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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与建构:霍桑文学作品中的身体观

2015-03-21静,王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13期
关键词:霍桑规训主义

田 静,王 毅

(渭南师范学院 a.外国语学院;b.体育学院,陕西 渭南 714099)

【语言文化与文学研究】

批判与建构:霍桑文学作品中的身体观

田 静a,王 毅b

(渭南师范学院 a.外国语学院;b.体育学院,陕西 渭南 714099)

在西方身体问题一直是一个旷日持久的主题,因为身体作为生命的本体,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生理现实,往往是权力与意志的象征,是规训与惩罚的受体。因此,对身体的态度是反映一个社会、一种文化的重要标志。19世纪美国作家霍桑的文学作品通过对于人性的讨论,展现出对于身体不同态度的批判,试图建构起坚强、仁爱、自由、平等的身体观。

身体观;批判;建构;霍桑

身体问题一直是西方社会一个旷日持久的主题,身体社会学也成为宗教社会学和医学社会学的基本理论依据。因为身体作为生命的本体,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生理现实,它往往是权力与意志的象征,是规训与惩罚的受体。正如福柯所言:“在任何时代身体都受到极严密的权力的控制。那些权力强加给它各种压力、限制或义务。”[1]155同样,对身体的态度是反映一个社会、一种文化的重要标志,它同样反映在文学作品中。18世纪美国的文学与清教主义之间有着极大的联系,19世纪美国文学开始本土化进程的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与自然主义思潮相互交织发展。霍桑正是身处19世纪这样一个旧的清教主义思想逐渐退却,新的超验主义思想大发展的时代背景下,其文学作品大都讨论这一时期人性的善恶。因此,与其说霍桑开创了美国浪漫主义文学的一个新时代,不如说霍桑开创了“人学”新时代。[2]霍桑在其作品中对人性善与恶进行了激烈讨论,如《红字》《胎记》《教长的黑面纱》《海德格医生的实验》《大红宝石》《通天铁路》等。在对人性讨论时无法避免地将宗教与身体、社会与身体、科学与身体等多种身体关系从幕后推到了前台。逐次剖析,我们不难看出霍桑对新英格兰民众在传统清教思想下残酷无情地对待身体的宗教身体观的批判,达到“人的觉醒”,更是为在自然科学技术发展而来的工业时代中,超验主义无限扩大自我能力的“超灵”思想身体观的警示。他想要建构的是一种精神与身体相统一的“一元身体观”。

一、新英格兰时期北美地区的宗教身体观与超验主义身体观

基督教在16世纪经过法国著名的宗教改革家、神学家约翰·加尔文的宗教改革,并逐渐演变产生了新教的重要派别加尔文教派,加尔文教最终发展成为欧洲清教。由于它所代表的新兴资产阶级思想反对主教制政府和专制王权而受到镇压,后随着1620年“五月花”号船上的英国殖民者进入北美地区并发展成为美国清教。美国清教既不等同于欧洲的基督教,也不等同于美国的神秘宗教。 美国清教主义思想起源于欧洲加尔文教,强调对上帝的虔诚敬畏和绝对服从,其教义基础是“原罪”思想和由此而派生出来的“命定论”。 清教在从加尔文主义发展而来的“虔敬、谦卑、严肃、诚实、勤勉和节俭等德行体系化后,作为一个整体价值观,具有现世主义、禁欲主义和功利主义三大特征”。同时清教徒为了追求灵魂的救赎而否定肉身的自我。一个人如果相信上帝就必须否定自身及其肉身。只有通过内心的自我否定才能成为一个纯粹的教徒。让人们否定自我的存在,进入一种没有自我的“对上帝的静止的、完全依赖的状态”。自我是没有灵魂,只有肉体的小羔羊,一切只有等待以牧羊人身份出现的上帝“圈牧”和“指引”。这种灵魂上的信仰是绝对的虔诚。而在肉体上也是全面禁止一切欲望的否定自我,虔诚的清教徒禁止一切感官上的欲望,具有强烈的禁欲主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清教主义是美国文学和美国文化的主要源头,清教主义思想对美国的文化、经济、思想及伦理道德体系具有深远的影响。清教主义发端于欧洲的基督教,它对欧洲的宗教基督教并没有产生太多的影响,但是它对美国的影响却是异常的突出。

从17世纪开始,西方世界观在形而上学思想的影响下,认为身和心是两个平行的范畴,它们有着不同的本质。笛卡尔认为,灵魂/精神不具有物质的广延性却具有思维能力,而身体/自然只有物质的广延性不具有思维能力。身体作为一种“物”,具有纯粹的物质性,身体服从机械规律,服从动力因,而灵魂/精神则依循目的因。精神与身体被看作是人与自然、主体与客体、真理与荒谬的对立。在这种分割下,思维与身体的本源性联系被斩断,身体被看作是一个简单的、机械运动的“空间上并列的各个器官的组合”肉体。而思维则是一种超越自然,独立于身体的高级理性认识活动。因此,服从机械规律的身体是可以被直接观察到的,被科学研究的,形成西方科学普遍接受的“身心二元理论”[3]4。19世纪爱默生、惠特顿等人在新柏拉图主义及德国唯心主义的影响下,产生了“超验主义”思想。这种“超验主义”思想主张人能超越感觉而直接认识真理,强调直觉的重要性。认为掌握自然学术的研究者拥有了随意支配精神世界的能力,拥有科学技术的人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人类历史的“新亚当”,拥有对社会、自然甚至对人类自身像上帝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力。“把身体看作是出于不断生成过程中的实体的倾向,身体成了一个应该进行加工、完成的规划。这意味着身体的外观、大小、形体都是可以依据身体拥有者的意志改变的。”[4]以爱默生、惠特顿为主要代表的美国超验主义思想的浪漫主义者反对清教主义、禁欲主义,认为上帝存在于自然及自我的心中,通过无限放大自我达到“人性”与“神性”的互通。并且在这一时期科技发展,生产力提高,美国的经济高速发展,使得个人主义达到了空前高涨的阶段。爱默生、惠特顿等人认为新英格兰地区是他们所见的亚当新乐园。

二、霍桑对清教主义身体观 及超验主义身体观的批判

当用清教伦理中的虔敬灵魂来抵制肉体的欲望时,如果完全否定今生的现世意义,禁欲主义就会走向极端。如同海丝特的丈夫,人失去了欲望便没有了希望,如同没有生气的槁木、失去水源的枯井,最终的死亡便会使自我消亡。禁欲主义就是一种自我毁灭,清教所倡导的伦理道德体系也就面临颠覆。所以,霍桑倡导的是一种合理的基本需求,是一种“合理的禁欲主义”,是在整个清教价值体系中的“成圣”和“荣耀”目标下的自我救赎。从这个角度来说霍桑所倡导的“新清教主义”思想带有强烈的宗教功利主义色彩。对于自我灵魂的自省,也是对身体进行惩罚来进行的规训。《红字》中的年轻牧师丁梅斯代尔对于所犯的罪恶,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无时无刻不进行着自我的反省。丁梅斯代尔以鞭刑自笞、用刀子在胸口上烙上一个“A”字的这种近乎疯癫的对身体的惩罚式的自省,不仅仅是局限在牧师身体,而是所有的清教徒必做的功课。在清教徒看来,“内在世界一旦净化,外部世界游荡着的许多罪恶都会自行消灭”[5]4。这种对于身体惩罚式的自省已经到了几乎疯癫的病态程度。如《教长的黑面纱》中的胡珀牧师终日用黑纱蒙面,《红字》中的年轻牧师丁梅斯代尔,他们对于身体的遮掩是对于内心的近乎病态的自我煎熬与折磨。

对于超验主义这种“超灵”思想上的盲目追求是非常危险的,使身体成为肉体,成为无助的受害者,成为科学实验的牺牲品。医学家卡卡弗代尔博士(见《大红宝石》)“让自己的身体萎缩干瘪,活像一具木乃伊”,并“抽取了自己全部最新鲜的血液”进行实验。拉普奇尼医生(见《拉普奇尼医生的女儿》),植物学家兼生理学家,是“有史以来一位真正的科学工作者,但他同时也是个残酷无情的魔鬼”。齐灵沃斯(见《红字》)却是利用自然科学技术对年轻牧师的灵魂/精神进行残酷无情地折磨与摧残。科学家爱尔默(见《胎记》)用实验害死了美丽的妻子。在这种个人超验主义指导思想下,人会变成掌握智慧的残酷魔鬼,他们关心科学技术远大于关心人本身,他们对病人感兴趣,仅仅是因为病人可以作为某项新实验的对象。在当时“超灵”思想指导下的科学发展如火如荼,所有的人们无比兴奋。霍桑对这种状况表示非常担心,在这种身心分离的二元思想指导下的科学技术者,当然也变得无比歹毒和阴险邪恶。霍桑利用手中所掌握的科学技术对人的身体进行无情残害的描写,如《胎记》中,乔治娜的丈夫科学家爱尔默,认为自己已经“通灵”,达到“人性”和“神性”互通,拥有了绝对的权力和能力对这个“尘世的俗物”进行彻底的再造,在这种超验主义身体观下认为妻子的身体只是自己手中的黏土,自己就像上帝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力,可以利用手中的科学技术对她进行修改和再造。这一种近乎于疯癫状态的改造最终毁掉妻子的身体。霍桑对超验主义无限放大“人性”中的恶也提出批判,如在《温顺的男孩》中沾染了父辈仇恨恶习的清教徒幼童、科学家爱尔默对于妻子面颊上美丽的小胎记耿耿于怀,自诩依靠科学智慧掌握了创造万物的秘密,企图窥探妻子灵魂。这种“人性本恶”只有在宽容的思想下,经过一个漫长的、痛苦的自我救赎的过程最终才能得到“成圣”和“荣耀”。这些思想对于新身体观的建构应当是保留的。在霍桑看来,最终没有经历身体上的痛苦,而轻易地如同游戏般的达到目标,这不是人类自我救赎,而是精神信仰的失落。人们只有经过身体的磨炼与痛苦,才能达到心灵的救赎。

三、霍桑建构的理想身体观

清教式自省身体观是无限贬低身体的身体观,是残酷无情的惩罚,超验主义的身体观则是无限放大自我的身体观,是温柔而又虚幻和狂妄。清教主义身体观会产生像胡珀和丁梅斯代尔牧师那样自残的变态心理,而超验主义则会产生像医生罗杰、齐灵沃斯、医学家卡卡弗代尔博士、植物学家兼生理学家拉普奇尼医生那样病态的疯癫状态。建立什么样的身体观,在《红字》中丁梅斯代尔牧师身上我们找到了答案。牧师丁梅斯代尔,在身心崩溃即将死亡的时候,用他全身的力气,在他所蒙蔽的教徒面前公开坦白了自己的罪过。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的脸上泛起了甜蜜温柔的微笑,仿佛就要沉入深深的酣眠,不仅如此,重负已卸,他看上去似乎就可以和孩子一道嬉戏了”。将埋藏在身体内部的罪过和痛苦公开于众,得到民众的原谅与理解并进行自我救赎。在霍桑看来,这一点至少要比超验主义所认为的“超灵”思想的盲目乐观要现实多。对于自我的救赎不可能像超验主义对于自我的无限放大,利用科技的进步企图窥探和修改灵魂/精神,对自我的本恶无限放大而进行的疯狂和徒劳;也不能像牧师那样,将痛苦和罪恶深深地埋藏于在层层掩盖下的身体内部,残酷的、无情的近乎疯癫。人们应当像《红字》的女主人公海丝特·白兰那样,在错误面前不回避,不逃避经过一个艰苦的漫长的自我救赎过程,形成一个身心统一的自我身体观,从而达到灵魂/精神的救赎和升华。

柏拉图认为思想是知识的起源,这样的知识论也就把宗教和科学统一在了一起。而笛卡尔进一步认为理智把人和上帝结合在一起。上帝既创造了精神/灵魂,又根据自己的形象创造了肉体,那么清除掉身体中的所有灵魂的残余,就如同去除灵魂的疯癫者已经是死亡了[6]107,只把身体当作纯物质的肉体来进行观察研究。可是笛卡尔的身心二分法同样可能意味着禁止任何通过经验方法“研究”灵魂的尝试,根据笛卡尔的身心二元思想,灵魂和身体是绝对对立的,灵魂不属于身体而属于上帝[7]57,因此,是不可能通过身体来研究灵魂的,科学家爱尔默对妻子面颊上胎记清除的失败说明了这一点。所以,霍桑想建构的是一种身体和思想合并的身心统一、身心互动的身体观。霍桑继续保持上帝的“特选之民”思想,对于身体的惩罚与规训不再像清教主义那样残酷无情,也不像超验主义那样盲目乐观。他更希望用一种更加柔和的软过度的方式来进行自我反省。正如法国福柯的名著《规训与惩罚》中认为的,对于身体的规训与惩罚不仅是对人的一种制约、管辖和统治,更是权力性质的演变。通过酷刑对于肉体和精神的疯狂肆虐演化成为一种“温柔的”暴力,使民众自觉地接受这种规训[1]155。霍桑将清教和超验主义的身心二元论向一元论进行转变,达到身心统一的“一元论身体观”。无论是霍桑痛苦的神人纠缠,还是海明威悲壮的硬汉精神,无论是福克纳娴熟的圣经文学技巧,还是艾略特在“荒原”中对上帝热切的期盼,都试图建立一种将自然和社会、精神与身体、环境与文化相互结合的全新价值体系和身体观。这种对身体与精神的历练不仅仅是对身体价值观,同样也是对美国精神信念的建构。

[1]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

[2] 李安斌.清教主义对17—19世纪美国文学的影响[D].成都:四川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6.

[3] 汪民安,陈永国.后身体:文化、权力和生命政治学[M].长春:吉林出版社,2010.

[4] 陶东风.身体意向与文化规训[J].文艺研究,2003,(5):152-155.

[5] 陈冠商.霍桑短篇小说集[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0.

[6] [法]米歇尔·福柯.癫狂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精神病史[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

[7] [美]安德鲁·斯特拉桑.身体思想[M].王业伟,赵国新,译.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 朱正平】

Criticism and Construction: Body Concept in Hawthorne’s Literary Works

TIAN Jinga, WANG Yib

(a.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b.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 Weinan Normal University, Weinan 714099, China)

Physical problems in the West has been a permanent subject all the time, because the body as the body of life, has never been a purely physical reality, but often is the symbol of power and will, the acceptor of disciple and punishment. So the attitude towards the body is a symbol to reflect a society and the culture. Nineteenth-century American writer Nathaniel Hawthorne, in his literary works, had deep discussion about human nature, criticized different body concepts and tried to construct a new body concept of tenacity, love, freedom and equality.

body concept; criticism; construction; Nathaniel Hawthorne

I561

1009-5128(2015)13-0057-04

2014-10-08

田静(1978—),女,陕西白水人,渭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和英语教学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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