特征:(1)相互联系的观点;(2)反对历史决定论;(3)每一种事物都有其内在价值;(4)是一种生态哲学。每一个特点都同中国的传统哲学有着深度契合,它们的结合为有机马克思主义提供了概念上的基础[2]。随后,克莱顿还介绍麦克丹尼尔列出的中国思想和过程思想之间的十个比较②参见Philip Clayton,Justin Heinzekehr:Organic Marxism[M].Anoka MN:Process Century Press,2014,第166~170页.,陈述中国《易经》、儒家思想、道家哲学思想、佛教思想和中国传统医学中都将人体、自然及宇宙看成一个相互联系、相互包容的统一整体,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强调科学的生活方法、关注弱势群体、对实践的重视以及日益成为一种有机的思维方式方面同过程哲学密切相关。通过这些介绍,克莱顿认为,马克思主义、过程哲学和中国传统文化之间有深层次联系,可将它们融合为一个有机整体——有机马克思主义。通过以上分析,笔者认为,中国的传统哲学本质上是一种过程思想,“事实上,怀特海个人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他的哲学是更加中国化的”[2],那么以中国文化为背景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实质上也日益发展为一种有机马克思主义,从这个角度而言,有机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不只是外来的、异质的关系,更是本土的、同质的关系。

(三)对有机马克思主义主要理论论题的研究

强烈的责任意识使有机马克思主义学者将目光放到当今世界重大的理论和现实问题,围绕对现代性危机特别是生态危机的思考,形成以下主要理论论题:

第一,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危机理论。

生态危机理论是国内外有机马克思主义学者研究的基础性论题。克莱顿在《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书中对当今世界面临的严重生态危机、生态危机根源及解决途径进行深入思考。克莱顿认为,最近几十年来,人类第一次遭遇到地球增长的极限,自然正以人类无法抵御的力量进行抗议,这在地球有生命以来都是前所未有的。建立在追求无限增长基础上的西方经济体系面临地球增长的极限,必然会引起生态危机及一系列社会和政治问题,无论是经济模式的调整变化还是政府的软调控都不足以扭转这种局面,只有建立在有机哲学基础上的有机马克思主义新的理论体系可以带给我们文明改变的力量[2]。杨志华在《何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基于中国视角的观察》一文中对克莱顿的生态危机理论进行了概括和总结。笔者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对生态危机根源的分析无疑是深刻的,它没有将视域囿于资本主义制度,而是指向现代性的无限经济增长,拓宽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视域,寻求在哲学基础转变的基础上实现人类文明的彻底变革,以一种积极建构的思维为人类文明的未来发展指明方向。

第二,有机马克思主义对现代性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

克莱顿在《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书中对现代性和资本主义制度进行全方位批判,通过分析资本主义的内在经济和政治的运行机理,认为追求无限的经济增长是现代经济理性的主要特点,“毫无限制的资本主义已构成文明的巨大威胁,以资本为基础的现代经济体系追求市场的持续膨胀,经济的迅速积累已触及地球增长的极限”[2]。这也是造成经济危机的深刻根源。克莱顿还认为,资本主义市场“看不见的手”和“守夜人”的政府已无法解决一系列的经济和社会危机,伴随生态危机的日益加深,人们将不得不寻求一种关注人类、社会和地球共同利益的新的解决方案。王治河在《有机马克思主义及其当代意义》一文中对有机马克思主义反对资本主义、挑战现代性的基本理念进行阐述,论证资本主义的不公正和反生态本性,认为“资本主义是反过程、反关系的,因为它漠视了事物生生不息的变化,漠视了事物之间彼此内在的联系”[6]。同时对作为生态危机深层根源的现代性进行剖析,指出其核心特征就是现代的机械主义世界观。笔者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学者以深邃的眼光,力求在哲学基础和价值观、经济运行和政治制度等方面展开对现代性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整体批判,从中寻找现代性危机尤其是生态危机的根源所在,并以一种积极的建构思维探求破局之道,较之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不仅是批判的更是实践的。

第三,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有机社会主义构想。

有机马克思主义所倡导的社会主义是有机、生态和社会主义原则相结合的有机社会主义,它是一种能够避免现代性种种弊端的后现代社会主义,是一种为人类共同福祉而不是仅仅追求财富获取的社会主义,是一种追求人类新的文明形态——生态文明的社会主义。但在具体的制度设计上,有机马克思主义学者之间存在分歧。克莱顿在《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书中,将有机社会主义构想描述为不同于自由主义和传统社会主义的第三条道路,并概括三个基本特点:(1)混合体系的建立;(2)超越“公-私”两分法;(3)超越“价值中立”的教育。克莱顿认为,有机社会主义倡导一种混合的经济体系,认为这是历史上最为有机的社会经济体系。同时,要以一种有机整体的眼光处理“公-私”之间的关系,并超越“价值中立”的教育[2]。科布则倾向于发展一种杰佛逊式的社会主义或曰市场社会主义,这种社会主义挑战传统的私人财产概念,主张土地产权公有,并租赁给私人耕种,以收取地租的形式为全体人民谋福利,从而避免社会两极分化。杨志华和王治河分别就两位有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有机社会主义思想进行研究。

第四,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理念。

生态文明理念是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核心价值目标。在有机马克思主义者看来,生态危机的彻底解决需要克服现代性的种种弊端,实现由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的转变。克莱顿的生态文明思想也即其在《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书中所阐发的“第三条道路”理论,对此,杨志华在《何为有机马克思主义?》一文中总结道:“有机马克思主义眼中的生态文明,就是社会主义与生态原则之间的融合。这是一条不同于资本主义,也不同于传统社会主义的‘第三条道路’,目前来看,那就是中国式的强调社会和谐与生态文明的社会主义道路。”[3]科布的生态文明理念则强调一种共同体的建构,从有机哲学的有机整体概念出发,强调推动为了共同福祉的共同体的繁荣[7],尤其重视建立在农业基础上的乡村共同体的重要性。他和经济学家赫尔曼·达利(Herman E.Daly)合作的《为了共同的福祉——重塑一种为了共同体、环境和可持续未来的经济》为生态文明的经济建设提供纲领性指导。王治河在《有机马克思主义及其当代意义》和《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取向》两文中,对以科布为代表的有机马克思主义者的生态文明思想进行详细评介。

第五,有机马克思主义的有机教育思想。

克莱顿在《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书中系统阐发其有机教育思想,核心内容即对“价值中立”理论的超越。他批判资本主义国家将大学说成是“价值中立”的观点,认为“价值中立”的大学实质上并不存在,这些国家的用意只不过是使资本可以不受约束地从知识和技术产品中获取利润。随着生态危机解决的迫切需要,为着共同利益的共同体经济和生态文明的建设需要全球公民参与,这就需要从有机整体的角度对教育进行改革,重点培养学生与他者共生共荣的有机整体价值观,比起其他任何措施,这种教育改革对共同价值观的培养更有效[2]。科布在《论有机马克思主义》一文中对其教育思想有所概述,他认为,应该首先明确教育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教育不能以培养竞争性和追求财富增长的个体为目标,这是一种资本主义教育,不可能培养出马克思主义社会公民[1],并据此提出对中国教育体制改革的建议。通过二者教育思想的介绍可见,有机马克思主义并不是一种单纯的理论形态,更是一种实践指引,是一种建构生态文明的整体方案,有机整体的视角渗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一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使得有机马克思主义者积极寻求一切能够改变这个社会的力量,当然教育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教育的改革应立足于对未来全球公民的培养,但具体路径需有机马克思主义者进一步探索和思考。

三、研究中存在的主要问题

有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刚刚兴起的马克思主义新流派,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原则在当代社会仍然是有效的,以有机哲学为基础从有机整体的眼光对现代性和资本主义制度展开批判,积极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倡导建构一种为了共同福祉的生态文明,值得深入认识和研究,但作为一种理论形态,有机马克思主义尚处在生成和发展之中。

第一,是否有必要用有机哲学补充马克思主义。有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科布、克莱顿等人,都提倡用怀特海有机哲学中的过程、整体思想补充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体系,认为“如果它(马克思主义)建立在一个更深的形而上学基础上的话,它的声音会更强”[1]。这其中涉及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问题,在整个辩证唯物主义体系中,事物的普遍联系和永恒发展是其总体特征,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并不缺乏有机整体的眼光,为何又要在马克思主义前加上“有机”一词加以引导和限定?有机马克思主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文化植入”性,但早在1872年《共产党宣言》发表24周年之际,革命导师马克思和恩格斯就曾在《宣言》的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提醒道:“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8]可见,马克思主义自身并不缺乏有机植入的思想。这是在有机马克思主义研究过程中必须首先解决的问题,这需要充分把握有机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内涵,领会有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真正意图。

第二,关于有机马克思主义科学内涵的界定。对此,目前国内外有机马克思主义学者尚未达成共识。虽然他们总体上认为,有机马克思主义是以有机哲学为基础对马克思主义的阐释和发展,但对其内涵的不同界定不免使人产生困惑,有机马克思主义到底是哪几种思想结合的产物?怀特海有机哲学、建设性后现代思想、中国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笔者尚未找到明确答案。

第三,关于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定位问题。有机马克思主义是以有机哲学为基础,吸纳中国传统文化的哲学智慧,对经典马克思主义所做的阐释和发展,那么有机马克思主义应属于马克思主义的何种理论形态?它和西方马克思主义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是否归属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谱系?这是在研究有机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必须面对的问题。对此,要对有机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有清楚了解,并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深入研究,把握其精神实质,才能洞见其本质上的内在联系。

四、关于有机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建议

有机马克思主义借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生态文明理念,对资本主义制度模式和生产方式进行深刻批判,对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及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具有一定启发意义,对促进马克思主义的与时俱进与21世纪马克思主义的新发展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值得进行理论探讨和学术研究,我国理论界给予关注是积极的、必要的。但也不能对有机马克思主义进行不加辨别地吸收和借鉴,甚至用有机马克思主义代替中国化马克思主义,都是不足取的。应当采取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吸其精华、弃其糟粕,以科学态度进行正确分析和判断。有机马克思主义毕竟诞生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其孕育与生成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还带有资产阶级思想的印记,甚至在其创始人那里也存在对经典马克思主义认识上的误区,从而一定程度上影响其理论的科学性,这都有待于有机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去发现、去思考、去研究。

同时还要进一步看到,有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发源于西方的思想,能够以一种包容的态度向东方文明开放,尤其是重视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吸取力量,这本身就是促进人类文明转变的一个很重要的起点。作为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思想的国家,深处在21世纪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学者对此将如何应对?其实,科布博士已对中国学者提出希望,正如他在《论有机马克思主义》一文中谈到的,他相信有机马克思主义可以在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道家和佛教思想中找到更深根源,“在毛泽东那里,马克思主义肯定有那种精神深度,但在今天这并不明显。有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是真正有用的,只要它唤起并指导深刻的信念和责任意识”[1]。中国学者能否以一种“深刻的信念和责任意识”,秉承传统儒家思想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胸怀,借鉴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积极因素呢?尤其是它的共同体主义对未来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不无借鉴意义;它的生态文明思想对和谐人与自然的关系、开启人类新的文明形态不无启示作用;它的富有生命力的思想内容将马克思主义理论融入各国不同的文化土壤,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将起到因地制宜地有效指引,或许将开启21世纪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一种崭新形态;特别是它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可和吸收,将是彰显中国传统文化的智慧,提升中国文化话语权的重要途径。这些方面将是今后有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生长点,也是国内外有机马克思主义学者应重点研究的主要内容,对这些方面的研究既是彰显有机马克思主义研究当代意义的重要途径,也是深化对有机马克思主义研究的重要举措。

[1]小约翰·科布.论有机马克思主义[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1).

[2]Philip Clayton,Justin Heinzekehr.Organic Marxism[M].Anoka MN:Process Century Press,2014.

[3]杨志华.何为有机马克思主义——基于中国视角的观察[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1).

[4]克莱顿.有机马克思主义与有机教育[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1).

[5]王治河,杨韬.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取向[J].自然辩证法研究,2015(2).

[6]王治河,杨韬.有机马克思主义及其当代意义[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5(1).

[7]Herman E.Daly,John B.Cobb Jr.For the Common Good:Redirecting the Economy toward Community,the Environment,and A Sustainable Futher[M].Boston:Beacon Press,1994.

[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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